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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理想花     重生后我有了美颜系统txt下载     重生后我有了美颜系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三十五章 传说

    “只是……”多闻天顿了顿,蹙眉看着张正陵,接道:“据那晚看守火佛塔的十八罗汉回忆说,那人说话声极其低沉,且略有鼻音,应该是个男人……”他微微蹙眉思忖,稍后又道:“据他们所说,那声音倒是挺有磁性的,且极具威严,身踞高塔之上,犹如神明……”

    一旁的赵承德一听,差一点就没忍住笑了起来。他紧紧抿着嘴唇,心中窃笑,只感觉这大和尚的描述太过于模式化,就像是那无数本小说里描绘的大反派们自带的气场一样:神秘、冷寂、威严肃穆,甚至有一种将“恶与暗”浪漫化的幻想。他心中想:“不过就是个盗宝小贼,可你们却把他视若神明,就算他武功盖世又能如何?贼终究是贼,把贼视若神明了,岂不是本末倒置?也难怪面对十八罗汉,那人还能从容脱离,原来是你们拜佛的,把他当成神明了!”

    此番腹诽自是不会有人知晓,可是广目天身上的那条赤蛇却探着脑袋,盘着身子,一双阴毒的黑眼直愣愣地盯着赵承德,又发出了几声呲呲声。

    赵承德有些狐疑,心想:“这蛇为何一直盯着我看?莫非是条美女蛇,想要炼化成仙,变成人身爱上我吗?”

    正当他这么想着,那蛇竟然将尖削的脑袋向后缩了缩,赵承德明白,这乃是蛇类进攻的信号,于是心中一寒,往后缩了缩脖子。

    广目天伸手安抚了一下自己的宝贝赤蛇,沉声唔哝了几句偈言,那蛇便安稳了下来。

    张正陵给赵承恩使了个眼色,他虽然不太明白具体是何意,但也知道自己还是做一个心无旁骛的旁听者比较好。

    言归正传。张正陵“咳”了一声,又接着多闻天的话说道:“这么说来,此人应该是个男人了……”

    不知道为什么,当得知这个胆大包天的盗宝贼不是女人以后,张正陵忽然松了一口气。他实在是不想让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玷污了一代公主的美名。

    张正陵疑惑道:“那为何此事会与我正一门联系起来呢?照目前来看,此人该是个自成一派的江洋大盗,而绝非与我正一有关。”

    广目天说道:“概是如此。只是据守火佛塔的十八罗汉后来说道,那人分别使出了少林、正一、天工阁,甚至是早已经消失的铁剑堂和红叶派的武功。少林与正一武功绝不外传,这乃是武林公认的规则。于是我那寺中弟子便问他来路,以为他是少林或者正一的人。只没想到那人临走前却说他是正一门人,若是有心,去临江城来取火佛舍利,此物由他暂且保管了。”

    说完,张正陵苦笑起来,长长叹了口气,无奈道:“广目天王,此贼子来路不明,只不知从哪偷学来了我派与少林的武功,这是其一。其二,他说是正一人,多半也就是想嫁祸于正一,贵院怎可轻信?”

    多闻天点点头,接口道:“正陵真人言之有理。可是火佛舍利乃是我寺最为重要的法宝之一,丢失绝非小事。我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且请正陵真人见谅。”

    张正陵淡淡笑了笑,说道:“多闻天王不必客气,我派与少林历来交好,那小贼分明是想挑拨关系。而我正一也会尽全力协助少林,证明此次盗宝之事绝非我门中弟子所为,以雪江湖宵小诽谤之污名。”

    广目天沉声道:“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有正陵真人协助,此事定能很快水落石出。”

    张正陵蹙眉道:“可此事还有很多不明了之处,如今我们的线索太少,对于那个盗宝小贼的身份也是知之甚少,这临江城内外如此广阔,我们该到哪里去查询法宝下落呢?”

    多闻天笑道:“这倒是不难!”

    张正陵一怔,怀疑道:“莫非二位已经有了法宝下落?”

    多闻天沉声道:“正陵真人可知,此地在很久以前,曾经盛行过一个神秘的教派?”

    张正陵思忖片刻,忽而眼光一闪,说道:“你是说,狐仙教?”

    多闻天哈哈一笑,悠然道:“正是此教派!”

    张正陵说道:“可是,这狐仙教与贵院之法宝,又有什么关系呢?”

    多闻天说道:“这要说起来,可就牵扯的太广、太远了,甚至要说起一些上古时期的神话传说,还是概略而叙吧。”

    原来,此地的狐仙教派,是个在前朝盛行一时的力量,其中信徒颇众,只是到了当今,已经式微。在经历了上一次武林大战之后,其便销声匿迹,蛰伏于盛如百花的武林之中。而这个狐仙教派,从前就有传言,远古时期的五大魔神“涂巫舍”、“赤陀罗”、“毒暹罗”、“榭厄舍”、“芬泥舍”中的“涂巫舍”,就是被此教派暗中控制,并沉睡在此地。而此魔神主司“风”、“林”、“雾”,代表世间的“安宁”与“信仰”。地上十年,相当于它的一天,虚实化相,久经涅槃。其多数时间都是在混沌之中沉睡,唯有所护之物受损,才会从混沌之梦中醒来,维护人间秩序。只是此魔神所须力量极大,而火佛舍利乃是少林先祖之一的火佛身殒之后,炼化而成的法宝,包含了其一生之精悍内力,力可斗转星移,实在是妙不可言。而让“涂巫舍”醒来,并有足够的力量不使其过早陷入沉睡,火佛舍利便是那最好的“养料”。

    听完,张正陵只感觉云里雾里,像是从远古到现代,从神话再到现实中遨游了一番,云里雾里,不知其味。他只感觉太过匪夷所思,讶异道:“可这终究只是神话传说吧?至于那涂巫舍存不存在,这可不好下定论……用火佛舍利唤醒魔神涂巫舍……可真是天方夜谭!”

    多闻天也是苦笑两声,喟叹道:“可江湖上忽然有个传言,不知正陵真人知不知道?”

    张正陵微微一愣,便问道:“是何种传言?”

    他素来喜静,且上次大战过后,就一直隐居在正一的后山,对于近年来的一些江湖传闻,可是知之甚少。

第六百三十六章 狐仙教迷窟

    张正陵狐疑道:“传言?是什么样的传言?”

    他向来是不轻信传言的,因为他知道原本一些只道是寻常的琐事,在经过江湖这个加工机器过后,就会变得匪夷所思,具有很大的误导性。加之他生性喜静,常居正一山后一间草庐之中,体悟功法,窥探天机,更是对江湖上的零言碎语盖无所知。

    多闻天笑道:“正陵真人久隐山林琢磨致圣绝学,对人间百态知之甚少。这最近江湖上有消息传言,那狐仙教派之所以能控制住远古魔神‘涂巫舍’,是因为此教中深藏一个重大秘密,这个秘密事关一种前所未见的‘力量’,可是让人长生不老,甚至可令死者复生!而这个秘密的所藏之处,就在临江城北的那五个集镇里面……”

    听到这,张正陵不免失笑,摇着头喟叹道:“多闻天王,你与我皆是修道之人,修道之人讲究‘炼心’,为何天王还对此般神话传言感兴趣?岂不是自惹烦恼耽搁修行?”

    多闻天笑答道:“可我们侍奉的,就是一些人们认为是神话传说的人物啊。”

    张正陵苦笑道:“这关系到人们的内心信仰问题,信仰看不见摸不着,只是一种精神上的力量。我门中的三清祖师和贵院的佛陀,只是一种形意化的精神力量罢了,最终目的,不过是求人心地向善,而绝非让人醉心其中,忽略现实之至善至美。”

    多闻天闻之坦然而笑,喟叹道:“正陵真人果然心贞志坚。也却是如此。只不过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就算是传言,我们也得去打探打探,且看看这贼子有何盘算。”

    此番探讨下来,众人也是觉得目前线索阻断,消息闭塞,唯有循着这一丁点有些令人诧异的神话线索,继续追查下去。有了目标,便有了行动力。他们暂且休息半天,准备次日动身。而此时的吴雪和蝶梦,正在去往冷水集的马车上。

    与此同时,在临江城外,北边的一片连绵起伏的群山间,一座孤独的凉亭里,几人正兀自盘算着。

    若是细细瞧来,这四人里面,倒是有个人算得上是老熟人。她身着一袭紫衣,外面披着一个斗篷,还沾有点点晶莹的雨珠。显然她是冒着雨前来,来之不久。

    “这山间的天气可真是多变,刚才还晴空万里,此刻却是像那小孩子的脸一样,说变就变。”她摘下兜帽,露出了真容,正是金织。

    一个年龄与之相仿的少年回头见了金织,不由得笑道:“用小孩子来形容此地的天气,可能不太恰当,用金织姑娘的脾气来形容,可能最为恰当。”

    金织冷笑着瞥了他一眼,那少年顿时退后几步,摆手道:“你们瞧,这不是说变就变了吗?!”

    “你想找死吗?”金织冷笑道。

    那少年喟叹一声,幽幽道:“金织姑娘的幻术可谓是天下一绝,我可不想不明不白的死了……”

    见他们二人隐隐有掐架的态势,旁边一人便出言打断道:“好了,此事的布置差不多完成了。只要等那人把火佛舍利带到,就可以唤醒‘涂巫舍’了。”

    说话人是个女子,年纪约莫二十左右,神情间却又一种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女孩子的冷淡与疏离。

    那个少年挠挠头,疑惑道:“薇棠姐姐,我们费这么大功夫,又是将我们的人换进府衙,又是跑到这阴雨霏霏的山城边,究竟是打算干吗啊?”

    那个被叫做“薇棠”的女子却冷冷淡淡地盯着他,只是说道:“这是上面的意思,你我无需多问。”

    那少年被这么一说,登时有些赧然地笑了笑,苦笑道:“薇棠姐……还是这么不近人情啊……”

    这时候,边上的另一人将目光从连绵缥缈的雨丝中抽回眼光,山间的云霭和雾气,似乎也濡染了他的眼睛,一片淡漠的朦胧,怎么也让人搞不明白这人的眼睛里面究竟有一种什么的世界。而他的面容也是不冷不淡,看不出一点可能透露出感情的表情,就是这么淡漠地看着那少年和金织,开口道:“少林和正一那边,有消息吗?”

    金织说道:“少林原本是想要同时派出四天王的,只是那边的人也已经开始行动,少林发觉到了什么,便派出了持国天和增长天。追查火佛舍利一事,便由广目天和多闻天前来。”

    那男子问道:“正一门呢?”

    金织微微蹙眉,斟酌道:“正一门派出的,好像是一个早已经消失在江湖上很久的人……名字嘛,好像是叫张正陵,哦对了,还有一个新一代的二弟子,江湖人称‘傻子’的……”

    话音未落,倒是那少年人先忍不住笑了起来,捧腹道:“傻子嘛……我知道了,原来是赵承德那个傻子……人傻就不说了,名字也这么一老古板,也是傻里傻气的!”

    见他们三人一同冷冷看着自己,那少年顿时止住了笑,“咳”了一声,有些尴尬地说道:“是他啊……这次正一门的那个李觉新,没有来吗?素来听闻他乃是新一代武林的翘楚,我倒是很像见识见识他是身手究竟如何……真是可惜……”

    金织淡淡道:“这恐怕倒是要让你失望了。李觉新现在不知在何处修行,就算是他来了,恐怕你也不是他的对手。”

    那少年一听,顿时想要发作。对于他这个新搭档来说,这个少女未免有些太过不近人情,甚至有些尖酸刻薄。她性子很冷淡,为人也是我行我素,有什么事从来不跟他商讨,这让他感到很是不爽。

    于是他们俩互相拌嘴,又快吵了起来,这显然也不是第一次了。薇棠和那个男子并没有感到很意外,好像对他们两这种旁若无人,略带孩子气的争执司空见惯了。

    薇棠轻叹一声,打断道:“好了,该动身了。正巧有几个天都来的小老鼠贸然闯了进来,谁去制止一下?”

