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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我有了美颜系统全文阅读

作者:理想花     重生后我有了美颜系统txt下载     重生后我有了美颜系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五章 对面的船

    张节陵被吼一嗓子,依旧在唱着,嘿嘿坏笑着。

    看来他醉的可以。

    兰儿怕他惹恼了周老板,毕竟他们寄人篱下。

    这时守夜的大副慢悠悠走出来,他拿着旱烟锅子,吧嗒吧嗒抽了两口,对兰儿笑道:“没事的。张道长难得尽兴,就让他唱吧!”

    兰儿道:“可这样不会吵到船下面休息的人吗?”

    大副吐了口幽蓝的烟,道:“他们听不见的。”

    兰儿有些疑惑。

    怎么可能听不见呢?若是听不见的话,万一上面出了什么事,底下岂不是还在呼呼大睡?

    大副瞧见兰儿思忖的模样,笑道:“我们船上密封性很好,若是在下面船舱里把门关上,就算外面电闪雷鸣也只是听起来犹如猫叫。”

    吴雪道:“那遇到突发情况怎么才能及时通知他们呢?”

    大副坐下来,道:“在掌舵室内有一个牵绳,那绳子连接各个休息舱。只要有什么紧急情况,只要拉动绳子,他们船舱里的铃铛就会响动。不过这个铃铛一般是不会拉动的...除非是真正紧急的情况。”

    吴雪心想这还真是奇怪的设计,也很麻烦。可能是考虑到船员的休息,不影响白天的劳作才会如此。

    他看见有一根铁管排布在船上,向下延伸,大概那根绳子就在这里面。

    大副名叫齐南钟,自说已经跟着周老板干了快二十年,是个老水手了。他今年快五十了,脸晒得红黑红黑的,身体壮实高大,那虬结的肌肉似乎快要把衣服撑破。

    平时他跟其他船员轮换值班,今晚正好轮到他。夜晚无事,船沿着既定的航线前行,于是就将船舵交给其他几个船员,自己先出来抽两口旱烟。

    他烟瘾很大,不一会儿就抽掉两锅子烟。

    他磕掉烟灰,继续塞上第三锅烟丝,对着油灯点着又惬意地抽起来。

    似乎张节陵也累了,声音渐渐小去,最后被鼾声取代。他躺在屋顶上就睡着了,睡的很死。

    船下面太闷,有一股船上特殊的味道,也有浓浓的汗味。兰儿的房间虽然很干净,但她不想待在那个狭小密闭的环境里。那会让她压抑恐慌。

    众人一时无话,夜晚的江风徐徐拂面,很舒服。

    快到子夜,大副吩咐船员将灯火熄灭几处,于是夜幕夜落了下来。整只船一半隐藏在黑夜的阴影里,只有船室周围还挂着几个灯笼,发着昏黄的光。

    大副道:“也不早了,各位早点睡吧。”说着他就回到了船舵室。

    这么一说,兰儿和吴雪也觉得困倦起来,这船虽然很大,但飘荡在江面上摇摇晃晃还是让人心生倦意。

    游天星也起身道:“那么我也回去了。”

    这下就只剩吴雪兰儿二人在甲板上了。

    风帆已经收下,在微风里飘荡着,这艘船顺着江水向南缓缓驶去。

    兰儿道:“雪儿哥哥也早点休息吧,你身体还有伤,应当好生修养。”

    吴雪懒懒地伸个懒腰,道:“春风拂面人惫懒。好吧。”

    说着他们二人起身向前面走去。

    从船头到船尾大概三四十步,他们在船尾待至半夜,身体懒洋洋的。

    下去的楼梯在船中,于是他二人向那边走去。

    夜晚江上还有些船在行驶,大都距离遥远,只能看到上面幽幽的火光,像是盘旋在银河里的点点星光。

    走了一半,兰儿向船身右边望去。那船里他们大概二三十丈,看起来比这船略小,灯火映照下,可依稀瞧见船上奢华精美的装饰。看样子不像是商用的船,大概是某个富户的游船吧。

    于是她就准备往前走。

    可她突然停了下来,再次向那船上看去。

    吴雪道:“怎么了?”

    见兰儿盯着对面那船,于是他好奇地看过去。

    那船灯火通明,跟他们一样向南行驶。

    只见那船上好像也有两个人在船舷边上。看他们的举动,好像是一男一女在聊天。

    吴雪苦笑道:“他们大概在聊着什么吧...”

    兰儿摇了摇头,道:“我刚才好像看见有黑影在那船上...”

    她有些狐疑,再往那边看去,只见那男女身后突然出现了几个人,几个蒙面黑衣的人。

    就算在这里都能瞥见那亮闪闪的刀刃!

    “不好!”

    只见那男女刚回过身就连中数刀,翻身掉入了江中!

    吴雪和兰儿有些被吓傻了。

    只见那船上又断续出现十几个黑衣人,手中都拿着刀,带着血的刀!

    在这里似乎可以依稀听见那船中人的惨叫。

    吴雪惊道:“有强匪!”

    兰儿咽了口唾沫,道:“怎么办?”

    吴雪道:“先别声张,免得引来他们的注意。”

    说着他猫着身体到了船舵室叫来大副齐南钟。

    齐南钟一瞧,也是一惊。

    那边船上的杀戮似乎还在继续,他拿来望远镜朝那边一看,只见那边一个窗户纸上横的溅起一倒血痕,一个人影颓然倒下。

    “完!”

    齐南钟暗骂一声,道:“他们这恐怕是遭遇江上悍匪了。”

    兰儿急道:“我们要不要去救他们?”

    齐南钟冷汗直流,咬牙道:“在江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话语虽然很是无情,但却是从实际考虑。

    把这种悍匪引来,对谁都没有好结果。

    气氛一时无比紧张压抑,风也喧嚣了起来,夹杂着血腥味。

    吴雪一直盯着那船上的发展,突然那船上的一个黑衣人突然转头看向这里,那眼神吴雪永远都无法忘记,凶狠阴鸷,跟吴雪遥遥相对!

    吴雪叫道:“不好!”

    正待他准备蹲下躲起来,却被齐南钟不动声色地拉住,他使了个眼神,说道:“别躲!假装没看见!”

    吴雪兰儿了然,心扑通扑通乱跳。三人就依靠在船舷边,假装没看见,只是借着夜色在聊着天。

    兰儿心中胆怯,却又忍不住向那边瞥去。

    突然那船的灯火全部熄灭了!

    吴雪眼中透露出惊恐,断续道:“怎么,怎么回事?怎么...灯灭了?”

    那船突然黑了下去,身形隐匿于神秘漆黑的江上,只有一个漆黑的轮廓。

    齐南钟也是有些疑惑,他向那边看去,突然说道:“它来了!”

    吴雪一看,那船像是逡巡在江里的怪物一般,缓缓调转了头,向着他们这边驶来!

    他心提到了嗓子眼,看向齐南钟,他已经急忙跑回船舵室跟几个帮工急忙忙地升起船帆。

    然后他跑过来急匆匆地对吴雪兰儿说:“你们快进去,别出来!”

    吴雪道:“要打铃吗?”

    齐南钟道:“不能打,如果他们见到这船上慌乱一团,肯定会认为这船上守备不足,更能引来那群虎豹豺狼!”

    吴雪和兰儿听从他的话,下到船舱里,把船面上的门死死关闭。

    跟外面紧张压迫的气氛比起来,幽暗的船舱走廊里却一片安详。一珊扇扇门禁闭着,他们都在休息。

    这里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

    兰儿不自觉地抓住了吴雪的衣袖。他们缩在走廊里,没有去那一间间黝黑的船室。

    船下走廊两排点着夜灯,很是幽暗,从这看来,一扇扇雕花木门好似古墓里的门一般。

    兰儿突然觉得这船很可怕。

    吴雪拍了拍她的手,道:“没事,起码他们都是自己人。”

    上面的脚步声密密麻麻,很是忙乱。连船身两排的长桨也伸了出来,二十个船桨一同划动。

    兰儿一双杏目里布满惶恐,依靠在吴雪怀里。

    吴雪靠在墙壁上,仔细听着上面的动静。

    渐渐的,那一声声脚步突然安静了下来,那感觉就像是外面有无数野兽围着他们这个小牢笼,打量着里面的猎物。

    兰儿道:“怎么没声了?”

    吴雪悄悄摇了摇头,将走廊里的灯火全部熄灭。

    二人贴着墙壁,不敢发出声响。

    他们不敢想象外面的情景。若是那一群悍匪登船了呢?那外面岂不是已经杀戮起来?

    现在又突然没了动静,恐怕...

    兰儿在黑暗里闭上了眼睛。

    吴雪只手搂住兰儿的肩膀,听着外面的动静,他只希望齐南钟已经将那艘船甩掉了。不然,他们就必须赶快叫醒船上的人,以做应对。

    突然黑暗中突然响起了“吱呀”一声,一个脚步声回荡在狭窄的走廊里,向他们走来。

    兰儿小声道:“他们从里面听不见外面的声音,那我们是不是在外面也听不见房间里面的声音?”

    吴雪听了兰儿的话,突然心中一寒,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因为能进到房间里面的方式,不光只有从甲板下来那一条楼梯。每个房间里都有一个小窗户对这外面的江面。那个窗户大小完全可以让一个人进来。

    那些悍匪完全可以在船身外面打破窗户进到里面来...

    吴雪不敢想了,外面死一般安静,下面的这个走廊上传来的脚步声听起来就像是徘徊在黑夜里的夜叉在巡获猎物。

    二人大气也不敢出,船下走廊里空气滞闷污浊,冷汗在脸上流着,有些痒痒的。

    吴雪握起拳头,暗想若是来者是悍匪,就用这打着木板的手将他敲晕!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每一步都好像是踩在他们的心头。

第九十六章 暗涌江流

    吴雪听得那脚步声愈发逼近,愈发清晰,嗓子眼干巴巴的,他屏住了呼吸。

    兰儿瞪大了眼睛,努力想看清这走廊里的情况。可惜这船犹如一只漂流在江上的巨大棺材一般,被死气沉沉的黑包围。

    这艘船上,是不是现在已经被那群黑衣悍匪占据?外面的情况如何了?

    想到这里,兰儿不由觉得他们如同孤立无援的小白鼠一般,躲在这漆黑的笼子里小心提防捕食者的暗手。

    那人走到了二人近前,突然不走了。他好像也发觉了他们的所在。

    可他怎么会发现的?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走道里,他怎么能如此精确的停留在他们的前面。莫不是他长了一对猫头鹰的招子?还是说,这个人已经适应了黑夜的生活,本事就是个老练的野兽呢?

    那人停下脚步,好像有点疑惑,没有说话。

    空气又安静了下来,吴雪和兰儿屏住呼吸。

    看不见敌人才是最可怕的!

    吴雪已经准备出手了,管他是什么来路,先一拳砸过去,探探虚实。

    可就在这时,他人突道:“你们两个在这干吗?”

    他的语气有些好笑有些揶揄,吴雪兰儿一听,却是无比熟悉。

    兰儿道:“游公子?!”

    游天星不由得笑起来。

    对于游天星来说,这样的黑不算最黑,他见过更黑的黑暗,可他还是走出来了。

    他的一双眼睛无比深邃明亮,好像能够洞察夜晚的一切。所以当他走出屋子来到走廊的时候,也有些讶异为何外面黑蒙蒙一片,犹如覆盖了一层雾气一般。

    而他发现了黑暗中两个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的小男女,既不解又好笑。

    见来者是游天星,吴雪兰儿二人如释重负。

    “这么说,是有江上悍匪了?”

    吴雪道:“先前船右边的那艘宝船已经血染,那群黑衣人也已经发现了我们。”

    兰儿道:“他们调转了船头,向这边靠近了。”

    游天星重新点亮灯火,一瞬间如豆般的火光亮起,这狭窄冗长的通道里才有了几丝生气。

    吴雪的眼睛被这一瞬亮起的灯火刺的有些睁不开眼。眼睛若是习惯了黑夜,就反而无法接受光明了。

    可游天星好像既能接受光芒,又能在黑夜里安之若素。

    他脸上带着丝丝笑意,说道:“所以你们害怕我就是从外面偷袭进来的悍匪?”

    吴雪笑道:“见到了也就安心了。”

    游天星道:“他已经睡下了,我觉得气闷才想出去走走,没想到倒遇上了件趣事。”

    吴雪道:“现在外面没了动静。”

    兰儿道:“刚才还有动静的。”

    游天星已经明白了,他说道:“留在这里也不安全,走吧,与其躲起来担惊受怕,不如去直面应对。”

    他二人居然安心了下来,这是一种无比平和、信任的安心。游天星的腰间还插着黝黑的盘龙骨,在光影下闪着神秘的光。

    他推开门,三人协伴走了上去。

    船面上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朗月清风,星辰如灯。

    吴雪奇怪地环视周围,嘀咕道:“怎么回事?”他发现那艘被悍匪占据的船也已经消失在了波光嶙峋的江面上。

    游天星笑道:“看来这里没有你们说的江上悍匪。”

    随后他们往前走去,到了船舵室,那里一派祥和,很是平静。里面的船员按部就班地工作着。

    这么晚了,这地方恐怕也只有船员跟劫匪在工作了。

    见到来者,齐南钟笑着迎了出来。

    吴雪道:“那些悍匪哪去了?”

    齐南钟笑道:“小友受惊了,我们已经已经甩掉了那艘船。”

    兰儿顿时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太好了!”

    游天星笑道:“看来是虚惊一场,不过也好,免得一小撮流匪搅浑了一汪江水。”

    吴雪却陷入了沉思。他蹙着眉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齐南钟道:“这下没事了,各位也可安然入睡了。”

    吴雪道:“齐大叔,这江上时常遇到悍匪劫船杀人的勾当吗?”

    齐南钟笑的依旧挂在脸上,道:“现在江上已经太平多了,劫船杀人的悍匪已经几乎没了。”

    吴雪现在想来,才发觉出哪里不合理。

    那船很是华贵,所以他们才会自然而然地认为是为财杀人。可事实真的如此吗?如果是为了财,可为什么下手如此狠毒,就好像是面对十几二十年的仇人一样。

    会不会是因为新仇旧恨引发的血案?

    齐南钟看吴雪依旧满腹狐疑,便笑道:“雪公子不必挂怀,我们现在已经安全了,放心吧!这江上不比岸上,事情有时候就是那么突然。”

    三人走了出来,游天星道:“看来今晚是太平无事了。”

    吴雪还是有些疑惑,说道:“这艘船如此笨重,就算是扬起了风帆,二十个船桨齐划,也未必行的对快。而且那艘船是个轻便的的多的游船,怎么可能追不上这艘商船呢?”

    兰儿道:“会不会是他们也同样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杀了人抢了钱财立马就走了?”

    吴雪笑道:“如果这样,他们可不会觉得事多,只会觉得事少!”

    游天星这时候说道:“这满载价值不菲货物的船,为什么没有被他们抢呢?”

    吴雪道:“他们真的会放掉目睹了全过程,而且如此多金多财的商船吗?”

    兰儿揣测道:“他们也许见这船是商船,既然是商船那就肯定有众多护卫,所以他们只敢抢防备松懈的游船。”

    他们巡江远眺,一时也琢磨不透歹徒的意图。

    吴雪凭栏而望,只见江水涛涛,生生不息,远处一轮明月悬挂江面,月色下面一片粼粼闪闪。他拍了拍船舷,怎么也没有头绪。

    这样一件事发生,完全搅了游江南巡的兴致,似乎连景色都变得诡谲暧昧了起来。

    他已经无心再看,就准备跟他们回去休息了。

    可他收回伏在船舷上的手的时候,突然停住了。

    他惊异一声,疑惑地俯下身,手不停地在船舷上抚摸着。

    兰儿道:“雪儿哥哥怎么了?”

    吴雪道:“这里有三条痕迹。”

    “痕迹?”

    兰儿走上前去敲了敲,平滑的船舷挡板下确实有三条划痕。

    她说道:“这是什么东西刮出来的痕迹吧?”

    游天星走过来,饶有趣味地打量着那三道划痕,那划痕就好像是被某个野兽的爪子抓出来的痕迹。

    可江上怎么会有如此利爪的野兽呢?江上只有人。

    游天星伸出三根修长有力的手指在那三道划痕上摸索着,半晌,他的脸上浮现一丝奇怪的笑意。

    “这是鹰爪钩的划痕。”

    兰儿道:“鹰爪钩?”

    她也是一惊,心里已经有了鹰爪钩的模型出来。那是一种有着三根如同老鹰爪子般的铁钩,前头弯曲,多用来攀爬固墙。

    可这钩子为何不合时宜地出现在这里?在这个江中的商船上?

    兰儿已经明白过来,心中一凛,她明白为何游天星笑得如此古怪了。

    今晚不会太平了。那群人很有可能已经偷偷上了船!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道:“他们已经来了。”

    游天星无奈而笑,道:“看来今晚要抓贼了。”

    可是贼在哪呢?

    一阵恐慌划过吴雪心头,他们居然犹如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就上了船。面对手段如此巧妙的江上悍匪,吴雪心中也没了底。

    他们该是潜藏起来了,这艘船很大,他们可能藏在某个犄角旮旯里匍匐着猎物的到来。

    一股紧迫压抑的气氛笼罩着三人,因为他们一共发现了不下二十多道划痕!

