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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理想花     重生后我有了美颜系统txt下载     重生后我有了美颜系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五十章 对剑

    正如宇文泰所揣测,殊鱼此刻确实有些心神不宁,却不是因为先前和他交手所致。而是,一个人的音容笑貌不合时宜的出现在了他脑海里。殊鱼自己也明白,若是心有阻碍,手中的剑必然会变慢。手中的剑,取决于它的主人是否可以完全掌握它,与之合一。可对于吴雪来说,却不尽然。他只觉得自己不通剑术,无力驱动一个死物。这是他们心境的差别。一个有信心的人,对什么都有信心,哪怕他手中拿的,是一把藉藉无名的铁片,也能发挥出那震撼人心的威力,而他们本身,就成了一种武器。

    殊鱼轻声喟叹,看着自己手中的名剑鹊刃,将脑海里的杂念,暂且放到一边。而吴雪,一直盯防这他的动作,握着剑柄的手,沁满了汗。相对于那些江湖名剑,他手中的这把黑剑,就显得有些“小家碧玉”了,像是一个后妈养的孩子一样,不会被人重视。鹊刃,乃是夏国第一铸剑师凌阳子年轻时所铸造,而他手里的剑,是一个江湖上声名藉微的人所打造。料子用的是一种吴雪也不知道的料子,它是秦如梦的父亲,秦霖送给他和兰儿的礼物,据说是一种天外的陨铁。而打造这把剑的,也是秦霖推荐的一个人,他原是如梦圣教的弟子,白玉斗。这倒是有点捆绑销售的感觉了。

    所以,对于这场用剑的对决,吴雪丝毫没有信心。不是因为手中的剑和它的铸剑师,而是因为他自己。他心中无剑,满是杂念,就算手中握着绝世神兵也枉然。

    宇文泰在旁打量着吴雪,见他犹豫不决、唯唯诺诺的模样,不禁叹了口气道:“此事由我而起,你若是没有信心,我来会会他……”说着,便要抽出腰间的宝剑。

    吴雪却摇了摇头,沉声道:“你受了内伤,还是我来吧……”

    说着,他犹犹豫豫地抽出了剑鞘内的黑剑,只闻“铮”的一声闷响,那把剑便抽了出来。殊鱼盯着那把黑剑,只觉得这把剑黑乎乎的,而它的主人像是一个受了气的小破孩一样,便愈发显得卑怯。

    殊鱼点点头,冷然道:“很好,看起来你还能拿的起剑。”

    那把黑剑,此刻拿在吴雪手中格外沉重。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共鸣,只有相互疏离的嫌隙。

    吴雪微微定了定心神,只感觉此事还是有些鲁莽,心有不定,便道:“我觉得我们还是没有必要如此……”

    殊鱼微微一怔,冷笑道:“你们千不该,万不该挡住我的去路。正好我闲的无聊,就算是你们不来找我,我也会找上门去!”

    宇文泰只气不打一处来,紧蹙着眉头,气狠狠道:“你这家伙……倒是上去干他啊!”刚一发火,顿感气内息凝滞,便又是心口一痛,连声哎呦着捂住了心口,蜷曲了身子。

    吴雪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已经拔了剑,不到结束,便有没有再收回去的道理。他长叹一声,只感觉跟了宇文泰同行之后,凡事变得简单了许多。

    身在江湖,无非就是拔剑收剑的过程。

    见吴雪如此扭捏,像是个有理说不清的大姑娘一样,顿时也觉得自己像是个逼良为娼的恶贼了。他只感觉自己立场有些尴尬,以至于有些迟疑了。

    殊鱼脸上一热,咳了一声,不耐烦地对吴雪说道:“好了没?比起你旁边的那位,你可要婆婆妈妈多了……”

    吴雪长吐出一口气,幽幽说道:“好了……”

    话音未落,便听耳畔传来一道激烈的破风声,殊鱼提着剑,便直身逼近了吴雪。吴雪一愣,情急之下对宇文泰喊了一句:“你快躲躲,我来接他一剑!”

    宇文泰捂着心口,踉踉跄跄、慌里慌张地朝边上跑去。可就在此时,他忽觉背后的一道戾气逼近,他一回头,便见殊鱼长剑直入,手中的鹊刃激荡出道道的彤光,是以剑气如虹也。

    宇文泰想也没多想,来了个“饿虎扑食式”,纵身前扑,可不曾想心口随着剧烈的动作,忽地一绞痛,脚下绊到了一条虬结凸起的树根上,饿虎扑食焉地变成了狗吃屎,啃了一嘴泥。

    宇文泰爬起身,躲到树后面,连啐了几口,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这才忽然发觉,自己身上的衣服,竟然多了几道裂口,俨然是被那鹊刃的剑气所破。他心里忽地一凛,看向吴雪那边,不由得为他捏了一把汗,心想:“你……你可要稳住啊,这家伙,是用剑的高手!”

    反观吴雪,他顷刻间被道道凌厉的红芒笼罩,其间似有烟霞满天,群鹊鸣啼,正是:“长虹万里出云霄,一剑龙游百鸟惊。”

    吴雪哪见过此般阵仗?之前用剑无非是小打小闹,哪有这样气势?他心尖惶恐,连番退却。可是那剑势,犹如气贯长虹,所过之处,刻画出一道道被剑气所伤的长线性痕迹。

    吴雪狼狈不已,直被殊鱼提着剑追着砍,而自己毫无还手之力。可是这么一招,却教他乱了方寸,只想着逃命要紧,而不顾敌人的进攻路数,反倒是让自己陷入了危险的境地。

    宇文泰躲在树后,见情势危急,忙地对吴雪叫道:“喂,你倒是回头啊,别光顾着跑!”

    正在此时,忽闻呲啦一声响,吴雪的后腰登时被剑气划出了一道口子,索性没伤及皮肉,只若是再慢个半步,只怕他已经皮开肉绽了。

    吴雪恐慌不已,他是第一次跟人正面以剑交手,而且这个人还是悬剑堂的弟子,身负青炽二元功,主通剑法,自己这种来路不正的半吊子,无论是剑法还是内功,都远不及他。又怎敢与之硬碰硬?

    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事已至此便不由得分说,吴雪细想着自己从前修习的“如梦功法”,在记忆里翻寻着曾经自己翻过来调过去将秦霖所创的《如梦令》,忽地从内里提起一股气,脚下轻点,越至半空,正巧来到了殊鱼的正上方,使出了其中一道“回头望月,梦里追寻。”

第六百五十一章 对剑(其二)

    说时迟那时快,吴雪正被殊鱼的鹊刃逼到仓皇逃窜之际,忽地想起了之前在《如梦令》中见过的一篇,专述追击与反击的情势,正合此时。吴雪遂从内里提起一股气,斜着身子,脚踏枝干,翻了个身,使出了一招“回头望月,梦里追寻。”

    倏忽之间,其便反身到了殊鱼的头上。吴雪竖起一剑,直对着刺去,而殊鱼只顾进攻,却疏漏了防守,不料吴雪突然反击,有些措手不及。他只当自己上了当,误以为吴雪是因惧而逃,不曾想他突然出手,是以诱敌之计。

    殊鱼厉喝道:“来的好!”便回剑上格,两剑交错,突闻一阵“叮叮当当”得交接声,殊鱼忽而内力一振,使出了青炽二元功的变招,运气入剑,化成道道流光星雨,直刺向吴雪。

    只见那剑来的极其迅猛,灿若繁星点点,皎如银光匹练,吴雪登时心头一骇,连忙退去。只是殊鱼不给他喘息空当,接连出招,手中鹊刃赫赫仰光,身形步法犹似云翳,来回突刺之间,吴雪手中的剑几欲拿捏不稳,就连手腕连同五指也是隐隐酸麻胀痛。

    吴雪心想:“我若是跟他比拼剑法,自是远不如他,而他又身负绝世神功,此番如何是好?”

    正在他惶惑不已之时,只冷不丁地感觉左手一痒,接着冒起烟来。吴雪心头骇然,只道是自己又要突然犯病。如今他正与殊鱼陷入苦斗,纠缠不休。若是再向之前那般,突然心绞,那恐怕自己和宇文泰的大好年华,就要交代在此地了。

    心里惴惴不安,兀自疲于应对,吴雪忽然感觉自己的左手似乎受到了某种召唤一样,开始变得狂乱暴躁。他陡然想起,自己之前曾经用这只手,应对过强敌,而游天星也曾经跟他说过,这只手恐怕有所妙用,须学会控制内力,做到收放自如。

    可吴雪向来不知自己的内力究竟到了何种程度,一直是浑浑噩噩地在江湖上漂泊,纠缠在各个匪夷所思的事件当中,无暇顾及。此番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许多,他驱动手中黑剑,与殊鱼的鹊刃正面相交错,又是一阵震颤,吴雪给逼退了数步远。

    殊鱼将手中的鹊刃一横挥,登时嚯的扬起一道红忙,卷起千堆落叶。他收住剑势,冷然一笑,说道:“真是意想不到,你竟然可以支持这么久,且手中的黑剑竟然不次我的鹊刃……”

    吴雪喘着粗气,双眼紧盯着殊鱼的动作,他那一道收剑式,余韵犹存,林间似有鹊鸣,剑意慑人。

    宇文泰在树后面探着脑袋,先前那一番交手,直看的他心惊肉跳,心里暗喜与之交手的不是自己。他修习的乃是少林派的上层内功绝学,只是明显还没有入门。而他的剑法,就更次矣。吴雪落入了下风,宇文泰只能在旁边焦急,却因自己内伤阻气,出手不得,只得暗暗为他祈祷。

    吴雪烦闷不已,自己频频出招被他化解,而自己却反被他压制,任是如何出手,都是落于他剑光的包围。而若是一直这么打下去,自己终将落败。正在他自我怀疑之时,忽感内心一沉,神思一荡,像是沉入了海底一般。耳畔好似有人跟他说,你要相信自己,你远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厉害更多。

    见吴雪眼睛出神,宇文泰一愣,心里念叨:“乖乖……这小子怕不是被打傻了吧……这时候发呆?”

    殊鱼道显得极有耐心,他脸上带着笑,饶有趣味地端详着吴雪,只见他眼神放空,神情呆滞,直像是一块木头一样杵在那。

    倏忽之间,吴雪眼中的光芒又重新回来了,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眉眼低沉,唇角带笑,狡黠冷冽的笑。

    殊鱼颇为讶异地“咦”了一声,悠悠说道:“看来,你已经打消了你心头的困惑。”

    吴雪轻轻叹了口气,悠然一笑,说道:“困惑吗?倒是不少。”边说他边解开了左手的黑色手套,接着将其丢在一边。

    殊鱼睁大了双眼,只见吴雪的左手灿若紫玉,玉间黑色尘纤缕缕,显得极其妖魅诡异。他有些讶异,说道:“虽然不知道你这只手是怎么回事,但你我之别绝非一朝一夕。仅凭一只咸猪手,可别想打败我!”