第六百三十七章 线条交织的网

    薇棠见那少年和金织又因为一些琐事吵了起来,甚至有掐架的趋势,便立马阻止道:“除了少林和正一外,还有一些人闯进了这盘棋局里。根据府衙里面的人报道,好像是天都的玉舞焉,还有一对身份不明的少年少女。”

    那少年立马从争吵中回过神,兴趣满满地问道:“玉舞焉?可就是最近那个被皇帝老儿敕封为女公爵的那位?”

    薇棠点点头,说道:“正是她。而她因为追查反贼的缘故,带着督京卫来到了临江城。”

    那少年冷笑一声,说道:“定国五公爵之一的玉家,玉抚盛的孙女,夏国第一个女公爵,嘿嘿……真是有趣……”

    金织冷冷瞥了他一眼,说道:“怎么了,你不会又想去挑战人家吧?玉舞焉虽然尚且年少,但无论是武功还是谋略都远胜于你,你不会想去自讨没趣吧?小心任务没完成,就被她和那些反贼一起关进天牢里面去了。”

    那少年冷哼一声,悠然道:“这倒是未必,就算她身怀绝技,好歹我也曾经是悬剑堂的人,她能奈我何?”

    只是他话一说完,却见金织暗中给他使眼色,那少年偷偷瞥了一眼薇棠,只见她神色黯然,眼神好似这山间朦胧的雨雾一般,不免寂寥。他自知绝不该提起往日那段回忆,便立马改口道:“哈哈哈……我,我说着玩的……”

    不多久,薇棠便恢复了平静,对金织和那少年道:“这次,从天都来的,不光只有玉舞焉,还有其他几个小老鼠混进来了……”

    “小老鼠?”那少年懒洋洋道,接着冷笑一声,胸有成竹道:“其他人来的再多又能怎样?要不要我去打发了?”

    这时候,那男子忽然开口了,“他们可不是什么小老鼠,而是猫。其中两个好像是宇文家的公子,还有一个是潘家的女儿。”

    那少年诧异道:“什么?!连这两家都派人来了?”说罢,他神情间有些狂热的气息,喃喃低语道:“五位公爵,来了三个,这下有趣了……难道是我们的计划被察觉了吗?”

    那男子沉声道:“应该不是因为我们的原因,而是因为朝中的党争。玉家这一代无男丁,按道理来说这公爵之位多半是要到此结束了。可没想到皇帝却打破了惯例,封玉舞焉为爵,继任玉家在朝中的资本。只是这样,难免会招到很多阻力。而五卫郎之间,似乎也是有所嫌隙,互相拆台。为保全玉家在朝堂之上的地位,作为姻亲关系的宇文家恐怕不会袖手旁观。而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朝中的人盯着,所以便派了两个小辈前来援助玉舞焉……”

    说完,殊鱼已经是一头雾水,他理了理满脑袋的乱麻,抱怨道:“呃……关系好复杂……”

    薇棠无奈叹了口气,说道:“这次的任务,千万不能出差错。另外,还有两个人比较有意思,只是不知道他们二人是何来路。”

    殊鱼抱着脑袋,嘟囔道:“啊……真是麻烦,怎么原本一件小事,结果牵连出这么多人,这两人又是谁?”

    薇棠摇了摇头,说道:“他们两人年龄相仿,据府衙内我们的人的消息,这两人来到临江城已经有段时间了。其中的少年,前段时间曾经出入过群仙林,结果跟其他江湖人大打出手。而那个少女的身份就更是神秘……城中我们的人没有打探到她的一点消息,只是听那晚在群仙林里的人说,那少女似有类似幻术的法子,让人看到了万顷花海,还有无数的蝴蝶……”

    殊鱼笑道:“那少年估计也是个花丛浪子,要不然怎么会与群仙林里的人争风吃醋呢?至于那个少女……”他瞅了一眼金织,古怪地笑道:“看来……我们的金织姑娘可是遇到了同行呢,不知她们的幻术,孰高孰低呢?”

    金织神情间有些游移,只见她眼神闪烁,眉头轻蹙。良久,这才说道:“关于这两个人,没有其他消息了吗?”

    薇棠答道:“没了。怎么样,这两人要不就让殊鱼去打探打探?”

    殊鱼一听,顿时来了兴致,摩拳擦掌道:“好啊,真是再好不过了!我正好闲的没事干呢!”

    可是,金织却忽而说道:“还是我去吧。”

    “你去?”殊鱼狐疑道,他只感觉今天他的这位搭档有些奇怪,眉宇间总有些郁色,神恍心惚,跟往日那种武断干练的态度截然相反。“怎么,不会是因为听说有人使用幻术,就想要去和她比试比试吧?”

    金织却罕见的没有发火,只是冷冷淡淡道:“我对她究竟是什么人没兴趣,只是不想外人打扰了我们的计划。若是让你这冒失鬼前往,指不定还要惹出什么乱子……”

    殊鱼正待发火,便被薇棠打断,只听她说道:“打探那二人的来路,就交给金织了。”

    殊鱼讶异道:“那我呢?我自从上次处理掉那些掉包官员的琐事,就没有一件任务,很是无聊啊……”他心有不快,自从他和金织这个姑娘成为搭档之后,自己干的只是一些擦屁股的收尾工作,根本就没有施展拳脚的机会。

    薇棠说道:“你就去暗自盯着玉舞焉好了。他们已经来到了这里,很快你们便会见面了。”

    殊鱼一听自己要去直面这个声名显赫的女公爵,顿时心花怒放,笑道:“那真是太好了!怎么样,要不要让我把她抓回来,让那人处置?”

    薇棠说道:“不用。她在这件事里面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而且我们现在还没有必要跟五卫郎正面交锋,让他们内斗自损,岂不是更好?”

    最后,她还嘱托道:“你们俩只是盯防他们,不要让他们插手此事,必要的时候,可以给他们一点下马威。最重要的依旧是唤醒涂巫舍……”

    金织和殊鱼领命而去,不久在途中分道扬镳。在他们走后,薇棠微微叹了口气,幽幽道:“真正一对冤家……只希望他们不要惹出乱子才好……”

    那男子轻声笑了笑,说道:“你已经处理的很好了。往后,这些事情,就交给你好了。”

    “你相当甩手掌柜吗?”薇棠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

    那男子悠然一笑,便想外走去,步入了雨中,风中传回来一句话:“有你帮我,我也能忙中偷闲一回……”

    薇棠看着他的背影,提醒道:“此地气候潮湿,对你的身体不好,还是赶快回去吧……”

    山路下坡道后面传来他的话:“知道了知道了……等那人来了,这里恐怕就会变成人间地狱,我还是趁此,看一看山间雨景吧……”

    薇棠暗暗叹了口气,无奈道:“真是的……一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第六百三十八章 线条交织的网(其二)

    吩咐完毕,金织便率先离去,身形几个闪掠,脚尖踏过林间嶙峋巉岩,犹如雨中落叶一般,衣摆漫漫飘曳,落到下方的山林道上。戴上了兜帽,径直往山下走去。

    不多久,只听身后一阵脚步声,殊鱼也是落在了她身后,他眼神若有所思地瞥着金织,只感觉她今天无论是神态还是举止皆是古怪,便开口问道:“你没事吧?好歹我们搭档也有些时日了,若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我可是很有兴趣帮你解决的……”

    金织淡淡一笑,连头也没有回,说道:“谢公子今日倒很有闲情逸致啊,若是以往又怎么会对这些无聊的零散琐事感兴趣呢?”

    听她以自己的语气反将一军,殊鱼耸耸肩膀,无奈道:“只是你今天显得很是……”

    “很是什么?”她有些心不在焉地问道,眉眼迷离,像是看着山道上的溟濛之景,又像是穿过这些迷障看到了其他一些东西。

    林间窸窸窣窣飘着小雨,殊鱼只感觉她的细弱的声音犹如这些自然的声音一般浑然天成,宛若罄音天籁。

    “嗯……很是……心不在焉。”殊鱼斟酌半天这么说道。

    金织半晌没有回答,反倒是让他有些难堪了。忽而,她停下了脚步,殊鱼只觉得有些气馁,一不留神,差一点接她后脚撞到了她。

    只见她微微抬起头,掀起帽檐,视线穿过头顶枝叶的缝隙,看着乌云层后面透过的光芒,眼睛里也闪烁着犹如雨后晴空般的微光。阳光落在她脸上,就是这侧面一道朦胧的剪影,却让这个少年人一阵心慌意乱,未着片语,却已然是惘然若失。

    殊鱼轻叹一声,喃喃道:“出着太阳下着雨,也许有好运发生哦……”

    金织轻轻笑了笑,便接着朝山下走去,悠悠道:“好运吗……?好像对这个地方不太适用。这里很快便会是一片浓云密布,倾盆大雨了……”

    殊鱼隐隐感觉到,在这个性格颇为怪异孤僻的姑娘心中,也许藏着一个久雨不晴的天空。

    “那两个人……”殊鱼考量着道,“要不要我代你去打发了?瞧我一记悬剑堂的风卷百花二十六式剑法,把他俩全给挑了!”

    金织微微错愕道:“风卷百花……二十六式?悬剑堂有这门剑法吗?名字可真是够……够有些猥琐的……”

    殊鱼趁机笑道:“那当然是……没有的啦。这乃是我独创剑法,下可斩刁民走狗,上可断宦官逆臣,区区两个江湖人,我代替你打发了便是。”

    金织微微一笑,说道:“那可真是多谢谢公子了,这就不劳费心了。你还是老老实实去对付那个玉舞焉吧,那些反贼头子上面可是花了一番功夫才鼓动起来,若是让他们给玉舞焉抓了,你我可都吃不了兜着走。”

    殊鱼依旧不依不饶,三番五次想找金织搭话,却教她颇为无奈,心里有些嗔怨,想到:“我愈是烦心,这家伙愈是来招惹不休,怎么的,难道我比那玉舞焉还要让人着迷吗?”

    她想着甚感心烦,怪他像只苍蝇一般在耳边“嗡嗡”直叫,却拍不死。金织对殊鱼了解不多,只感觉他有些毛手毛脚,甚至是个缺根筋的傻小子。一句无聊的话挂在嘴边,只有在听到有名的侠客豪强的时候,才会表现出些许兴致。

    而对金织来说,这样的兴致无非就是找死的兴致,因为这小子似乎武功也不怎么样,但就像是一只小强一样上下乱爬,让人心烦又膈应。

    殊鱼笑道:“我道金织姑娘今个儿心情不太好,便想将事替你办了,好教你早点休息。玉舞焉那里,我早已经有了打算,她跑不了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金织扁扁嘴,无奈而笑道:“你可不要小瞧了她,据我所知……那个丫头浑身蛮力,一拳能打死老虎,你能吗?”

    殊鱼讪笑两声,只感觉她将玉舞焉妖魔化了。哪有这么夸张?打虎?他撸起袖子,喝上三碗酒,没准去哪个山岗子里面,也能瞅到一只老虎来。至于能不能打得过,打得潇不潇洒,那就看自己醉到什么程度了。

    殊鱼傻笑两声,喟叹道:“玉舞焉绝没有姑娘说的那么可怕,有我在,保证让她触摸不到事件的核心。”

    金织只有些担心他冒失,万一打得起兴,一秃噜嘴就将心底的秘密全抖漏出来,若是让玉舞焉察觉到什么,那他们密谋已久的计划,恐怕就要打乱了。

    “你可不要小瞧她。”金织提醒道。

    “怎么会小瞧呢?我很认真。”

    “你不要莽撞,只暗自盯着她,切莫冒进与她交手。”

    “记得了。还有何吩咐?”