    吴雪只觉得后怕,如果没有发现这些鹰爪钩的划痕,只怕他们在睡梦中就被人给害了!

    游天星笑道:“起码我们不是不知道他们的存在。知道了就可以有所提防了。”

    于是他们三人再次来到船舵室,将此事告知了齐南钟。他正在掌着舵盘,不停地向右修正着方向。

    他得知也很惊讶,眼睛里闪着狐疑光,道:“竟有此事?”

    他将船舵交给其中一个船员。这几个船员就好像卫兵一般笔直着身体,整齐站在齐南钟身后,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神情动作都出奇的一致。若不是齐南钟叫他,估计他们都会一直站下去。

    齐南钟跟着他们来到右边的船舷,打量着那些划痕。他伸出手抚摸着,就好像这些划痕是划在他爱人身上。

    可是他们常年在江上跑船的几乎都没有爱人,甚至连情人都没有。女人不喜欢偷腥的男人,也不会喜欢一身腥的男人。他们只有下船的时候,拿着刚刚领到的银两去花街柳巷里肆意寻欢,等花完了钱,就再去船上挣钱。这就是他们的生活。

    齐南钟抚摸着划痕,骂道:“这群贼人!”

    游天星道:“当务之急,是应该赶紧通知所有人。”

    事已至此,齐南钟也只好打响通往各个房间铃铛。

    他连续拉扯绳子,可过了好久都没见有人上到甲板上。

    齐南钟惊疑了一声,说道:“怎么睡的这么死?不就是喝了点酒吗?”

    他们的酒量都很好,不应该睡的连耳边的铜铃都听不见。

    “莫非......?!”

    吴雪跟游天星相视了一眼,立马动身往船舱下面奔去。

第九十七章 食人船

    吴雪和游天星即刻动身向船舱下面跑去。

    吴雪重新回到幽暗封闭的走廊里,伸手推推那雕花的木门,却纹丝不动。

    游天星也推了推其余几扇门,走过来摇了摇头,叹道:“门栓都从里面锁死了。”

    吴雪陷入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之中。他突然很想知道,如果他打开了门,他们是不是还在里面,是生是死。

    吴雪道:“就算是歹人潜进了船上,想要杀人的话也应该从这里进去才对,怎么门都是锁死的?”

    游天星忖度道:“可能他们只是潜进来一部分,还有一部分从船侧的房间窗户里进入。”

    吴雪喉结动了动,嗄声道:“他们难道就一直潜伏在这一间间房子里面?”

    游天星眉头微蹙,他的手来回在嘴唇上的两撇浓密的胡子上摸索着。他好像很喜欢他的胡子,只要思考的时候就会不自觉摸一摸。

    他叹了口气,道:“事到如今,只能强行破门,一探究竟了。”

    吴雪以为他会飞起一脚将门踹开,而他却只是从口袋里翻出一枚薄薄的,犹如鱼鳞一般厚度的物什。

    那东西大概有孩童手掌般大小,通体发青,像是什么物种的巨大鳞片一般带有微微的弧度。

    吴雪这是第一次清楚的见到了龙鳞镖。

    游天星双指夹着龙鳞镖,刚好可以探入狭窄的门缝。只见他动作一阵,里面咯嗒一声,门就微微的开了。

    游天星手指还夹着飞镖,另一只手推开了门。

    吴雪真害怕突然从里面蹦出个持刀的强人。

    可游天星却显得很是气定神闲,就好像是推自己的门一样。

    可门里面什么都没有。

    床铺依旧是整整齐齐的模样,连被子都没摊开。

    房间的窗户也紧紧闭合着。这船舱里的窗户很小,一个成年人想要进出根本不可能,而且它的位置很高,就连游天星的个头也只能抬起头观望。

    游天星惊疑地啧了一声,脸上缓缓浮现出笑意,嘴上说道:“有意思,有意思。”

    这些人好像突然消失了。

    吴雪心中一阵发苦,暗想怎么跟在孤鸳集一样,人凭空就消失了。

    不过那是在开阔地带,又是在夜晚,所以很容易走错路。可现在他们是在一望无际的大江上的一艘商船上,又怎么会犯上次的错误?

    他们接连打开了房门,却是一个人也没有。就连随同他们一起的宋义、石业兰、余伴尘都消失了。

    吴雪浑身发冷,只觉得这船犹如魔窟一般,误入其中就会被吞噬。

    吴雪道:“他们是怎么从这艘船上消失的?”

    游天星露出玩味的笑,说道:“看来他们不是从房间的窗户里爬出去的。”

    吴雪道:“那就只能是从外面这条道走了。可...他们是什么时候消失的,我和兰儿一直在甲板上,为什么没有见到人影,这么多人是怎么消失的?”

    这些人就如同来去无影的幽灵一般,从他们身边飘走了。

    吴雪可不相信有鬼,游天星更不信。

    游天星笑道:“看来我们得抓贼了。”

    吴雪叹道:“还是个偷人的贼。”

    可他突然一怔,脱口道:“兰儿去哪了?”

    游天星道:“她没跟我们下来。”

    吴雪心中一紧。她可千万不能有事。可她偏偏也消失了,就在他们下到船舱里不过半个钟头的时间里。

    他们跑到甲板上,怎么也找不到兰儿的身影。

    吴雪跑去船舵室,可齐南钟也不知道兰儿的去处。

    他说道:“她不是跟你们一同下去了吗?”

    吴雪冷汗已经流了下来,道:“没有。”

    一时间,一股疑云笼罩在众人心头。

    吴雪一转头就跑出去。他希望她只是跑到这船上的什么地方去了,只要一推门,或者转个身就能看到她正在看着悠悠的星汉浪涛。可是她怎么也不出现。他急匆匆绕着船跑了两周,已经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了也没找见。

    他大声喊着,对着漆黑的空气喊着:“兰儿,兰儿——”

    明明已经到了春天,可吴雪却感觉通体生寒如坠冰窟。

    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把她找到,然后她狡黠地笑着跟他说这只是她的恶作剧。

    甚至连各个房间都找遍了,也还是没有兰儿的身影。

    她怎么消失的,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可有些人偏偏会消失,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当你回过神想去观望的时候,他就不见了。

    有很多人都会莫名其妙的就消失了,好像他们天生具有这种本领一样——折磨人的本领。

    吴雪欲哭无泪,细密的汗珠从他脸颊鼻翼划过,他靠着船舷的身子似乎失去了力气,缓缓坐到了地上。

    他想到了除夕夜的天牢,想到了睁开眼见到的渔家女,想到了烈火边的天使。各种感觉混杂在一起,像是五颜六色的颜料淋下,将他肆意渲染。

    有时候失落跟期待是同一种情感,它们都会教人浑浑噩噩却又心怀希望。而有时这种希望却会教人发疯发狂。因为这种感觉的激发不是对自己的,而是对别人的。思念会愈发浓烈,精神就会愈加空虚。

    他劝自己往好处想一想,可就是怎么样都想不起来。可他却不是悲观主义者,只是个快要发疯的年轻人。

    若是可以,他真想永远拉着她的手,抓得死死的,哪怕她嗔怪也绝不松开。

    可惜这只是他的幻想,他现在能触摸到的不是兰儿的手,而是充斥着空虚恐慌的空气。

    天空忽晴忽暗,好像有人拿着遥控器一般调节着人的情绪。

    游天星呆呆地看着天上被一股阴云遮住的月亮,神秘的只露出半张脸。

    他瞧见吴雪焦急慌乱的神情,就好像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那时他不是个快三十岁的男人,而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

    而少年人又很容易弄丢东西,丢了就不可能再找回来了。

    游天星微微叹了口气,走过去拍了一下肩膀,说道:“放心吧,他们都会回来的。”

    他说的语气很淡然,却又无比的坚定和自信。

    他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了,有时候他自己都很好奇,为什么自己已经变得失去了底气呢?什么时候失去的呢?

    有时候时间的流逝总会教人突然想起过去,却又徒然引发一阵阵惘然。

    吴雪不知怎么的,游天星的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好似给了他无限的力量。

    他忽然想到,自己还不能顺着局势和潮流浑浑噩噩下去,因为我本身依旧存在着,还没有随着时间而消失,有些东西还可以追回,那些快要失去的,也要一并找回来。

    吴雪看着游天星微微笑了笑。

    有时候鼓励是双向的,当你满怀真心去鼓励一个人的时候,你自己也会被鼓舞到。

    游天星忽然也觉得充满了力量。

    他虽然已经快要三十岁了,但还不算老,他的武功还没退化,他的手依旧灵巧,那鲜红和素白的影子还存在他脑海里,就好像是陪伴在他身边的盘龙骨和龙鳞镖一样!

    趁着还没到追忆的时候,失去的都要追回来!

    他们相视一笑,了然于胸。

    游天星笑道:“我们起码不是一无所知。”

    吴雪道:“好歹我们还没有消失。”

    游天星道:“齐南钟也没有消失!”

    他们脑袋中灵光一闪,像是想到了什么,脚步一挪,几步间就回到了船舵室。

    可齐南钟好像永远不会消失一般,依旧在那里,等着他们。

    他道:“二位,找见他们人了吗?”

    吴雪突然长长叹了口气,道:“还没有。”

    齐南钟道:“那有没有什么头绪?”

    游天星略微笑着,重复道:“还没有。”

    齐南钟有些奇怪,怎么这两人都在说着同样的话。

    “唉,世风日下,何时才能太平呢?”

    他抽着旱烟,给满头大汗的吴雪游天星倒了两杯茶。

    一晚的惊慌忙乱,吴雪早已经声嘶力竭,他端起茶杯一饮而尽,顿时干渴的喉咙好了许多。

    游天星坐下来,悠悠地端起茶杯,也是喝了一口茶水,微笑道:

    “只要人心中太平,这世道自然会太平许多。”

    齐南钟道:“可要是人心中不太平呢?”

    吴雪道:“那恐怕就算是有再严苛的律法也无法休止这世间的祸患。”

    齐南钟闻之哈哈大笑,道:“好,说得好!”

    然后他突地变了脸色,压低身子冷冰冰地说道:“可你们怎知一个人是善是恶?”

    游天星笑道:“这人怎么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

    吴雪笑道:“就算是舞台上的变脸师都没有这么快!”

    齐南钟冷哼一声,道:“只怪你们太蠢也太多事,若是你们没有看到那一幕,我又怎么会害他们?”

    游天星叹道:“看来大晚上还是得早早休息,免得牵扯上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吴雪骤地皱眉沉声道:“他们人呢?”

    齐南钟脸上浮现诡异的笑容,道:“他们?大概已经成了鱼饵了吧!”

    “可恶,你——”

    吴雪想起身,却脚下一软又坐回了椅子里。

    齐南钟哈哈大笑,道:“没用的,你们中了蒙汗药,是起不来的了。”

    游天星悠悠道:“看来这药倒是奇特,无色无味想害人都发现不了。”

第九十八章 比毒还毒

    齐南钟悠然道:“不错,这蒙汗药不会像其他的蒙汗药那样让人像死鱼一样昏睡。它会保持人的意识,甚至身体还可以自主的活动稍许,只不过想走,那是不可能了!”

    游天星垂着眉眼,淡淡道:“我好像知道了这种药的妙用。”

    齐南钟笑得很放肆,又似乎夹杂着丝丝的甜蜜,只不过这笑容只教人看着恶心作呕。

    他说道:“这种药可是让我尝到了很多年轻姑娘的滋味,哼,只是没想到现在是对两个无趣的男人施用。”

    说着,他脸上又浮现一丝笑,好像已经置身在无边无际的甜美当中。

    “你那个同行的小姑娘很不错,我在料理了你们这些多余的人后会好好享受的!”

    游天星以为吴雪会暴怒,却没想到他没有声张,甚至连骂都没有骂。他只是沉着脸,比夏天疾风骤雨来临前的阴沉还阴沉。

    对吴雪来说,这是一个好消息,起码兰儿她还活着。

    齐南钟想激怒吴雪,然而发现吴雪他们并没有突然跳起,心里顿时安稳了许多。他还对这种药有些不放心,因为他只对女人用过,没有对两个身怀武功的男人用过。

    如此看来,这药确实很有效果。

    他拿起一把匕首,手指拂过尖锐的刀刃边,悠悠道:“要怪就怪你们自己倒霉吧,谁叫你们怀了我的好事!”

    游天星嘴角勾起,依旧带着笑,说道:“哦?坏了你的好事?看来这是个天大的好事,不然你也不会如此颇费周章。”

    齐南钟冷笑道:“这小子和那姑娘今晚上看到的那船,是个临江城商人巨贾之家——裴员外的花船。人人都知道他不光家财万贯,最近还得了个水灵灵的女人。”

    游天星语带笑腔,道:“哦?于是你就派遣同伙登船杀了他们全家?”

    齐南钟好像没有听见,接着道:“那女人,只要是个人见到了都会发狂发疯,临江城的各路英雄豪杰都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他嘿嘿笑了两声,“我也不例外。”

    游天星倒是也笑了,只是差一点就哈哈大笑起来。

    他笑道:“有这么美的女人?”

    齐南钟突然面色一转,收起了猥琐下流的笑容,变得凶狠阴戾起来,好像那女人已经成了他的禁脔,除了他以外,任何人不得染指,就连想都不能想。

    “只不过,你们没那个福气了见她一面了,我的手下已经从那艘船上抢来了那个女人。你们知道了我的秘密,所以就必须得死!”

    游天星叹了口气,悠然道:“纵然是美酒,也不可贪杯。就算是佳人,也绝不可唐突。对于一个美人来说,没有英雄豪杰来解救她,反倒是被一群流氓觊觎,实乃悲哀。”

    齐南钟道:“莫非你们还想当英雄?”

    游天星无奈地抬了抬手,可是还没抬起二三寸就无力地放了下去。

    齐南钟见此放心了下来,笑道:“就算是想当英雄也当不成了。”

    他把刀在他二人面前晃了晃,刀光闪闪,血气逼人。看来有无数的人死在他的刀下,还是被暗算而死,死的不明不白。

    他凛声道:“因为你们马上就要死了!”

    这时吴雪突然抬起了脸,齐南钟却有些心悸。这小子刚才一副天杀的模样,现在却如三月春光一般笑了起来,那些戾气忽然一扫而空。

    看来他变脸变得也很快。

    吴雪面上带着笑意,那是一种很自信的微笑。他说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就会死了呢?”

    齐南钟一怔,随机哈哈大笑:“你们不会死?难道你们解开了我的蒙汗药?”

    可吴雪和游天星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看着他,眼中有着笃定与杀意。

    游天星淡淡道:“这种下三滥的伎俩你真以为对我们有用?”

    吴雪的笑显得更是讥诮,说道:“他恐怕真的以为我们没有防备。”

    齐南钟一怔,似乎也有些慌神,他略微后退两步,试探道:“你们不是喝了茶吗?”

    吴雪道:“不错。”

    齐南钟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他似乎已经动摇,拿着刀的手轻微抖了两下,可还是被他二人发觉了。

    他说道:“那你们为什么不起身杀了我解救你们的人?”

    游天星微微歪着脑袋,笑道:“如果我们立马杀了你,又怎么能知道他们在哪,又是否还活着呢?”

    齐南钟一怔,他真的有些害怕了。面前的这两人跟他以往谋害的人不同。他害的要么是单薄的女子,要么是得罪他的小流氓。而今天他面前的是两个活着从英璃城里跑出来的。人人都知道了英璃城发生的事,所以这两个人绝对不是凡人!

    冷汗从齐南钟黑红的脸上滑下,他似乎在思忖着,和他们对视。

    突然,他声嘶力竭地大笑道:“你们演的很好,差一点连我都被骗了!”

    吴雪失笑道:“演?”

    游天星悠悠叹道:“我向来不喜欢不识时务的人,关键这人还是个江湖祸害。”

    齐南钟道:“我也不喜欢死到临头还嘴硬的人。”

    说着,他起身扑过来,竖着刀就往游天星胸口刺去!

    这个人看起来比较厉害,得趁着药效还没过先杀了他!

    可游天星真的没动,只是笑容突然一变,几枚飞镖就射了出去。

    齐南钟大惊,扑过来的身体突然灵巧地往旁边一扭,那三枚青鳞镖几乎是贴着他的衣襟划过,叮叮叮三声插入了木质墙上。

    他急忙后退两步,幸好他刚才只是在试探,如若不然,自己恐怕就已经成了镖下亡魂!

    游天星用三根修长的手指敲打着扶手,那笑容看起来无比的可恶,而齐南钟又无可奈何。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这三枚飞镖本可以更快更有劲道!

    “如何?”

    齐南钟见二人冷笑着,心里忽然胆怯了。

    他根本没有看清他是怎么发出的飞镖,如果他中了蒙汗药,此刻必然是没有力气发出这么重,这么凶狠的镖的。

    齐南钟只觉得后怕,他瞥了一眼那定在墙上的三枚青色飞镖,吞了口唾沫。

    吴雪心想这不过就是个并无多少本事的流氓罢了。

    可越是看起来不起眼而无害的狗,咬起人来才最凶,死不松口。

    齐南钟被一激,突然变得更加凶狠起来。他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一半,可偏偏冒出来几个人打搅了他的好事!美人已唾手可得,怎么能教几个多事的人来横插一手?!