    吴雪悠然一笑,不予回应。此刻他已经镇定了下来,并且感觉有一种超出了**的力量,在自己身上漂游。他想起了曾经游天星的分析,说他的这只奇异的手,是通过“吸纳”,到“规整”,最后再到“释放”,而想要完成这样一个看似简单的过程,极是需要强韧的内力控制力。

    他并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做到,但是此刻他想试试,看看这只左手,究竟能做到何种程度。

    殊鱼微微眯起眼,嘴角微微上翘,冷然道:“今天所遇的怪事,还真是不少啊……”他想了想今晚“离奇”的经过,只感觉自己实在是太过倒霉。先是遇到意料之外的事,而后又杀出来两个不知所谓的愣头青,实是让他大为光火。而他偏偏又是个比较爱找麻烦的人,有什么好玩、离奇、匪夷所思的事,都想去凑个热闹,结果把自己也给凑进去了,引火烧身。

    “我的兴致也快完了,这就解决掉你吧!”说着,殊鱼身形一动,脚下激起一股惊风,似若踏云逐月一般,手中的鹊刃横地一挥,直冲吴雪面门。

    吴雪眉眼一沉,未做后退,反倒是提剑迎了上去。忽见林间闪过一道黑色激芒,似若鬼魅流云,雾气森森。迎合着殊鱼手中的鹊刃,双刃交叠,一声轰然惊响,登时激起一股旋风,其间红黑两道剑影,如龙凤相绞,甚是震撼。他们二人频出数招,直斗得昏天黑地,看得宇文泰目不暇接,心叹不已。

    只在二人斗的难解难分之时,吴雪突地掣剑,将殊鱼的剑往边上一格,将内力凝结在左掌,忽地扑出,登时森烟缭绕,似若黑云压顶。

第六百五十二章 诡异

    殊鱼本只想凭剑招可敌,却不曾料到吴雪会有胆气忽而变招,正面迎着他将鹊刃朝边上格开。左掌凝力,登时那只古怪的紫色手掌,忽而蔓生出一股犹如乌云般的黑烟,其间紫霞四溢,正是如那“紫霞破层云,流光漫天际。”

    他的剑被吴雪的黑剑挥开,便伸掌朝他身前拍去。殊鱼忽感一阵古怪的压迫力像是暗潮一般奔涌而来,可奈何他被吴雪的剑和掌力同时相逼,若是躲避已然不及,势必会被他剑招和掌势同时压制住。

    此般一转念,殊鱼右手握紧剑柄,低喝一声,说道:“你远超出我的预期!来让我看看,你这手有什么古怪!”话音未落,只见一道红光乍现,原是他从内里提起一股气,贯彻在鹊刃之中,登时长虹贯日,百鹊啼啭,竭声嘶鸣。吴雪心中一凛,直立马内力彻剑,林间忽而一道黑芒惊闪,双剑绞合之间,其簌乱剑气犹如蜂刺刃芒,四下激射,直骇得宇文泰连忙逃窜,极是狼狈,正如先前吴雪那般。

    二人以剑相拚,奈何吴雪终究内力不济,忽地被震慑开去,身子犹如飘散落叶,在空中一阵飘摇,身子凭空一翻悬,长剑拄地,连退数尺。二人就斗得算如此,也还是没有停下,各自被震荡退去,便又欺身奔袭上前。

    只听林间阵阵急促的剑鸣,他们已经连出数招,双剑乱舞间,唯见满目横贯如长虹,飒沓如流星。

    只这时,殊鱼忽而激厉一喝,手中的剑便直着横贯出去,登时林间光影黯然,惊风四起。原来,他是见跟吴雪游斗之际,他始终未出左手,只是感觉似有收敛。至于对剑,始终也保持在一个势均力敌的地步,互不奈何,于是他便心有所激,势想要一招可敌,不然那只诡异的左手,却总教他心有疑虑。

    于是,他索性将心一横,以内力贯彻名剑鹊刃,直刺向吴雪。而后者一直偏向防守,这般一突刺,也是早有了防备,未做后退,反而嘴角微微上翘,这一招,正合心意。

    二人持剑相击,奔掠几步,红黑两道剑光登时相触,如同奔雷滚滚,寒光激荡。见这般阵仗,宇文泰还未松一口气,便又被惊起,正在此时,一道无形的剑光忽而激射而来,噗呲一声,划破了他身后的树干,约莫寸深。他见之骇然失色,心想:“照着二人阵仗,莫不是要不死不休?!”

    慌乱间,更多狂乱的剑气如瀑般倾泻而来,宇文泰也顾不得疼痛了,这时候矫情,怕是要小命呜呼。只见他兔子一般爬起来,连滚带爬地朝着远处狂奔过去,而那潮涌般的剑气,就像是猛兽一般穷追不舍,所过之处骇声频起,草木倾折。

    他马不停蹄地连跑带翻,直冲刺出了小半里地,这才因受伤气力不支颓然倒下,躲到一棵大树后面。此树约莫五六丈高,枝繁叶茂,地上根茎虬结,树之身,三人抱不下,是为一个安全的躲藏处。

    他侧耳倾听,初闻那边剑声赫赫,犹似龙吟虎啸,短瞬之后,声音渐歇。只短暂的安静,便又听一声闷响,犹如霹雳一般横扫过来,势似千军将骑横刀立马,遂又冲锋陷阵。

    一股劲浪席卷而来,宇文泰感觉此力倒是不如此前那般,剑气纵横,凛冽肃杀,反倒是由刃变韧。那一瞬间,宇文泰明白,原来他们二人忽而比拼起了内力。

    只见那边,吴雪与殊鱼二人手中的剑俱是倒飞了出去,只徒手相搏,各执一掌,双掌交叠,其间风浪冲压,青炽两道精光,与那紫黑之气相互搏杀,逆乱缱旋。

    此前他们二人以剑相抗,铆足了一股劲,双剑齐舞,剑影飒飒,激荡起涟漪般的剑气。终是在那最后一式剑招相拚之时,各自提气,忽而爆起一阵轰隆惊浪,二人手中的剑俱是脱手,旋转着倒飞了出去,分别插进了地上、树上。

    可是二人却未收手,皆是趁此短暂片刻,突地双掌凝力,便见殊鱼身若鬼魅,行若惊风,掌间青炽两道精光,向着吴雪打去。而吴雪也正有此意,眉眼横闪过一道精芒,嘴角冷然一翘,立身横掌,唯见他那左掌周围,缭绕着股股紫黑之气,接着便迎头而上。

    殊鱼冷笑道:“你想凭一掌之力,就打败我吗……你也太小看我了!”

    之前,宇文泰有少林派的神功“意真波”加身,都未击败殊鱼,今见吴雪以一掌凝力,心里一阵讥讽,只觉得他若不是傻子,就是个疯子。面对自己已经快要修成正果的“青炽二元功”,他这莫名其妙的手就算再诡异,也还是要乖乖落败!

    吴雪嘴角的冷笑愈发恣意,那一瞬间,这熟悉的笑容,与一人的习惯性笑容重合了。可是吴雪也还是吴雪,并不是一个被人“夺舍”的可怜虫。也许,人们总是在潜移默化之下,受影响或者影响了别人吧。

    就在此时,另一边正在赶路的秦如梦忽而停下脚步,眼睛望着一处,狭长的双眼里忽地闪过一道光,嘴角逐渐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喃喃低语道:“真是想不到……你竟然有一天,会主动动用我如梦圣教的绝密功法。”她眯起眼睛,手指在唇畔划过,“你既入我如梦,可就没那么轻易逃脱了……”

    此前,秦如梦循声追去,却是走的与吴雪和宇文泰不同的道,此番已经避过殊鱼,率先来到了藏火镇。她先在东边边缘观望了一阵,寻找着可能的嫌疑人。只不出半晌,便见一个黑影鬼鬼祟祟地从镇子里跑出来,神情间似乎颇为懊恼。

    秦如梦借着火光,从侧面瞧见那来者,嘴角缓缓勾起,眼睛里闪动着璀璨的火光,喃喃道:“呦……原来是见到了老熟人……”

    只见那从火场里奔出来的人,却是个身形佝偻消瘦,头上戴着斗笠。待他逃离出来之后,抬起头回望着化为一片火海的藏火镇,不禁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第六百五十三章 意想不到

    秦如梦背靠在枝干上,双手抱着纤细的胳膊,斜睨着那从火场中逃出来的黑影,不由得露出一丝古怪的冷笑,喃喃自语道:“可真是想不到……原来还是个老熟人啊……”

    只见那人身影佝偻消瘦,头戴一顶竹篾斗笠,只见那人身形游动之间,行似幽灵,哪如先前那般,像是个受了某种“诅咒”的垂垂老矣的落魄子呢?

    那人迅捷地逃出火场之后,神情间略带失望,只见他凝望着火海,轻叹一声,喃喃自语道:“只要把这里毁了,我看你们往哪躲!”后又说道:“只是却不知道,那块玄金令,究竟在哪?”

    只这时,忽闻背后响起一声:“哦?玄金令吗,我想我可能知道下落。”此声乃是个女子话语声,略带讥诮,冷冰冰地说道。

    那人闻声,登时一惊,猛地回身一望,只见一个身形婀娜,姿容俏丽的妙龄少女正依靠在林边的树上。而见这少女的容貌,那人现是一怔,随即又冷笑了起来,冷冷道:“原来是你……”

    在他印象里,这个少女是个跟在吴雪身旁,那个不谙世事的姑娘。只是此刻她却截然相反,显得极其精明干练、英武独断。

    秦如梦跳下了树,缓缓走上前,悠然说道:“想不到,你竟然藏得这么深,是不是啊,狐仙教的小教主,安教主安载禄?”

    那人闻言一怔,随后冷笑了两声,缓缓抬起了脸,只见那张脸,正是之前与他们同行而来的老癞头。只是此前他那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却是变得极其阴冷,一双阴毒的三角眼直盯着面前这位姑娘,阴恻恻道:“你怎么知道,我就是狐仙教的教主?”

    秦如梦却咯咯一笑,说道:“我并不知道,是你告诉我的。”

    老癞头微微一愣,面色阴沉,火光在他脸上的沟壑见跳动着,冷冷道:“事已至此,我想我也没有必要再伪装下去了……”他顿了顿,接着道:“不错,我正是安载禄,狐仙教派的最后一位教主。”

    秦如梦微微一叹,说道:“那么,你此前跟我们说的那些,全部都是假的?”

    尽管她当时也是将信将疑,但一想到,一个人连自己的身世、回忆都可以虚构,就让她不禁黯然,只感觉有些精神不振,对一切都失望了起来。

    老癞头只神情冰冷,略带讥笑。之前他像是一个老前辈一样,给吴雪和蝶梦讲过去江湖上的事,听起那些闻名遐迩之人,足以令二人心思振奋。只是,那些真假难辨的故事,究竟有多少是真的呢?

    他轻轻叹了口气,幽幽道:“你听到的那些故事,基本上是真的……”

    秦如梦诧异道:“基本上?”

    老癞头冷然一笑,说道:“那些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秦如梦喟叹一声,说道:“那可真是有些令人失望……”

    她心里有一个最大的疑惑,便是那个被他们称为“秀才”的男子,究竟跟玉舞焉有没有关系。只是,在老癞头的回忆里,秀才说过要他去找一个名叫“玉舞焉”的姑娘,而这个姑娘是他妹妹,并将玉佩交给她,她看了便知。

    这件事,最为让人迷惑。从时间点上来看,那个秀才,根本不可能是玉舞焉的哥哥,因为他的年龄,到了现在足够能当她父亲,乃是与其父母同辈的年龄。秦如梦只心里揣测翩翩,却也没有一个靠谱的猜测。猜测终究只是猜测而已,并不是真实的结果。你尽可以妄自揣测任何一个人,但始终不能琢磨到他的内心里的秘密和面皮后的面皮。

    老癞头转而看向秦如梦,说道:“你说,你知道玄金令在哪里?”

    秦如梦轻叹一声,说道:“我并不知道。”

    老癞头一怔,顿时火起,他只感觉这个女孩子太过油猾,谎话连篇,且看她如此柔媚之态,尽显狡诈,于是便阴恻恻道:“知道就是知道,不知便是不知好了,你究竟知不知道?!”