    金织抬起眼想了想,说道:“我们以盯防和佯攻、试探为主,目的还是为了唤醒涂巫舍。正一和少林的人估计很快就会到,不要与他们交手,如果你想活命的话。”

    “知道了,知道了。”殊鱼笑瞥着金织,被她一发觉,不免将眼神移转,傻里傻气地笑了笑。

    金织被他这么盯着,脸上也是不免一热,恨恨道:“你这么盯着我干吗?难道我脸上有字吗?”

    殊鱼哈哈一笑,说道:“怎么说呢,总感觉……感觉你认真起来,似乎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

    金织失笑道:“不可思议?是用来形容我的吗?可真是奇怪的形容。”

    殊鱼问道:“对于那个涂巫舍,你了解多少?”

    金织答道:“也没有多少。只是知道它在这里的某处藏身,具体在哪里并不知道。”

    殊鱼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只觉得她闪烁其词,神情似乎有些不自然。可他并不知道,在如他这样炽热眼光的观望下,是个人都会觉得不自然。

    殊鱼喃喃道:“真是奇怪……你说要是唤醒一个魔神也就罢了,那人为什么要将少林和正一的人吸引过来?那不是自找麻烦吗?还是说,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第六百三十九章 线条交织的网(其三)

    金织心里暗恨殊鱼有些轻佻,哪有用这样灼热的、含义不明的眼光直盯着一个女孩子的?未免吓到人家。她也有些怪异地问自己:为什么在这样的眼光下,自己会觉得如此心慌意乱呢?如此想着,心绪便乱了,直到殊鱼又问了她一遍,这才回过神来。

    殊鱼的疑惑,何尝不是她的疑惑?可是他们只是奉命行事,对于上面的人的心思,他们一无所知。殊鱼有些担忧地看着金织,说道:“你可要小心,我追踪玉舞焉的地方,要比你远很多,待会儿正一和少林的人来了,必定会先到你那里……”

    之前有个“内线”来报,玉舞焉追着那伙反贼已经跑到了定好的地点,五行阵之中的藏火镇。那里也就是殊鱼阻断玉舞焉的地点。说起这个内线,他一直在向他们透露着玉舞焉的行动消息,所以让他们行动起来颇为方便。而根据那内线最新的消息,他们已经按照计划把玉舞焉引到了藏火镇,而那里,将会是她此行的终点。而金织,则要去十几里外的冷水集去阻拦那几只小老鼠,也就是吴雪和蝶梦,还有宇文泰、潘欣欣。

    金织淡淡一笑,说道:“我们的目的又不是为了跟他们决一死战,我会躲在暗处观察,你也不可冒进……”

    说着,二人已经行至山麓,出了林间小道,抬头便见乌云密布的天空,一片晦暗,而此时,正如金织所说,雨突然大了起来。两匹已经备好的马正结伴在林子里龇着牙啃树皮。

    金织戴上帽子,解了马绳,衣摆一翻,便飘然上马,说道:“好了,我要先走了。”

    那马扬起前蹄,嘶吁一声,便疾驰起来,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灰色的雨幕里。而殊鱼良久才回过神,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奈的苦笑,只刚才她那两句随口的叮嘱,却教他开心了好一阵。

    良久,他暗暗地叹了口气,神色愀然,幽幽说道:“你总是说我,其实你才是那个最让人担忧的那一个……”

    他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心里的愁绪就像这雨幕一样,怎么也断不了。殊鱼轻叹一声,便翻身上马,回首望了一眼,便马不停蹄地向着目的地赶去了。

    而在那之后的事,读者诸君也是知晓的了,金织暗中窥探秦如梦的内心,被她发现,反倒陷自己于不利境地,终是被她所控。

    金织心里有一种感觉,就像是宿命的相遇一样,当她得知在群仙林里有个名叫“梦蝶姬”的歌舞伎,便有种熟悉的感觉。那种感觉还在不断放大,不断强烈,最终变成了剧烈的心跳。她其实知道的,她要与这个久不谋面的姐姐相遇了。当她躲在狐仙娘娘庙里,通过心神来感应秦如梦之时,就有一种很是奇妙的感觉。既让她兴奋,又让她失落。她一下子回想起往日的情景,那时她被秦霖带了回去,成为了他的义女,而她也有了一个姐姐。

    这个姐姐与她年龄相仿,略比她大一些。那时候,秦如梦对秦霖毕生的功法不太感兴趣,反倒不知从哪学会了一身的邪门幻术,而金织也被她吸引,便缠着她学习。

    时光一晃而过,几年过去了。金织常常在想,若是自己当时没有离去,又会是一番怎么样的光景呢?可是如今的她已经无心细想。回忆这东西,只要是想想就必然有后悔之处。

    金织身处狐仙娘娘庙内,运用幻术将周围的场景布置了一番,让这荒废已久,却充满了她悲伤记忆的地方焕然一新,如若春天。

    不多久,那个内线带着人来了。如果你仔细看一看,便会发现,此人正是那位名叫孙仰贞的督京卫。他一直在暗地里向他们透露关于玉舞焉的动向,而随着他来的,还有十几个府衙内的官差和京城里来的督京卫。金织知道,这些官差全部是自己人。

    孙仰贞按照约定,来到了狐仙娘娘庙,一开门,便见到金织。她此刻身披斗篷,头戴兜帽,只见其背影,不见其真容。

    只是他显得颇为狼狈,衣服上多处破烂,几缕头发垂散下来,一进门便质问金织道:“这地方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们刚才遇见了这么多怪物?是不是你在背后搞鬼?!”

    原来,刚才在他们想办法跟玉舞焉分开之后,便按照计划去寻找那个接头人,只没想到半路杀出来这么多怪物,一连死伤数人,众人又惊又骇,立马逃到了这里躲避。

    金织听他这么说,也是有些奇怪,问道:“怪物?”

    没想到孙仰贞却啐了一口,抹了抹脸上的血迹,恶狠狠道:“你难道不是明知故问?故意把我们唤到这怪物横行的破镇子里,好让我们彻底闭嘴是吧?!”

    金织有些莫名其妙,冷哼一声,沉声道:“若是我想让你死,你还有机会来到这里见我?”

    孙仰贞一愣,却是不甘休,“那你要作何解释?总得给我们一个交代吧?”

    金织问道:“除此之外,你们在路上有没有发现什么其他异常?”

    孙仰贞失笑道:“异常?这里的存在就是个异常!明明是夏天,却寒冷如深冬腊月。雾气遮天蔽日,连个鬼影都见不到,还有怪物在迷雾里匍匐,你说这算不算异常?”

    金织微微蹙眉,对于他的疑问,她一个也解答不了。因为她也不知道。她暗暗叹了口气,只感觉随着秦如梦的到来,这个地方也变得有趣起来。

    “你们应该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玉舞焉已经追到了藏火镇,那里已经有我们的人准备好了。”金织说道,“你们没有被她发觉到什么吧?”

    孙仰贞一双阴鸷的眼死死盯着金织的背影,沉声道:“没有。”

    他的手潘在了腰间的刀上,轻轻地靠近了金织。而在她说话间,忽而挥刀劈下!

    可是得到的反馈,却是手腕间震荡的酸麻感。只见他一刀却是砍在了狐仙娘娘塑像脚前的石台上,而当他惊骇地回过神时,只见金织已经站在了神像的肩膀上,一双眼睛阴恻恻地看着他。

    雨水从破漏的庙顶落下,落在了他的脸上,让他清醒了过来。跟之前不同的是,这间古庙倏忽间变了个样,像是荒废多年的阴森鬼寺。

第六百四十章 浮现

    孙仰贞正待和金织说着,脚步却是轻蹑着欺近她身畔,手攀在了腰间的长刀柄上。这个背对着他,面对着狐仙娘娘神像的少女,似乎没有发觉他险恶的意图。他们二人一应一答,话音未落之时,忽见古庙内一道寒光乍现,孙仰贞抽刀对着金织的后心砍去!

    可是他得到的反馈却是自己手腕和虎口的酸麻胀痛感,刀刃溅起星星点点的火星,没有砍到金织,却是砍在了狐仙娘娘神像脚边的石台上,直坎砍落一角,入没半寸。

    孙仰贞恍然失色,朝上面看去,只见金织霎时间站定在了狐仙娘娘神像的头顶,真垂下眼,冷视着他。而他神思一抖,周遭之光景赫然迁变。

    像是一团烟雾,又像是一个醒来的梦境一般,眼前的场景忽而改变,哪里还是一个春意盎然的古庙?分明是一个破落阴森的鬼刹!四面望去,只见环壁腐坏掉落,庭柱红漆斑驳,门两边翻飞着两帘白布,重重鬼瘴滚滚而入,森影叠叠,直如那鬼蜮之境。

    孙仰贞顿然一惊,骇然道:“这……这又是怎么回事?!你这妖女,使的什么鬼蜮伎俩?!”

    金织阴恻恻一笑,缓缓将帽子摘下来,露出了湿漉漉的头发,发盘如丝,粘在俏白的脸上,丹唇素面,更显妖娆诡异。

    她冷笑一声,“你又是何故,要对我抽刀相对?”金织一双杏目圆睁,恰若娇媚厉鬼冷然道。

    她此番模样,在孙仰贞看来,全然不似凡尘俗类。而她神辞俱厉,直如那面前的那尊狐仙神像一般,那狐仙娘娘神像,嘴角的笑也愈发诡异起来,好似讥嘲,好似轻蔑。

    这时从背后刮进来一股冷风,孙仰贞惊呼一声,骇然回头,只见背后迷障一片,哪有人影?心想是自己受此情此景所致,只吓得心神不定。

    他定了定心神,强装镇定道:“老子不管你是何方妖孽,见你皮相不错,若是跟乖乖就范,没准大爷我还能给你个名分,享几天燕尔之福!”

    金织咯咯一声笑,眼睛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冷然道:“你心术不正,又喜欢干些背后伤人的一套,我又不是瞎了眼,为何要顺遂于你?”

    孙仰贞虽然嘴上风流,但是心里却是惶恐至极。他知道,能从如此近的距离逃脱而不露痕迹,此女绝非是像表面看起来那样娇媚柔驯。

    他冲外面吆喝了一嗓子,想要招呼自家兄弟们进来助阵,可朗声叫唤了几声,却是丝毫不见人影。孙仰贞狐疑着回首一望,古庙外面一片雾气腾腾,几欲不可视物,迟迟不见人影。

    金织冷笑一声,悠然道:“你是想找他们吗?”她脸露怜怜之色,一手拂在鬓边的湿发上,轻喟道:“你好歹算是一个堂堂男人,欺负一个女人竟然还想要呼朋唤友,实在是令人耻笑……”

    听她此言,像是有无数个勾人心魄的触手伸向了自己,不觉心神骀荡,一阵晕眩,灵魂翩翩,神若出窍。

    孙仰贞晃了晃脑袋,止住眩晕感,沉声道:“他们……他们去哪了?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金织咯咯娇笑一声,面色却是怫然不悦,轻叹道:“他们嘛……应该是被妖怪吃掉喽!”

    孙仰贞闻言忽而身子骨一凉,惊诧道:“妖女休要胡言乱语!”他只感觉有些不太对劲,脑袋昏沉沉的,一双眼睛怎么也睁不开,如果此刻有人对他耳畔轻轻一吹气,恐怕他便会心神倾倒。

    金织悠然一笑,淡淡道:“不信?你且瞧瞧,他们可是你的朋友?”