    齐南钟冷笑一声,叫道:“你们几个,把他们给我杀了,杀了重赏!”

    那五个如同木头一般的人,听得他发号施令,突然目露凶光把吴雪和游天星团团围住,手中拿着宽刀,犹如鬼煞一般看着他二人。

    游天星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他们就如待宰的羊羔一般缩在屠夫的阴影里。

    吴雪表情古怪,差点忍不住笑了出来。

    游天星一阵心苦,暗想都快要被杀了,你还有心思笑。

    平常的时候,人可能因为种种缘故而笑不出来,可遇到险情的时候,反而就笑了。越是凶险,他就越是可以开怀大笑了。那未尝不是一种洒脱释怀的笑。

    刀光映在他们脸上,游天星暗自叹了口气,道:“没想到,游某浪荡十载,不是死在美人怀里,而是和一个小兄弟一块。”

    刀光频闪,满屋肃杀。

    几声响起,几声刀落地的声音。

    那五人手中的刀,已经一齐咣当掉在了地上。没有人反应过来刀是怎么掉下去的,就好像是他们自己松手的一样。

    那五人的右手,半天无法握拳,显然是被人以极快的手法点了穴。

    屋子里又突然出现了一人,那人浑身是水,像个落汤鸡一般。

    吴雪游天星仔细一瞧,顿时叫道:“张道长?!”

    张节陵抚了抚脸上的水,笑道:“不是老道还能有谁愿意冒这个险来救你们?”

    齐南钟大惊,像是见了鬼一般,叫道:“你不是——”

    张节陵一笑,说道:“我不是被扔进江里了吗?”

    吴雪一急,忙道:“你们被扔进江里了?!”

    张节陵苦笑道:“他们没事。只有老道一人被扔江里了。”

    游天星笑道:“这是为何?”

    张节陵骂道:“在雪小兄弟跟那个兰姑娘逃下去的时候,我就被扔进江里了。”

    吴雪明白了,那阵忙乱可能就是在掩饰把人扔进江里的动静。

    吴雪道:“那其他人...”

    张节陵道:“他们没有。”说着他冷笑一声,睥睨着齐南钟,“他们在另一个地方。他以为我找不到,可那种小伎俩也只能骗骗单纯的女孩子了。”

    齐南钟嗄声道:“你找到他们了?!”

    张节陵悠然道:“你最错误的一点,就是不该把我扔进江里!因为你的手法,在上面看不到,在水里可是一清二楚!”

    齐南钟有些难以置信,说道:“你酩酊大醉,居然没被淹死?”

    张节陵哈哈大笑,道:“张老道能把整条江都喝下去,你觉得凭几坛小酒就能醉死张老道?”

    吴雪笑道:“看来我们命不该绝。”

    游天星笑道:“你若是决定杀一个人,就觉不该跟他废话!”

    齐南钟惊骇一声,他叫道:“你们几个,拦住他!”

    说着,他身子一转,破窗而出。

    吴雪笑着,无不讥诮道:“看来他虽然是个下三滥,但起码还是有点本事的。”

    游天星笑道:“起码他跑得很快。”

第九十九章 追击

    齐南钟一个灵巧地翻身,从窗户里跑了出去。他动作娴熟,衔接自如,看来没少干偷鸡摸狗的勾当。

    那五个人围着张节陵,像是五条凶狠的猎犬,还是听话的猎犬。

    张节陵想去追,但被团团拦住。

    游天星嗤笑道:“张老道,你不会连这点人都解决不了吧?”

    张节陵道:“你们不还是团烂泥一样瘫在椅子里?”

    话未完身先动,几乎又是一瞬间,那几个人被他一个周转撂翻在地,抽搐一阵,没了动静。

    吴雪不由自主地叫道:“好身手!”

    张节陵拍拍手,道:“几个江湖宵小就敢跟张道长作对,不自量力!”

    游天星苦笑道:“知道你厉害,能不能先把我们的药效解了?”

    张节陵霍尔将他们俩提了起来,反手在他们前后点了四个穴位,在用双掌分别在他们后背往上一推,吴雪和游天星顿时“呜哇”一声吐了出来。

    在被张节陵点中穴道后,吴雪顿感周身一阵温热,似乎血液流通了起来,他那一推直接让他下半身的内力倒转,冲涌上来,一股气憋在胸口,吐了出来。

    他二人呜啊呜啊趴在地上呕吐着,几乎把晚上吃的饭都全吐了出来,屋子里一阵酸臭。

    游天星抹着嘴骂道:“张老道你趁机报复我是不是?”

    张节陵微微一笑,晃着脑袋道:“救了你们还不乐意,要不然你们就成了刀下亡魂了。”

    他接着说道:“你们居然能中了这样一个江湖流氓的蒙汗药,说出去真是丢了武林人的面子!”

    游天星笑道:“我们不喝那茶,又怎么能让他放松戒备,说出他们的情况呢?再说,不是有‘神手’张道长在呢吗?”

    张节陵得意地一笑,三人遂齐身追了出去。

    他们跳出窗口,来到了船的左边甲板上。

    可哪里还有齐南钟的影子?只有漆黑的江面,月亮忽明忽暗,此刻又躲到了乌云后面,肉眼根本看不清江上的情况。

    吴雪急道:“他去哪了?他怎么也消失了?”

    张节陵一笑,指着江面,道:“等会你再看。”

    说着他两步跑回船舵室,将轮盘向右一转,整个庞大的船只缓缓向右转身。

    渐渐地,吴雪看见了左边江上的情况。

    只见有一艘比这艘船小了很多的船在左边江上,这分明就是他先前看到的那个被歹徒劫持的游船。

    现在吴雪突然明白了。

    那艘船在杀了人后,将船上的灯火全部熄灭了,再将船行到这艘船的左边。这商船高耸巨大,加之今晚天上乌云从东边飘来,如果没有照明的话,在漆黑如墨的江上根本看不见还有这样一个小船连在这大船的左边。

    游天星笑道:“原来是这种小伎俩,怪不得齐南钟一直把船舵往右偏转。这船左边拉扯着一只小船,定会向左偏斜。”

    张节陵走过来,笑道:“有时候就是这些看似简单的小伎俩才能骗到人。人们以为诡计都很复杂。殊不知真正能骗到人的,都是他们不屑于防范的。”

    吴雪三人打着火把,往那边一照,才发现几根铁索连接着小船。

    看来齐南钟就是顺着这几根铁索过到对面那船上的。

    游天星身子一动,脚步几个轻点就到了那船上,真是如燕般轻盈。

    张节陵看吴雪踌躇不决,道:“雪兄弟,怎么不走啊?”

    吴雪不会水,甚至有些恐水。这漆黑的江面翻涌着,好像下面藏着什么怪物,铁索摇摇晃晃的,思来想去,就是迈不开步子。

    吴雪苦笑道:“我不会水...”

    张节陵无奈“咳”了一声,一手打着火把,一手提起吴雪,脚下一点,就到了那铁索上,几个步子就顺利落到了对面那船上。

    吴雪只感觉身子一轻,自己就好像是被老鹰掠食的兔子,看着下面的江水只觉得一阵晕眩,几个上下的飘忽间,就到了对面。

    他踩到甲板,才松了口气,身子都有些打颤。

    三人打着火把,游天星道:“小心为妙,这里一片漆黑,定还有藏身其中的歹徒。”

    他轻轻推开门,先动身走了进去。吴雪在中间跟了进去,这让他安心不少。

    一进门就窜过来一股浓厚的血腥味,吴雪若不是先前把肚子里的东西全吐了出来,恐怕这会儿已经跑出去呕吐了。

    这一间船上的主厅,在灯火照耀下,可以看见地上倒扑的尸体。

    屋子里的东西都很整齐,除去被人死前打翻的,就几乎没有其他杂乱的痕迹。

    游天星蹲下,用火把照了照尸体,只见一奴仆男子身上有好几个深深的刀印。

    游天星叹道:“这样狠厉的一刀,就已经能将一人砍死,但他们却又砍了数刀。”

    这屋子里不下五人全是被乱刀砍死,死像凄惨,整间屋子到处都是斑驳的血迹。

    吴雪这下更加担心起众人的安危。兰儿她究竟在哪?这么多人藏在什么地方?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担心起来,越是担心就越是恐惧。

    三人一阵唏嘘,向里面走去,大厅里面还有一扇门。

    那扇金丝楠木的雕花木门上染着一道飞溅的血痕,看着让人触目惊心。

    这里发生了一场惨绝人寰的屠杀。

    游天星轻轻推开门,突然一个黑影扑将过来。

    吴雪顿时头皮发麻,如同炸了毛的猫一般往后一跳。

    其实吴雪胆子并不大,甚至很胆小。先前在孤鸳集里遇到的种种怪事其实把他吓得不轻。装作勇敢只不过是有个比他还胆小的姑娘在他身边,他不得不勇敢起来。

    这些险情一般人是很难遇见的,终其一生也很难遇上一两件,可些人终身都跟奇奇怪怪的事情打交道。吴雪未出逃之前,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家少爷,不谙世事,与世无争,只专心搞他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可他现在无依无靠,只能鼓起勇气挺起未老先颓的胸膛来面对风风雨雨。

    张节陵哈哈一笑,道:“你这小子,胆子比鼠还小,你再看看——”

    吴雪刚才几乎都把眼睛闭上了,现在一瞧,只见游天星怀里倒伏着一具尸体,那尸体张大了眼睛和嘴巴,满脸是血,眼神中布满了恐惧跟惊惶。

    这人死像可怖,被游天星只手拦住。吴雪定了定心神,再仔细一瞧,原来这人正是齐南钟!

    可他为什么会死在这里,还是以这种令人可怖惊恐的方式?

    游天星长叹一口气,将齐南钟的尸身平放在地上。

    他的尸体还带着体温,双手弓成爪状在脸边,指甲里夹带着血的皮肉。他脸上的血迹就是他用自己的双手抓出来的。

    吴雪倒吸了一口凉气,惊声道:“他怎么会死,还是以这种方式死的?!”

    张节陵一看那死像,顿时也是一皱眉,道:“刚刚还活蹦乱跳的人,现在就死了。”

    游天星凝神,将手指在齐南钟的身体上触动着。良久,才说道:“他是被活活吓死的。”

    吴雪惊异道:“被吓死的?”

    张节陵悠悠长叹道:“这人恶事做尽,死也落不得好死。”

    游天星道:“是被什么东西吓死的...”

    吴雪不觉脊背一凉,好像有人在他脖子后面吹着冷气,不由得浑身一哆嗦。

    是什么东西能把人活活吓死,还把自己的脸抓成这样?

    这船上又藏着什么秘密,是不是真的就只是一艘游船那么简单?

    游天星冷声道:“不管是什么东西,现在都还在这船上,甚至离我们不远!”

    张节陵道:“那还说什么,快追!”

    吴雪夹在二人中间,浑浑噩噩的,几乎是被推搡着走。

    三人进了门,是一条通道,两边是一间间房屋。

    游天星一手打着火把,一手挨个推开门,却没有一个人,哪怕连个死人都没有。

    张节陵喃喃道:“奇了怪了,怎么一个人都没有,他们应该就在这船上才对...”

    吴雪道:“他们真的在这艘船上?”

    张节陵道:“除此之外,他们还能被藏在哪呢?”

    游天星此刻也有些疑惑,沉声道:“那些匪徒既然连着船,就应该是在这里才对,这么多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他们把整条船都搜索了遍,除了已经冰冷的尸体,连一个活人都没发现,哪怕是穷凶极恶的黑衣匪徒都没有。

    张节陵叹道:“那些人不会杀了人后弃船逃了吧?”

    游天星道:“应该不可能。如果他们立马就逃了,为何还要用鹰爪钩登上我们那艘商船,掳走那些人呢?”

    吴雪现在也迷惑了,这群人究竟是何意图,按照齐南钟的话来说,他们不是来劫掠那个所谓“临江城第一美人”的么,怎么又会带着这么多人逃跑?怎么说也说不过去。

    这条船说小也小,说大也大。跟满载货物的商船比起来,这条船算小的,跟小渔船比较,这船算是庞然大物。

    这样一条船,怎么能藏这么多人?

    三人一时拿不定主意,江上清风许许,却吹不走心中的阴霾。

    游天星道:“不对,肯定有哪里被遗漏了,要不然这么多人怎么能凭空消失?”

第一百章 猜忌和怀疑

    三人愁眉苦脸地出了船室。那里面浓厚的血腥味让人喘不过来气,周围又是一片漆黑。黑暗和血腥带来的紧迫和压抑双重压在他们的心头,致使脑袋更乱,心意荒杂。

    他们已经找遍了所有的房间,哪怕是地板都彻查了一遍,来找寻可能存在的暗室匿道,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张节陵奇异道:“奇了怪了,既然他们不在这船上,这齐南钟又为何跑到这里,难道就是来感受一下气氛把自己吓死吗?”

    可就连他自己都无法相信。一个人居然会把自己吓死,不是见鬼了就是突发了什么刺激心脏的事。

    可会发生什么事呢?齐南钟前脚刚走,他们就急忙赶到了这里,却一无所获,甚至走入了死胡同。

    一个事件的主络可以发散出无数的走向,而每一个走向的去处又似乎发展着回到了原点。简直就像是多条道路回环错杂的迷宫。

    三人站在船头,各自思索。

    游天星坐在船边,伸出手指放在了他的胡子上。张节陵嘴里碎碎念,却越理越乱,他的思维像是被一团毛线缠绕住,找不到解开的头了。而吴雪现在想的是:如果真有心灵感应。

    解救兰儿他们的是他,可他三人现在才像是困兽,被困在这两艘船上,四周都是悠悠的江水,他们跟随破浪轻轻摇摆,心也摇摆不停。

    而似乎在江上待久了,心也就不会动摇了。

    吴雪真的希望有心灵感应这种东西。虽然听起来很滑稽很可笑,但如果两人心能够相通的话,那他就可以知道她现在在哪,情况如何了。

    如果真有心灵感应,那恐怕也可以省去很多不必要的误会了。

    可他现在心里除了忐忑,剩下的就只有挫败感。一个人他尽可能武艺超群,智冠群雄,可又怎么能猜到别人心里的东西呢?人是猜不透另一个人的。就像你永远不知道脸上挂着微笑的人,心里是不是藏着刀;也不知道一个成天阴沉着脸的人,心里是不是有着花朵。

    可这艘船除了他们三个,其他的就只有惨死的人,还有一种滚滚而来窒息感。

    无果,游天星叹了口气,站起身说道:“我再去看看齐南钟的尸体,也许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张节陵笑道:“你可也千万别像其他人一样突然消失了,我们人少,可找不到你。”

    游天星仰天打个哈哈,道:“放心吧。人,是害不了我的。”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又透露着无比的自信,让人几乎无法质疑。

    吴雪道:“游大哥,要不我们一起再去检查检查吧...”

    游天星摆了摆手,道:“你们在这里看着周围的情况,看看有没有什么暗中窥视的小贼。我很快就回来。”

    这么说,吴雪和张节陵就留在了外面,他们二人一时无话。

    张节陵坐了下来,道:“雪小兄弟,何不坐一坐,留点体力对付敌人。”

    吴雪叹道:“可他们在哪呢?”

    不过被张节陵一说,吴雪却是感觉道浑身似乎被疲惫牵制住了。可是现在动作可以迟缓,但是思维却不可以。

    他受了伤,在张节陵的治疗下康复的很快,但他此刻还是感觉到深深的疲惫,他的左手也开始有些发麻发痒。

    如果没有发生这样的事,他们应该正在睡梦中,没准两三天后,他们就可以到临江城。但也可能他们在睡梦中就被人给害了。有些事情说也说不准,没有必然的道路,只有自己想走的道路。

    二人闲扯一阵,游天星没有回来。

    张节陵道:“不好,这小子不会也被这鬼船吃了吧?!”

    吴雪道:“可能是他发现了什么吧?”

    张节陵压了压身体,小声道:“我一直觉得这小子有问题。”

    吴雪一怔,道:“有问题?”

    张节陵面色阴沉,说道:“从他先前说得话就感觉很有问题。”

    吴雪想了想,可他对关外的雨昌国的发生的事并不是太了解,也不太了解青鳞派的事。这个门派在江湖上是一个谜,跟如梦圣教一样。

    张节陵接着说道:“他说他是从雨昌国回来,还是在浪轩居士那里得来的情报,让他来英璃城将宋义带回去。这一切不会太巧了吗?”

    吴雪笑道:“无巧不成书,可也许就是这么巧。”

    可他突然发现了问题。

    他忽然想到那两个侏儒夫妻不见了。甚至是突然不见的,就在他们从英璃城登船离开的时候就不见了。

    吴雪道:“道长还记得那对夫妻吗?”