    他面色可怖,拳头紧握,可是秦如梦却并不怕他,反倒是掩唇咯咯娇笑起来,说道:“这不是人们惯用的伎俩吗?先先声夺人,抛出一点好处,结果当人被吸引了以后,才发现他其实是一个只会空口白话的花架子……”

    她说的不知有心无心,只是老癞头听着有心。他脸皮颤动两下,面色忽而一沉,一双阴鸷的三角眼,直恨不得将此女生吞活剥。

    老癞头恨恨道:“好……很好……”他左右觑了觑,说道:“跟你一起的那个小子呢,怎么没见他?”

    秦如梦失笑道:“你想见他?也难怪呢……他如此细皮嫩肉,指不定比女孩子还水嫩。只是,他现在不在,你只能先见见我喽……”

    听此女疯言疯语,老癞头只感觉她古怪的紧,不想再与之纠缠,喝道:“黄口小儿,爷们现在就让你闭嘴!”

    说罢,便见他身体跃起,像是一只鹰雕展翅般,双爪齐出,抓向了秦如梦的肩头。只是不料,秦如梦只是忽而冷哼一声,将身子一横,飞起一脚便踢在了老癞头的脸上。只见他身子一翻旋,骨碌碌地滚了出去。

    秦如梦本身内力是不足以将一个男人给踢开,只是她可以随时抽调那个他的内力,是以一脚抬起,便凝聚了一股怪力,将其踢飞。只见她扭了扭纤秀的脚踝,望向吴雪所在的方位,嘴角浮起一抹笑意,心想:“看来……你们那边已经分出结果了,内力就借我用用呗……”

    老癞头被这一脚踢得七荤八素,仓皇爬起身,却是鼻血长流,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看似柔若无骨的姑娘,竟然如此怪力惊人!

    他恨恨一抹鼻血,只见秦如梦正悠然地踢了踢脚,朝他一笑,冷冷道:“想不到,安教主的功力竟然沦落至此,在小女子面前当爷们没当成,反倒成了缩头乌龟……”

    老癞头啐了一口,恨恨道:“若不是我功力被缚,你焉能猖狂?!”

第六百五十四章 诱因

    秦如梦眼睛微睁,闻言倒是流露出一丝精芒,冷笑道:“哦?看来你所说的那个古墓的诅咒,倒是真的喽?”她所说的诅咒,正是之前老癞头跟他们说起的关于一次盗宝活动的陈年旧事。在老癞头的叙述里,实是个离奇诡异的事件。

    安载禄自知失言,便冷哼一声,说道:“休要废话,你还有什么招式,全都拿出来瞧瞧吧!”

    秦如梦轻叹一声,幽幽说道:“对付你,又何须其他?”她顿了顿,这又接着道,“只是我还有一些疑惑,不知你能不能解呢?”

    安载禄冷笑一声,背对着身后升腾的火光。此时的藏火镇,已经有相当一部分被烈火吞噬,其间发出阵阵腐木烧裂的轻微爆响,像是驱散猛兽的炮仗。

    “你想说什么?”他冷冷道,心里也在盘算着,目前若是自己,绝非是此女的对手,遂先服了个软,拖延片刻,是为权宜之计。

    秦如梦的眼睛里,似有熊熊烈火燃烧,倒映着不远处的火光,半晌,这才说道:“关于这几个集镇,它们的背后,恐怕不光指那个宝库这么简单吧?至于那个宝库里究竟有什么,是令无数人心驰神往的宝藏,还是一种神秘的力量,我都没有兴趣。只是你又何故,必须要毁掉这集镇呢?这里面还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的疑问颇多,但归根结底,却依旧是这个集镇本身,还有一些罕为人知的秘密。这样一个集镇,好似早已经荒废了许久,森烟袅袅,皲街裂墙,道路上早已经长满了齐腰荒草。只要你望见这样一个集镇,便可知其从前盛兴一时的境况,不禁内心起疑,是什么样的缘故,才让这样一个地方,从人丁兴旺再到落魄荒凉?

    安载禄却露出了一丝黯然之色,那一副早已经年华不复的姿态,毫无疑问透露着这些年的变迁和辛酸。只是,这样的一种在大环境下、历史的滚滚波涛面前,极易使人忽略和轻视。人们总是会被绚烂繁盛之物吸引,只觉得它的结果都是既定的必然,却极少有人会思索其背后之诱因。

    他长长叹了口气,便缓缓伸手,将头上一直戴着的斗笠摘下。借着冲天的火光,秦如梦瞧见了他的头顶。正如他之前所说,他的头部因为离奇的溃烂而结痂,此刻病情渐缓,形成了类似鱼禽的鳞片,在火焰照耀下闪动着异色。

    见到这般模样,秦如梦忽而睁大了双眼,她不知不觉就将安载禄身上的异变和一种怪物联系了起来。这种怪物他们遇见了很多次,它们像是挥散不去的梦魇一般,出没在各处,为祸人间。

    安载禄苦涩一笑,幽幽道:“我想,你也应该知道,这会是什么样的预兆了吧?你们从临江城到这荒郊野岭,路上该是遇见过这种类似的怪物了……”

    秦如梦点点头,问道:“我不止一次见过夜叉鬼。”

    安载禄低哑着嗓门笑了笑,喟叹说道:“你把它叫做‘夜叉鬼’?也确实很形象了……”他顿了顿,又接着道,“那也是自然……如此可怖的怪物横行人间,虽然此刻也依旧还是蛰伏姿态,但隐隐有席卷天下的趋势……”

    他轻轻咳嗽了两声,仰天长叹,露出了一丝自嘲的苦笑,幽幽道:“我们都是受到了诅咒……没有人能逃脱……我一直在调查这种怪物的秘密,可是这么多年来,也一直没有什么可靠的证据。没有人知道,这种力量,究竟是如何让人变成夜叉鬼的……没人知道……”他无比悲观地说道:“从今往后,这种夜叉鬼会越来越多,像是疾病一样在人间蔓延,比疟疾、瘟疫还要可怕。我可不是在危言耸听啊……这种无形的力量,这种非致命的传染病,会像是今晚的火药一样,在人群中间爆开……届时晚矣……”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阵,只教人听得云里雾里,不知所云。秦如梦细细斟酌着他的话,问道:“那么……这夜叉鬼在此之前,就存在吗?”

    安载禄神色凝重,沉声道:“今晚的烟火颇盛,我也不急,便告诉你吧。如果这些东西,对你们这些后辈有丁点帮助的话,那正是再好不过……”

    他轻声咳嗽两声,只闻他嗓子极其低哑怪异,不似人声,说道:“这种夜叉鬼,早在很久以前就存在了。只是,在从前这种怪物比较少,只是进来不知怎么回事,像是瘟疫一般扩散开来了。我之前跟你们说的故事,也不全是假话,只是在动机和细节上,稍加改动,大致的骨骼脉络也依旧还是那样。那时候我还不是狐仙教派的教主。而我们那次之所以下到古墓里,并不是因为想要什么宝贝,而是因为我们都感觉到了自身还有内心里的一些变化。只是那种变化,在当时还很是微弱,并没有在表象上显露出来。”

    趁着他喘息的片刻,秦如梦随即问道:“那你们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你们身体产生了变化?又是怎么想到要下古墓里探查呢?”

    安载禄苦涩一笑,幽幽叹了口气,说道:“产生变化的原因嘛……我们一直也在寻找,可是正如我之前所说,从来没有找到个准确的答案。而后面一个问题,我倒是可以回答你。我们的老教主是个通晓乾坤的奇人异士,他年轻的时候,本不是什么异教之主,而是一个行走江湖的方术算子。而他曾经是正一门的弟子,只是因为犯了戒律清规,才被赶了出去……”

    秦如梦手掌搭在下巴上,食指轻缓地抚摸着鼻尖,心想:“又是正一,直好像天底下的大小事,皆是离不开这些个所谓名门正派。”

    安载禄又接着道:“总之,我们几个就是无缘无故地突然感觉身体有些不对劲。先是内力突飞猛进,我们无不是暗自窃喜,以为是堪破天机,这才致使武功有所长进……只是没想到……”

第六百五十五章 诱因(其二)

    安载禄看着自己变形的身躯,抚摸了一下扭曲变异的容貌,不由得露出了无奈的苦笑,幽幽道:“武功的突飞猛进让我们五人喜不自禁,可没想到,凡事讲究循序渐进,人生如此,武功更是如此。当年我们五人,以为是因为天地造化,机缘巧合,这才如此。只是没想到果报很快便显现出来,我们的每当需要动用内力的时候,便有一种受阻碍的感觉,到了后来,我们五脏俱损,武功开始下降,跟个江湖流氓一样,只能拿着刀剑为非作歹了。”

    听了他的自嘲,秦如梦也是不禁莞尔,回想起金织的记忆,那时他们为了宝库的秘密反目成仇,出手虽然依旧老练狠辣,但远不及武林高人风姿了。就算这般,也是不由得为之一叹,心里暗想:“若是他们没有经历这样的诅咒,那武功该是何等高强?”

    安载禄微微一叹,苦笑道:“也算是报应不爽……所谓乐极生悲,却是不假。之后我们问询老教主,他这才告诉我们关于此事。我们的狐仙教派,乃是一个前朝神秘组织的一个分支,只是那个组织早已经覆灭,我们也只是守着其中一点小小的秘密苟存于世。但是,他得知我们的情况,也是不禁一怔,因为这正是异变的开始。说起这种异变,也是古来有之。他告诉我们随即指点我们,让我们去找一位老前辈,这件事他应该所知甚多。于是……我们便开始了倒斗的活动……只是,在时间点上,我稍微给你们说了点谎……我们下到狐仙古墓里,并不是在年轻的时候,而就是在我们五人分道扬镳之前……”

    秦如梦一听,忽而一怔,眼睛里激射出一道精芒,忙道:“那么……当时的你们已经是中年,而不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了?!”

    安载禄喟叹道:“正是如此……”

    秦如梦豁然开朗,兴奋地接连跺着脚,喜形于色,喃喃自语道:“怪不得,怪不得……!”

    她明白了过来,只要时间这条线索重新恢复到它本来的轨迹,那么探寻过去的秘密,就容易了很多。而玉舞焉的身世之谜,便已经有了着落。可是转而一想,还有一个疑惑。就是那个神秘的秀才,他的真实年龄。

    于是,秦如梦便问道:“可是,这有些说不通啊,那个秀才,他在跟你们下到古墓里的时候,有多大了?”

    安载禄笑了笑,说道:“我知道你的疑惑,无非是关于玉舞焉和那个秀才之间的关系……”他叹了口气,幽幽道:“在当时,那个秀才,其实不是我们一行人里面的。”

    秦如梦想起了他先前说的话,在他们到那个狐仙娘娘庙的时候,忽然发觉内部多了一个人,但是他们都对彼此心知肚明,就好像这个人篡改了他们彼此的记忆,误让他们以为这个人本身就是存在的。

    秦如梦狐疑地笑了笑,说道:“看来你给我们撒了一个不小的谎啊……你们一行本就是七个人,你却故弄玄虚!”

    安载禄哈哈一笑,说道:“既然是讲故事,那就得说一些玄妙不解的离奇事情喽,不然听众们怎会快意?”

    他转而一叹,接着道:“其实,我给故事里的每个人,都起了一个外号,但实际上,除了小白,剩下的正是我们狐仙教派的五个使者。”

    秦如梦问道:“那个小白,不是你们的人?”