    说着,一阵劲风穿堂而过,孙仰贞应袖遮面,从缝隙里窥去,顿时心神一凛,冷汗满脊。只见古庙外面的荒凉院子里,横七竖八地躺着人,他们的身体各处染血的伤痕赫然在目,尽皆倒扑在地,生死不明。

    “你……你究竟使的什么妖法,竟如此狠辣?!”孙仰贞骇然道,一双腿见景也不由得哆嗦了起来。

    金织见了暗暗发笑,心想:“果然男人的强横,都是装给女人看的,实则遇到事,不过是个怂包软蛋。”她压低了眉眼,冷然道:“他们,已经死了。若是你不想死,就乖乖回答我的问题。”

    所谓“物极必反”,孙仰贞此番惊骇已极,竟然凭生了几分勇气,对着金织恶狠狠道:“魔教妖女,大爷我可是堂堂的京城督京卫左卫使,今日你若是杀了我,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也会被大内的高手追杀至死!”

    金织只当耳旁风,唇畔轻启,媚笑如丝,道:“我当大爷器宇轩昂,不似凡夫俗子。实则却是行事左右逢源,黑白通吃,原来是大内的左卫使。怪不得,怪不得,久居大内,难免会有这些腐臭的官僚习气。失敬,失敬!”

    听她此番又似夸赞,又似讥诮的言辞,孙仰贞只脸上一阵白一阵紫,只恨不得将此女擒住,带回去让她见一见督京卫的拷问手段,定也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恨自己是个俗人凡胎!

    孙仰贞说道:“小姑娘,大爷我向来怜香惜玉,你若是乖乖下来,此事可以既往不咎……”

    他见得金织真容,如娇似魅,又是个正值青葱年华的妙龄少女,这从天都奔波至此的疾劳困顿,顷刻间消散于云烟之中,心里却痒痒得紧。这一路上虽然有堪称“国色天香”的玉舞焉同途,但奈何她官高权重,而且素来是一副冰冷寡淡的面容,只让他心里似有猫儿抓挠却轻佻不得,难受的很。

    金织咯咯娇笑一声,说道:“我为什么要下去?你何不上来瞧一瞧?”

    听罢,孙仰贞索性将心一横,暗暗想道:“虽不知她怎么上去的,但就算是再诡计多端,也还是个女子,我还能怕她不成?说出去,指不定会教天都的那些人耻笑!”

    想着,他便挽起袖子,抬起脚,便想要攀爬石台,去拿金织。可这么一抬脚不要紧,脚下却忽而一空,直踏不到一个落脚的地,身子一轻,便要飘飘然倾倒下去。

第六百四十一章 虚幻折叠

    孙仰贞听罢,便挽起袖子,急不可耐地踏出去一步,伸脚向着石台的边缘攀去。可是就这么一起脚,却发觉脚下忽然一空,直找不到一个落脚点。因始料不及,未加思索便向上爬,却是没有注意脚下的情况,此刻他身子一晃,心神一凛,朝下看去,只见右脚下面一片空荡,离地数丈。这么一晃眼,差一点晕厥过去。

    他赶忙抽回脚步,身子一缩,待缓和了激荡的心神,这才悠悠望去,只见自己身处高地,头顶横梁蛛网横错,而金织,却是捂着嘴,一脸坏笑地在下面观望着他滑稽的动作。孙仰贞霎时间反应过来,自己分明是在狐仙娘娘塑像的头上,而绝非像刚才所见那般,是在神像脚底!

    孙仰贞脑袋一轰隆,只感觉一切都荒谬无稽,心里惶惑不已,暗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明明刚想攀上,怎么一眨眼就在神像头顶了?!”心里暗暗后怕,只要是不及时回过神,恐怕自己是要坠身而亡。

    他小心翼翼地蹲在狐仙娘娘塑像的狭隅头顶,冲金织吆喝道:“姑娘,你这是又使的什么坏?叔叔我恐高,可不要再作弄我了!”

    金织收敛了笑意,冷哼道:“你不是要来抓我、折磨我的吗?我可是就在这里,看你是拿不拿得住我!”

    孙仰贞不知金织的幻术伎俩,只当是此女是个妖怪,难怪生的如此柔媚魅惑。他心里暗叹:漂亮姑娘,那全都是心里诡计多端的妖怪,只教人暗地里便心蚀骨酥。

    他愈发觉得此地诡异,心念一转,便服了个软,笑道:“姑娘,你我何不当面好好说一说?且把这些误会解开。改日我定当有好礼相赠,如何?”

    金织笑道:“是什么样的礼物?你且说来听听,我若是满意,倒也可以让你脱离此苦。”

    孙仰贞心中快意,笑道:“鄙下虽然只是个小小的督京卫左卫郎,但倒也是结识了不少人物,也颇有家底。若是姑娘开心,我可赠姑娘红玉珊瑚树盆景三株,凤钗玉钿银篦各两盒,精品布帛丝绸百匹,也有香车宝马相随。如何?姑娘可还满意?”

    金织微微错愕,心想:“这人的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按道理来说是不可能有这些昂贵奢华物什,可他却偏偏随口一说便是如此豪礼阔绰,究竟是贪得无厌得来的,还是只诳我而已?”

    见金织神情游移,只当她听到这些礼物,也是动了心念,格外快意。孙仰贞悠然一笑,心想:“这些宝贝,可全是爷们自各处收、刮来的,足够让一个男人舍了道德人伦颠倒,何况是一个风华正茂的女孩子?”

    他只心里这么卑鄙的想着,问金织道:“姑娘觉得如何?若是不满意,在下另有至宝相赠!”

    孙仰贞脸上挂着自信的笑,也就只有在提到自己宝库里那些宝贝时,他才会露出自信满满的微笑。果然,美人和财气才是让一个男人志得意满的基本根底。正如那所谓:“酒肉红人面,财色动人心。”实也不假。

    他只想到在这些礼物面前,没有人会不心动,就算是那女妖怪,那也该乖乖自荐枕席,鸾凤颠倒,欢狎**。可没想到,金织沉吟片刻之后,却只是说道:“你这些东西,得来也是不义,我可不要。”

    孙仰贞有些错愕,诧异而笑道:“不义之财,你便不要?”他可真是有些不知所谓了。按他所知,在天都,乃至这全天下,只管看人有没有财气,无论你是坑蒙拐骗,还是偷奸耍滑,只要是家财万贯,那便是让人折服的。他始终记得一句至理名言:“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却不记得“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道理。

    是认为,只要一个人有了钱财,那便是得人尊重的。殊不知其丑态毕露而不自知,惹人哂笑。或许会有人觉得,这只不过是旁人穷酸之语,且秉持己见者甚众,怎可辨别的清?但我想若是某一天至邪至奸都会被人歌颂的话,那这个江湖便没有什么希望了。毕竟这是一个各抒己见的时代,错的通过诡辩都可以成为对的,对的永远是错的。正如有人说,人在江湖,什么是正,什么又是邪?什么是错,什么是对?这些问题笔者始终不甚明白。多错或许没有绝对的衡量标准,但绝对泾渭分明,互相对立的。

    所以,金织的回答显然超出了孙仰贞的自我狭隘的认知。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笑容僵在了脸上,显得极是难堪。他诧异道:“不要?难道你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吗?”

    金织淡淡道:“不感兴趣?或许没有哪个女孩子不爱这些东西。”

    孙仰贞笑的很难看,惊疑道:“那你为何不收此礼?”

    金织轻哼一声,笑道:“不好意思,你的礼物太重,我向来福薄运短,可受不住这些贵重之礼。”她回手随意抚摸了一下自己云发堆集中的一根发簪。

    那不过是很简朴的一根罢了,而且显得极其古旧了,可是她却是像宝贝一样爱抚着,眼神有所游移迷离,直让孙仰贞有些搞不懂了。

    金织喃喃道:“礼物嘛……未必非要多么贵重,但绝对有所意义……”

    她轻叹一声,不想再跟他浪费时间了。在她绵密如雾的思绪里,逐渐浮现了那人的身影,而且“她”很快便会到这里。金织不想带着无关紧要的问题来和她相会。

    她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冷冰冰地看着狐仙娘娘头上的孙仰贞,冷然道:“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是说不说,为何要背叛我们?”

    孙仰贞心中一凉,只道自己一贯使用的糖衣炮弹没了作用,正当他还想要用些其他伎俩,却忽闻耳边一阵风动,周遭的景象又是一阵天翻地覆。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只见自己不知怎么的又到了她跟前。而她也正冷冷地盯着他,抵在他喉头上的剑尖,犹如她的眼神一样寒冷。

第六百四十二章 虚幻折叠(其二)

    场景又是突然一变换,孙仰贞转而从狐仙娘娘塑像的头顶上下来了,而金织手中抵在他喉头的剑,正如她的眼神一样冰冷。至此,他完全下入了惊恐和怀疑当中。这是在梦里吗?如果是,为什么身体和意识的感觉如此真实?可它偏偏有梦境般的曲折和无辑,只教人如堕云里雾里,神思缥缈。

    孙仰贞额头涔满冷汗,甚至连唾沫也不敢吞吐,生怕喉头稍微上下一滑动便会被那锐利的剑尖刺破。

    金织已经感受到了,那个人也正在窥视着她,不出多时,她便会往这边赶来,为这一刻金织已经等了很久,所以她不再准备拖延时间,是以神色俱厉地胁迫着孙仰贞道:“说,我让你暗自盯着玉舞焉的动向,你又是背地里收授了谁的好处,为何会突然对我出手?”

    孙仰贞还想打马虎眼,来跟她拖延片刻,可是见她已经不似先前那般柔声密语,而是转而变得沉着冷淡,那嘴角微微上翘的弧度,便像是那背后的狐仙娘娘的诡笑一样令人发怵。

    良久,他长叹一口气,幽幽道:“姑娘,我实在是不想对你出手……只是身处其中,就必须要专职其司……”

    金织冷然一笑,说道:“那你又是扮演的什么角色呢?我们的内线,还是一个双面派?”

    孙仰贞的手微微握紧了刀把,他虽然有一吐为快之欲,但是出于各种压力和理由,他不能说。他明白,背后那些大人物们,哪一个都可以让他后悔自己生出来。可是他此刻面对的,也是一个极其神秘,极其残酷的人。当这些人找到孙仰贞,让他暗自通报关于玉舞焉的剿匪动向时,自己就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观望了。

    他长长叹了口气,像是一只濒死的困兽一般,发出无奈又绝望的嘶嗥,幽幽说道:“我本是不想害姑娘的……”他眼睛上瞥了一眼金织,只感觉这样一个喜怒掺半的冷俏小脸,还有她端剑的姿势无不更显娇媚动人。他微微一顿,又接着道,“可是……我们各为其主,我对姑娘的吩咐,也算是有求必应。”

    金织微微一笑,点点头,说道:“这倒也是,你很好的通报了消息。”

    孙仰贞又道:“只是……姑娘也应该知晓,我这官职,说大也大,说小也很小。在平民老百姓眼里,我无异于是一个不可欺辱的威严之辈。而在那些真正的大老爷们面前,我不过是一条摇着尾巴、左右求怜的狗罢了……”

    闻言,金织不由得轻轻抿嘴偷笑,她咳了一声,说道:“你倒是有些自知之明,算是一条好狗。”

    被她这么一说,孙仰贞竟然内心里还有一丝甜蜜蜜的感觉,只感觉这姑娘怎么说一些讥诮话,都能令他心花怒放的。他一喜,便忙道:“姑娘对在下的要求,我可是都做到了。而那些大人物,却也是给了在下一个不得违抗的命令,我不得不从啊……”

    金织微微蹙眉,心想:“我们在追查反贼的名单里面安插一个内线,无非就是不想要玉舞焉把我们精心鼓动起来的人落网。只有玉舞焉,她也是个暂且不能动的人物。而他所说的那些人,却偏偏让他动手……”

    忽而,她眼光一闪,顿时明白了过来。她想到,那些朝中的大人物,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存在,而孙仰贞之所以想要暗害于她,并非他们之意,而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为的是这出戏剧里那个核心人物。玉舞焉。

    金织如此想着,心里似有了着落一般,笑了笑,狡黠问道:“那么说,他们给你的任务……便是要在此地,害死玉舞焉玉爵爷了?”