    张节陵道:“就是为了给他们拿解药,差点还老道死于非命,我怎么能不记得。”

    吴雪道:“那你还记得他们是什么时候走的吗?我那会登船的时候有些神志不清。”

    张节陵皱眉思索片刻,道:“我当时照顾两个昏迷的男人,没有注意。”他惊疑地“欸”了一声,“你不说我还真没发现,他们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当时他们急于登船逃离英璃城,到了埠口登了船就走了,没人注意到那两个夫妻去了哪。

    张节陵道:“也许他们在解毒后就走了,只是我们没发现?也许这里面并没有什么联系。”

    吴雪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在脑海里理了一遍。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很多话很多细节犹如大树扎根在他脑袋里,开枝散叶。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那晚他和兰儿跟踪那对怪夫妻的时候,应该还有一个人,一个一出手就是三枚飞镖的人。他集中精神想在脑海里还原那晚上的情形。那三枚飞镖无论是速度还是劲力都是强悍无匹,甚至可以打碎石头。

    他在脑海里把视线对准那晚的那三枚飞镖。一开始视线有些模糊,被乌云笼罩,但过了会儿,乌云飘走,月光洒下,他看清了那暗器的形状。

    三枚龙鳞一般的飞镖,整齐的插在青石板路上,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吴雪心中一咯噔,那个人就是游天星!只有他青鳞派才有那样形状特殊的暗器!

    吴雪这下也开始怀疑起来游天星的目的,他把这些告知张节陵,这道长听了一跳而起,道:“原来那晚他是有预谋的,怪不得...怪不得...”

    于是二人开始密谋起来。

    张节陵道:“无论怎么样,都被探一探他的虚实!”

    吴雪道:“他武艺高强,又有一手暗器的绝活,在这样一个地方...”

    就在这时,游天星突然从里面出来了,看着正在交头接耳的两人。而他们也是一怔,随后张节陵霍地一动步,趁着游天星刚出来没防备就点了他的穴,步法手法都是奇快无比。

    游天星疑惑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张节陵拿来绳子将游天星捆成了粽子,冷声一笑,道:“你问我们干什么?你又是干什么的?”

    游天星显得很疑惑不解,苦笑道:“你们怀疑我?”

    张节陵道:“你确实值得怀疑。说,那晚你在英璃城究竟密谋着什么?”

    游天星一怔,随后苦笑道:“我不是说过了吗,是要带回宋义回岛。”

    张节陵冷笑道:“哦?可你为何要害雪兄弟和兰儿小姑娘?”

    游天星摇了摇头,笑道:“我若真是想害他们,就不会派他夫妻二人留下了。”

    吴雪道:“这是为何?”

    游天星淡淡道:“因为我知道他们不会杀你的。”

    他眼中闪闪发光,看着吴雪。

    张节陵道:“你别想蛊惑人心!”

    游天星哈哈大笑,说道:“若是说可疑,我们每个人都很可疑。”然后他看向张节陵又看了看吴雪,眼中似乎有一丝精芒闪过,“那天晚上事发突然,现在想来,真的是太凑巧了。我本来就只是想和江湖上的朋友潜入府台抓了宋义就走,可没想到突然十二琉璃庄暴乱,后来又是一个道士不合时宜的出现了,难道这些都不可疑?”

    吴雪和张节陵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只不过夜晚天暗,看不清这种窘态罢了。

    张节陵道:“就是如此,你还是很有嫌疑。”

    游天星苦笑道:“每个人都有点秘密,只要这个秘密不害人,又何必说清呢?”

    吴雪和张节陵想来,也确实是他们太紧张,紧张到怀疑自己人。这样的情况不乏少数,因为一些事情就相互怀疑相互陷害的,只多不少。

    张节陵拍了拍头,讪笑道:“游兄弟不好意思啊,你看我们太紧张了,又没有头绪,所以才会胡乱怀疑,见谅,见谅...”

    说着他就给游天星松绑,解开了他的穴道。

    谁想刚一解开穴道,游天星霍然而起,伸出一拳就是打向张节陵的脸。

    张节陵一惊,猛地后退,骂道:“游天星,我看你是游手好闲。你果然没安好心,亏我还这么相信你!”

    游天星骂道:“贼老道,若不是你偷袭我,我怎么会中你那点小小的点穴功夫。”

    吴雪先前见游天星霍然出手,以为他确实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现在看来,倒像是两个斗气的小孩子,不觉有些可笑。

第一百零一章 诡异的地窖

    吴雪见此也就放下心来,笑瞧着这二人喧脸。

    张节陵回退一步,叫嚣道:“你点穴很厉害吗?”

    游天星诡异地一笑,道:“你忘了青鳞派是靠什么开派立宗的了?”

    张节陵道:“暗器和点,点穴。”

    游天星笑道:“你也知道,正面跟我交手,比点穴你是比不过我的,所以就偷袭!”

    张节陵回嘴道:“那是因为你实在可疑,所以才出此下策。诶诶诶,你说什么?我点穴不如你?”

    说着他撸起袖子道:“这可是你说的,输了可别哭鼻子!”

    游天星咬着牙,脸上带着笑,说道:“我看哭鼻子的是你!”

    说着二人就斗了起来,衣袍翻飞,手脚生风。真的是:一点秋风到,万顷黄叶凋。

    就连吴雪在一旁看得也是入了迷,到了惊险处,差点就要拍手叫好。可手掌还没拍起来,突然想到他们这不是在剧院,这是在一艘“吃人”的船上!他们还有疑惑没有解开,消失的人还没找到!

    可他们似乎已经忘了身在何处,斗得酣畅淋漓,手舞足蹈。就像是两个嬉戏打闹的孩子一般,非得分出个高下才行。

    二人来回不下百八十手,都没有分出结果,各自退回一边,用眼神威慑着对手。

    吴雪苦笑道:“张道长,游大哥,要不改日在一较高下,现在......”

    张节陵一抬手,止住道:“不,就今天,就现在,贫道混迹江湖数十载,第一次听见有人说我不行的!每一个被我点过的人,无论男女都说好,今天倒是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来教训我!”

    游天星笑道:“你点穴手法确实不错,不过我的比你更强一点。”

    这话一出,张节陵顿时又炸了,哇呀呀像是恶煞一般扑将过去。

    游天星步法轻盈,来去如风,他像是落叶一般,脚下一动,就已经在三步开外了。

    他哼哼一笑,缓缓从腰间抽出了那根黑色龙纹的铁棒,盘龙骨!

    吴雪有些惊愕,就连张节陵都是为之一怔。

    吴雪暗道:“这就是盘龙骨了!一直都是听说,还从未见过使用起来是如何,今天倒是有机会一见!”

    游天星抽出那尺把来长的盘龙骨,悠悠笑道:“我要拿出真本事了,你当心!”

    张节陵叫骂道:“你耍赖,点穴就是点穴,你怎么还拿铁棍子?!”

    游天星悠然道:“没说棍子就不能点穴啊?”

    说着他脚下一动,暗影一般窜到了张节陵身边,横手就是往他肋边点去。张节陵立马往旁边跳去,动作也是奇快,棍尖几乎是擦着张节陵的衣襟而过!

    张节陵一顿,道:“好,你拿你的铁棍子,我有我的天机手,来看看谁的更厉害!”

    说着二人就是缠斗在一起,打得是鸡飞狗跳,天地色变。

    吴雪在一旁哭笑不得,像个旁观者一样,想插手插不上,想劝架劝不了。索性就让这两个大小孩打罢!

    不出几招,张节陵哎呦哎呦的捂着腰,他身上已经被那盘龙骨点了不下四五处穴位,若不是他内力雄厚,是怕已经倒地了。

    游天星哈哈大笑,说道:“怎样,我这盘龙骨,倒也还可以吧?”

    张节陵道:“行,再来!”

    吴雪不由得苦笑连连,没想到自己一直仰慕的盘龙骨居然是以这种滑稽的方式上演了自己的首次演出。

    没过多久,只听游天星也哎呦一声,连连后退几步,骂道:“贼老道,用你的臭脚?!”

    原来张节陵趁着他们上面斗得欢快,突然出脚,虽然游天星有所发觉,抽身向后退去,奈何自己陷于缠斗,周转不及,他的腰间还是被那一脚尖点了穴。

    张节陵哈哈大笑,扭了扭脚踝,说道:“没说不能用脚点穴啊?”

    “好好好——”

    二人话不多说,就又准备开打。

    吴雪看着他们打斗嬉闹之余,余光里似有黑影晃动,转过头一瞧,顿时一阵心惊。

    只见江面上不知什么时候行过来不下百十艘船,大都只有渔船大小,船与船之间连着铁锁链,江上黑压压一片,围成一个圈向他们合围了过来!

    吴雪道:“不好,你们看!”

    张节陵和游天星二人扭头一瞧,心中一咯噔,心想只道是急于分出个高下,没有注意周围的环境,这下好了,被围了!

    张节陵叹道:“这又是何方神圣?”

    游天星苦笑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大晚上的,这么多船连成一片,还能有好事?”

    张节陵道:“快丢了火把藏起来,看看他们是什么来路!”

    游天星笑道:“你这糊涂道士,丢了火把不就正是对他们说这船上有人吗?”

    张节陵一拍脑袋,道:“对啊!我被你点了穴,血液不流通,一定是脑袋缺氧了!”

    于是他们将火把插在外面,吴雪和张节陵跟着游天星向里面跑去。他们到了一间房子里,那房子看起来是厨房,游天星在桌子下的地上摸索一阵,咯啦一声,将一块木板抬了起来。

    游天星率先跳了下去,吴雪和张节陵疑惑地相视一眼,但现在也无法多想,只能跟着跳进去。

    随着张节陵跳下来,将那木板合起来后,里面顿时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吴雪脚下软软的,像是踩在了棉花垫上。他动了动脚,突然心中一寒,往旁边一跳,慌乱之中撞到了张节陵。

    张节陵道:“是谁?!”

    吴雪道:“是我!”

    “那小子呢?”

    吴雪道:“这里太黑了,一点光都见不到!”

    张节陵道:“你先别动。”

    吴雪根本不敢动。他跳下来踩到的东西的感觉还留在脚底,像是毒液一般漫过他的神经。他不敢离得太近,悄悄挪动着脚步。

    可这下面一点光都没有,有什么东西跳进去,就好像是被黑暗吞噬了,连骨头都没有。

    他像盲人一样伸出手来试探周围的环境,可又害怕碰到什么东西,这种矛盾的情绪在心中发酵,混合成的就叫恐惧。

    他脖子和下巴都起了鸡皮疙瘩,身子一个冷颤,轻声叫道:“张道长,游大哥——”

    可是没有人回应。

    为什么没有人回应?他们不都下来了吗?还跟自己说过话,难道他是在跟两个鬼说话?

    人固然害怕黑暗,尤其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可让人更加害怕的,却是他们在黑暗中的胡思乱想。

    越是胡思乱想,就越是害怕。

    可在这种环境里怎么能不胡思乱想?黑暗带给人的恐惧,是根深蒂固的。

    吴雪胡乱摸索着,小心地动着步子,却碰不到任何东西。他想到了在如梦圣地里,那扇门后面的黑暗。

    可这里不是如梦圣地,只是在一艘船的下面的暗道里。

    这艘船为什么会有这样一条暗道?

    他走着走着,手碰到了墙壁,木质墙壁,他敲了敲,声音却很是清脆。

    这后面是空的!

    他又摸索了一阵,手突然落空了,他大致规划了一下空缺的大小,有一个走道那么宽。

    他走了进去,贴着一边的墙壁上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

    可这条道似乎没有尽头,怎么也走不完。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吴雪突然感觉身子一轻,后背传来一股力量,整个人就被提了起来,嘴巴也被人捂住了!

    吴雪心跳差点骤停,他浑身汗毛直竖了起来,一股凉气似电流一般窜遍全身。

    完了,恐怕是有人在暗处害了游天星和张节陵,现在他也要不明不白地死在这个漆黑的地窖里了!

    他嘴巴被人捂住,呜呜乱叫着。

    这时突然有人说话了,他声音很轻,却很熟悉:“别出声!”

    吴雪一听,差点叫出来,他惊魂未定,点了点头。

    那声音正是游天星的。

    游天星见他情绪平和了很多,就松开了手。

    吴雪迫不及待地小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看不见他们,这里一片漆黑,但游天星在他身后,他也安心了不少。

    游天星沉声道:“这底下有什么东西。”

    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吴雪又是恐惧起来。

    “有,有...什么——东西?”

    难道不是人吗?

    这时又有一人说话了,他嗤笑两声,说道:“你这么胆小,还怎么闯荡江湖?”

    吴雪一听,这是张节陵的声音。他也在这?!原来就他一个被人丢在黑暗当晚地窖里,他们一块跑了?!

    吴雪有种被抛弃的感觉,气呼呼地说道:“这种鬼地方不胆小也被吓死了!”

    张节陵道:“这江湖可不光是面对面的交手,还有很多看不见的危险!”

    吴雪不想跟他掰扯,就问游天星道:“这里面有人?”

    这话问得很奇怪,一来是他们三就是人,二来是这底下的东西难道不是人?

    除了人,还能有什么东西在这里呢?

    没想到游天星说得很奇怪,他语气僵硬,小声说道:“未必就是人。”

    吴雪一怔,底下空气滞闷,他已经是冷汗直流。若不是他身旁有人,他真想赶紧跑出去!

    可吴雪很快就明白他为何这么说了。

    突然,游天星低声叫道:“快屏住呼吸!”

第一百零二章 黑暗中匍匐

    游天星低声叫道:“屏住呼吸,控制心率!”

    他说得急促紧张,吴雪没有来得及思考怎么回事,他们就都不说话了。

    无比的静谧,静的可以听见心跳和急促的呼吸声。在黑暗中任何一点声响都似雷声般炸响,只有死寂才属于黑暗,其他的活动和声响都太过突兀张扬。

    吴雪的大脑似乎停止运转了几秒,若不是游天星和张节陵刚刚还说过话,他就会以为他们已经消了,消失在了一个无声黑夜里。

    他心跳得很快,不知道为何游天星会突然说这种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屏住呼吸?他的心都快迸裂了,怎么能压制住急促的呼吸?

    难道是这两个人又故意作弄我,看我出糗?一定是这样,哈哈...

    他手向后一碰,却只摸到一片虚无的空气。

    吴雪奇怪地惊疑了一声,再次伸手,哪里还有他们两人?他唤道:“张道长,游大哥——”

    可是没有人回应。

    吴雪心想他们怎么又不见了,耍我吗?!跟我说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自己就跑出去了?还是说,本来就没有其他人,只有一个快被恐惧压垮的人在黑暗中自言自语?

    此刻他已经没那么害怕了,恐惧的根源是恐惧本身,而恐惧的产生可以多种多样。当心中有另一种感情更为强烈时,哪怕如吴雪置身在这样一个什么都看不见的漆黑走道里,也不再害怕了。

    此刻他心中被恼火占据,一股血气上涌,窜到了头顶。他的心跳加剧,体温上升,他能感觉到两边肩膀上的热气在飙升,就好像燃着两团火。

    吴雪动起身,摸索着向里面走去。管他是什么鬼东西,能有什么鬼东西?还不是一群居心叵测的人造的?除去罕有的天灾,其他哪一件灾难不是人造的?

    他为什么要怕呢?他要揪出这个装神弄鬼的人,把他痛殴一顿,然后和兰儿他们继续他们永无止境的旅途。

    漆黑的环境里,只有吴雪的脚步声,他伸着手两边摸索着,倒也不是一无所获。

    一个大致的图样在他脑海里形成。

    他们从船上的厨房下来,一开始待在的应该方方正正的一间地窖,然后他向前走着,摸索到了木板墙壁。两边的墙壁中间有一个凹口,那应该就是一条道,他就是沿着这条道往里走,被游天星和张节陵捂住嘴,然后就又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吴雪灵光一闪,想到他们不可能就这么凭空消失,一定是有什么类似于“门”的东西在墙壁上,他们就是去了“门”后面。

    可那门在哪呢?

    吴雪手贴在墙壁上摸索好一阵子都没有找到不完整的痕迹,这是一扇完整的墙。

    他拍了拍脑袋,这不可能是一块完整的墙壁,一定有类似凹槽的地方,他们刚才就是躲在里面。

    在这漆黑的空间里,方向感全无,一点光都没有,只能凭着本能的体感来判断前后大致的方向。

    可走着走着,吴雪也迷惑了,这条道怎么好似没有尽头?他暗自琢磨,这绝不可能,如果说在如梦圣地是因为幻境,难道现在也是在幻境里?怎么可能。这条船就只有这么大,怎么可能它的下面还有这么大的漆黑空间?这里倒地是干什么用的?

    吴雪停下脚步,思索着。

    一定是方向搞错了,在这样一个黑暗的环境里,人的所有感知都不能运用,除了耳朵。可这里只有他的呼吸、心跳、脚步声。

    可他没有感受到明显的转弯。假定这船下面这个地窖是一个固定大小的空间,受空间限制,他走了这么久不可能走不到尽头,所以只可能是在原地打转。

    可是怎么做到的呢?

    他再次把手放到墙壁上,缓和一下焦虑紧张的情绪。吴雪长长喘了一口气,深呼吸果然还是有点作用。

    吴雪定了定心神。就像先前想到的,他可能是在原地打转,并没有一直沿着走道前进,毕竟这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突然吴雪脑子里灵光一闪。

    打转?沿着走道?