    安载禄说道:“不是。他只是我们找的一个拉载所须工具的车夫。而到达了目的地之后,窦沧海便想杀掉他,免得消息走漏,只是他这人从来都是不显山露水,当晚便暗自动手,将小白叫到狐仙娘娘庙内,杀掉了他。”

    秦如梦点点头,事情已经逐渐水落石出,她又问到那个最为关键的人物,就是那个神秘兮兮的秀才。

    安载禄自今回想起那个人,依旧是疑惑不解,他就像是一个孤独的狼,一个没有“心”的行尸走肉。他从来都不表露自己的情感,他淡漠的脸始终是常年冰雪覆盖。

    “至于秀才……他其实是自告奋勇加入到我们队伍里的。”安载禄说道,“我们对这个看起来只有十**岁的少年一无所知,但是他的眼睛告诉我,这个人绝不是像看起来那么简单。那根本就不像是人的眼神。”

    秦如梦说道:“也就是说,在你们下古墓的时候,秀才只有十**岁?”

    安载禄露出疑惑的神情,默默点了点头,斟酌片刻,喟叹道:“对于他的真实身份和来路,我们一概不知。但是他看起来确实就是个少年。”

    秦如梦心中一畅,暗想:“他如果真有十**岁的话,说是玉舞焉的哥哥也不奇怪了……只是,我从来都不知道玉舞焉还有个哥哥……”

    安载禄顿了顿,接着道:“那个少年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不像是个会武功的人。更何况,对这种来路不明的人,我们还是颇为忌惮。可是他却说,他知道我们身体产生异变的秘密,而且到最后我们会变成夜叉鬼那样的怪物。见他一言挑明,惊疑之余,我们便留了他,遂才有了后面的故事……”

    他长长叹了口气,幽幽道:“你可能又会发现疑点,在原故事里,只有我一个人活着走了出来……”

    秦如梦跟你金织的记忆和安载禄的话推测,倒斗活动,是在金织的记忆之前,那时他们都还活着,这显然便是他又说了谎话。

    安载禄苦笑道:“那次……我们全部都出来了,而至于那个酒罐里的小妖怪据秀才所说,那便是夜叉鬼了,它是什么变成的,我是不用多说了……”

    秦如梦微微蹙眉,心里有些膈应,便转而问道:“那个古墓,应该就离此地不远吧?这应该是你教内的古墓,你怎又不知情?对于夜叉鬼的秘密,你们有没有什么收获?”

    安载禄苦笑两声,说道:“小姑娘,你可还真是有些心急啊……”

    他清了清嗓子,便又准备回答。

第六百五十六章 诱因(其三)

    安载禄说到这里,便是又剧烈咳嗽了几声,他一看手心,便又是多了一堆零散的、殷红的“花瓣”,不禁打断了他的话。

    秦如梦见状有些赧然、有些歉意,轻声问道:“你没事吧……刚才我那一脚踢伤了你?”她只感觉自己刚才借用吴雪的内力,将这个年近半百的男人给踢出了内伤,不免有些歉然。

    安载禄却苦涩一笑,眼睛看着被火光染红的夜空,长长叹了口气,幽幽说道:“你以为,仅凭一脚,就能把我踹出内伤?”他苦笑两声,喟叹道,“虽然我武功下降的厉害,但也还不至于这样不堪……这是因为,那种奇怪的诅咒……这些年我一直在竭尽全力,想要压制住它对我躯体的吞噬,可是……”他神情显得有些落寞,微微一笑,又接着道:“我终究还是快要到极限了……我能感觉到,我的骨骼、五脏六腑、经脉,都开始产生了异变。”

    秦如梦目光闪动着,看着面前这个因为那种“诅咒”而变得扭曲、丑陋的男人,不由得轻叹一声,她似乎可以看到安载禄最后的模样和结局。

    安载禄萎靡地一声轻叹,说道:“现在……趁着我还残存着人的意志……将我所知道的全部告诉你,希望会对你们这些后辈有些帮助……”

    他换了个姿势,坐在了路边的大石头上,双手无力地搭在膝盖上,眼睛有些出神,少顷,说道:“你刚才问我调查那个古墓和夜叉鬼诅咒的原因……那个古墓确实是埋藏于此地,就在穹木镇外围的狐仙娘娘庙下方……你们若是后来会去那里,应该还能发现有人动过手脚的痕迹,那就是当年我们下斗时开的盗洞。那个古墓,我们五人一直不知道它的存在。那时候……我们五人已经心生嫌隙,金景缎蒙生了退意,而窦沧海痴心于教主之位……我们貌合神离,直到那一天老教主告诉了我们,关于古墓的事……对于那种诅咒,他也所知不多,只是说曾经听闻过,而且也见过。现在,你也应该知道了,那个古墓里,有什么线索……”

    秦如梦回想着之前安载禄给她和吴雪说的故事,在他们下到古墓里,见到了里面的壁画,其场景中就是类似于夜叉鬼的形貌。只是,这壁画又能说明什么呢?她思忖片刻,说道:“我觉得,那壁画里描绘的海外国度,就是溟西国。”

    安载禄微微一笑,说道:“你猜的不错。我们调查的线索,也是都指向溟西国……”他神色有些黯然,喟叹道:“只是当时我们都鬼迷心窍……在那之后,老教主逝世,金景缎出走,我也被推上了教主之位……至于对于诅咒的调查,我们一直在持续着。我调查了很多人变成夜叉鬼的事例,发现这是一种不分性别、不分长幼、不分优劣贵贱的,自上而下的一种诅咒。”

    他缓缓抬起头,眼睛里燃烧着冲天火光,沉声道:“一种诅咒,一种异变,一种腐烂……受到了诅咒的人,最后会丧失心智,变成一个怪物,一个毫无尊严和理智、文明、包容、感恩的野兽。没有人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人发生这种异变,但是这种诅咒真实的存在,横亘古今,悠远不绝……”

    秦如梦听他冰冷阴毒的语气,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她想起了夜叉鬼的可怖模样。它们曾经是人,只是后来因为某种古来有之的诅咒,变成了心智全无的吃人野兽。而且,据安载禄的调查报告显示,这种诅咒,在当今的江湖上毫无预兆地爆发,从蛰伏姿态,突然转变成了恣意之势。

    若是读者诸君有耐心看到此处,应该还能想起很久前的一案。在吴雪一行人初来临江城,从云响寺到百里家的那一起事件。那时候,吴雪和他们刚从江底迷宫逃出来,那是他们初遇夜叉鬼这种怪物。而在那之前,秦如梦便已经开始暗中调查那种怪物,她追寻着线索来到了此地,发现了百里家的秘密。也就是那时候,她开始借用一点伎俩,出入在百里家。

    只是她没想到,百里家那对父子,竟然达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不光暗地里圈养夜叉鬼,还参与了一个极其秘密的活动。而他们也把目光投向了秦如梦这个婀娜生姿、色魅形姣的神秘少女身上。秦如梦发觉了他们背后似乎还有什么诡异,便佯装被控制。结果,就如同吴雪后来从江底迷宫出来以后所见的那样。秦如梦只是知道吴雪离开了英璃城开始动身前往临江城,只没想到却是会在这里,以这样一种方式相遇,不免有些惊惶,还有些暗喜。只短瞬间,她便是灵机一动,装成了另一副模样,以蝶梦的身份留在了他身边。

    那一案,虽然在他们明暗两条线的作用下,成功破获,但是却还是没有挖掘到根源。在百里家地下的密室里,吴雪找到了一些卷宗。而最令吴雪感觉疑惑的是,里面只有一些人变成夜叉鬼的过程记录,却没有做出解释。

    迷题至今未解,故事还待继续。

    在这个看似风平浪静的江湖上,究竟还有多少匪夷所思的事情呢?秦如梦有时候想要一探究竟,可是得到的总是一些模棱两可的答案和忧郁怅惘。她轻轻叹了口气,无奈地摸了摸鼻子,她只感觉自己跟他太像了。而他们之间,究竟是谁影响谁更多一些,不得而知。

    她幽幽道:“那么……关于这夜叉鬼的起源,你也还是没有答案么?”

    安载禄颓然长叹,说道:“没有。可能直到我也变成那样,也不会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了……”他神色悲苦,忽然之间潸然泪下,苦笑道:“我们五个兄弟,都陷入了诅咒……最终……还是闹了个不死不休的结局,只剩我一个苟活。或许他们的死,正是对我的惩罚,让我一个人慢慢变成一只怪物、一个再也没有人性的野兽……”

第六百五十七章 诱因(其四)

    安载禄抹了抹浑浊的眼泪,只是他的眼泪,也全部变成了黑灰色,而不是晶莹剔透的珠液。秦如梦惊愕地看着他手中类似被雨水冲淡的灰烬般的眼泪,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安载禄苦笑两声,说道:“是不是感觉很惊讶?这也是必然……这便是人异变成夜叉鬼的最后征兆。过不了多久,我也会变成那样,没有思想,没有情感也没有希望,像是行尸走肉一般,在这个江湖上游荡,直到遇到那把杀死我的利剑……”

    秦如梦只心乱如麻。对于这种莫名的诅咒,他们没有一点应对办法。没有人知道它的根源,没有人知道自己会什么时候变成怪物。唯有一个神秘的国度在脑海里,成为一个疮痂。

    溟西国……这究竟是哪里?又是怎样一番光景?可能他们现在,一直到往后很久,都不会有答案。

    安载禄重新恢复了情绪,对秦如梦说道:“事情大致也就是这样了。至于我们教内的宝库,我至今也只是听说,却从来不知道它究竟在哪里,而打开它的方法,只有聚齐五枚使者令牌。”

    接着,他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她,充满了不明意味,沉声道:“关于这件事,我给你一个方向吧……你试着调查一下关于那个前朝的神秘组织,也许从他们那里或许会得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他又苦笑着补充道:“只是……历史是不会倒退的车轮,但你若从古至今纵观下来,也还是能发现一些规律……尽管一些古籍和证据都被销毁,但你若是追查下来,一定还能察觉到点什么。我所能做的,也就到此为止了。你们此刻还年轻,还没有被诅咒,或许这些秘密总有一天可以在你们的手里找到答案。”

    秦如梦长长叹了口气,说道:“我想我知道,你为何要毁掉这里了……”

    安载禄看了看被大火吞噬的集镇,默然良久,目光如炬,说道:“这里早在我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就已经建成了。一直到我们五人继任教派使者之位之前,算是彻底凋敝破落了下去。此前,这里的居民都是狐仙教派的教徒,后来也终于是人走茶凉……这是个被诅咒的地方,若是继续让它存留于世,必然还有人会陷入其中,变成夜叉鬼,所以我必须毁了它。”

    一夜波折,此刻天已近放亮,火势也渐渐变小,放眼望去,只见到满镇颓唐,狼藉遍地,浓烟直入云霄,残存的木头还带着丁点火迹。这时候,天空忽然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浇灭了这弥留的火苗。二人这一番说下来,时间也是不知不觉过了很久,忽地听起一声厉声大喝,像是野兽愤怒的咆哮,又像是云层后面的震雷滚滚而来,直震得人心神恍惚。

    秦如梦一怔,从沉思里回过神来,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眉头一皱,心里暗想:“那个涂巫舍又苏醒了么?!”