    孙仰贞微微一怔,一双精猾的眼睛转悠,心中惴惴想:“这小妖女可真是古灵精明……她对于当今朝中局势,还了解多少?”如此一想,心里忽又有了一个念头,“自己何不两边通吃?好处自然是不少拿。而他们必然是互不知情的,我何不卖个乖,告诉了她,又能如何?”

    想着,孙仰贞便喟叹一声,苦着脸说道:“我也实在不想干这种不仁不义的龌龊事,只是我也不过是个小人物,上面的命令,不得不从啊……”

    金织思忖道:“那么看来,果然如此了。”转而又问道:“你之所以想要暗害于我,就是因为我们并不打算加害玉舞焉,觉得我是个阻碍喽?”

    孙仰贞便顺着台阶下了,“姑娘说的不错……”他喟叹一声,幽幽道:“如果在下能找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也不至于做出这种拿人钱财,却还要害人的事……全都是迫不得已啊……”

    金织微微点头,思忖之间,未免心有旁骛,手里的剑便游离了几寸,孙仰贞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神色一凛,手中的长刀忽而一刺,正中金织的腹部!

    她正自思索间,忽被他突出一手,为加防范便身中巨创,衣襟顿时濡染了一片暗色的血迹。孙仰贞神如厉鬼,狞笑一声,猛地将刀抽回,金织便像是雨中散花一般,凄然倒地。

    孙仰贞看着扑伏在地上的金织,朗声一笑,冷冷道:“你确实很聪明,但是这个世界不需要太过聪明的人!越是聪明的人,就越是短命!”

    金织蜷曲在地上,神色痛苦,戚戚然望了他一眼,满是恚恨和不甘,嘴巴动了动,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的身体在颤抖,嘴巴轻轻抽吸着凉薄的空气。

    孙仰贞冷冷地看着她,喟叹道:“真是可惜了……做此辣手摧花之事,实在是让我有些痛心。只不过,花朵最美的时候,并不是盛开的时候,而是在它们凋零之时……”

    说罢,他便是将刀收回,神色间浮现一种毒辣和冷肃,喃喃道:“看来已经有些晚了……应该还赶得及……”他头也不回地朝外奔去,瞥了一眼之前被金织不知以何种方式杀掉的人,冷哼一声,便立马跑出了古庙,消失在了雾气里。

第六百四十三章 虚幻折叠(其三)

    待孙仰贞径直离开古庙之后,唯见倒伏于古庙内的金织。她的身体停止了颤抖,身下一片殷红如玫的血泊,那一双眼睛,已经失去了光泽。朦胧的雾气从院子里蔓涌而来,如此荒凉场景,一个孤独的少女死去,更显凄凉、诡谲。

    冷风穿堂而过,雾气愈发迷离。不知从哪里传来一缕哀歌,凄凄袅袅,如烟不绝。狐仙娘娘依旧像是一个讥嘲凡类的妖魅一般笑着。那一双狭长、狡猾又奸邪的眼睛,觑着下方倒伏于血泊之中的少女。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的眼睛好像动了一下,只眨眼间,那个少女的躯体便如烟作散,这间古庙又重新恢复到了一派盛景之情。

    且听这阵阵悲歌,如泣如诉,似抑似扬,从狐仙娘娘塑像的背后传来。将视线挪转过去,忽见一个身着如同暮晚流霞一般的紫衣少女。她背靠着狐仙娘娘的冰冷身躯,双手抱在胸前,眼睛有些出神,却不知在想什么。唱罢,那少女从后面走出,来到了堂前。她赫然便是金织。她淡漠无神的脸上忽而露出一丝笑意,嘴里发出了一声细如蚊吟的声音。“本姑娘可没这么简单……”

    原来,自从孙仰贞踏步这古庙的那一刻起,便是落入了金织的圈套。虚幻的梦境无论如何折叠变换,无论多么深刻真实,终究是缥缈如雾,虚幻一场。

    她且假装自己疏忽大意,让他误以为她已经身殒,从而让他放下戒备。有时候,“放出去”比“紧握住”更加会有让人意想不到的结果。

    在孙仰贞看来,自己终于是卸下了心头大患,可以心无旁骛地去完成他的计划了。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始终不曾从金织的圈套里脱身。

    金织喃喃道:“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孙仰贞此刻正在赶往藏火镇,而那边正是玉舞焉追寻反贼的地点,而且殊鱼正在那里等候。金织想,这一次就把这个难题交给他好了。

    金织动了动腰身,只感觉身体和精神有些疲惫,喃喃低语道:“看来费了很多精气……”她眼睛看向外面,那是一条她为秦如梦铺就的康庄大道,“她很快就要到了……”

    她想了片刻,却还是没有想到该以何种神情去面对秦如梦。只是心里那种隐隐的激动和期待,却是犹如一只欢欣的小鹿一般乱撞着。

    后来便如同前文所见那般,蝶梦以秦如梦的真实身份前来,二女经过一番试探和交手下来,金织终是落败于秦如梦之手。再后来,秦如梦为了强调自己此刻的“身份”,便使计引吴雪和宇文泰二人赶来,让吴雪误以为秦如梦和蝶梦这两个长相极其相似的人相遇了。当他见到身着紫衣的秦如梦,还有那个躺在石台上的红衣少女,更是深信不疑。

    秦如梦也有些疑惑,心想:“小金织为何没有看破我的幻术?她应该能看出端睨来的,为什么没有躲开呢?”

    思前想后,她也不甚明了。秦如梦并不知道其中内情,也不知道金织之前跟孙仰贞游斗一番,精力已经是消耗了过半。

    由此,秦如梦便借此机会探查了一番金织过往的记忆。对于那段往事,父亲秦霖没有跟她说过,而她常见金织神情间有些失落凄凉,便也没有多问。此次了解以后,这才明白了让金织深陷苦痛的那段往事的根源。出于对金织身体和神经的考虑,她没有再沿着她的记忆狠心纠察下去。

    只是那个神秘的带着面具的黑衣男子却让她格外警惕。秦如梦看着院子上空的夜色,星星点点,云烟缥缈。而因为涂巫舍的缘故,很快雾气便又重新将这个镇子笼罩。夜晚有些微凉,秦如梦起身回到了屋里。金织依旧在睡着,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一样。她默默地看着她沉睡的脸庞,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

    她内心有些惶惶,不断思索着从金织那里得来的记忆片段。那个神秘男人的身影还依旧在她脑海里,而她也隐隐有种感觉,这个人很有可能才是这次错杂事件的主谋。

    秦如梦依靠在床边,一灯如豆,屋内影影绰绰,一半幽光落在她一边的侧脸上,使得那略显失神的双眸和上翘的睫毛蒙着光晕,有些迷离扑朔。

    良久,她喃喃自语道:“可以使人青春永驻,可以令逝者复生……”

    她的手不由得抚在了脸上,随后又笑了起来,只觉得荒诞无稽。秦如梦幽幽叹了口气,心想:“你怎么也琢磨起这些事来了?你不是正值青葱岁月吗?”

    只是她未明白,自己的之所以会突然担忧起韶华来,不过是因为心里还惦念着某人罢了。她已经等了很久,尽管她还很年轻,却已经想到了自己成为一个老婆子的模样。可她并不是一个很容易就让自己感伤的女孩子。只是那有些会让人觉得孤单的感伤在心头涌起,转而就会化为一种骨子里的坚强。她从来都不知道何为放弃。秦如梦心里始终坚信着,正犹如她在狐仙娘娘面前发下的心愿一般。

    “乌云终究会散去,转而就是一派晴朗。”

    而另一边,吴雪也正依靠在桌子边上,喝着一杯温茶,眼睛出神。宇文泰长吁短叹地歪斜在床边,看着窗外浓滚滚的雾气,说道:“那涂巫舍睡得可真是香甜……它一睡着,这里就又会被浓雾笼罩。”他转而笑了笑,自言自语道:“虽然奔波了一天,不过好在知道了这个镇子为何常年笼罩在雾气里,等回到了天都,说出去他们恐怕不信!”

    他兀自说了一阵,却没有得到吴雪只言片语的回应,使得宇文泰有些懊恼地说道:“诶,你想什么呢,怎么这么用功?”

    吴雪猛然回过神,梦语般道:“我没想什么……”

    宇文泰长叹一声,说道:“这一天你可是把我坑苦了。”他面露难色,“她到底会在哪呢?”他越想越怕,可是这一天下来,依旧是没有潘欣欣和玉舞焉的一点消息。

第六百四十四章 黑影近

    这一天下来,众人都是觉得有些劳顿,又加之其间奇诡之时频发,让人目不暇接之余,更令人愈加心神俱疲。吴雪、宇文泰各自坐、卧,偶尔零散地只言片语,也终是化为叹息。他们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一阵,红蜡溅泪朱玉半,宇文泰鼾声渐起,夜已经深了。

    吴雪久坐不动,像是石雕一般静默着,良久,他才黯然一叹,转而起身来到窗边。推开窗,便看见外面的院落已经隐没在一蓬浓雾里,静悄悄的。离此地几里地外,涂巫舍坐卧在苍茫的大地上,周遭林木摧折一片,它也陷入了安睡之中。股股雾气从它的鼻孔之中喷薄而出,鼾声如同雷震,在这片广阔的大地上蔓延开来,极是苍凉、肃穆,令人心神俱荡。

    吴雪在窗前静默一阵,抬起头凝望着雾气,欲要将其变幻莫测看透。他心底有种莫名的感觉,而这种感觉同样在另一个人的心里。比起白日的喧嚣与惊惶,此刻被雾气笼罩的夜晚,显得极是静谧幽深,正如绵密无解的心思。另一扇窗边,秦如梦正眼睛出神,幽微的烛火在她的眸子里闪烁着,纵是万般风情也还是化为一声喟息,自是静谧如雾的夜,徒生两处闲愁。

    这样的夜晚,看似安宁祥和,实则不然。越是安静,越是动荡。就像是暗流涌动的漆黑海面,底下早已经是狂戾不安。

    吴雪和秦如梦分于两处,夜深人静之时,终是困倦难耐,便各自睡去。只不知何时,忽闻一声炸雷般的巨响,从远处传来,接着便是窗棂震颤,门户俱荡。宇文泰倏忽之间被这一声惊雷吓得猛然坐起,赶忙趿拉着鞋子,拾起衣服便起身往屋外跑去,正巧撞见了头发散乱、衣衫不整的吴雪,他急急忙忙从楼上奔下,连衣服还没套好。

    二人对视一眼,宇文泰惶惶道:“这是打雷了?”吴雪神情有些倦怠,可是那一双眼睛却是格外明亮,此般被一声巨响惊醒,身上的疲惫顿时一扫而空,说道:“可不像是打雷……倒像是什么东西爆炸的声响……”

    正待二人犹豫不决间,忽而又闻一声巨响,直震得二人头昏脑涨,几欲站立不稳。门窗俱震颤,待那生息安稳下来,二人循声望去,宇文泰蹙眉道:“那边是……”吴雪心中一凛,沉声道:“该不会是那涂巫舍又苏醒过来了吧……”可是他又陷入了沉思,“可是这魔物据记载没醒来一次,便会睡上个三年五载,怎么会这么突然又醒来呢?”宇文泰星目闪动,说道:“此番闲话也是无解,走,我们去瞧瞧!”

