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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理想花     重生后我有了美颜系统txt下载     重生后我有了美颜系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五章 议论

    石业兰听了吴雪的话,微微点了点头,转而笑道:“这个小丫头,原来很是胆小,现在也能独当一面了...时间过得真快。”

    人总是要学会成长的,成长的方式有很多种,挫折也是一种成长。

    但石业兰突然笑了,笑得很奇怪。他古怪地看着吴雪,说道:“那个丫头原本很懒,这在我们第一次见的时候你也是知道的,睡着了叫都叫不醒。”

    吴雪正襟危坐,像个受教的小孩子,他有些尴尬。

    师傅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他接着说道:“要是把她吵醒了,保证天会塌下来。她现在连懒觉也不睡了。”

    吴雪若是还不懂,那就是傻瓜了。可他现在就像是个傻瓜,只能尴尬的笑笑。

    石业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先去休息吧!”

    吴雪道:“师傅我陪你吧,我现在还不困。”

    石业兰笑道:“你现在需要休息,因为明天还有事情要等着你。”

    吴雪疑惑道:“什么事?”

    石业兰道:“等到明天就知道了。”

    这一觉吴雪睡得很踏实。就像是害怕孤独黑暗的小孩子一样,有人陪在身边就睡得很安稳香甜。有个武功盖世的师傅守在外面,任何人都会睡得很踏实。

    第二天,吴雪就明白师傅所说的是什么事了。

    他要专门为他“特训”!

    按照石业兰的话来说,男人要强大起来,不然连身边的人都保护不了。而连自己亲人都保护不了,才是男人最大的失败。

    他有些自嘲意味,因为他就没有保护好长孙公主。所以他不想让自己的徒弟走他的老路,所以他要将自己几十年来的武功心得全部传授给吴雪。自从他父女结识吴雪以来,众人经历了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事情,罕有空闲传授他武学。

    现在众人闲暇起来,又是阳春三月,正是练功的好时候。

    石业兰道:“听说你得到了如梦教教主秦霖的真传。”

    吴雪心中一凉,道:“我只有一个师傅,那个...那个是他逼我的,徒儿才不愿跟魔教的人打交道。”

    石业兰摆摆手,苦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打来我看看。”

    吴雪一怔,于是按照那本书里记载的原原本本将如梦功法演示一遍。

    众人皆是感叹,这如梦圣教果然不一般。这些招式看似简单,但全部可以跟其他功法相契合。

    而且此功法本身就变化多端,看似绵软无力,但又暗藏玄机,一招可以变化出多招。

    张节陵感叹道:“乖乖,都说如梦教是个魔教,现在看来功法却是武林一绝!”

    游天星看着吴雪的招式,也是深以为然。

    吴雪不自觉看了看蝶梦,但见她只是好奇的看着他比划招式,也稍稍放下心来。

    他很好奇蝶梦的表情,若是她真的是秦如梦的话,她的表情应该有所改变,但如此看来这个女孩子就是蝶梦了。

    她和兰儿一同看着吴雪演示,不时还惊呼鼓掌,就像是个喜欢热闹的小孩子一样。

    石业兰看着吴雪的招式,捏着下巴,若有所思。

    吴雪一打完全套如梦武学,看到众人都是神情严肃,心想他们定是觉得如梦功法太过诡异,是魔教无疑,于是他立马就向石业兰请罪。

    没想到他只是哈哈大笑,对着众人说道:“你看看我这徒儿,就是太过保守。这么好的功法,为什么不学呢?”

    游天星抱着双臂,低垂着眼睛,酷酷地笑道:“武学本就要开了门来学。”

    张节陵笑道:“若不是贫道浑身已经是道家武功的功底,也是很想学一学的啊!”

    众人哈哈大笑,吴雪脸一红,见他们没有把他当做魔教余孽,心里松了一口气,也跟着笑起来。

    跟魔教结缘,也多亏了兰儿。

    若不是兰儿在旁边督促,对魔教深恶痛绝的吴雪自然是死都不愿意跟魔教的人有关联的。

    可他说是对如梦教深恶痛绝,但自己也说不出此教有什么令人深恶痛绝的地方。倒是武林之上,有很多自吹自擂的正义之士,实则干得却是卑鄙龌龊之事。

    这一路走来,吴雪看了很多,也经历了很多,他已经不再根据别人对某事某物的片面之词来做出评价了。

    稍微用点心的人,都知道所谓好评有多么可笑。因为现在这个世道,什么都可以造假。

    兰儿看着吴雪已经能流利地将如梦功法施展出来,很是高兴。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微笑着,眼中也闪着光芒。

    没有什么比看着心上人进步更加开心的了。同样,也没有人希望心上人颓废消沉。

    吴雪在众人间尴尬地讪笑着,用手挠着脑袋,傻里傻气的。可兰儿就是喜欢现在的他,比露出那种可怕表情的他要温暖一万倍。

    石业兰笑道:“很好,武学这种东西,多学一点也不是坏处,只要别用在坏处就行。”

    张节陵这时候说道:“欸,久闻雪兄弟说他师傅功夫如何高超,听的我等也是心向往之,不如,石大侠也露两手?”