    她看向安载禄,却只得到他一个极其困惑的眼神,而他作为一个落寞教派的最后一位教主,竟然不知道有一个神话传说里的魔物存在。听闻秦如梦说起涂巫舍,却是惊疑不已,只感觉人世荒唐。

    他只长叹一声,说道:“真是不利之年……魔物不光有,而且还苏醒了……”等他刚想起身前去一探究竟,却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又重新坐了下来,对秦如梦说道:“你且去看看,我先在此地休息片刻……”

    秦如梦闭目凝神,探查着吴雪那一边的情况。那边吴雪和殊鱼的战斗已经结束,看起来他并无大碍。心想:“看来不是因为他们,那又是因为什么?”

    来不及细想,她告别了安载禄,踏着脚步,顶着小雨朦胧,快速地在林间穿梭着。

    与此同时,吴雪也听到了那一声惊天咆哮,他本就与殊鱼经过了一番激烈的内力比拼,此刻已无力气去运气抵御那宛若雷暴一般的巨响,顿时被震得头晕目眩,跌倒在地。

    而殊鱼的情况也不甚好,只见他衣服破了半边,露出了半个肩膀,正背靠着大树喘气。他看着吴雪的左手,此刻那手的异光已经暗淡了下去,可就算如此,他也还是清晰的记着,正是这样一只诡异的手,差一点便将他的内力全部吸干。

    之前在他们用剑比拚之时,一连番的争斗下来,二人手中的剑俱是被震退激射出去。剑一脱手,二人便又是以拳脚内力相搏。

    殊鱼蹙眉看着吴雪的手,说道:“我不知道你的手究竟是怎么回事,但若是你想凭借这个就打败我,只怕是痴心妄想。”

    吴雪面露微笑,只见他眉眼一沉,嘴角浮现出一丝狡黠的冷笑,像极了某个人。他就这么看着殊鱼,冷然道:“久闻青炽二元功的盛名,如今既得一见,若是不亲自试一试,岂不遗憾?”

    “很好。”殊鱼正暗自运功,冷笑一声,说道:“那就让你见识一下!”

    一声厉喝,他便是迈开步子,直朝吴雪奔袭而去。吴雪之前一直在暗暗调息运气,这只手,他从来都未真正动用过。这只手的力量,令他自己都深深为之畏惧。他不敢保证自己能否控制得了这种力量,但是也许就是像游天星曾经对他说的那样,如果他不尝试控制这种力量,恐怕会被反噬。

    既然退无可退,那就迎头赶上。只见他身形一动,便是迎着殊鱼奔去,二人拳脚相加,唯见令人眼花缭乱的出手招式。他们俱是集中了全部注意力,无论是身法,还是招式,皆是发挥到了一种极致。

    殊鱼冷然一笑,厉声道:“这就是你的程度?不过尔尔!”

    言罢,他忽提一股内力,其功法有一巧妙之处,便是以一人之体,酝酿贮藏两种内力。而他自幼便修习此功,虽然算不上尽善尽美,但也是逐渐领悟到了其中的奥妙之处。只见他运功之间,周遭身体的空气蓦地一震,两股内力在双掌间凝聚,青炽两道光缭绕其间。

第六百五十八章 群魔乱舞

    殊鱼言罢,吴雪顿感周遭空气浑然一震,震颤着**乃至于灵魂,皆是为之一黯然,那种庞大的威压像是掀起的巨浪一般奔涌而来。他咬紧牙关,放低了身体,将全身内力凝聚在左掌,只是吴雪对于内力的掌控,远还不如自幼修习青炽二元功的殊鱼,待他双掌间裹挟着激风与两股内力逼近之时,还未完全调运起内力。奈何情急之下,无暇顾及到此,吴雪心想:“拚就拚吧,我倒要看看这招,究竟能发挥出怎样的实力!”

    转而,他迎头赶上,凭地那单单一只左手,正面硬撼下殊鱼纠结了全身内力的一招。二人之力相触之间,忽感周遭空气一抖震,一声闷响,顿时一股激浪在林激散开来。

    宇文泰看得心惊肉跳,隔着不远的距离,见到他二人这般阵仗,直震撼地目瞪口呆。你瞧,幽暗林间,青炽两道异芒犹如龙凤齐飞扬,登时林木摧折朽断,百叶蝶般纷飞。而在另一边,却是格外暗沉的紫黑色云烟状。他看见吴雪有些吃力地强顶着,身如负着狂乱潮涌与崩摧山脉。在他的左手间,激荡着狂乱的紫色光芒,其间缭绕着犹如群魔乱舞般的黑气。正如“龙凤翔于天空,群魔人间乱舞”。

    宇文泰心中惶然,暗想:“我是自不如那悬剑堂的小子,只不曾想吴雪那软面团般的小子,竟然有此异力!”他不禁感叹二人实力高强,各是深藏不露。殊鱼此前已经与他交过手,却也是没想到还有此等实力,竟然可以不作休息便接着陷入另一场争斗。反观吴雪,他怎也么想到,这小子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像个大姑娘一样,却又此等神功。

    宇文泰惶然地看着吴雪紫芒妖异的左掌,却也是怎么也想不到,这江湖上下有哪一门、哪一派是运用的此等诡异神功,炼之左手尽紫,其中洁暇各犹如璞玉;运之傲世独立,左右黑气缭绕如同群魔乱舞。

    “这小子……来路不明……”宇文泰揣摩着吴雪的武学功底源自何处,可只瞧他面对将近大成境界的青炽二元功,也是完全不落下风,更是惊疑,暗想:“这倒是一个邪门的功法……”他仔细回想了一番江湖上的各大门派,就算是诡异如天工阁,也不曾见过这般神功。

    这么想着,宇文泰忽然一怔,额角划下一道冷汗,喃喃自语道:“难道……难道他是……?!”

    且看那边,吴雪正悍命与殊鱼以内力相搏着,他额间沁满汗,宽袖与衣摆齐皆翻飞,呼烈作响。若是明眼人来看此战局,吴雪虽然还未落败,但俨然被殊鱼的青炽二元功的两道互异的内力压制的够呛,那两道青炽之芒,如同龙凤双绞,而吴雪的内力全然被压制。所谓孤掌难鸣,是为如此。

    殊鱼见吴雪左掌诡异,本以为会是什么不出世的绝世神功,可不曾想接触下来却是软绵绵的,像是巨石落进了万里云海,只顾下坠。他有些诧异,嘴角浮现一抹冷然的笑意,心想:“看来这小子也不过是虚张声势,此掌看起来虽然宛若紫玉,但终是其内力不济,怎也奈何不了我的青炽二元功!”

    这般想着,蔑视之感更甚,从内里提起一股力,厉声道:“我本以为你能给我一些惊喜,可没想到也是个只会耍嘴皮子的花架子,这就解决你!”

    随着殊鱼放下惕励,提将起自身的内力,忽然间,只见场中青炽两道激芒更甚,狂乱的劲流席卷而来,登时飞沙走石,满场犹如鬼魅横行,令人见之心惶惶。

    宇文泰冷汗直流,心口噗通噗通直跳,心想:“这小子……这小子如果真是那魔头的弟子……就不该如此啊……”

    他见吴雪被殊鱼力克,只暗自惶惑不已,宇文泰见了吴雪的左掌,思索一阵,终是想到了一个人。确切来说,他不是个人,而是个大魔头,乃是曾经整个武林的公敌!他冷汗长流,眼睛因为惊惧而大睁着,就连嘴角也是挂着一个极其古怪的惨笑。

    宇文泰心中惴惴不安,想道:“如果这小子真是师出魔类,就不该是这样狼狈不堪之态……”

    正值他此般想着,忽见吴雪脸上浮现一抹冷冽的笑。殊鱼只当做吴雪内力远不及他,顿时兴意阑珊,只想着立马解决掉吴雪,去跟金织汇合,却不曾想这正是吴雪的诱敌之计。他假借自己内力不济,诱他放下戒备,施展出远超于他的力量。

    吴雪冷冽一笑,沉声道:“来的正是时候!”

    话音刚落,只见林子里光影忽地一黯然,直让人觉得灵魂在震颤,宇文泰顿时一眩晕,心神恍惚,差一点从树上跌落下去。他定了定心神,再往吴雪那边瞧去,顿时骇然失色。

    只见那原本在吴雪掌间游离不定的紫黑色烟气,忽而暴涨,像是厉鬼一般吞噬着殊鱼的内力,只一瞬间,那两道青炽之光便黯然了许多。

    随着殊鱼的提力,吴雪忽而将内力的输送转变成了防御,猛一吸力,将自身的内力收回,而那内力犹如附骨之疽一般吸扯着殊鱼的内力,直直地将他两道内力往自己身体里吸扯,像是一个地狱的魔窟,吞噬着来犯者!

    殊鱼发觉了此般异变,登时骇然失色,他只感觉到,自己的内力像是打在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魔窟里,而且还在不断吸扯着他的内力堕入其中。

    他惊诧不已,只心想:“这小子有古怪!这到底是什么邪门歪道?又怎能将外人的内力给强行吸走?!”

    转观吴雪,他驱动只左手一掌,曲掌如同紫色魔爪,衣摆乱舞,神情俱厉地喝道:“来吧!我看看青炽二元功,在我的体内,能发挥到怎样的功效?”

    说着,他忽地将左手往后一拉扯,而殊鱼骇然不已,想要拚命将不断流失的内力收回,可是他双手却像是被吴雪的左手黏住了一般,他的身子随着吴雪的拉扯而忽然一震。

第六百五十九章 群魔乱舞(其二)

    吴雪眉眼一凛,嘴角微微上翘,俨然是一个冷冽的笑意,只见他神色凝重道:“来,让我看看,你的青炽二元功在我的体内,能发挥出怎样的效果!”

    说着,只见吴雪将左掌往回一掣,后退一步,令人惊奇的是,殊鱼竟然也随着他的动作而忽地一进,却怎么也摆脱不开吴雪的掌力。

    宇文泰见了,登时骇然失色,那口似有鼓擂,失声道:“来了!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他一咬牙,沉着眉眼,神情显得极其纠结凝重,心想:“这小子果然是出自自魔教!”他本以为吴雪会是个比较不错的人,他们也许可以成为朋友,只没想到,这小子看着羞赧内敛,实则是一个魔教的孽徒!他心中一恍然,不禁露出了一丝苦笑,心道:“也是……也是,正派人士里,又何来此种邪功?”

    此般想着,不免有些羞愧。作为一个武林泰斗少林派的弟子,竟然跟一个魔教余孽为伍,这若是让武林人士知道了,只怕自己也会被群起诛之。

    宇文泰想起,自己的师傅惠心大师曾经跟他说过:“泰儿,你心智不坚,容易受外界影响。意真波,乃是我少林派的镇派之技,当年由我的师傅星妙大师所创。他虽然已不问世事,但你绝不可辱没他的名声。要知道,对一个男人来说,面对的诱惑可不单单是浮华之色。你且记好,外魔心魔皆是魔类,你万万不可与之为伍,否则,我可是要废了你的武功。”

    见到这一副诡谲多变的场景,宇文泰回想下来惠心大师的教诲,登时冷汗长流,浸湿了衣衫,他神情纠结地看着吴雪,只心道:“小子,也许你人不坏,但可是入错了道儿!”