    而另一边,秦如梦正在睡梦间忽被这一声炸响惊醒,便见她身若游龙,拉起搭在椅子上的衣服,一转眼再从黑暗里走出,便是穿戴完毕。当她出屋来到金织的屋内时,见灯火犹燃,只是床上的金织已经身形已消。秦如梦咬了咬下唇,心想:“她什么时候醒来的?只不过须臾,她便消失不见了……”

    可是她无暇细想,摸了摸被窝,依旧还残留这些许体温。她望向外面蒙蒙的雾气,心里的不安愈发浓郁。正值她恍惚间,忽闻又是一阵巨响,听那声响却不是涂巫舍的吼叫,而是一种类似爆炸的声响。她一转身,衣摆一掀,身影已经在屋内消失不见。

    吴雪和宇文泰疾速穿行在绵密的林间,行至数里,到了涂巫舍所处之地,却发现那巨物仍旧安睡着,只不过换了一个支手侧卧的惬意姿势。二人互视一眼,不禁有些疑惑,均想:“这魔物还睡着,那是什么发出的声音?”

    正在他们狐疑不定间,忽而又是一声巨响,二人循声望去,只见北边的不远处,浓雾里燃起阵阵赤红的光芒,随着爆炸的冲击,云雾被撕散开来,只见冲天火起,将夜空灼烧得通亮。

    吴雪和宇文泰遮袖阻风,待劲浪散去,二人望着北边的火光,忽觉事情有些诡异。未加细说,二人便又匆忙动身朝那边赶去。复行数里,便又见一个集镇,而那个集镇半边燃着烈火,火光冲天,烈影灼灼,似地狱猛兽侵袭人间一般。

    他们二人在外围看了一阵,皆是惊骇不已。其间又是阵阵微小的爆炸,房屋倒塌,烈火随着风向逐渐向东蔓延过去。

    见此场景,二人俱是有些错愕,宇文泰喃喃自语道:“先……先想办法救人要紧!”

    吴雪微微蹙眉,落脚在一棵高耸的树上观望了一阵,说道:“这镇子比之冷水集还要荒僻,里面没有人影……”宇文泰猱身上得树上,观望一下,也是不由得讶异道:“还真是……怎么这些集镇里都没有居住?看样子像是荒废了很多年一样。”可是他转而狐疑起来,只感觉这样一个荒废已久的集镇,突然发生了一连串的爆炸,实在是诡异。

    二人从此地依稀瞥去,唯独见了裂纹横生的房舍楼宇,纵横交错的街道上长满了萋萋荒草,在火光的照耀间,却见满目鬼影重重,显得极是诡异无常。

    正在二人各自狐疑间,却见一个黑影从那团火光里奔出,宇文泰给吴雪使了个眼色,二人便藏匿于枝繁叶茂的大树梢里,从缝隙里窥探着那人。那人轻功实为不错,只数步闪动,身形便似飞马踏燕一般落在了跟前。

    借着火光,二人依稀瞥见那人的容貌。只见那人是个约莫十**岁的少年人,神貌犹带几分稚气,但是眉宇间却是藏匿着丝丝英气和惶惑之色。待那人行至树下,只听他长叹一声,刚从火场里逃出,此刻却依旧有些胆战心惊。他灰头土脸,拍了拍身上的黑色烟尘,轻声喟叹道:“可真是要命……玉舞焉怎么像是鬼魅一般,逃得无影了?”

    一听“玉舞焉”之名,吴雪和宇文泰皆是一怔,吴雪心绪慌乱,心想:“这人看着如此面生,他与玉姑娘是相识的还是另有隐情?”

    可宇文泰却没有多想,只听到玉舞焉名字,立马纵身跳下,一手便往那少年的肩膀上抓去!

第六百四十五章 殊鱼

    话接上面。那少年人纵身频跃,似飞鸟一般落到集镇外围,而躲在树上的吴雪和宇文泰只听那少年人长长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可真是要命……这爆炸差点把我也牵连进去了。”转而又听他接道:“真是奇怪……我只不过打了个闲岔,玉舞焉怎么就像鬼魅一般笑声的无影无踪了?”

    一听“玉舞焉”之名,吴雪心中突的一凛,心里想到,这少年人看着极其面生,而且也不是之前玉舞焉带领的督京卫中的一个,可他为什么会突然提及玉舞焉呢?莫非他们认识,或者是另有隐情?

    正待吴雪暗自思忖间,旁边的宇文泰却是纵身一跃,身若钟坠,一只手在空中已经伸出,朝着那少年人的肩膀上抓去!

    而那少年人本正拍打着身上的黑色烟尘,忽闻背后一阵风动,心中徒然一凛,却未逃离,眼中横地闪过一道激变的精芒,衣袖呼烈,反手推出一掌,正与宇文泰双掌交叠。宇文泰也是颇为惊奇,心里暗暗感叹:“这小子应变之速竟然如此神敏,且看好了!”

    他身在半空中,又是忽出数掌,那少年人嘴角一咧,冷笑一声,尽是将宇文泰的奇袭之招了然化解。二人各是眉眼一凛,双掌横推,“砰”的一声,皆是各退出几步。

    吴雪落下树来,忙道:“你怎么也不观察观察,就出手了?”宇文泰双眼直盯着那少年人,嘴角微微上翘,说道:“管他什么人,先拿下再说!”吴雪闻言不禁苦笑,心中暗想:“原本我们可以顺藤摸瓜,查一查他的底细和来路,这下可好了,免不了要大打出手……”

    那少年人目光炯炯,左右打量着面前的二人,他们三人俱是年龄相仿,未见得谁大谁小一些。他嘴角带着一丝冷冽的笑意,沉声道:“拿下我?”他冷哼一声,又接着道:“恐怕你们一起上,都未必是我的对手!”

    听他出言不逊,宇文泰便又想出手擒他,却被吴雪横臂拦下,宇文泰诧异道:“你这是干吗?别让他跑了!”吴雪暗暗叹了口气,幽幽道:“那人,恐怕是从前悬剑堂的弟子,拿他没那么容易。”

    宇文泰一怔,狐疑道:“悬剑堂?这个武林派系不是早已经散了吗?”

    原来,之前宇文泰和那少年人只交了数招,便认出来了,这少年人使的正是消匿于江湖已久的悬剑堂的独门内功绝学,“青炽双元功”。此功法乃是悬剑堂初代掌门人谢花台所创,可谓是独步于江湖,与之正一、少林的内功绝学颇有疏异。

    听吴雪这般深谙此道,那少年人颇显兴趣地说道:“哦吼……找不到过了这么久,竟然还有人一目便知我悬剑堂的内功,实在是令人怀念啊……”

    而吴雪见了这少年人无意间所使的内功,便知其是悬剑堂的弟子。这悬剑堂虽然已经在江湖上消失了很久,但是过往的名声和正派之气依旧在武林人之间流传,吴雪遂放下心来。

    吴雪笑着一抱拳,说道:“这位兄台果然是悬剑堂的弟子,那自是极好不过了。”他想尽可能化干戈为玉帛,而且此人乃是悬剑堂弟子,不算是歪门邪道,便以为他会融汇通达。

    只不曾想,那少年人脸上依旧带着一丝略显疏离的冷笑,悠然道:“悬剑堂早已经灰飞烟灭了,我也已经不再是从前门中的弟子了。”他顿了顿,眼睛来回在吴雪和宇文泰之间流转着,“你们大概就是贸然闯进五行阵的老鼠了……”

    那少年心想:“根据金织的消息,除了那个浮浪子弟和一个姑娘,还有天都派来的宇文家和潘家的子弟,莫非他们便是其中之一?”可他觉得有些奇怪,那个潘欣欣和那个神秘少女没见着,反倒是先见到了两个男人。

    听他这么一说,宇文泰微微一怔,冷笑道:“老鼠?不知你我,谁才是宵小鼠辈?”他心里只认定这个出言不逊的少年人便是引起爆炸的元凶了,是以对他颇有敌意。

    那少年人轻笑一声,眼睛冷冷地盯着宇文泰,说道:“你便是宇文家的宇文泰了吧?”他又睨了睨吴雪,只觉得此子天生清弱之相,且面色白皙,像极了透支过度一般。他嗤笑一声,说道:“你就是那个在群仙林里豪气干云,一连叫了一十二位小仙女的雪公子了?”

    闻言,吴雪和宇文泰皆是一怔,宇文泰原本颇有些懊恼,听他这么一说吴雪,顿时忍不住噗嗤一笑,有些诧异地碰了碰吴雪的胳膊,怪笑道:“欸,你真的一连招了一十二位小仙女?”

    被他们这么一说,吴雪登时脸上一热,想起那晚在群仙林里的情景,依旧有些赧然,想要辩驳,可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得干咳了两声,说道:“实确有其事……只是那时事出有因……”

    宇文泰只觉得有些荒谬,古怪地看着身旁这个身形消瘦的少年,心想:“这小子看起来弱不禁风的,难道身子骨竟是铁打的吗?!”十二位,宇文泰晃了晃脑袋,只感觉不可思议。

    那少年人见他们面色,便知道自己没有猜错。但转而疑窦突生,心想:“一个宇文家的大公子,一个江湖浪子,他们是怎么在一块的?那潘家的大小姐和那个群仙林里神秘的红衣少女,此刻哪去了?”他又重新想了一下金织提供的情报,感觉有些出入。

    那少年人悠然道:“这里不是你们该待的地方,速速离去吧!”

    说着,便脚步轻点,后掣几丈,转身欲走之时,忽间宇文泰已经飘然来到了他身前。那少年人疑惑一笑,前后看了看吴雪和宇文泰,喟叹一声,冷冷说道:“看来,二位是不想让路了?”

    宇文泰说道:“既然见了,那就别这么离开了。刚才你说到玉舞焉,你知道她么?”

    那少年人便是此前与金织同行的殊鱼,只是金织向来只叫他“谢公子”。他听宇文泰语气不善,遂冷笑道:“既然你们想知道,那就来吧……正好我闲的正发闷,你们就来陪我玩玩吧!”

第六百四十六章 青炽二元功与意真波

    听他如此说道,宇文泰先是一愣,接着冷笑了两声,心想:“这小子怕不是脑袋坏掉了?我问他是否认识玉舞焉,可他却要和我‘玩玩’?”

    吴雪在旁暗暗叫苦,只感觉他们俩人无论是脾气,还是说话方式,都是格外的冲,你一言,我一语,直接跳过讲道理的过场,要直接动手了!

    宇文泰被他这一言直给激怒了,他冷笑一声,说道:“你既然想玩,那小爷我就陪你玩玩!”

    对于宇文泰来说,讲一万句道理,不如挥一拳行之有效。把他直接给打趴下了,还怕他嘴硬?这也是他格外不喜吴雪的一点,总是觉得他太过讲究名理道义。在这个江湖上,太过讲道理反而是要吃大亏的。而吴雪想的,无非是“名正言顺”这四个字。有时候,能用沟通解决的问题,为何要大动干戈?那样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他站在一旁只顾着暗自生闷,而宇文泰与殊鱼二者,已经是拳脚相加,斗的不可开交了。

    从吴雪那里得知,这小子很有可能是从前悬剑堂的弟子,并且在之前二人交手之间,吴雪已经看出了那小子的武功根底。尤其是那个“青炽二元功”,宇文泰曾经也是略有耳闻。这乃是一门讲究“行”、“神”相合的武功绝学,往往招式未到,而意先至,内外兼修,意志与表象契合完美,令人防不胜防。他便拿捏着准头,先通过试探与游走,来与之交锋。宇文泰看似莽撞偏激,实则是粗中有细。正如“情蔑意正”,偏适合他。

    他在与殊鱼交手间,时时注意着他的招数,也在暗中洞察着他的内力,而殊鱼倒是显得闲情逸致,频出数手,犹若翩云游霞,屡屡化解了宇文泰的正面强攻。

    只瞧那,宇文泰从内里提起一股罡气,凝于右臂,趁着二人变招之余忽地回出一拳,正对着殊鱼的前心。后者微微蹙眉,此刻他正值收手回撤之际,若是硬接下他这凝聚了内力的一拳,恐怕会难以招架。便见他冷笑一声,手若拂花携叶,只蓦地搭在了宇文泰的手腕之间。宇文泰只他蒙生退意,忽又提起了一股内劲,只见空气中忽地一抖震,却将殊鱼给硬生生震慑退去数步。

    吴雪眼睛放光,在一旁暗暗叫好。刚才宇文泰那一招,正是少林的无上内功,“意真波”是也!他心自惊喜,暗暗感叹:“难怪……难怪!难怪他总给人一种纯阳至刚的感觉,原来他早已经修习了少林派的意真波!”