    他突然想到,这个建筑可能是个巨大的圆形,而他就是贴着墙前行的一个点。只是因为环境问题,还有这个圆要足够大,才能产生一直在往前走的错觉。

    可他马上就陷入了困惑。一个游船下面能建造出这么大一个建筑吗?吴雪不由得苦笑一声,只是现在没有人能看到他的困境,也没有人能听见他的哀叹,只有深不见底的黑暗和无名的压抑。

    他感觉呼吸有些困难。这里的空气不太好,甚至有些污浊,有一股怪怪的气味在鼻尖萦绕。

    难道自己就要这样在这黑暗里匍匐了吗?最后凄惨而死,陪伴着无边无际的孤独和恐惧。

    这种气味就像是什么东西在不透风的地方密封,沉闷了很久的味道,他头有点晕。

    吴雪赶忙往自己脸上抽了一巴掌,不能消沉,不能放弃,还没到穷途末路,他还到那时候。

    他这么想着,但在困境的时候有些情感会无限放大,孤独和无力感随着心跳流淌到每条血管里,充斥全身。像是病毒一般堆积成癌,虽然身未殒,但心被绝望占据。

    吴雪感觉自己被翻涌的海水淹没,失去力气,沉入漆黑的海底。

    可就是这样的时候,思维往往就会开始走马灯,往事像甩不开的苍蝇嗡嗡打转。也就是这样的时候,人最后一丝的尊严瞬间爆发,要么就此灭亡,要么挺立昂扬。

    声音,对,就是声音。要让游天星和张节陵听见,告诉他们自己的方位。

    吴雪左手在这潮湿闷热的环境里开始发痒,像是有无数条蛆虫在烂肉里翻滚。

    痒入骨髓,痒到了心里。

    身体的痒能抓挠,可心里的痒怎么消解?

    他如同被困在一个看不见外面的箱子里的小猫,伸出爪子在墙壁上挠着,刺啦刺啦尖声作响。

    吴雪的左手此刻奇痒无比,他伸手在木板墙壁上划拉着砸着,可是不管用,于是他一气之下拆了固定板。

    他也不知道这只手好了没有,就算是好了,他现在也要在墙上砸一砸!

    吴雪的左手在墙上接连狠狠砸了几下,发出咚咚的沉闷声响。那一阵阵痛夹杂着痒钻入了骨头,于是他就又把手在墙上摩擦着。

    他看不见自己的手如何了,反正没有好,肯定是一团糟了。他也有些庆幸自己看不见,看见了说不定会吓得跳起来。

    他现在已经忘了什么黑暗,什么恐惧,他现在攒着一股劲作用在左手上,一遍遍在墙上摩擦着,他正想把这只手砍了!

    他的脸现在肯定不好看,起码现在没有人能看到。

    他像个器玉师,那只左手就是待雕琢的玉原石,每一个角落都须打磨细致,将粗糙的纹理打磨平滑。

    他发出的声音很大很杂,在黑暗中听起来令人浑身发毛,可又有谁能听见呢?

    若是现在有人在他身边,他可能会想一巴掌把他抽死,因为他这只手快要让他失去理智了。

    吴雪咬着牙,别着脸,像是发了疯一般在黑暗中“打磨”着他的手。

    如此用力,很快他就精疲力尽,靠着墙无力地瘫坐下,喘着粗气。他用手抹了一把汗,下定了决心,摸了摸自己的左手。

    可这一摸不要紧,差点就把他吓死了。

    他的左手无比光滑,无比寒凉,像是一块寒玉,滑溜溜的像是条鲶鱼——他的右手一放上左手只要一用力就滑溜溜地脱手了。

    他惊叫一声,道:“怎么回事?!”

    他再用右手去抓左手,在一触碰的一瞬间,又脱手而出。

    吴雪古怪地笑了,自言自语道:“怎么回事,这只手像是云一样,怎么抓不住,难道是没有了?”

    这只手奇凉无比,可他身体却很火热。他像是发烧了,先热后冷,浑身虚汗,如此反复,吴雪原本就不深厚的内力已经耗尽,几乎无法动弹,就只剩一口气在喘了。

    他的手里有一股凉气沿着经络上窜,他竭力动用内力压制住那股诡异的凉气。

    一半火热,一半冰凉,两股力量在体内搏斗,而吴雪已经无力在去管辖这至阴至阳、至寒至热的两股力量,它们在他体内打得天翻地覆。

    随便你们吧,随便你们怎么斗,把我撕扯地七零八落吧...

    吴雪从未有过这么奇怪地感觉,一半像是在冰天雪地,一半像是在炽热熔炉。

    吴雪道:“这难道就是阴阳失调?”

    说着他自己笑了起来,在走道里蔓延,可是没有人能回话。

    他靠在墙上,闭上眼睛。在这里也不需要睁开眼,反正是一片漆黑,与其想眦目将裂,不如适应黑暗。

    他的脑子一会冷一会热,似乎已经无法运转,满嘴胡话自言自语。

    就在他胡言乱语的时候,他的话语里似乎隐隐夹杂着奇怪地声音。

    那声音窸窸窣窣,断断续续,可不一会儿就似脚步一般,只是很沉重,铿锵有力地敲打着地面。

    吴雪不说话了。

    他侧耳倾听,从声音判断,声源离他有些距离,声音在这个建筑里回荡,很难判断在哪个方位。

第一百零三章 显形

    虽然那声音时断时续,但越来越近,吴雪心里突然有了希望,就好像是盲人见到了光明一般,他寻着那声音跑去。

    难道是游天星他们听见了我发出的声音,所以来这边找我了?吴雪想着,激动地一谭而起,奇怪的是,他的身体里的火与冰好像已经同归于尽了,一股股暖流像是冰与火接触激了烟雾一般,虽然虚浮,但是已经恢复了气力。

    吴雪站起来就急匆匆跑起,四面听着声音的来源。

    可让他奇怪的是,这声音就像是在他脑子里响起的。整个建筑内部都在共鸣,声声回响。

    吴雪心想他们怎么发出这么大动静?仔细一想,这也难怪,他们所处的这个奇怪建筑像是个密封的盒子一般,一点声响都会引发阵阵回响,难以判断方位。

    想到这里,吴雪就扯着嗓子叫道:“张道长——,游大哥——是你们吗?你们在哪?”

    可是没有回应,只是那声音依旧在耳边回荡,忽近忽远,吴雪不由得骂了一句:“他们到底在干什么?难道是在绕着这个圆跑吗?”

    但是他们怎么可能跑得这么快?

    吴雪好不容易看到了曙光,可不能轻易丢掉,他一边喊,一边快步走着,他伸出双手,为了避免再此被这个“圆”带偏。

    只要没有阻碍,就一直走,直到撞到墙为止。

    吴雪就这样走着,不再思考,也不按照那个圆形的路走,任何循规蹈矩就有可能误入歧途。

    他就这样快步走着,几乎是跑,其中撞了几次墙,然后爬起来就继续跑,一直向前跑。

    跑了很久,吴雪突然脚下一个趔趄,整个人扑了个空,身子向下坠落,一阵连滚带爬,也不知跌落了多深,反正是到了地面。

    他龇牙咧嘴地站起身,心想,这里怎么会有楼梯?

    难道这个建筑并非一层?

    他带着疑惑继续向前走,也不知走了多久,突然看见远处的黑暗中有一条缝。

    很难描摹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缝,很长很细,像是一条直挺挺的绳,背后透着光。

    吴雪心跳都停止了两拍,激动地拔腿往那边跑去。

    那是一扇天门,一个从地狱登上天堂的大门。

    吴雪就好像是一个堕入地狱深渊的囚徒,看到了通往天国的大门,他真的就像是在地狱里走了一圈,现在身体无比轻松,几乎是飘着过去的。

    他哈哈大笑着,猛一用力,一把推开门。

    门开了,里面的光线突然包裹住了吴雪,他的眼睛有些难以适应。

    不久,他再一看,顿时叫道:“怎么是你们?这里不是天堂吗?!”

    只见这间屋子里的中间,蹲着两个人,那两个人姿势就像是玩泥巴的小孩,吴雪一瞧,却正是消失了很久的游天星和张节陵!

    此刻他们蹲在地上,回过头抬了抬油灯。

    只不过他们看向吴雪的神情很是诡异可怖,就像是见了鬼一样。

    吴雪心想不就是大概一个时辰没见,不至于就不认识了吧?

    可一见他们露出如此神情,不由得也害怕起来。

    难道这俩个人招了魔,被附身了?

    想着,吴雪不自觉地想后退一步,可张节陵突然对他做起了表情。

    他的脸像是抽筋了,往一边抽搐着,挤眉弄眼,就差喊出来了。

    吴雪道:“你...你这是...?”

    只见游天星也对他做着眼色,眼睛不断地往一边转动。

    吴雪更加疑惑了起来,这时只听张节陵小声喊到:“后面,后面——!”

    张节陵后面半句“别回头”刚出口,吴雪就疑神疑鬼地转头往后看。

    吴雪很快就后悔了。一回头,几乎是脱了气,差点一蹬腿就过去了。

    只见吴雪面对面站着一个奇怪的“东西”,那东西比吴雪高出很多,佝偻着低下头,几乎是跟他脸贴着脸!

    那玩意青面獠牙,硕大如盆的脸上满是干巴巴的皱褶,两只拳头般大小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瞳孔,白花花的。它的两只耳朵很尖很长,像是狗耳朵一般。

    它跟吴雪对视着,吐出一口气,吴雪一闻到那恶臭气味,差点被熏断气。它张开嘴,里面满是密密麻麻尖锐的牙齿,看得教人浑身起鸡皮疙瘩,嘴里还咯咯唠唠发出奇怪的声音。

    吴雪被这突如其来的东西吓得只有一缕魂魄,像是木头一般站在那里不敢动,那东西没有鼻子,脸上的鼻子部位只有两个孔。也正因为如此,要不然他们可能会鼻子碰鼻子。

    那东西像是在打量着吴雪,眼白盯着他,一动不动。

    吴雪颤悠悠地说道:“这,这是什么怪物......?!”

    可他刚说完,那怪物也发出了声音,似乎是在模仿他,只是声音不是人声,很是诡异。

    游天星沉声道:“你先别动。”

    说着他手悄悄地将手伸到了腰间挂着的皮质口袋里,眼睛盯着那怪物的一举一动,如果它一有异动,就立马暗器出手!

    吴雪本来就受了很多惊吓,可又突然想到背后一直跟着这么个怪物——想想自己先前肚独自一人在黑暗里,有个这样可怖的怪物跟着,说不出的后怕,后背冷汗直流。

    就在他思考着要怎么摆脱这个怪物的时候,那怪物突然“笑了”。他裂开大嘴,露出森森獠牙。

    吴雪顿时头皮发麻,浑身一哆嗦,嘴里发出怪声,脚几乎没有得到指令,立马掉头拔腿就往后跑。

    就在这一瞬间,那怪物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在这狭小幽闭的环境里听起来格外可怖诡异,它忽然跳起,直扑吴雪而去!

    也就是在这瞬间,游天星三枚青鳞镖脱手而出!

    三道激厉的破风声响起,射向那怪物的身体。

    可三枚飞镖像是打在了钢板上,铛铛铛三声声响,被弹开了!

    见势,张节陵赶紧一把抓起吴雪往旁边一扑,二人跌了个狗吃屎。

    那怪物扑了个空,又向着最近的游天星扑去,所动之处,一阵腥风掠过!

    游天星原本是半蹲着的攻击姿势,他一抬头,立马往旁边一跳,在空中翻转间横起一腿劈向那怪物的脖子,可这一脚就好像是踢在了钢板上,不由得一疼。

    那怪物伸手去抓游天星的腿,可他反应极快,压着它的脖子的腿部一用力,整个人在空中侧翻了个身!

    又是两枚青鳞镖飞出!

    可这次不是打向它如同钢铁一般的身体,而是直射向它的眼睛!

    几乎是整个镖身没入其中!

    那怪物疼得大叫,无比凄厉可怖,在这个房间里震得众人心神恍惚。

    游天星一落地,就叫道:“快走!”

    说着他提起油灯就往外跑,张节陵和吴雪反应过来,跟着游天星拔腿就跑。

    吴雪从没觉得自己跑的这么快过,疲劳心悸圈全部消失了,身体只是遵循着一个指令:快跑!人身体有拥有无限潜能,也只有在困境中才能激发力量。

    游天星在前边带着路,手中一点灯火撑起了黑暗一隅,他们二人跟在他身后跑着。

    那盏如豆灯火像是黑暗中的萤火虫,指引着人的方向。

    张节陵边跑边嘴里念叨着:“这下可被你害死了,把夜叉都吸引过来了!”

    吴雪道:“这话应该我说才对吧?!把我一个人丢在那里等死啊!”

    张节陵道:“你待在那里不就好了嘛,干吗跟着下来了?”

    吴雪道:“乌漆嘛黑的,是人待的地方吗?”

    然后他问道:“那是什么动物,我怎么没见过?”

    张节陵面色阴沉,说出两个字:“夜叉!”

    “夜叉?!”

    吴雪根本不相信世间还有这种神话传说中的怪物。

    张节陵冷然道:“只怕我们真的是到了人间地狱了!”

    三人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这条走廊的转角处,对着这条走廊有一扇门,游天星推开门,三人躲了进去,把门关死。

    他们耳朵贴着门,仔细听了一阵,发现没了怪物的声音,这才松了一口气,往边上一靠,吴雪已是上气不接下气了。

    三人一时沉默不语,面色很是阴沉凝重,围着一点小小的油灯,被昏暗的光晕包围。

    有灯起码比没有灯要好。

    这点小小的灯火都可以让人安心。

    吴雪满腹狐疑,他首先说道最令他疑惑的一点:“我们不是在船底吗,一艘船就算再大,也不可能在里面建一个这么大的工程。”

    游天星看着灯火,说道:“我们大概已经不再船上了。”

    吴雪牙关打颤,悚然道:“可,可这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他。

    游天星叹了口气,道:“这个我也不知道。我们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这个建筑的尽头。”

    张节陵也是疑惑道:“还有一点,这个建筑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怎么层层叠叠无穷无尽一般?”

    跟吴雪一样的是,游天星也发觉了这个建筑的形状,它大致是个圆形的回环似建筑,而且不止一层,往下也许还有很多层。

    那这到底是通到哪里?这么庞大诡异的建筑在一艘船里?

    听起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吴雪提到了最令他毛骨悚然的一点:那怪物究竟是什么?

    他忽然感到无比的恐惧,无比的压抑。在这样一个奇怪的没有尽头的地方,除了深不见底的黑暗,还有潜藏其中的怪物。

    这里不是人间,他们也只是误入“地狱”的活人。

第一百零四章 可怕的猜测

    这里不是人间,是怪物出没的漆黑的地狱。可他们三没人相信这是地狱,因为他们都还活的好好的,尽管很有可能困死在这里,但是他们一致认为这个建筑是人为而建。

    那建这么个奇怪的上下层层叠叠的环形意欲何为?

    张节陵哀叹一声:“倒了霉了,原本张老道只是想下山游玩游玩,却没想到误入这么个地狱里,还是跟两个男人一起。”

    游天星笑道:“没人想来这么个地方,只是,我们莫名其妙就来了。”

    听到这里,吴雪道:“我们一定遗漏了什么关键细节,若不然怎么能从一个船下暗道跑到这里面的?”

    在面临困境时,人难免会恐慌,而恐慌受气氛环境影响又会加剧内心的恐惧,这些夹杂的情感影响人的判断,从而顺着诡计继续下去。这正是所有诡计设计者不言而喻的意图。

    好在他们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三个人,在这样一个压抑诡异的地方,有任何一个人都能让人松一口气。害怕独自面对是所有人的通病,但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负面情绪只有自己能消除,依托别人永远也只能依托别人。

    不过,吴雪现在安心了许多,不是因为他们已经有了头绪,只是在这种黑暗的环境里,还有两个武功很高明的人,这倒是能让他安心思考起来。

    事情的经过在他脑海里梳理了一遍,他竭力寻找可能的蛛丝马迹,这起事件简单来说就是:

    登船逃离——目睹凶杀——前往凶杀现场——百索连舟——发现密道并潜入。

    这就是大致的脉络了,而看似简单的东西里面却可能潜藏着无数的诡计,而他们虽然是参与者,但难免受个人思维视角限制,无法对问题进行全知了解,所以才会有疏漏,所以问题才会显得那么疑云密布,他们才会陷入被动。

    这是这起案件设计者的诡计,企图把他们引入歧途,所以不能再跟着设计者的诡计前行,就先打消好奇心。

    吴雪想着,他们登上发生凶杀的船,一开始并没有发现那个位于厨房下面的密道。他想着当时他们三人第一次进入厨房搜寻的情景。为什么当时就没发现这个密道呢?

    吴雪将全部精力集中在那个厨房里,可能是因为情感因素,他们当时太过紧张,甚至有些恐惧,所以可能只是看了看大致的情况,并没有挨个敲敲打打来检查可能存在的密道。

    可这也只是猜测。每当吴雪将精神集中在那昏暗幽闭的厨房里时,总会有其他的情绪伸出触角,干扰着思考。

    他感到有些头疼。没有发现密道是其中一个问题(也可能不是问题,只是他们忽略了)。

    因为搜寻无果,所以他们就来到外面。之后游天星又进去查看了一次,就是这一次让他们开始怀疑起他(他可能发现了什么,但是还没来得及说就被他们误会了)。

    随后张节陵和游天星比.asxs.穴的功夫,二人难分上下,直到吴雪发现江上有不下百十艘船连着铁索合围了过来,他们才跟着游天星发现的那个密道(因为也没有别的办法,他们只能先躲起来),随后他们就莫名其妙地来到了这里。

    发现这个密道的时候,吴雪一度以为所有的问题就要解开了,他们消失的人一定是被下了药带到了这里,这里甚至可能还有齐南钟的部下和那个所谓临江城第一美人。

    齐南钟,齐南钟...吴雪发了癔症一般念叨着,这个人究竟扮演的是一种什么样的角色呢?