    他心下里黯然,喃喃道:“本以为可以多一个朋友,却没想到你偏偏是一个魔教走狗……”

    此般想着,他顿感气馁不已,便也不再为吴雪暗中打气,而是转而调理起了内息,好稳定住之前跟殊鱼相搏时损耗过度的内力。

    而另一边,吴雪与殊鱼正斗到了紧要关头。殊鱼感觉自己打出去的内力就像是被一个无底洞吸住了一般,任是他如何拉扯,终究是摆脱不开吴雪那一只左掌的纠缠。而吴雪的手,就好似有吸引力一般,强吸着他的双掌,被他粗暴地拉扯着。

    吴雪冷冽一笑,眉宇间隐隐有些许浊黑之气缭绕,那一双凤眼,此刻正孤傲又狡猾地看着殊鱼。早在他在不知不觉间,便已经变得不像是他自己,而是被一个人潜移默化地影响,像极了那个性格古怪的姑娘。

    随着殊鱼的内力被他强横地吸扯进自己的身体里,吴雪心想:“这青炽二元功果真霸道,只这么一点,我的手臂就好像是被两股力量纠缠……”

    对于这种力量的掌握,他依旧算是个入门级别。吴雪只知自己这只左手可以吸噬他人内力,再推将出去,完全还没有掌握其中奥妙。他强行吸扯了一阵殊鱼的内力,只感觉左臂酸麻,衣袖登时被两股力量缱而绞碎,可此时便已然到了紧要关头,殊不可大意。

    殊鱼想要将双掌掣回,可是奈何吴雪的手吸扯着他,却是怎也退还不可。顷刻之间,他便是感觉身子一软,几近三层之力被吸去。他生拉硬拽,直急得满头大汗,却也是奈何不得,索性将心一横,心想:“你不是妄想要吞噬我的内力吗?我让你吞个够,撑死你!”

    他呼喝一声,双掌齐推,一股蛮横之力横冲过去,顿时轰然一声惊响,股股激浪直扑吴雪。吴雪对于此道本就掌握的不甚明了,此般殊鱼准备来了个鱼死网破,顿时也是骇然,只见他身形被劲力逼迫地倒退两步,而那青炽之色俨然盖住了紫黑色的烟气。

    殊鱼的内力横贯入吴雪掌内,忽地令他心神一荡,而吴雪明白,如此下去自己必然会被这两股在体内横冲直撞的内力伤了经脉,是以立马收住掌力,不再吞噬殊鱼的内力。

    见状,殊鱼心头一喜,心想:“这小子这招虽然诡异,但果然内力不足以炼化我的青炽二元功!”此般想着,他冷然一笑,厉声道:“你也瞧好,小爷我今日便让你瞧瞧,偷来的,终究比不过自己得到的!”

    话音未落,便见青炽两道精芒轰然乍现,他双掌先是一掣,双臂呼烈打了个掌诀,凝结起毕生所练之内力,忽地将双掌横推,顿时一股劲浪犹如排山倒海之势,奔涌向吴雪。

    吴雪眼睛大睁,冷冽不已,他能感受到这令人惊叹的力量。他忽地将身子微曲,从内里提起一股气,只见左掌心内突现两道异芒,分明便是殊鱼所使的青炽二元功的内力,其间裹挟着阵阵黑气,左掌发散出灼灼的紫光。

    这青炽二元功,非得是双掌齐用不可,可见到吴雪只一手便掌握了青炽二元功的诀窍,殊鱼也是不由得一怔,心中暗恨,想到:“只凭一掌之力,便想要控制住这门功法,无非是痴心妄想!”

    想着,他便已攻了过来,吴雪也是正面相迎。短暂的静默之后,忽闻一声轰响,顿时一股劲流激散开来,只将宇文泰给吹了出去。

    他骇然不已,在空中稳定住身形,连退了数步,朝那边望去,也是不由得一怔,心想:“魔教招数果然诡异,竟然可以吸收他人之力,化为己用。”

    吴雪此刻有了两种力量,一是本身的内力,二是殊鱼的青炽二元功,这弥补了他内力的不足。只见二人先是相拚了片刻,吴雪将要落败之时,忽然提起了自身的内力,而这一下,顿感其间还夹杂着本不属于自己和殊鱼的内力,三种力量交横在一块,硬是挡住了殊鱼这悍然一招。

    一道异光像是雷电一般在林子里闪过,接着便是宛若震雷的轰响,只震得宇文泰心神激荡,便是提起了自身的内力抵御此般冲击,也还是仓皇失措,后退了数丈。

第六百六十章 苏醒

    宇文泰本察觉到吴雪身上的武功并非出自正派,心里不免黯然,遂兀自打坐调息去了。只不曾想,林子里的动静越来越大,一伙儿电光石火,一伙儿狂风大作。他闭着眼睛,眉头跳动着。在这样的恶劣环境下,宇文泰急躁的毛病就又犯了,心里不断想着惠心大师对他的告诫,切记要秉守己心,不可被外界纷扰所干扰,这对自己的心性,乃至意真波的修炼,都有着效用。

    可是……

    在这冲突的范围内,宇文泰感受着股股激烈的气流冲撞而来,不断地用意真波的要领来驭气护体,可奈何到了吴雪与殊鱼相搏的紧要关头,一阵短暂的寂静之后,忽而一道白光闪过林间,将幽暗的环境照得透亮,接着便是犹如震雷一般的轰响。

    宇文泰感受到了这两股庞大力量的威压,心中一凛,低声吼道:“我倒要看看……?!”

    可是话音未落,他整个人便像是树一般被“连根拔起”,身形不稳,直被掀翻在地,随着周遭的树叶、错枝,一道儿被划拉了出去。

    这一番震荡,宇文泰撞了个七荤八素,他忍着疼痛,稳住了内息,在半空中一翻身,犹如北斗曲折而行,连退出数步,这才稳住身形,逃出了冲突的范围。

    迎面而来的,是从幽暗林间不断刮来的冷风,还有扑面而来的树叶。待这一切都平稳下来,宇文泰这才长长叹了口气,说道:“这两人……竟然会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只不知结果如何?”

    他蹙着眉头,双眼凝神,默默地盯着那边,此刻那里已经寂寥无数。宇文泰心情格外复杂,他一方面念及与吴雪短暂的交情,一方面又厌恶他是魔教中人的身份。

    良久,宇文泰长长叹了口气,幽幽道:“我总不能不管你的死活吧……”

    说着,他便纵身一跃,朝他们那边赶过去,越往那边去,越触目惊心。只见靠近冲突中心的地方,如若屏障般的林木的枝叶被削掉一大半,其间断枝裂根,不计其数。

    再往里去一段距离,赫然便见地面上一道深深的凹痕,足有数丈长。宇文泰暗自心惶惶,往那边赶去,只见在这段凹痕两边,正是殊鱼和吴雪。

    此间战况尤为激烈,只见殊鱼背靠在一棵大树边上,剧烈地喘着粗气。他一手按着一条胳膊,两条衣袖已经被绞碎,露出了线条分明的双臂。而在另一边,吴雪正像是木头一样站立着,颔首垂眸,头发垂散着,看不清面容。只见他的衣衫被扯裂半边,露出了左半个肩膀和手臂。他的左手,依旧微微闪动着紫黑色的幽光,显得极其暗淡,掌心还在不断地滴着血。

    见状,宇文泰轻叹一声,朝吴雪喊了一声:“欸,你怎么样了?”

    吴雪没有动静,身躯僵硬,就像是一尊雕像。半晌,他才缓缓抬起头,透过额前的长发,宇文泰朦朦胧胧看见了吴雪的双眸,顿时身子一寒,一个凉气从脚底上涌,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在他抬头的一瞬间,那双眼里似乎闪过一丝冷冽的黑气,极其空洞,极其冰冷。也许是宇文泰的错觉,那种眼神只一瞬间就消失了。

    吴雪缓缓从刚才激烈的战斗中回过神,见来者是宇文泰,便露出了一丝苦笑,声音沉沉的,说道:“我没事……”

    宇文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只感觉这小子愈发“邪性”了起来。从他的身上你似乎找不到一点光亮之处,你只要一看到这样一个人便会觉得,他置身在一望无际的黑暗之中,似乎就连他的心也是被阴云笼罩。这就是他给人的感觉,总的来说,是一个站在阴暗角落里,很容易就被忽视的人。

    “真没事?”宇文泰看着吴雪的手,狐疑地问道。

    吴雪微微一笑,从一块石堆里找出自己的手套,重新戴上,说道:“结果已经出来了,正如你所见,我们差不多是个平手……”

    宇文泰惶然看了看殊鱼,却只见他正沉着眉眼,冷冷地盯着吴雪。刚才那一招,几乎消耗了他全部的内力。殊鱼明白,他们绝非是像吴雪所说是一个平手。他能感觉到,在吴雪的左手间的力量,超出了常人能忍耐的极限,那是对身体的,也是对心理的重负。

    但是有一点一直很让殊鱼疑惑,刚才在战斗之中,他能明显察觉到,在这只手里,有不下于三个人的力量,其中一个是他被吴雪吸收的,还有一个是属于吴雪自己的。那么,那多出来的第三个人动物力量,是谁?

    只是一番战斗下来,殊鱼便感觉到一种痛彻心扉的凄凉,就像是荒原上的三丈之风,割舍不断,连绵不绝。他们自吴雪那里蔓延而来,濡染了他。

    殊鱼不禁想:“这小子明明看起来年龄不比我差多少,怎么感觉内心却住着一个耄耋老人?”

    他第一次感觉到,原来一个人真的可以在十几岁就过完一生,他看起来不过是少年,但内心已经是一片荒野。这可不是矫情啊,如果你有仔细观察这个江湖的话,你就会发现,这个江湖并不是每个人的江湖。它永远都只是少部分人的娱乐场、凄凉屋,大部分人都在麻木待死。

    但是殊鱼也能明显感觉到,吴雪对于这邪门功法的掌握,并不甚高明。无论是运用时的方式还是态度,都比较生疏,就像是一个只靠蛮力的武夫,想要用威压强逼一个人低头。

    “这小子……”殊鱼不禁暗叹道,“这小子内心里藏着什么样的怪物?”

    就在三人僵持之时,忽闻远处一声惊天咆哮,接着一股劲流横穿茂密的林地,枝干震颤,千叶抖落,整个大地都在为之动容。

    殊鱼一怔,心间惶惶,暗想:“怎么会这么快,难道那人计划提前了?”

    此刻,天将放明,远处乌云密布的天空,抖落下道道光芒,在平原上熠熠生辉。也就是这时候,天空毫无预兆的下起了小雨。

第六百六十一章 苏醒(其二)

    随着那一声惊天咆哮直冲云霄,天空中连绵的乌云赫然被冲破一个缺口,万丈光芒降世,在这片广阔的平原上熠熠生辉。整个大地在为之颤动,河流在沸腾倒流,天空黯然失色;万兽奔逃,千鸟飞绝,堂前烟火俱湮灭,唯有魔神降人间。

    这个世界一片苍凉。就算横亘千秋万载,却还是一片寂乐轮替的焦土。

    吴雪三人被这一声咆哮,震得脑袋嗡嗡作响,整个大地都在颤抖,身子一阵摇晃,几欲站立不稳。

    殊鱼一阵心儿惶惶,惊想:“难道那魔物提前苏醒了?怎么会这么快,未免有些太仓促了吧……”

    他透过林隙,看向异色的天空,不禁喃喃自语道:“那个人,来了吗?”

    吴雪稳住身形,惊诧道:“难道是那魔物涂巫舍醒了?怎么会这么快?!”

    宇文泰惊惶道:“你不是说,它每苏醒一次,都会消耗巨大的能力么?距离上一次苏醒不过才短短一夜,难道是有人打扰了它的清梦?”

    吴雪摇了摇头,思忖道:“不应该,不应该啊……据史料记载,这涂巫舍苏醒一次,差不多便是要休眠数年。难道……难道真的有人唤醒了它?可是,谁又能做到呢?”