    这“意真波”,乃是少林派诸多内功绝学里的绝学,素有“内功至臻”之武林美誉,真是“天下武功出少林,五蕴俱空出真波。”此功须纯阳之体,自幼修行方可得成,而至于能达到何种境界,还需看自己的悟性与造化。出手时常常形意收敛,内力出体,伤人于无形。少林派的星妙大师,曾经在面对五个红叶派的高手之际,盘坐不动,相隔数步,仅仅以内力便震得五人站立不稳,狼狈败退而去。是可见其威力。

    此番见到这传说中的“神技”,吴雪怎能不惊不喜?他心口噗通噗通直跳,眼瞧着宇文泰和殊鱼之间的互搏,这俨然便是两个武林之中响当当的两个内功之间的对抗。吴雪苦笑着退开几步,他明白,若是自己不及时避开,恐怕会被牵连进去,而这样以暗劲和内力相搏的抗争,自己是完全插不上手的,唯有在旁静观其变。

    殊鱼眼睛大睁,略显惊愕,他被宇文泰用“意真波”这么隔空一震,顿时感觉心神俱荡,几欲昏厥。他一咬牙,在空中一翻旋,落在了几步开外。殊鱼缓缓直立起身体,冷笑道:“看来是我小瞧你了……你倒是有些门路,怪不得敢拦住我的去路……”

    宇文泰暗自强压下逆乱的气息,刚才这一招,消耗了他很多内力,而他还完全没有做到将此功修炼至登峰造极的境界,是以克敌致胜,须自损一半。他双眼盯着殊鱼,胸口微微起伏着,嘴里喘着粗气。

    殊鱼也看出来了,这小子刚出那一招虽然诡异,但是会消耗过多内力,遂倒也不惧。他定了定刚才被他这一招震得七荤八素的神识,眉眼一沉,冷冷笑道:“虽然不知道你使的什么阴谋诡计,但是……”

    只见他摊开双掌,林中无风,但是忽闻风动,在他身旁呼啸,两臂宽袖猎猎作响。接着忽见他双掌中似有两道绚烂的光泽掠起,一掌生起青芒,一掌虹光乍现。林间狂乱的风忽而变得有条不紊,先是行蛇游龙一般归结在他的双掌之间,而青红两团光芒愈甚。

    “来了!”吴雪惊叹不已,不由得瞪大了双眼,心想:“这便是谢花台当年的成名绝技,青炽二元功了!”

    作为一个看客,吴雪暗暗惊喜一日内,竟然可以窥见两个武林绝学之间的交锋,实在是令人既紧张又期待。他神情间略带狂热,眸子里浮现在那二人之间升起的青炽两道霞光,心想:“不知他们各自领悟如何?”

    殊鱼摊开双掌,眉眼一沉,冷然一笑,说道:“但是……我的功法,你要怎么解?”

    宇文泰知道此刻情势危急,便无暇顾及自身的限制,回道:“我倒要看看你的青炽二元功,究竟如何!”

    言罢,忽见他双掌横推,登时吴雪感觉眼前一黑,似有无数幽灵暗影逡巡于此,脚步站立不稳,踉跄着接连退后数步。

    林间刮起了一股疾风,卷起了千堆落叶,飞沙走石之间,令人无法直视。殊鱼感受到了自宇文泰那里发散出的强压劲力,登时兴奋难耐。而宇文泰厉声大喝,登时昏天黑地,劲波阵阵,如同江边潮起,让人目眩神迷。

    殊鱼眼中横闪过一道精芒,纵身跃起,手间青炽两道流霞忽地拉长,翩若流星。他逼近了宇文泰,而宇文泰先是未动,只掌独对,呼呵之间,便见殊鱼身后的地面、树木俱是凹陷出了一个个坑洞。

第六百四十七章 极境

    吴雪此刻被一股劲风吹得几欲站立不稳,他眼前发黑,强提着一股内力来压制狂乱的内息。见二人身俱如此绝世神功,吴雪不免心想:“他二人分别是悬剑堂与少林的真传弟子,我不过是个藉藉无名之辈,怎可比之比拟?”心里难免有些失落,又因自己家破人亡,更觉寂寥难当,黯然伤神。他只想到了自己悲苦的身世与身无长处,好像自己跟别人师出名门比较起来,总显得自己有些卑陋猥琐,不禁自惭形秽。

    信心和勇气,不知不觉间在吴雪身上消失了,以他自己也不明确的方式。

    正待他黯然神伤之际,忽而一股看不见的劲风拂面而过,这一下犹如掌掴脸面,蓦地将他打醒了。被那股暗劲擦过了脸,吴雪感觉有些吃疼,望向宇文泰那边,只听他喊到:“喂,你小子发什么呆?快找个地方躲躲!小爷我今天非得把他打趴在地,你且自顾!”

    只见殊鱼身动如惊鸿,手里拉着青炽两道流光,不断逼近宇文泰。后者只掌相对,未见动作,却只听阵阵激烈的声响,呼啸着飞向殊鱼。他双掌来回挥摆,接连将宇文泰打出的内力格开,以至于内劲横飞,草木尽折。见战况有愈演愈烈之势,而且那被殊鱼打飞的意真波逆散开来,吴雪登时被包围其中。

    吴雪唯见一缕缕如同云烟一般的劲浪冲着自己这边冲涌而来,心中惶惶不安,赶忙躲开,逃到了一棵大树后面,再见此前停留处,赫然一个凹陷。吴雪抹了一把冷汗,心想:“我若是迟了这么一步,岂不是要被打出个窟窿?”

    那边激烈的冲突依旧在持续,二人斗了个势均力敌,一时谁也奈何不得对方。殊鱼见宇文泰掌间打出的劲力愈来愈微小,心想:“他此招虽然奇诡,但是他内力似有不足,显然是无法驱动此功法的全部力量。”想着,便见他身子一飘忽,从一旁的树上纵身一跃,而脚下的枝干正被宇文泰掌间震波击断。殊鱼知道他内力禁不起这等神功的消磨,起势再强,也无法长时间作战,便想先通过游斗与拉扯消耗其内力,伺机而动。

    宇文泰咬着牙,额间沁满了细汗,身上挥发出阵阵轻烟,他又怎不知殊鱼的意图?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意真波虽强,但是他并未修炼至大成,此番因对强敌,固才使用。

    他曾经见过少林派的惠心大师用过意真波,正似无形刀剑,可敌于无形之中。自己按捺不住心中惊愕与欢欣,便投入了惠心大师门下,而他也是这位少林高僧唯一的一个俗家弟子。

    他曾经对宇文泰说过:“你心念太过杂乱,无法放空自己。而施展意真波须斩断尘缘,摈弃杂念不可,否则非但不能发挥出其全盛之力,反而可能伤及自身。”

    小时候宇文泰极其顽劣,平日里活泼好动,总是闲静不下来。自那一日见惠心大师力克来犯强敌,便誓要投入他座下,向他学习那种可以隔山打牛的招式。而惠心大师知他只是孩子气,便跟他开了个玩笑:“泰儿啊,学习此招须身心清净。非是要身洁如玉,心如磐石不可。你若是真想修习此道,要不就跟老和尚一样,剃个光头,披身袈裟,每日参禅悟道可好?”

    宇文泰一百个不愿意,直连连摇头道:“不可不可,我还没娶媳妇,还没有孩子呢,怎么能这么早遁入门口?”

    见此,其父宇文荣拓和其母夏言煜俱是莞尔。宇文荣拓笑道:“小子年龄不大,浪劲不小!”夏言煜只脸现赧然,红着脸啐骂这对父子,说道:“泰儿尚且年幼,你跟他说这些干什么?他整日里欺负招惹女孩子,惹得欣儿屡次来我这儿告状,分明就是你怂恿的好事。”宇文荣拓只连连告饶。

    惠心大师也是哈哈一笑,接着长长喟叹一声,目光炯炯地看着面前这个垂髫小儿,语重心长道:“你若是真娶了媳妇,有了子嗣,齐享天伦之乐,便不会再有出家念头,也不可能再修炼成这门意真波!”

    那时候,宇文泰还不明白,不明白这个老和尚念的是什么经,唯独记住了意真波这门功法。到了后来,宇文泰逐渐年长,这才意会到惠心的意思。一个人一但落入凡尘,便不会再有心思去体悟空门妙境,心也不会再皎皎如月。身心一但被束缚,功法自然受限。

    宇文泰长长吐出一口气,并正视了自己的内心。他因潘欣欣下落不明而焦躁,因玉舞焉的困境而惶惑,又因自己心思杂乱,致使招式游离,无法达成天人合一的境界。

    此刻,面对这样一个劲敌,宇文泰忽而沉静了下来,不再心灰意冷,恨不得赶快把他打趴下,问个明白。当面对强敌之时,须正视强敌,若是心绪不宁神思杂乱,那纵是神功傍身,也还是一个受累者。

    一个心智不坚、意念不纯的人,纵是有神功加身,也自然是一种拖累。

    倏忽之间,殊鱼已经欺进宇文泰的身前,频频化解了他的股股内劲,厉声道:“纵是你有神功,也到此为止了!”

    只见他双掌之间青芒激荡,虹光游湍,齐推交并,正对着宇文泰而去。后者目如沉星,双眉一蹙,便是正面与之相抗。但见此间光影曈曈,激风阵阵。似有天光踬仆人世,似有蛇行掣电左右齐鸣,内劲滚滚,譬如雷霄。

    吴雪只感觉空气一滞,忽而便激荡开来,悍然霹雳,四面俱震。他心神一荡,差一点背过气去。心间惴惴,意儿惶惶,慌也似的逃窜出去,迈开大步以最快的速度奔袭着,而背后那棵树,登时似被雷劈,碎裂成一条条的木纤。

    此刻,吴雪的轻功展现了出来,像是兔子一般在林间飞窜,只在他一心想逃之际,背后忽而刮来一阵激风,蓦地将他整个掀起。吴雪只被这两股力量震得感觉天地倒转,星辰暗淡。情急之下倒是沉稳了下来,一咬牙,在空中翻了个身,便倒折着落在了一棵树上。

第六百四十八章 俱伤

    吴雪倒折着落在一棵树上,而那股激风依旧在持续,林间落叶横飞,草木飒飒。满目飞沙走石,耳畔异响赫赫。透过衣袖缝隙,依稀可以瞥见那边激烈的战况,直令吴雪的心噗通噗通狂跳,那一瞬间,他犹然像是曾经那个景慕武林高手前辈的小孩子。

    他只能做个旁观者,其他的,什么都做不到。他既艳羡,又失落。吴雪不知何时变成了一个奇怪的人,勇气和信心不知不觉便从他身上消失了,开始变得小心翼翼,生怕误错了任何一件事。当他看到成名已久的高手,或者遇到一些少年成名的同辈人之时,总是免不了暗自慕艳,反观自己,就不免更觉显得粗鄙猥琐,尽显陋态。

    不过时,从交锋的正中心,又凭地吹刮过来一股风尘,胁卷着草木落叶,直扑吴雪而来。随之便是一声闷响,犹如云后霹雳,直震得吴雪头脑发懵,神思一恍,差一点落下树去。见战局有愈演愈烈之势,且那边频出奇招,疾风劲浪其中又夹杂着二人逆乱的内力,直震得树木破裂,草皮飞掀。

    吴雪心间惶惶,心想:“果然受伤的都会是旁观者……”正待想着,脚底子下的这棵树忽而一震颤,咯喇喇一声,树皮迸裂,木屑冲飞。吴雪情见此状,心中一凛,抬起脚连踏数步,一翻身便又趔趄着落在了远处。

    到了此地,那股阵仗才消弭些许,又过了一会儿,林子里又重新恢复了平静。吴雪躲在树后,探头探脑地朝那边端睨着,唯间那边已是一片狼藉,不禁哑然。

    吴雪握紧了腰间的黑剑,好像要从它那里得来一些信心。可是那把剑依旧寒凉如冰魄,没让他勇气突生,反倒是先让他因震撼和紧张而炽热的躯体镇定了下来。

    正这时,忽间林中闪过一道青炽交叠的流光,一声闷响,便见一个黑影蓦地从黑黢黢的林子深处倒飞出来,吴雪骇然失色,却见那人浑身冒着热气,脚步着地,连退数步,这才巍巍停下。

    吴雪睁大了双眼,只见那人蓬头散发,双袖迸裂,显得极其靡顿,可唯独那双眼睛闪若猛兽。他缓缓站起身,吴雪这才瞧清其面容,不禁出口道:“宇文泰?!”