    从他的话来说,他是这起凶杀案件的主导者,目的就是为了那个美人。吴雪不由得感叹:美人蛊人意。为了一个女人居然可以如此费尽心思,甚至可以杀人。

    那么,他们把那些人藏到哪了呢?既然不在他们这艘船上,那自然而然就会想到是藏在发生凶杀案的那艘船上。

    可从目前情况来看,他们并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很有可能他们也会在这里,这个不知道用来干什么的建筑里。

    齐南钟的目的如果只是为了一个女人,那他应该不会把她藏得太过深。想到这里吴雪不由得苦笑:如果把一个娇滴滴的美人藏在这里,恐怕美人也要变成死人了。

    那么,这个地方可能跟齐南钟没有关系。那些消失的人如果是在这里的话,那也一定是跟这个神秘建筑有关的人。

    吴雪长长叹了一口气,这么长时间的思索和情景再先几乎让他大脑有些缺氧。

    可同时他也担心起来,他真的希望不要在这样一个地方见到兰儿他们,因为这种地方,来一次恐怕往后余生都会被噩梦笼罩。

    不管这建筑是用来干什么的,既然里面有类似“夜叉”的怪物,那也不可能是什么光明正大的建筑。

    张节陵看着吴雪脸上晴一阵,阴一阵,便笑道:“有什么头绪了没?”

    吴雪叹道:“最令人好奇的,就是这座建筑的目的。”

    目的......建筑......夜叉——

    吴雪突然有了一个非常可怕的念头。

    张节陵笑着对游天星道:“欸?你看他怎么像是被电打了?”

    那念头越来越深越来越重,无比险恶的占据了吴雪的头脑。

    他嘴巴有些哆嗦,浑身发冷,那是一种从心里发出的冷意。

    “这个建筑是一个游戏建筑!”

    吴雪把心中的念头一说,张节陵和游天星也像是被电打了一般。

    张节陵的笑僵在脸上,说道:“你,你这...猜测也太...”

    游天星叹了一口气,道:“太可怕了。”

    张节陵跳起来,脸上冷汗直流,瞪大了眼睛,喃喃道:“你说这是个用来供以人们游戏的建筑?!”

    吴雪苦笑道:“这自然不是在这个建筑里面的人的游戏,而是这背后策划者的游戏。”

    可这个虽然是猜测,但众人如同被晴天霹雳给震慑住了,心中阴霾弥漫。

    吴雪的猜测是:

    这个建筑是用来“娱乐”的建筑,这背后的策划者将掠夺来的人丢到这个建筑的各个地方,让他们在黑暗和潜藏的怪物中存活下去的“生存游戏”!

    张节陵打了个哆嗦,如果是这样,那就真的太可怕了!

    他有些怀疑,便说道:“可这也太荒谬了吧?!”

    那些人,可能他们连武功都没有,来自各个地方,各个职业,有男有女。当他们醒来时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黑暗的环境里,怪物横行,恐惧吞噬,他们恐怕很快就被自己给压垮了。

    张节陵像是自我安慰似的打了个哈哈,笑道:“他们睁开眼发现一片漆黑,可能不会认为自己是来到了这样一个建筑里,而是认为自己瞎了。”

    这时面目阴沉的游天星抬起了头,幽声道:“你忘了我们是如何找到这个灯的了?”

    张节陵回忆着,说道:“我们发现了一间小屋子,里面挂着一盏灯——我们也正是被灯光吸引过去的。然后我们拿了灯继续探索,来到了下面一层,随后雪兄弟就把那怪物招来了...”

    如豆灯火映衬在游天星的眼瞳中,闪闪发光。

    他说道:“你忘了我们在拿到这个灯的屋子里,看到了什么吗?”

    张节陵道:“看到了什么?”

    恐惧和紧张会压抑着人的神经,让人无法集中精神去思考,甚至一些线索都会被选择忽视。

    被恐惧笼罩的人们,只能看到恐惧。

    突然,张节陵像是想到了什么,叫道:“是血!那黑乎乎的玩意是血?”

    听着他有些矛盾的话,游天星点点头,沉声道:“你的注意力全在那盏灯上,而我的不同。”

    张节陵笑道:“你个青鳞小子倒是自卖自夸。难道在这样一个地方,你看到灯火不激动,不兴奋?”

    游天星的眼中闪闪发光,道:“我不需要灯火。”

    吴雪惊叹道:“游大哥你的眼睛——?”

    游天星叹了口气,道:“我的眼睛就算是在没有光的地方,也能看清。”

    张节陵笑道:“难道你是夜猫子?”

    那是游天星不愿意提及的往事,也不是什么好事。而吴雪也知道,只要人的眼睛经过训练,是能够做到的。书上是怎么说的来着,好像是叫“冥眼”吧?

    游天星喟然道:“我之所以不那么紧张,是因为我能看清黑暗中的事物,哪怕是在没有光源的地方也是一样。”

    吴雪道:“怪不得。”

    张节陵又重新坐下,嘟囔道:“简直就是人形煤油灯。”

    游天星接着话题道:“那间屋子里,边角的地上有片黑乎乎的痕迹,已经干了,所以没有散发出浓厚血腥味。”

    这下张节陵无比的震惊起来说道:“那,那这样...就是——”

    游天星面色一寒,说出了当时可能的情形:

    一个人醒来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小房间里,只有墙上挂着一盏灯。

    他出去一看,却是漆黑一片...黑暗中发出怪物的笑声...他退回屋子里。后来怪物找到了他的位置...他被逼到墙角...地上只留有血迹。

第一百零五章 黑暗中的游戏迷宫

    游天星一说完,三人都是不说话了。他们面色无比阴沉,久久沉默着。

    游天星的话印证了吴雪的猜测,这个迷宫一般的建筑,是用来供以人消遣的娱乐方式。

    吴雪的牙齿都开始打架了。

    如果真的如他们所想,按照游天星他们的发现,这里应该已经有人死了,就在那间屋子里。

    时间也是刚刚好,不太长,但足以让血迹干涸。

    吴雪颤声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们消失的人中间岂不是已经有一个人已经......”

    游天星长长叹了口气,道:“他们中间恐怕已经有一个人已经遇害了。”

    张节陵也收起嬉笑的态度,冷声道:“可能是一个,也可能是很多个,只是我们还没有发现。”

    吴雪的内心里已经是电闪雷鸣。他不愿意想的,确实已经有可能发生了。如果他们一群消失的人已经被投放到这里,每个人都被分开放在一个小房间里,只给一盏煤油灯,他们能在灯火燃尽的有限时间里找到迷宫的出口吗?

    还有,吴雪不敢想象兰儿独自一人在这样一个人造地狱里逡巡。她最怕黑,也很胆小。若是在这里,她还能不能鼓起勇气,找到迷宫的出口?

    还是说,她已经遇害了?被一个或者很多个夜叉,亦或是被其他的求生者害了?

    吴雪打了个哆嗦,他感觉自己忽冷忽热,他的头脑发胀,发疼,他的心也很疼,像是被人扭转着挤压着,滴着血。

    吴雪心中突然无比愤怒,他一弹而起,不断踱着步子,骂道:“可恶,别让我逮到你!!!”

    可是,他们都是这场游戏的参与者,尽管是误打误撞闯进来,被迫参与的,自身难保的情况下,怎么那抓出这个幕后黑手呢?

    现在,他们和还幸存的人们一样,迷失在这无穷无尽的黑暗迷宫里,最后的生存者是谁?又有几个人能活下来呢?

    吴雪猛然站起,一股气血上涌,突然很想吐。

    他皱着眉头,死死握着拳,指甲插入皮肉,往下滴着血。

    游天星看着吴雪的神情,知道比起关心他自己,他现在更关心一个人。一个让人牵肠挂肚的人。

    如果不是某个很重要的人,他又怎么能露出这样一副神情呢?

    游天星突然有些自责,他说道:“都怪我,好奇心能害死一个人,也能害了一群人。”

    张节陵笑道:“我们也是无奈之举,留在上面也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也许更加离奇古怪,下来也有下来的好处!”

    吴雪也是笑了,说道:“起码我们还活着,活着就能找到其他的人,找到迷宫的出口。”

    游天星忽然很感动,这是一种信任的表现。

    在这个怪物出没的黑暗迷宫里,互相猜忌只能是同归于尽,只有齐心协力才能不教这个卑鄙的幕后黑手发笑,才能从这里走出去!

    游天星太孤独了,尽管他自己不觉得,可也还是会为别人的信任感激很久。他已经走了很久,走了很远的路,他远离海岛游历关内关外已经快十年了,十年里虽然跟门内有书信往来,但他已经快要忘了他们的脸了。

    他经历了太多凶险太多可怕的事情,都没有让他停止脚步,现在也不能!

    不因为别的,正是因为他是游天星!

    游天星忽然笑了,变得放松了很多。

    他什么事情没经历过?

    吴雪突然想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他一拍脑门,道:“我们不还是有两个昏睡的人吗?一个是我师傅,一个是余伴尘!”

    此话一出,三人古怪地笑了,笑得很难看。

    张节陵憋着笑,说道:“他们昏睡不醒,被丢到这里恐怕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就被夜叉啃了。”

    吴雪苦笑道:“这下麻烦了!”

    游天星道:“看来我们得加快脚步了!”

    吴雪现在心乱如麻。一边是兰儿,一边是昏迷不醒的师傅他们。兰儿独自一人在这里肯定怕得要死,师傅他们只能是被夜叉啃。哪一边都很紧急,哪一边都需要解救。

    他们必须在他们还幸存的时候快点找到他们,在他们遇害之前,在煤油灯熄灭之前。

    时间和事态的发展已经刻不容缓,他们已经“明白”过来得赶快解开这个迷题了!

    这时游天星突然说道:“你的手怎么回事?”

    吴雪一怔,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左手先前快要把他折磨致死。

    他一看,只见自己的左手在灯火的照耀下发黑,简直像是打磨后光滑的黑曜石一般,闪闪发亮。

    吴雪一惊,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张节陵一看,抓起他的手腕一瞧,说道:“这是紫云结外敷的症状,手会发紫,不过不应该有这种现象才对...”

    随后他伸手摸了摸吴雪的左手,那左手就像是鲶鱼一般滑溜,只要附着一点气力,就会从上面滑开。

    张节陵讶异道:“这怎么可能?不应该是这种情况呀?!”

    他敲了敲吴雪的手,问道:“你有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

    吴雪摇摇头,答道:“现在已经没了。就是先前我自己一人的时候,这只左手有一阵子奇痒无比!”

    那种痒,吴雪可不想再试一次。

    游天星道:“紫云结有毒,这会不会是一种中毒的表现?”

    张节陵摇头晃脑,笑道:“老道我虽然算不上精通医术,但药理还是懂的。紫云结有毒不假,但是结骨生筋也是真,正好适合雪兄弟的病症。只是,这种...”

    说着他又摸了摸吴雪的手,“这种滑溜溜的,还是没见过。会不会是这紫云结变异了?”

    游天星哈哈大笑,说道:“庸医!”

    于是三人又在插科打诨中开始了对迷宫的搜查。

    时间紧迫,吴雪的手暂时没有什么不适的症状了,所以他们就赶紧动身。

    推开门,他们小心往外瞧了瞧,已经没有了那受伤夜叉的迹象,三人这才安心出来。

    他们沿着转角的走廊继续前行,游天星在前面打着灯,尽管他不需要灯,但是张节陵无论如何也不敢打头阵,交给年纪最轻又没什么经验的吴雪有点不靠谱,所以就只能游天星自己打着灯走在前面。

    他说道:“像我这种为别人而不敢为的人,真是打着灯都找不到。”

    张节陵笑道:“你又不是大姑娘,打着灯笼也不找你。”

    到目前为止,这条走廊里除了刚才那一间房子,就没有了房间。

    但是每走过一个转角,都会有一间房间。

    他们二人一边胡扯八道,一边找着可能存在的房屋,可能还活着的幸存者。

    他们现在不光要生存解密,还得找到其他人。

    吴雪突然道:“我们现在这是在第二层对吗?”

    游天星道:“从上往下数的话,应该是第二层。”

    张节陵叹道:“这下面还不知道有多少层呢,谁知道其他人被扔在哪里?”

    吴雪道:“你们刚才在上面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上面的一层是圆形结构?”

    张节陵瞥了一眼游天星,道:“我没有他那个什么冥眼,所以看不到上面的情况。”

    游天星想了想,道:“确实如此,上面的一层是圆形。”

    吴雪思忖道:“那我们跳下来的地方大概是在哪?”

    游天星道:“我大致走了一圈,我们刚下来的时候,应该是在这个圆的中间,那一间方形的小房子里。”

    他明白了,吴雪这是在脑子里刻画整个建筑的式样布局。

    随后吴雪道:“那间方形房子里是不是只有一条通道?”

    游天星知道吴雪的思路,因为他们下来的地方,是这整个建筑的最上层,出口就在那里,那里就是这个游戏的终点,也就是这个黑暗迷宫的出口。

    游天星道:“并不只一条,而是有四条。”

    张节陵惊叹道:“四条?”

    吴雪接着推演,说道:“那四条通往外面的路在房间的哪个部位?”

    游天星道:“在房间的四角。”

    吴雪额头涔满细汗,他有一个猜想,根据他在黑暗中走过的路在脑海里进行绘制。

    他又问道:“游大哥你还记得你走的那一条道吗?”

    游天星想了想,道:“记得。我沿着一条道走进去的时候,分开成了两条路,随后我就选择了其中一条。”

    张节陵越听越糊涂,嘀咕道:“什么一条四条,打麻将吗?”

    吴雪已经在脑子里绘制出了一点棱角,然后他紧接着问道:“随后呢?”

    游天星接着回忆道:“随后我就碰到了张道长,后来你就来了。因为我听见黑暗中有异动,就把你拉住了。”

    已经有点眉目了,吴雪心中似乎有了曙光,接着问道:“在我们未分开之前,你是不是把我拉进了一间房子里?”

    游天星道:“不错,我们第一次躲的地方,确实是一间房子。当我追寻着那奇怪的声响,从那间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又看到了四条路,其中一条,应该就是我们来时的路。”

    已经完成了!最后一块拼图已经补全,吴雪一跳而起,道:“我知道了!”

    张节陵看着发了癔症一般的吴雪,古怪地说道:“你发现什么了?”

第一百零六章 图形推理

    吴雪兴奋地一拍手,跳了起来,叫道:“我知道了!”

    张节陵玩味地看着他,笑道:“这小子怕是又发癔症了,怎么情绪起伏那么大?”

    张节陵是道家的人,讲究修身养性,其中最忌讳的就是情绪的波动太高或太低。而吴雪的情绪是忽高忽低,时而阴沉低落时而情激飞昂,对五脏六腑都是一种负担,不益于养生。

    而年轻人又在所难免的情绪大起大落,这也许是一种真性情的表现,也许是还不太懂人情世故。

    见得多了,也就不奇怪了。懂了,也就不那么“受制于人”了。

    只见吴雪左右打转,找来一小块地板碎石,重新蹲回去。

    三人围着一盏小小的灯,吴雪动手在地上画起来。

    张节陵笑道:“又开始画画了?”

    游天星看了看,突然睁大了眼睛,他已经明白了。

    他不由得佩服起来,虽然是在这种环境里,但吴雪还没有忘记活动思维,这很难得。

    在令人害怕的环境里,要克服恐惧心理很难。而被剧烈的情感占据内心就会无法思考,无法思考就更加无法解决问题。

    吴雪很好的避免了这一点。而游天星不知道的是,是因为有他们俩个在场,他才有心思考量起来整个事件。

    吴雪对着灯,说道:“第一间屋子,是方形的,有四条通道。”

    只见他先在地上画了一个正方形,四个边角分别和中心点相连,代表四条通道。

    吴雪道:“这是我们掉下来到的屋子对吧?”

    游天星道:“不错。”

    然后吴雪接着画下去,边画边说道:“然后我们走了其中一条通道,随便哪一条都行。”

    “然后看到了两条通道...”

    然后他又在正方形的一角往外画了两条线。

    吴雪接着推演:“随后我们走了其中一条路。”

    他在一条线的尽头画了一个点。

    “这个点就是你们把我拉进去躲避的屋子。”

    张节陵挤眉弄眼,左看看右看看,道:“雪兄弟,你这图有点抽象啊...”

    吴雪笑道:“现在还有点抽象,等会就好了。”

    他接着道:“游大哥说从那间屋子里出来后又是看到四条通道......”

    张节陵道:“问题就在这里,你怎么知道这些通道就是一样的?”