    闻言,宇文泰不禁苦笑两声,扶额道:“看来你的理论分析,也有不靠谱的时候。不对,光是理论分析,而不靠实战来检验,什么时候都不靠谱,只是纸上谈兵吧?”

    他二人不禁相视一笑,宇文泰微微一楞,转而把眼光挪开,心里只怪自己一时情急,竟然忘了他的魔教身份。

    宇文泰暗暗叹了口气,心想:“你若不是魔教中人多好?没准我们可以成为患难之交……”

    吴雪心里疑惑不已,问殊鱼道:“你知道,这涂巫舍是怎么回事么?”

    殊鱼冷然一笑,说道:“我们对这个魔物不感兴趣,只是受别人委托。”

    吴雪心想:“他说‘我们’?难道他们不止一个人参与此事?委托又是怎么回事?”

    可正待他还想继续提问,便听林中一阵窸窣,一个披着斗篷,整个脸隐藏在帽子后面的人出现了。她的脚步和身法极其轻微迅捷,落在了枝干上,手里还拿着殊鱼的名剑“鹊刃”。

    殊鱼见到来者,不禁一笑,有些赧然地说道:“呦,是你啊。你跑到哪里去了,我找了你半天……”

    说话声是个女子,她的脸微微从帽子后面抬起,瞥了瞥吴雪和宇文泰,悠然道:“你就是这样找我的?看来这里发生过一场不小的争斗啊……”

    殊鱼傻笑两声,那女子忽地将她手中的剑抛出,只见一道白光莹莹,便落入了殊鱼之手。

    那女子说道:“你的剑,可不要再乱丢了。下次我可不帮你找!”

    殊鱼接过剑,将其收回剑鞘,悠然一笑,说道:“多谢金织姑娘。”

    他转而问道:“那边……怎么了?”

    金织微微叹了口气,幽幽道:“出了一点差错……有个人闯了进来,提前唤醒了涂巫舍。你还能走吗?”

    殊鱼一听,顿时来了劲,双臂一齐弓起,胳膊上的肌肉虬结起来,悠然一笑,说道:“嘿嘿,姑娘放心,我身强力壮,这点小场面还难不倒我!”

    金织冷冷地睨着他,嘴角古怪地撇了撇,似乎是想笑但是忍住了笑,冷淡道:“哦,既然如此,那就快点跟上。我们的计划竟然被一个无名之辈干扰,得去教训一下。”

    殊鱼眼中光放,慕艳道:“哦吼吼,金织小姐罕见的发怒了,真是让人有些期待啊!”

    “别废话!”金织言罢欲走,殊鱼赶忙跟了上去,回头对吴雪和宇文泰冷冷地一笑,说道:“这次就先放过你们,下次我们再来比过!”

    吴雪不禁暗自发笑,心想:“这悬剑堂的小子,还真是精力旺盛……”他看了看那个名叫“金织”的姑娘,对她的身份和来路很是好奇,不禁想:“看来他们是一伙的了,只是不知道,他们接受的是什么委托呢?又跟此事有什么关系?”

    金织斜睨着吴雪,突然说道:“你就是大名鼎鼎的雪公子了?”

    吴雪一愣,抱拳道:“正是在下。公子之称不敢当。”

    金织微微撇嘴,冷淡道:“一夜临幸一十二位小仙女,那可是就连皇帝老儿也没有的本事,公子之名实在是有愧与你啊……”

    闻言,宇文泰顿时噗嗤一笑,而吴雪脸上一热,尴尬无比地说道:“这……这是个误会……”

    金织略带鄙夷的说道:“亏了她还对你这么死心塌地。我本当以为她是忠贞与你的之间的感情,原来她也只是中了一个风流成性的公子哥的毒了……”

    吴雪还想说些什么,可却被金织干脆利落地打断了,“你的花言巧语就对别的女孩子说吧,我很忙,没兴趣听你瞎扯……”最后,她还威胁似的对吴雪警告道:“你可别伤了她的心……否则,我定要把你送到京中当个太监!”

    宇文泰噗嗤一笑,说道:“那感情好啊,我在京中倒有些门路,定能给雪公子安排妥当喽!”

    吴雪咬了咬牙,恨恨道:“你到底是哪一边的?”

    说罢,金织便率先一步,朝着涂巫舍的方向去了。殊鱼脸上带着古怪的笑意,说道:“不打不相识,在下姓谢,名字嘛……就叫殊鱼。注意身体啊,我们可还没分出个高下,再会了!”

    待他们二人离开后,吴雪这才从沉思当中回过神,长长叹了口气,幽幽说道:“看来……我得想想办法,怎么恢复我的名誉了……”

    宇文泰鄙夷地看了他一眼,略带讥诮地说道:“名誉?身为魔教中人,还看重名誉?”

    听他这么说,吴雪微微一愣,诧异地说道:“在下虽然算不上是什么名门正派,但也绝不是魔教中人!”

    宇文泰幽幽叹了口气,说道:“可是你浑身的邪门功法,倒是跟从前一个大魔头很像啊……”

第六百六十二章 女魔头传说

    宇文泰恨恨一咬牙,眼睛略带讥诮地斜睨着吴雪,冷冷道:“可是你的左手你要怎么解释?一身邪门功法,可是跟从前那个大魔头很像啊……”

    闻言,吴雪微微一怔,错愕道:“大魔头?!”

    宇文泰冷哼一声,双手抱着胳膊,讥笑道:“怎么样,无法做出解释吧?”

    吴雪不禁苦笑,喟叹道:“你说的什么大魔头,我根本就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他神情落寞地看着自己的左手,它依旧微微闪动着暗紫色的异光,显得格外邪魅诡异。这样一只手,就像是一只假手安插在人身上一样诡异。

    吴雪知道,武林中曾经有一些奇人异士,他们不修所谓正道武功,偏偏剑走偏锋。其中一项,就有人斫掉自己的手,将打造出来的机关手臂安装在自己的身上,达到了出其不意的效果。但那总是少数。

    这只手可不是一只假手啊。吴雪能清晰地感受到它在自身上的存在,他与它相同,互相依存。

    宇文泰神情古怪地瞥着吴雪的紫色左手,说道:“雪公子不是见多识广吗,青炽二元功和我少林派的意真波一眼就看出来了,又怎会不知我所说的那个大魔头是谁呢?”

    就在这时,大地又颤动了一下,一股气浪裹挟着断枝落叶席卷而来,横贯过密林,晨曦的微光抖落在林间,更为此情景增添一分容情。

    吴雪和宇文泰二人伸手遮住脸,待这阵震荡过后,便只听几里地外轰然传来一声咆哮,直冲云霄,席卷大地,天地不禁陡然惊变。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说道:“比起这些事,现在重要的是那边那个苏醒的魔物涂巫舍吧?我们边走边说吧……”

    说着,他转身欲走,却被宇文泰横穿过来,挡住了他的去路。

    吴雪一怔,诧异道:“你这是为何?还望宇文兄分清主次。”

    宇文泰恨恨道:“你话不说完,我就不让你走!”

    吴雪一愣,苦笑道:“你怎么像个娘们一样,纠缠不休……”

    宇文泰听他这么说,也是不禁赧颜苦笑,喟叹道:“也难怪……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只是,这个大魔头,乃是从前的武林公敌,无论是正派,还是一些旁门左道,都将她划进了‘邪佞录’。你应该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吧……”

    他们二人穿行在林间,边走边说起这个神秘莫测的大魔头。吴雪听了宇文泰的话,愈发觉得疑惑,他怎么也想不起来,武林上还存在过这样一个成为公敌的女魔头。

    吴雪疑惑道:“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我没有看过什么《邪佞录》,其他一些江湖魔教中人我倒是知道一些……比如从前的妙夜郎君,还有百花散人……其他的就一概不知了……”

    宇文泰眼睛怔怔地看着远方,接连不断的树木在他们身边擦过,良久,他才幽幽叹了口气,说道:“你说的妙夜郎君还有百花散人,我也知道。他们虽然行事诡异乖僻,但还算不上是真个武林江湖的敌人……”

    吴雪又回想了一番,他看过很多正派豪强的故事,也看过一些行事乖僻之类,但是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到有哪一个女子会像宇文泰所说的那样,是个武林公敌。但见宇文泰神色,显得格外凝重严肃,总感觉这个魔头格外厉害,必是有过惊世骇俗的作为。

    “那个大魔头到底是谁?”吴雪不禁问道,他古怪地笑了笑,接着道,“她该不会是天工阁的前阁主玉先凤吧?”

    宇文泰诧异地看了吴雪一眼,怪笑道:“你还真是敢猜啊……天工阁的前代阁主你都敢妄自揣测,若是让玉奶奶知道了,必定会将你抽筋剥皮的……而且你也该知道吧,天工阁与皇家有撇不开的关系,你总不该说,那个大魔头是出自皇家吧?”

    闻言,吴雪不禁苦笑,说道:“玉奶奶?你叫玉先凤……奶奶?!”

    宇文泰鄙夷地看了看吴雪,心想这小子太过大惊小怪,在云上天都,说一说扯一扯,到头来差不多都是亲戚,再不济也是认识人。既然是认识人,那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关系。

    他说道:“对啊……她与我家倒也有些关系,就算是我老爹,也得叫她一声姨母……”

    吴雪嘴角抽了抽,心想:“这到底是怎样一篇小说呢?人物关系为什么会这么复杂?”

    他一肚子疑惑,便接着问道:“那么说来……她是你的姨奶奶了?”

    宇文泰点了点头,喟叹道:“玉先凤是我奶奶的亲妹妹,她们姐妹俩皆是玉抚盛老爵爷的妹妹……而且……我父亲宇文荣拓……是玉抚盛玉老爵爷的……”

    “……的什么?”吴雪苦笑道。

    宇文泰叹了口气,幽幽道:“他是我父亲的干爹……”

    吴雪:“……”

    他苦恼地挠了挠脑袋,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吴雪不禁想:“难道这些大人物的关系,都是这么复杂么?!”

    吴雪定了定心神,以一种比较平和的心态,缓缓吐出一口气,问道:“那么玉舞焉……”

    宇文泰笑道:“她是玉老爵爷的亲孙女,也算是我的妹妹啦……”

    吴雪不禁苦笑,笑得很难看。有了宇文泰的证实,玉家的人物还有宇文家的人物算是大致露出水面了。吴雪虽然有想到过玉先凤与天都玉家的关系,但没想到他们之间的关系这么亲近,而他也怎么没想到,玉先凤也算是玉舞焉的姑奶奶了……

    理清这些人物关系,吴雪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他甩了甩脑袋,长长吐出一口气,苦笑道:“好了……你们两家的关系,我大致清楚了……那么……既然玉先凤不是你说的那个女魔头,那么她会是谁呢?”

    宇文泰却迟疑片刻,狐疑地看着吴雪,冷冷道:“我现在还不能信任你,你小子来路不明,万一你知道了我家族的底细,要来害我怎么办?”

    吴雪不禁苦笑,心想:“你已经全然告诉我了……”

第六百六十三章 女魔头传说(其二)

    吴雪苦笑道:“既然你还不信任我,又为何要告诉我家族内的情况?”