    他面色如土,听吴雪叫唤,眉头紧蹙,微微摇了摇头,忽而忍不住轻咳了几声,却从鼻子里溢出两道鼻血来。吴雪忙赶过去,问道:“你如何?打败他了吗?”

    宇文泰捂嘴轻咳了一阵,便见他掌心沾血,长长叹了口气,幽幽道:“青炽二元功果真是奇诡神功,而他的修为和对此功的理解远超于我……”

    他啐了一口,擦了擦嘴,其看似平静,而内力尽散,气息奄奄,心底里动荡不安。吴雪见此,便对战果也已有了着落。他万万没想到,少林派的绝世神功意真波,竟然不敌青炽二元功,实在是令他惊讶。

    宇文泰喟叹一声,说道:“此次战败在我,而绝非少林神功不济……”

    吴雪也是了然,这意真波,乃是被称为内功中的内功,绝学中的绝学,极其晦涩难懂,且施展起来又是极大的损耗,凡内力、根骨不加修炼者,实难发挥出其半成功力。而宇文泰强撑着与精通青炽二元功的悬剑堂弟子相搏,能斗得个互为平手,已是尽力。只是对他来说,身加此等神功,却没有像老和尚惠心大师那般神巧,被敌人逼成这样,实在是羞于启齿,便索性告知自己败了。

    原来,在他们互驱神功之时,先是游斗了一番,僵持不下,二人便一股狠劲上涌,以内力互搏。只是在交手的那一瞬间,宇文泰忽感两股相异的内力从殊鱼那里打来,正值他要驱力出体,想要强震开他,不曾想殊鱼的双掌直像是狗皮膏药一般,怎么也甩脱不开。而宇文泰顷刻之间了然,他已经发觉了宇文泰对于意真波的掌握并不深刻,是以想要比拼内力耗死他。

    此般想着,他便是又从里提起一股气,强逼宇文泰,后者震撼不已,只感觉自己俨然是小瞧了他。此番紧迫,无暇细想,便凝结了半身之力,欲要强行把他震开。可就是这样,自己也还是受了内伤,差一点骨断筋裂。

    殊鱼剑眉倒竖,星目炯炯,略显狂热之态,狂乱的风撩起他的头发,两袖呼啦呼啦作响,他本以为宇文泰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之境地,可不曾想他内力竟然瞬间暴涨如此之剧,顿感心神激荡,而宇文泰打出的意真波,也已是贯进了他的体内,若不是他以青炽二元功内功护体,不然必将重创。

    可就算如此,也是不好受。他喉头一甜,厉声大喝,“砰”得一声,二人各自震开数步,而显然宇文泰的情况更加糟糕一些,殊鱼见机抢过一步,双掌横推,大有排山倒海之势,一股激荡的劲力直冲宇文泰前心。宇文泰只被这一阵内力互搏震的心神恍惚,仓促之间回手防御,正被他横推了出去,像是一颗流星一般拖曳着一道青炽交叠的内力,狼狈滑落到了吴雪这边。

    吴雪不禁感慨:“他们不过是初次见面,竟然全部拿出了底牌以命相搏,只不知那个少年境况如何?”

    这时,殊鱼的身影突现,弯身落在了他们二人面前的树上,却见他眉目低沉,嘴角轻勾,略带冷笑,对宇文泰说道:“你的功法确实邪门,只是看起来修习得并不精进……”

    看他状态,俨然无事,吴雪不由得惊诧,心想:“就算是宇文泰的意真波未修炼至大成境界,也算是不错。怎料他竟然安然无事?!”

    殊鱼又看向吴雪,而不知为何,吴雪竟然产生了一丝畏惧感,好像这个同龄人远超自己,无可比较。

    “怎么,你也想陪我玩玩?”殊鱼活动了一下筋骨,盯向吴雪,冷然道:“你又有何种神功?让我来瞧瞧……”

    见他神态和语气俱是讥讽,宇文泰暗自气不过,刚想发作,忽感心头一阵具体,顷刻间内息全乱,身子几欲站立不稳。

第六百四十九章 鹊刃

    听他出言不逊,宇文泰便又将欲出手相对,可奈何伤势颇重,一股气血上涌,心头忽地一阵剧痛,倒抽了一口凉气,几欲昏厥。

    吴雪见状,前去搀扶,却被宇文泰倔强地挥开,说道:“我没事……这小子也就是半斤八两,不过尔尔……”

    吴雪轻叹一声,幽幽说道:“你且不要说话,护住心脉,免得动气伤身,留下根疾……”

    殊鱼冷笑一声,悠然道:“放心吧,他可死不了。倒是你……”他双眼微眯,带着古怪的笑意,打量着吴雪,说道:“一夜十二仙郎君,你也想陪我玩玩吗?只不过……沉湎于女色,索欲无度的你,还能不能拿起手中的剑?”

    吴雪闻言脸上微热,只心想关于一个人的名声,好的不易传开,倒是败坏之名很快传遍江湖,弄得人尽皆知,实在是非人所愿。宇文泰受伤,而此子俨然没有罢休之意,吴雪的手不由得攀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他将视线落在吴雪腰间奇怪的黑剑上,微微一笑,说道:“看来,你的剑术应该不错……正好,我本是剑道出家,且让我瞧瞧你的剑吧!”

    话音未落,便见他翩然落地,从地上拔出此前跟宇文泰交手时,插在地里的剑,解开布裹,这才得窥其容。只见那剑修长如柳叶,剑格处乃是两朵红色祥云交叠形制。

    殊鱼眼神如波,像是爱人一般看着自己的剑,悠悠道:“此剑,名叫鹊刃,乃是夏国第一铸剑师凌阳子二十三岁时所铸,距今已有五十载。宝剑虽老,但剑意长存……”

    闻得此言,吴雪微微一怔,不由得讶然道:“……鹊刃?”

    这把剑,他自是知道的。曾经他在藏书阁内畅游之时,看到过一本作者名叫“任论道”所编撰的近代书籍《名剑登闻录》,里面记载了当今现存的“十大名剑”,鹊刃赫然在列。此名剑乃是铸剑师凌阳子早期时的作品。虽然不如其后世之剑那么成熟老练,但也是神兵利器,在存世的名剑当做位列第七。而吴雪明白,所谓剑之排名,还是看剑的主人罢了。十大名剑的主人,全都是武林中盛名显赫之辈。

    其中,十大名剑里面,有四把剑俱是凌阳子所铸。而这把“鹊刃”,它的主人乃是悬剑堂的门主,谢花台。

    要说起凌阳子所铸之剑,大大小小不计其数。你如何知晓,那位列排行榜之上的,便是他的得意之作?而他曾经应吴清晗所求,为吴叶制了一把适合她的剑,名唤“青叶”。只不过这把剑的礼物用途大于江湖厮杀之用,而身为吴家四秀之一的吴叶,乃是个不入武林的大家小姐,遂此剑名头不盛,江湖上罕有人知。

    此番终见“鹊刃”名剑,距当年吴雪向往憧憬前辈们的日子,已经过了有六七载,可谓遥远。今得一见,怎能不惊不喜?

    只是,这把剑,现在握在敌人的手里。对吴雪来说,剑乃是死物,人可以选择自己的剑,而剑却不会选择主人。

    见了殊鱼的剑,虽未出鞘,便觉森气逼人,宇文泰不禁担忧起来,对吴雪说道:“诶,你行吗?”

    吴雪一楞,诧异道:“怎么不行?”

    宇文泰没好气道:“雪公子,你一夜与一十二位仙女欢狎的浪名远传,连敌人都知道了。只不知,你手抖不抖,还能不能拿起剑?”

    闻言,吴雪暗为着恼,却也怪不得他人,只怪自己当晚出师不利,而且又喜欢多管闲事,遂得了个浮浪之名。他苦笑两声,喟叹道:“此事,待我们安然解决问题以后,我再跟你细细道来。”

    宇文泰脸上忽而浮现一抹古怪的笑意,说道:“我可不听雪公子那些风流韵事。我可是少林俗家弟子,虽然不须出家,但好歹也要谨色谨欲,非妻内家室之人,不可轻浮相对。正所谓‘不好色不是人,不克欲是为禽兽’,雪公子正当少年鼎盛之时,还需克制、节制,莫要坏了身体。”

    吴雪只哭笑不得,心想这下倒是越解释越乱了!他又何尝是那种孟浪不羁的浪子?只脑海里的那个姑娘,便已经占据了他全部身心,何来空暇闲心去瞧别家姑娘?他垂头轻叹一声,只不知那个日思夜想的人儿,到底在哪?

    殊鱼在旁听他二人插科打诨,胡扯八道几句,不由得哈哈大笑,只感觉这江湖上,还是有趣的人多。你且别管他们究竟是什么妖魔鬼怪,但凡听到一些极其魔幻的事情,难道没趣吗?正如笔者这般,在传统武侠之中,加一点魔幻的料子,供于自娱也是有趣的紧。他听说过无数银乐灰乱之事,初闻觉得太过不可思议,后来见怪不怪,只感觉还有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未曾听闻。当他得知临江城里的群仙林,有个雪公子一夜狎了一十二位风尘仙女,顿时感觉魔幻极了。魔幻,真的魔幻,这世间还是很魔幻的。刨去那些表象、虚伪、矫饰、隐喻,现实的本质就是魔幻,概没有例外。

    殊鱼长叹一声,曾经的自己从未感觉到过被“束缚”的感觉。就算是他手中握着夺人性命的剑,也是心向自由。可是,当他被“他们”招拢,和金织组成一队之后,往日那种漫步江湖的快意感便突然消失了。那个姑娘的身影,时常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他脑海里,在他眼前挥舞摇摆。

    出剑须心纯,心不纯,则剑不快。

    殊鱼轻叹一声,暂且放下对于那个人的杂念,握起剑,冷然道:“雪公子,且让我来瞧瞧,究竟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的剑快!”

    吴雪长长吐出一口气,对宇文泰说道:“你且休息片刻,我来试一试他……”

    宇文泰苦笑道:“你可不要大意,他没那么简单……”他的眼睛紧盯着有些失落地殊鱼,只感觉,此刻他心绪驳杂,不似先前那般狠厉,只道是自己跟他连番交手下来,消磨了他的内力所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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