    吴雪道:“这就需要我们根据经验来推演,或者再走上一遍验证一下了。”

    游天星笑道:“不错,已经有点眉目了。”

    吴雪接着道:“我们假设从那正方形的屋子里出来的每一条路都是两条,于是...”

    吴雪接着在正方形的每一个角都画了两条延伸线。

    可它们现在不再是无限延伸的了,因为吴雪能相交相连的两条线连接在了一起,被“点”收束,成了有限距离的线段。

    张节陵看了一阵,笑说道:“你是要给我们现场教学几何吗?这不就是一个正方形的每条边外都有一个等腰三角形吗?”

    游天星豁然开朗,他吸了一口气,难掩喜形于色,说道:“就是这样了!”

    吴雪笑着点点头,说道:“我独自一人在黑暗中摸索,发现一直在兜圈子,后来就猜测我是沿着一面圆形的墙在走,所以永也走不到尽头。”

    最后,吴雪在这个组合的“图形”外面在画了一个圆,四个等腰三角形的四个顶点就落在了圆上。随后他将每个三角形画上了阴影。

    张节陵道:“有点像样了。”

    吴雪笑道:“我们再来验证一遍,看看是不是还有疏漏的地方。”

    他将因为画法而模糊的地方修改涂抹,修葺完毕,这个图形就俨然呈像于面前。

    吴雪在每条线的交点都着重标记,游天星看了看,笑道:“完成了。就是这样。”

    说着他拍了拍吴雪的肩膀,道:“小兄弟可以啊,居然已经把迷宫的第一层式样画出了个大概。”

    张节陵道:“这...这就是迷宫的第一层?”

    游天星笑着点点头,指着图形给他解释道:“你看——”

    游天星跟他们玩起了走迷宫的游戏。

    “一个正方形的屋子有四条通道,随便顺着一条走,见到两条路,再顺着一条走到尽头,看到一个房间,而通往那个房间的路,正好有四条。”

    张节陵嘀咕一阵,一拍脑袋,惊叹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说着他也跳了起来,激动地直转圈,道:“这样就清楚了,每个房间可能存在的位置就有了个大概。”

    张节陵对吴雪刮目相看,笑道:“小兄弟关键时刻给我们解谜了!”

    吴雪有些赧颜,他摸了摸鼻子,讪笑道:“我也只是推测,究竟事实是不是这样,还得我们走一遍验证一下。”

    张节陵盯着吴雪在地上画下的组合图形,道:“如此看来,这个迷宫的诡计也不甚高明。”

    吴雪道:“这个迷宫大致是按照正正规规的图形来建造的,本身没有什么高明的地方。只是生存者因为环境而产生的心里作用,才是这个迷宫最大的诡计。”

    面对问题,最大的敌人不是问题本身,也不是潜藏的“怪物”,而是自己。如果见到问题就产生了恐惧紧张的情绪,那原本很简单的问题都无法解决了。

    而有时候,就是简单的问题才能难倒一众人。因为心理原因而产生的负面情绪,就是阻挠解开问题的最大阻碍。

    解决问题其实很简单,就是有什么问题解决什么问题。

    其他的,不要想。

    张节陵冷哼一声,道:“让这个幕后黑手笑得太久了,造出个害人的迷宫游戏也不知道前前后后有多少人被害死在里面了。”

    游天星笑道:“起码我们知道了这个小小的诡计。”

    吴雪想到一个问题,说道:“这个夜叉在这个迷宫里应该不止一只,还有,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张节陵笑道:“你没看过道家秘典,就算是看过世间流传的拓本也应该有些了解才对。”

    吴雪苦笑道:“莫非真是夜叉?这玩意真的存在?”

    张节陵打个哈哈,道:“这东西存不存在贫道也不知道,反正贫道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也没见过。”

    他面色一转,突然变冷,凛声道:“就算是有,也是人‘造’出来的!”

    游天星笑道:“人造的?”

    张节陵喟然长叹,道:“这世间的邪魔都是因人而产生的,说到底这世间也只有一种邪魔。”

    吴雪道:“什么邪魔?”

    张节陵道:“心魔!”

    他一说完,看了看吴雪和游天星,三人都不由得笑了起来。笑声振聋发聩,盘旋在头顶,在这个死寂的杀人迷宫里蔓延。

    游天星笑道:“受教了!”

    张节陵笑道:所以说嘛,要修身养性。”

    气氛轻松愉悦了很多,问题似乎也变得清晰可辨,不如迷雾笼罩那般难解了。随后他们蹲下来,又围着灯火继续推演。

    游天星道:“这第一层已经有了大致的雏形,接下来就是这第二层了。”

    吴雪想着自己先前误打误撞从楼梯上滚下来的情形,思忖道:“现在就是找出通往上面的那个楼梯了。我是在黑暗里不小心踩空顺着楼梯滚落下来的,随后不久就见到了你们。”

    他拿着石块在图案上指指点点,道:“那个楼梯应该就在这个圆上,可能是一条,也可能有很多条。”

    游天星道:“这个不要紧,等会我们再看看好了。”

    吴雪道:“接下来,就是这第二层了,这一层我不太熟悉。”

    游天星道:“这个好说,你们在这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说着他就动起身,迈开步子消失在了黑暗里。

    这下就只剩吴雪跟张节陵了,他们二人腿有些麻了,就坐了下来等游天星的消息。

    二人东一拉,西一扯,说着说着游天星就跑回来了。

    张节陵惊愕道:“这么快?!”

    游天星胸有成竹地笑了,道:“信不过我?”

    张节陵笑道:“信,信啊,在这里能有冥眼的人就是方便。”

    吴雪很是感慨,如此神速,只有轻功极佳的人才能做到,再看他脸不红,心不跳,气息平稳自如,料想内功也是一等一的高手。

    游天星蹲下来,拿起石子画了了起来。

    不多久,一个图案渐渐成型,浮出水面。

    只见这个图形中间是两个正方形,这两个正方形扭转成八角星的模样,在这八个角的顶点的外面,围着一个圆。

    大致跟第一层差不多,都是在一个圆形场地里建造的迷宫。

    吴雪看到这个圆上的八个点,说道:“这一层有八个房间?”

    游天星摸着他的胡子,略微忖度,道:“不止八间。”

    他在图案上的两个正方形的每个交点都加重了,说道:“这些都是。”

    张节陵伸出手指,一个一个地数,像是个小孩子一般,说道:“这一层一共十六间房屋?”

    游天星道:“这八间跟那八间不太一样,我也不知道这八间房屋是用来干什么的。这一层要比上面一层小很多,但是房间却多了不少。”

第一百零七章 来客

    吴雪很是惊讶游天星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把这第二层的情况摸索的这么透彻。

    游天星接着说道:“这一层有四个楼梯能通往下面一层,有两条楼梯能上去。”

    张节陵笑道:“没想到你这一下就摸索出了这么多东西。”

    游天星微微一笑,道:“雪兄弟已经把思路给铺平了,剩下的,我们只要接着走就行了。”

    于是三人一致决定,继续向下探索。

    现在他们依旧不太清楚的就是,那些消失的人有石业兰、兰儿、余伴尘、宋义,加上其他的船员应该不下二十多人。

    可为什么现在他们一个人都没有见到?可以得知的是,已经最少有一个人已经遇难了,其他人是不是在更深的阶层里?

    而从现在的消息来推断,齐南钟他们虽然也是怀有贼心,但应该跟这个迷宫无关,吴雪觉得他们也有可能原本只是打算抢了美人,但没想到运气不佳,被牵扯到这个迷宫里,成了幕后黑手游戏娱乐的筹码。

    吴雪心中念叨,你们一定不要有事,兰儿,兰儿......等等我,我们马上就来!

    三人正开始打算,蹲在地上还没走的时候,张节陵突然摆了摆手,道:“贫道看地图呢,别打岔。”

    可又有什么东西戳着他的肩膀,张节陵道:“我知道了,马上就走!”

    吴雪和游天星都在看着地图,不知道张道长这是搞的哪一出,于是抬起头。

    二人的表情顿时僵在了脸上,只见一张奇丑无比的脸从黑暗中缓缓浮现出来,在幽暗的灯火里更是显得突兀可怖。

    那张脸出现在张节陵的肩头,用手指戳着张节陵的肩膀。那手指犹如细长的树枝一般,呈深深的褐色,指节如虬结的树根,指甲弯曲着,很长,颜色犹如铁一般。

    而张节陵以为是他们俩中的谁戳他,可抬起头,却发现他们二人就在自己身边,都蹲着看地上的图案呢,谁伸手去摸他?

    他惊疑一声,往后一看,顿时心一凉,哀嚎一声拔起腿就跑,向着黑暗深处跑去。

    情况突变,那怪物一下子扑了过来,游天星身子一缩,竖起脚去踢那夜叉的下巴,那怪物刚刚伸着舌头舔着张节陵的肩,现在被一踢,顿时咬了舌头。

    那怪物凄厉地哀嚎一声,游天星叫道:“你拿着灯跟张道长一起,千万别走散了!”

    吴雪道:“你呢?”

    游天星道:“我在后面跟上,你们先往下去,把他们找到!”

    吴雪吓得腿都有些发软,抓住灯就往张节陵跑去的放心追去。

    他回头一看,游天星跟那个怪物渐渐消失在了黑暗里。

    吴雪不由得吞了口唾沫,他心想,这个道士说我胆子小,可他的胆子却更小,见了夜叉跑得比兔子还快!

    他喊道:“张道长,张道长——!”

    吴雪听到前面有急促的脚步声,便加快脚步。

    他提着灯,往那边跑去,可跑着跑着,灯火开始飘忽不定。

    吴雪一看,心里一阵发苦,灯油快燃尽了!

    那一点点灯火虽然渺小,但对于置身这样一个黑暗迷宫的人来说,却是如希望一般闪烁。

    可它现在快要燃尽,开始颤抖,似乎也是惧怕了这深不见底的黑暗。

    吴雪赶紧跑着,想在灯火熄灭前找到张节陵,可那道士连个声都没回,也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这样一个连照明都不好的迷宫里,到哪去找一个人呢?

    想到这里,吴雪又有些失落,他怎样才能找到兰儿呢?她又会在哪呢?她害不害怕,她有没有...

    吴雪晃了晃脑袋,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督促自己千万不能泄气,已经有了眉目,怎么能在最后的关头放弃呢?

    只要坚定了信念,向着那边跑去就好了。

    可在他跑着跑着手只的灯突然熄灭了。

    像是被一阵风骤然吹灭的。

    吴雪苦声道:“糟了——”

    他又重新落入了黑暗,又是他一个人了。

    吴雪有些难以适应,刚刚还有光明的,怎么会突然就落入黑暗的陷阱里了?

    因为事出突然,他也没有记住走过的路。他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自己现在身处在游天星画的图的哪个地方?

    吴雪想到了黑暗中的怪物,来去如风,轻巧无声。它很有可能缩在哪个角落,在它的蜘蛛巢穴里,等着落网的倒霉猎物。

    吴雪现在感觉自己就是那个迷途的猎物,一个倒霉的求生者。

    他拍了拍灯罩,晃了晃,充满希望,希望它再亮起来,可它就是没有亮起,它还没有完成它的使命就临阵脱逃了,把危险和恐慌留给了吴雪。

    如果不是因为那光明,他本已经适应了黑暗。可那如豆灯火点燃了他的希望,也很快就带走了希望,只留下冷冰冰的现实。

    吴雪竭力舒缓着气息,也不再去抱怨不靠谱的张道士。

    不就是眼睛看不见吗,可耳朵还好使,触感还好使不是吗?

    为什么要依赖眼睛呢?看到的就是真实的吗?看得见也不代表就能出得去。这也是那个幕后黑手设置的心理游戏,吴雪坚定信念,自己走过一回,就能再走一回。

    他从新熟悉了黑暗,闭上眼睛,其他感官开始作用,要像个蝙蝠一样。

    吴雪不由得笑了,自己就是个黑暗中的蝙蝠,还是个不太灵光的蝙蝠。

    他摸索着,听着前面那脚步声,向那边走去。

    他轻声喊道:“张道长,张道长——”

    可是没有人回应,他很是疑惑,心想难道是他吓傻了,连说话也不会说了?要是出去了,得拿这个好好取笑他一番。

    他这样想着,心态也平和了许多。

    背后也没有了声音,游天星应该跟那怪物打起来了,不知道以他的身手,能否治住那夜叉。

    他听着逐渐逼近的脚步声,突然想到,张节陵是想着里面跑去,不是跑回来,这个脚步声是谁发出的?

    吴雪一个冷战,有些胆怯有些激动,这很有可能就是某个幸存者的脚步声!

    吴雪刚想喊出口,嘴巴就被捂了起来,他身子一轻,向后飘去。

    “是我!先别出声!”

    说话的人是张节陵,他压低着声音,夹杂着些许不安。

    这里应该是某个房间,张节陵把门轻轻关上。

    吴雪小声道:“你怎么在这躲着?”

    张节陵道:“我发觉前面有什么东西就躲到了房间里。”

    吴雪道:“这是脚步声,应该是人发出来的。”

    张节陵沉沉声道:“这也是我担心的,在这个地方,可怕的不是不知躲在哪里的夜叉,而是人!先看看来路!”

    吴雪点点头,二人摸黑敛息,俏声听着外面的动静。

    那脚步声往这边走着,断断续续起起伏伏,二人越听越是奇怪。

    吴雪疑道:“这人难道是在跳舞?”

    张节陵也是有些狐疑,说道:“这脚步声不对啊...”

    接着,那脚步声到了耳边,他们跟那个声音只有一门之隔。

    可那脚步声却突然停住了,就在他们门外。

    吴雪心跳到了嗓子眼,大气也不敢出,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可突然两人耳边响起了笑声。

    吴雪顿时浑身起鸡皮疙瘩,那笑声诡异无比,腔调奇怪,就像是一个大人故意模仿小孩子笑一样,造作扭捏,让人心寒也很恶心。

    那笑声又笑了起来,还敲了敲门,道:“开开门,开开门,大尾巴狼——不开!”

    吴雪嘀咕道:“这是人说话吗?”

    张节陵透过细狭的门缝向外看,外面亮着灯火。他上下瞧了瞧,突然身体一僵。

    吴雪道:“看到什么了?”

    张节陵道:“眼睛。”

    吴雪有些摸不着头脑,道:“眼睛?”

    张节陵看着那个贴着门缝往里看的眼睛,被吓了一跳。

    随后他打开门,只见一个嘴角流着口水,面目呆滞的人正保持着窥视的动作。

    看那人衣服,应该就是船上的船员。只是他现在痴痴傻傻,流着口水鼻涕,腰带上还挂着一盏灯。

    吴雪拿下灯,询问似的看了看张节陵。

    他也是神情凝重,道:“怎么会成这样?”

    吴雪道:“不会是,不会是吓傻了吧?”

    得要是什么样的惊吓才会把人吓成这样?他们有些难以想象。

    这时那人忽然又笑了起来,拍了拍手,叫道:“你们才傻,宝宝不傻,不傻——”

    吴雪无奈地跟张节陵一对视,心想这怕是傻得可以。

    张节陵此刻像极了循循善诱的江湖骗子,他俯下身,笑道:“小朋友,你看到什么了,跟哥哥说说——”

    吴雪差点笑出来。

    小朋友?哥哥?

    这个人看起来也有四十岁了,小朋友?而张节陵却说自己是哥哥,那温柔语气听着吴雪浑身起鸡皮疙瘩,有种诱拐的味道。

    那人笑了,痴痴呆呆地笑起来,断断续续道:“吃,吃了——”

    张节陵接着诱骗,笑道:“吃了什么?什么吃了什么?”

    那人道:“腿!吃了腿...”

    突然他眼中闪过一丝惊慌,接着大哭了起来,哀嚎道:“怪物——怪物,吃了腿,很多人的腿,然后是胳膊....”

第一百零八章 下面一层

    说完,那人就又凄惨地哀嚎一声,差点昏死过去。

    张节陵一把把他提起,就被这一提,那人好像冲天炮一样跳了起来,原本愈加倾颓的精神又恢复神智,好似被电打了一般。

    吴雪心想张道长的内功高明深厚,这一下是对一个受惊吓过度的人,可别对他用力过猛,直接把他弄死过去了。

    那人睁开眼,神情依旧傻乎乎的,有些不明所以,看了看张节陵,紧接着又大哭起来,嘴里还不断念叨:“死了,都死了——”

    闻言,吴雪心中一紧,立马走过去揪住那人道:“你把话说清楚!”

    张节陵见此,忙劝道:“诶诶诶,他现在是个被吓傻的人,你这样适得其反。”

    把人嘴巴关得很紧,只透露出些无关紧要的话,有用的信息却没有透露多少。

    也难怪,对一个痴痴傻傻的人怎么能要求他说出实情?