    宇文泰一怔,对此无言以辩。他脸上一热,冷哼一声,说道:“那是因为你对我的家族来说构不成威胁。好了,我都说了这么多,你也该告诉我,关于你的身世了吧?这样才对等。”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说道:“我家里没什么好说的……”

    他脑海里闪过冲天的火光,还有疏乱的人影,哭喊声……那些,都随着一场大火化为了灰烟,不复存在。唯有在吴雪的记忆里扎根,偶尔还会钻进他的梦境里,形成袭扰他的梦魇。

    宇文泰见吴雪面露苦色,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无言的悲哀之中,只感觉他有着一段难以述说的往事,心里便不由得有些软了。

    这时,倒是吴雪先开口了,“我家原来在芙蓉府,便是芙蓉城的吴家了……”

    宇文泰斟酌了一下,喃喃道:“芙蓉城……吴家……”他苦笑两声,说道:“没听说过……”

    吴雪面露苦涩,喟叹道:“这也是难怪,我家也顶多算是当地的一个小名门望族,跟真正的皇亲国戚比起来,还是有着天壤地别的……”

    宇文泰仔细想了一下,在朝中似乎也没听说过有哪位大人姓吴,而且在天都姓吴的人家并不多。只是这时候,宇文泰脑海里闪过一道光,眼睛也不由得微微睁大了一圈。

    “吴家……吴姓……”宇文泰额角流下一道冷汗,心想:“难道会是吴公?”他很快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说道:“往事不提也罢,只徒增伤心。”

    吴雪微微笑了笑,说道:“说了这么一大圈,既然玉先凤不是你说的那个女魔头,那么那个女魔头是谁呢?”

    宇文泰微微蹙起眉头,仔细思索了片刻,整理了一下头绪,这才对吴雪娓娓道来。

    话说,在距离今天大概一十八年的江湖,远比今天要复杂的很多。在那个时期,没人知道是什么原因,也许是年代关系,又或者是某种机缘巧合,诞生了一大批武林豪强。就算到了今天,他们也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他们分散在江湖各处,或集或散,有的是江湖上各大派的门人,有的是自由散漫的江湖独侠。关键的两个人物,比如从前吴雪见过的妙夜郎君,他曾经就是铁剑门的弟子,而与之相反的,便是江湖人颇为忌惮的百花散人。

    他们性格迥异,武功各异,恐怕除了同是那个时代诞生的豪强以外,他们没有一点共同之处。正是那个如同春天降临,百花齐放的时代盛况一样,一些高手凭借江湖道义扬名立万,虽然行为性格上面有些别扭,但好歹算不上是不分情理、为恶多端的奸邪之徒。

    唯独某些人是例外。同样是扬名立万,但却是以另外一种方式。其中有个女魔头,生性阴毒,奸猾无比,曾经是个令朝廷颇为头疼的女飞贼。据知情人士(说是知情人士,也未必真的了解这个女魔头)说,此女正值花季,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花季少女,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盗贼、杀人魔头。

    她作案不分白天夜晚,但就是没人知道她究竟使了什么**汤或者是什么障眼法,能掩人耳目。反正没有人知道此女长相究竟如何,其真实年龄、籍贯也是罕有人听闻。

    关于她的坊间传言很多,但大多不可信。有人说,她是个狐妖变成的妙龄少女,实则是一个老妖婆。她精通狐妖魅术,见者神魂颠倒,且吸噬男人们的精魄修炼妖术,受害者不计其数。这其实就比较偏向自身的主观臆断了。因为恐怕没有一个男人不曾幻想过,有一天会有一个狐仙小姐姐从天而降,从此过上没羞没臊的生活。

    还有另外一种说法呢,也比较有意思,但是更离谱。说是这女魔头,乃是一个大男人所扮,他假借男人们的浪漫幻想,真以为会有狐仙娘娘到我家的美事,便轻信了他,和他……

    吴雪只苦笑不已,心想:“这也太离谱了,且不说他会不会被发现,就算是真有一个男人面若女子,但其他的一些特征也很难掩饰。除非……”

    他赶紧晃了晃脑袋,打消了脑海里不太好的念头。于是,宇文泰便接着上面的话,继续说了。

    不管民间如何揣测,将其美化的多么浪漫且美好,犯罪就是犯罪,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容貌、年龄、家世而改变。

    因为这女魔头屡次犯案,且劫持掠夺的都是一些大户人家,甚至有一位王爷的府宅被盗,朝廷震怒,便钦点了一位朝廷断案神手前去追查。或许是为了跟朝廷作对,她还在犯罪现场留下了大量的证据,并且在墙壁上画下了一个类似于“皇帝戴冠冕”的画像。若真就只是这样,修仙皇帝他老人家也未必真的就会发火,没准会给这个妙女子取一个比较不错的道号:九天雷霄玄女扬威仙子幻梦大娘娘。

    若真的是那样,没准会成为一段江湖美谈。只是这女魔头,看起来并不太喜欢喜欢炼丹修仙的皇帝,在她在犯罪现场留下的画中,皇帝总是跪着的,并且还是一副痛哭流涕的模样,在旁边还有一个手拿着传国玉玺的女子,在那里仰天大笑。

    这下可算是触动了龙之逆鳞,皇帝震怒,天下俱颤。这可是逆反,这可是死罪,要连坐九族的。

    于是,皇帝第二次罕见的有一天没有修仙炼丹,而是气地把冕冠朝地上一扔,将龙袍扯下,恨恨地踩了几脚,搞得下方大臣们面面相觑,以为皇帝在通往仙途的道路上有了重大的进展,遂不再需要人皇的象征,便准备道贺。

    可不曾想是想拍马屁,却会错了圣上之意,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得知圣上为何震怒,大臣们松了口气,还以为是自己贪污**被捅了出去呢!骂也就骂吧,画也就画吧,反正有皇上顶着,骂不到他们。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何况是位极人皇呢。皇帝一怒,天地色变。于是一场浩浩荡荡的,进行了大概五年的搜捕活动开始了。

第六百六十四章 命这一字

    听到这儿,吴雪不由得苦笑,心想这女子可真是艺高人胆大。这天底下没几个人敢骂皇帝,就算是骂,也得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骂,算是过过嘴巴上的瘾。她可倒好,不光是屡次犯下抢劫、杀人的罪行,还在现场画下嘲弄当今圣上的画像,是该说她胆大妄为,还是该说她残忍的手段下,还有那么点玲珑可爱呢?

    结果就是皇帝震怒,天下遭殃。他钦点了朝中的断案神手,天都的大理寺丞,人送外号“神手点星”的当时为从七品的官员,覃雨林。

    这覃雨林,算是年少成名。少时便以学识渊博、文笔珠玑而盛名远扬,后经过一系列的考试,在天都的大理寺任职。他断案倒是有一手,在他手底下的案子,还没有破不掉的。只是他断案的方式与其他人不同。这也许与他的性格有关,年少成名,不免有些心高气傲,觉得世间一切都无味至极,转而开始琢磨“人”这一物种的心思。

    所以,覃雨林断案的方式,并不是考察现场,讲究现实证据。他觉得这些都是束缚人的思维的桎梏,转而用一双火眼金睛和独特的心理分析,来考量一个犯罪者的心理、身世、动机。

    吴雪问道:“这样会不会遗漏很多关键性的证据?”

    宇文泰长长叹了口气,说道:“谁说不是呢?也许是因为运气,或者是其他一些原因,他经手的案子,都是很顺利的破解了,唯独……”

    见宇文泰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吴雪噗嗤一笑,说道:“唯独这一件关于女魔头抢劫杀人案,他破获不了!”

    宇文泰苦笑两声,喟叹道:“谁说不是呢?这场女魔头案件,在当时闹的沸沸扬扬,普天难安,前后经历了大概五年有余,也还是没有破获。所以,一个原本前途无量的年轻人,终是为自己的麻痹大意吃了苦果。皇帝念在覃雨林曾经功禄无数,便也没将他抄家斩首,而是让他麻溜地从天都滚蛋,回老家当平民去了……”

    吴雪幽幽叹了口气,说道:“真是可惜了……寒窗十载,竟换来这样的一个结局。”他想了想,转而问道:“那他后来怎么样了?还有没有消息?没准皇帝陛下他老人家哪天想起来了,念及他的好便又将他召回京城了呢?”

    宇文泰哀婉一叹,说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福旦夕……覃雨林,在被赶回老家没多久,便郁郁而死,没能等到皇帝想起他的那天了……”

    言罢,说者听者都未免黯然,只感觉太过可惜可叹。

    命这一字,实在难解。它暗藏太多波折,又包含无数希望。它可能很长时间都陷入低沉,又可能会突然有一天昂扬高飞。它让人失望,它又会让人满怀期望。或许没有一个人能真正理解它的内涵,若是理解了,怎么说也得是个半圣。

    这时候,有个暗暗的声音,轻声在吴雪耳边说道:“你相信吗,会有柳暗花明的那一天?”

    吴雪一愣,脚步随即慢了下来,他住脚四望,却空无一人。这林子里光影黯淡,零碎的晨曦投射在林间,有一种梦幻般的美丽。

    她在哪?吴雪怎么也找不到那个在他耳边低语的人。

    宇文泰停下脚步,看着正在茫然发呆的吴雪,狐疑道:“欸,想什么呢?要赶路了,你不去看看那边的情况么?”

    吴雪回过神,微微一笑,神情有些恍然,轻声喟叹道:“走吧……”

    一种难言的,不解的宿命感牢牢将吴雪笼罩,此前他从来不相信所谓宿命这种悲观的念头。可是,他能隐隐感觉到,就在某个瞬间,或许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一种熟悉的感觉将他穿透,直入内心。无形的蜘蛛丝将他缠绕,一只不轨的蜘蛛,正在牵引着丝线。他们每个人都被丝线牵引着,靠拢着,等待着故事的结尾。

    “那么……”吴雪接着问道,“之后的故事,是怎样的呢?覃雨林的。”

    宇文泰思忖片刻,说道:“这些故事基本上是发生在我出生前,这些也都是听家里人还有其他官员说的,在覃雨林出发追捕女魔头之后的事情嘛……”

    吴雪苦笑道:“那个女魔头,难道就叫女魔头吗?她的名字,还有其他一些信息,都没有吗?”

    宇文泰瞥了一眼吴雪的左手,眼神有些游移,说道:“我也说过,你的武功还有这只手,跟那个女魔头的功法实在太像了……”

    吴雪微微叹息,说道:“你怀疑我也是有道理的,只不过……我这只手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我从来都不喜欢习武,从前就想着,或许有一天可以成为像‘任论道’那样的江湖传记记录者。只没想到……”

    他神情有些黯然,重新将那黑色的长手套戴上。

    宇文泰点点头,不再多问。这江湖上的每个人,无一例外的都有自己的伤心事,何必说的太清,说的太明呢?

    于是,他接着女魔头的话题,对吴雪说道:“那个女魔头,真实名字没有人知道,恐怕就算是当时身陷此案的覃雨林也不知道。只是,她有一个外号,名叫‘黑月白狐’……对于她的功法,早年覃雨林也有过记载,我也曾经……嗯,动用过一些关系看了一看。里面记载了他有一次正面交锋黑月白狐的经过,而对于她的功法的记载,也还是历历在目。里面说她内外功法俱为上佳,轻功尤其高超过人,其武功流派不属于江湖上任何一个门派,想来是独创。只是,她的功法偏阴柔毒辣,行之凶狠,动如蛇蝎,尤其……尤其是你刚才使剑时用的招数,我看倒是跟她极其类似。最关键的,就是你的左手,跟她的右手的邪门功法如出一辙……”

    说完,二人陷入了一刻沉默。吴雪不禁暗想:“这世间,真会有如此多的巧合么?难道我莫名其妙之间,就修习了黑月白狐的邪门功法?”

    如此想着,吴雪不禁苦笑,只觉得荒诞无稽。自己从来不知道什么“黑月白狐”,也没听说过、学过这样的功法。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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