    吴雪长长叹了一口气,语气柔和了很多,说道:“你把遇到的情况说一下。”

    那人被刚才的吴雪吓坏了,现在身体都有些发抖。吴雪突然闻到一股腥臊味,顿时蹙起眉头,道:“这是什么味。”

    张节陵一瞧,那人抖如筛糠,眼中也惊恐万分,下面湿了一片。

    他脸上憋着奇怪的笑,说道:“尿了。”

    吴雪厌恶地一丢手,那人向后软趴趴地扑倒在地,那扭捏的动作像极了娇弱的女子,看了教人恶心。

    吴雪知道跟这个人说再多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了,便对张节陵道:“他之所以成这样,恐怕是受到了过度的惊吓。”

    张节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忖度道:“我们在这一层待了许久,都没有见到一个人。其他人应该就在下面一层,或者这个人是从更深的阶层跑上来的。”

    一个人醒来是在这样一个迷宫里,自然而然会认为往下是出口,而吴雪他们是误打误撞进入这迷宫,也真是因为如此,他们才知道这个迷宫的构造。

    吴雪现在无比担忧,心乱如麻,道:“他们很有可能是往下走了。”

    张节陵也是叹道:“人们总是习惯性地往下走,殊不知更加美好的风景就在上一层楼。”

    吴雪道:“往下走绝对是深陷泥淖,希望他们还在下面,不要急着往下走。”

    那呆傻的人迷糊了一阵,此刻又笑了起来,他扭捏着嗓子,这次的声音像个女人:“诶呀,你别过来,别——别碰我!”

    张节陵失笑道:“其实傻子也很快乐。快乐的人像傻子,傻子才像个快乐的人。”

    吴雪沉思着看向那个人,只见他像个受惊的小姑娘,惊恐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忽而捂嘴巴,忽而往后退缩,忽而又发出惊叫。

    “你别过来,呜呜呜呜——”

    吴雪突然浑身一颤抖,脑海中闪过一个非常不好的念头。

    这个人是在模仿一个人,一个女人。而他们同行的只有一个女人,兰儿。如果他真的是在模仿兰儿,那她之前岂不是已经遭难?“你别过来。”这句话是对谁说的?对夜叉说的?夜叉又听不懂人话。那就只能是对人说的了。

    吴雪心中五味杂陈,他也似乎有些晕眩,脚步有些踉跄。

    张节陵看到他的神情,暗自叹了一口气。

    这种地方本不应该担心别人的,可偏偏要担心别人。在自顾不暇的情况下,担心别人,无异于戕害自己。可吴雪明白,张节陵也明白,就是做不到。

    张节陵突然一跳,像条大灰狼一样张开双爪,对着那个人伸出舌头,呜呜呀呀道:“你教我别过来,我就过来。我过来喽——”

    张节陵欺近他,那人眼睛里满是惶恐,大叫道:“滚开——”声音尖细,虽然是个男人掐着嗓子装作女人说话,可听起来无比凄厉悲凉,甚至有些绝望。

    张节陵趁势追击,像逼迫那人说出更多的话,因为他现在表现的,很可能就是之前他们所遇到的。

    那人流着眼泪,手脚并用,不停地向后退缩,可他退地并不快,他哎呦一声,皱着眉头,手捂着自己的脚踝。

    张节陵见此,探手如扑水之鸥,两指一下子掀起他的裤子。可他的脚踝好好的,没有青肿,就连擦破皮都没有。

    张节陵一怔,暗叹,看来是那个小姑娘的脚出了问题,而且已经无法活动自如了!

    他猜测是对的。这个人是在模仿一个女人,而张节陵逼迫他,也只是试探一下下面可能发生的情况,这一试不要紧,吴雪的神经却紧绷了起来。

    看到长久不语的二人,那人觉得好奇,站起身,踮着脚尖走到神情恍惚的吴雪身边,像个精灵古怪的小姑娘,说道:“雪哥哥——?”

    那扭捏作态原本很让人恶心,可吴雪听来却如同雷鸣天籁。他猛地一怔,看向那人,就好像是看到了兰儿一般,他突发奇想,兰儿看过我的易容术,莫非这个人是兰儿易容来逗我的?

    吴雪像是接受命运的感召一般,伸出手,深情地在那个人的脸上抚摸着,突然用手指捏他的脸,可怎么撕扯也没有扯下那幻想的“假脸”。只有一个四十岁男人满布黑红皱纹的脸。

    张节陵一看吴雪如此,心中一惊,想到莫非这小子心里急切思念那个女囡囡,也发了疯?

    吴雪呆站在那里,已然失神,那人不断地在吴雪耳边叫道:“雪哥哥,雪哥哥——”好不柔情蜜意,还像是撒娇般地拉扯着吴雪的胳膊。

    张节陵见了,心想可不能在这种节骨眼出了差错。若是这小子想不开,也发了疯,他可没办法照顾两个发了疯的小孩,还何谈救人?

    于是他当下立喝一声,跳了起来,从怀里掏出拂尘,呜呜呀呀一通作法,道:“大胆魍魉,敢来道爷面前撒野,看我收了你——!”

    说着拉过对吴雪“撒娇”的那人,连连对他脸上抽了几个巴掌,那人被打的鼻青脸肿,浑浑噩噩地任由他拉着。

    一阵鸡飞狗跳,吴雪心中却平静了许多。若是心里一直紧绷,久不舒缓,也就渐渐适应了。

    他微微叹了口气。这个人再怎么叫他,他也难有波澜,何况他还是个男人。兰儿也是不会叫他“雪哥哥”的,虽然这是口音的问题,但他还是想听到有人叫他“雪儿哥哥。”

    张节陵看他刚才脸上阴晴不定,现在却透露着疲倦和沮丧,人倒是清醒了很多。

    吴雪道:“我们走。”

    说着就赤手空拳往外走去。

    张节陵倒是有些犯傻了,他搞不清这小子怎么变得这么快。

    “欸,等等我啊——”

    说着他一手提灯,一手拎着那被他抽得浑浑噩噩的人,往外追去。

    吴雪脚步生风,径直往黑暗深处走去,张节陵道:“你知道路吗?跑这么快。”

    吴雪叹道:“听他的话,下面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能等了。”

    张节陵嘿嘿笑道:“可我们还不知道下去的路...”

    吴雪道:“问问他。”

    他示意一下那个安静下来的人。

    张节陵可有些为难了,看着这个被他拎着的脸上浮现着奇怪笑容的人,好像他还很享受刚才那几巴掌。

    他讪笑道:“刚才下手有点重...”

    吴雪问那人:“你知道怎么下去吗?”

    那人默不作声,依旧一脸享受的笑容。

    张节陵道:“你看吧,傻了。”

    吴雪又道:“你知道你是怎么上来的吗?”

    那人开口了,说道:“我是,我是爬上来的...”

    张节陵奇道:“嗬,你还别说,换种问法还真有奇效。”

    有时候,问题无法解决,那就换一种思路。问别人话也是,换一种问法就会让人说出来。

    可那人显得很抗拒,扭动起身体,想挣脱张节陵的手,可怎么也挣脱不开。

    “我不下去,不下去——!下面有鬼!”

    张节陵笑道:“放心好了,就算是有鬼,贫道也能给你捉来当宠物。”

    那人看了看张节陵,似乎看出了这个人是个老道士,又看看吴雪,这才放下心来,低头嗫嚅道:“可我害怕...”

    张节陵真的感觉自己是在哄一个小孩子,他说道:“没事没事,有贫道和你雪儿哥哥在,什么妖魔鬼怪全部不在话下。”

    他犹疑半晌,点点头,说道:“那你们可要保护好我啊,不然我就叫怪物吃掉你们。”

    吴雪笑道:“好,这你放心。”

    可他心里却在嘀咕,别说保护你了,就算是我们见了那夜叉,恐怕也是它盘中餐。他突然想到独自断后的游天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是否已经逃离夜叉的魔爪?

    那人就这么从张节陵手中“跳”了出来,像个孩子般笑了,道:“好,雪哥哥我来带路。”

    吴雪有些疑惑,道:“你怎么知道这个称呼的?”

    张节陵笑道:“你跟兰儿姑娘在船上卿卿我我,我们一众人可都是看到了。”

    吴雪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没有说出口,只能笑笑。

    吴雪和张节陵走在那人的两边,保护着他前进,一阵兜兜转转后,他忽然停住了。

第一百零九章 堆骨地

    若是不仔细看的话,这个通往下面的楼梯还真不容易发现。而求生者又只有一盏小小的煤油灯,他们没有游天星的“冥眼”,天底也下没几个人有这种奇怪的眼。

    据说这种眼不光能在黑暗中视物,还能看到其他人“看不到”的东西。这种说法太玄乎,而吴雪对这种眼的描述也只是在书本中看过,要不是见了游天星,恐怕他真的很难信息正常人还能有这种夜眼,至于其他的,他只当做是对稀奇事物的浪漫想象,看不到的,还未发现的,也正是能激起人们兴趣和向往的标杆。

    那地道开在墙壁上,一直向下延伸,怪不得这个人先前说是“爬上来的”,这样一条低矮狭窄的通道,人根本无法直起身,只能爬着走。

    而如果一个人在恐慌的情况下,就算是走到它旁边,也很难发现。

    若不是那人说“到了”,吴雪他们也没有发现这样一条通道,它很巧妙地隐藏在灯光的昏暗中,和所有的黑暗一样难以捉摸,好像是不存在一样。

    张节陵道:“你就是从这上来的?”

    那人点点头,往吴雪身后缩了缩,怯生生地看着张节陵。

    张节陵瞧他一副小女儿家的模样,只觉得哭笑不得,他同情地看着吴雪,他真正的小妹妹现在生死未卜,倒是有个受了刺激的男人成了他妹妹。

    吴雪没有在意,更没有注意,他盯着那黑乎乎的洞口,皱着眉头。

    良久,他说道:“事已至此,只能下去看看了。”

    张节陵有些担心,道:“要不要等等游天星,他暗器玩得不错,能十几步开外就将夜叉的眼给刺瞎。”

    吴雪叹了口气,道:“他能追上来的,时间紧迫,只能先下了。”

    张节陵笑道:“那就给他留个记号吧!”

    说着他身子一抖,那拂尘浑然而动,张节陵一把抓住,用毛尖在墙上挥洒道:“张老道和雪兄弟到此一游。”

    吴雪很是惊愕,那柔软细长的丝缕竟然在他手里像是钢铁一般坚硬,所过之处,墙皮纷纷剥落,刻下了这么一句话,还在下面画了个向下的箭头。

    张节陵笑道:“这样就好了,他看到了就知道我们从哪里下去的了。”

    于是吴雪带头倒爬了下去,那人夹在他们中间,张节陵最后。

    这条通道闷热狭窄,直教人喘不过气。

    张节陵道:“这条道看着像是人挖出来的,怎么没有像其他路一样开设楼梯?”

    吴雪道:“很有可能是之前的某个求生者逃跑挖出来的地道,要不就是夜叉挖出来的。”

    不过他自己都有些难以想象,一个连工具都没有的人,怎么能挖出来这样一条逃生通道?如果是夜叉挖的,那可不要在这里面碰到它们才好。

    这样一个狭小的地带,调头都不行,别说跑了。

    他打着灯往下爬着,好在这条通道不算太陡,爬起来也不是很累。

    不一会儿吴雪停了下来,张节陵问道:“怎么不动了?”

    吴雪爬着爬着手下按到了什么东西,手心吃疼。他将灯火往那东西上一照,骤然显现出一根白骨。

    张节陵笑道:“一根骨头就把你吓住了?”

    吴雪沉声道:“不是。”

    他将灯抬高一点,张节陵歪着头顺着灯光一眼望去,只见这条道里横横竖竖铺满了零碎的白骨,一直蔓延到深处。

    张节陵一惊,道:“难道我们真的爬进了夜叉的老窝?!”

    吴雪吸了口气,这么多白骨,得死了多少人?

    如果这真的是夜叉的老窝,那他们这不是羊入虎口,还是自己送上门的。

    张节陵拍了一下那人,喝道:“你就是从这里上来的?”

    那人道:“是啊,可把我吓坏了。”把他气得牙根痒痒。

    吴雪转念一想,这些骨头看起来有些时日了,起码不是新骨,他有些安心了下来。

    张节陵道:“怎么办,要不现在先倒回去,再找其他的路。”

    吴雪沉思一阵,毅然说道:“继续走。”

    张节陵一听,顿时骇然,叫道:“你不要命了!再往下就是龙潭虎穴,可处处小心。”

    吴雪笑道:“不还有道长你呢吗?”

    张节陵叹道:“就算是我,也没法在周转不开的地道里跟人交手,更别说是夜叉了。”

    吴雪道:“已经没有时间了,我们必须赶快赶下去,他们应该集中在下面的一层里。”

    张节陵叹道:“卿救亲心切,老道就舍命陪你走一遭吧!”

    说着,张节陵一把拉过那傻了的人,跟他换了个位置,让他到最后去了。这样遇到突发情况,他也有机会救这小子一手。如果他能做到的话。

    吴雪带头,张节陵紧跟其后,最后是那个呆呆傻傻的人,三人一同往下爬去。

    爬在幽深密闭的地道里本就教人不舒服,现在满地白骨,更是让人心寒胆颤。

    可吴雪爬过累累白骨,心里的念头却不断加深,他在心中不断念叨着兰儿的名字,爬得也是越来越快。

    张节陵心想心里有个可以念叨的人倒也不错,起码在某个时刻,可以有个念想,不至于让自己陷入自我加害的漩涡。

    他想着想着忽然撞到了前面的吴雪,他停了下来。

    张节陵道:“怎么不走了?”

    吴雪倒吸了一口气,小声道:“前面有东西。”

    张节陵歪着脑袋瞧去,顿时浑身冒汗,只见不远处,有个东西蜷缩在黑暗里,两只眼睛像是两盏明灯,正张开大嘴露出尖牙,冷冰冰地看着他们。

    那感觉就像是在盯着自己送上门来的小白兔。

    吴雪在前,浑身发怵,在外面能逃,在这里面怎么逃?!

    张节陵苦声道:“这下惨了,只怕是这里又会多了几具白骨啦!”

    吴雪不敢动弹,他们就跟这夜叉对视着,那怪物嘴里还发出了类似狗吠般地低吼声,那是危险的讯号。

    吴雪也知道,这次怕是凶多吉少了,只是心中还有让他至死也念念不忘的念头。

    他惨然说道:“张道长,你往后退吧,你和游大哥帮我把兰儿师傅他们救出来......”

    张节陵苦笑道:“这不还没死呢,就开始说遗言了?”

    吴雪叹道:“我们只怕是中了计了。”

    张节陵一回头,又蹬了蹬腿,后面哪还有那个傻子的身影?

    他苦声道:“老道纵横江湖数十载,无数高手麾下折腰,没想到最后是栽在了一个傻子手里。”

    那怪物低吼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凶狠,发出危险的进攻信号。

    倏然间,那夜叉突然身动,向吴雪扑了过去!

    没想到,在这个狭小的地带,那怪物的动作如此迅捷!

    眼见它爪子都快伸到吴雪的脸上了,张节陵突然一只手按住吴雪,另一只手的拂尘脱手而出!

    那怪物动作奇快,可张节陵的反应也很快!几乎就在它进攻的瞬间,他就已然出手。

    只见拂尘像蛇一样攀附到那夜叉的脖子上,用力一挫,磕巴一声就将那夜叉的脖子给扭断了!

    那夜叉挣扎一阵,登时没了气息。

    吴雪被张节陵按在地上,怪物的恶臭黏滑的唾液滴在了他的脸上。他惊魂未定,刚才那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他连惊呼都没有发出来。

    他缓缓抬起身,看看地上的夜叉,又看看一脸阴沉的张节陵,有些不明所以。

    张节陵突然变了脸色,笑道:“还好运气好,不然我们恐怕真的成了它盘中餐了。”

    他拍了拍吴雪,笑道:“咦,你怎么这幅表情看我?我又不是夜叉!”

    吴雪依旧有些心惊胆战,他的心跳剧烈跳动,好久才平复下去。

    吴雪一直以为游天星的武功在张节陵之上,但现在看来,他们谁高谁低还很难说。这道士嬉皮搞笑,动起手来却是干脆利落,一个如此凶猛矫捷的夜叉竟然被他一招就解决了!只怕这一点游天星也做不到!

    他说是运气,可没有真本事运气再好又有什么用?

    吴雪苦笑着摇了摇头,道:“若不是你们,我只怕已经死了好几回了。”

    张节陵笑道:“你看你,都是朋友嘛,能搭把手搭把手,说这些干嘛?”

    他转而去看那夜叉的尸体,说道:“这跟之前的那只夜叉有点不同啊?”

    这只夜叉体型要小了很多,浑身布满细密的鳞片,就像是变异的蛇一样,伸着细长分叉的舌头。

    吴雪只近距离看了一眼就浑身发颤。

    他说道:“这只跟之前见到的都不一样。之前碰到的那两只,体型是它的三倍。而且动作比那两只要迅捷的多!”

    张节陵补充一点:“这只还会打洞!”

    他接着说道:“第一只被游天星刺瞎眼睛的夜叉,体型最大,力量也是最大,但动作就相应的迟缓了一些。第二只拍我肩膀的夜叉,爪子很细很长,轻易就能将猎物开肠破肚。这第三只,嘿嘿,折服在三清法宝下的夜叉,体型最小,跟条狼狗差不多,但是动作最是迅捷,还会打洞藏食。”

    吴雪笑道:“你分这么清?”

    张节陵笑道:“回去我在门中的《道玄伏妖记》中记上几笔,也好供后人瞻仰!”

    说到这里,张节陵忽然吸了口气,道:“这么久没见到游天星,他该不会是被开肠破肚了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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