    蝶梦立马附和道:“好呀好呀!蝶梦也想看看石大侠的身手!”

    石业兰推脱不开,道:“好,就让你们瞧瞧!”

    说着他兀自比划起来,拳交所到之处皆是风声赫赫,刚劲有力。

    众人又是一阵欢呼。

    游天星一本正经地马屁道:“石大侠好风采,如此至纯至坚的武功当世不过三人能练成。”

    所有人都喜欢听好听的,石业兰更喜欢听好听的,他哈哈大笑,很是自得。

    张节陵笑道:“可我怎么看石兄功法跟少林有异曲同工之妙?”

    石业兰笑道:“你这牛鼻子老道,我从来没有跟少林的人打过交道。”

    游天星也道:“不过,看起来跟少林的功法有些相像。不过不是说天下武学出少林吗?各路功法大概都能找到点相似的地方。”

    张节陵笑道:“所以说嘛,直接把这雪兄弟送到少林寺不就行了吗?”

    石业兰笑骂道:“你这贼道,想得倒是好。你难道想要我徒儿剃光头一辈子不近女色吗?”

    张节陵笑道:“哦?那石兄有何高见?”

    石业兰道:“无论是少林还是正一,都是出家人,练功讲究身全阳纯。我这功法,无论是不是童男子都可以练成。”

    听了这话,游天星没忍住噗嗤笑出声。张节陵咧咧嘴,却也不知道如何辩解,因为他就是个资深老道士。

    吴雪听了,顿时脸上燥热。

    兰儿俏脸一红,暗骂道:“两句好话不说又开始胡扯八道!”

    蝶梦却显得很好奇,问兰儿道:“兰儿姐姐,石大侠说的童男子是怎么回事?跟平常人有什么不同吗?”

    兰儿劝谏道:“你可不要听他们胡说八道,男人们在一块就喜欢乱说!”

    蝶梦点点头,若有所思。

    一阵嬉闹,石业兰开始传授吴雪功法。从内功讲到外功,边说边动作详解,吴雪跟着比划,似有所悟。

    张节陵在一旁做鬼脸,一会儿撇嘴,一会儿皱鼻子,看着让人发笑。

    他说道:“你这招不对,这拳这么打出去会露出破绽!”

    石业兰笑道:“嘿,我说你个道士跟个乌鸦一样,我教我徒儿你还扯什么?”

    张节陵摇了摇头,叹道:“这样不行的,就是他再练十年也难有长进!”

    石业兰道:“你说会露出破绽不假,可这招就是要露出破绽。”

    张节陵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是要吸引敌人上钩,但若是遇到比自身强很多的高手怎么办?”

    游天星笑道:“那样就得看雪兄弟的应变能力了。”

    张节陵道:“嘿你个游子,你也觉得老道说的不对吗?对了,上次比点穴还没分出胜负,要不要现在再比比?”

    这倒是很合石业兰的意,他说道:“好,既然大家都很不乐意,那就真功夫见真招!”

    游天星连连摆手,一脸无辜道:“别别别——你们练的都是刚猛内功,我一个玩飞镖点穴的可不行!”

    三个男人你一句我一句争论不休,吴雪在旁只能尴尬无奈地发笑。男人认真起来,就跟充满好奇的小孩子一样。

    兰儿和蝶梦在旁看了直想笑,蝶梦道:“我只看到菜市场女人们吵的不可开交,没想到男人也是这样。”

    兰儿噗嗤一笑,道:“男人有时候就跟小孩子一样!”

    接着她那双灵动活泼的眼睛又狡黠起来,闪着光芒,她灵机一动,突然开口说道:“你们这样也分不出个胜负。”

    张节陵看向兰儿,笑道:“兰儿小囡囡,你觉得该如何呢?”

    兰儿道:“你们三个就算是动手比划,也很难让别人服气,更何况都是朋友,没必要大打出手。”

    游天星点点头,终于松了一口气,赞同道:“很合我意。”

    石业兰道:“兰儿,你也觉得为父教不了徒弟吗?”

    兰儿垂着眼睛,笑了笑,说道:“兰儿可没有怀疑三位大侠的身手,只是...有没有什么不必动嘴也不用动手就可以一较高低的方法呢?”

    张节陵笑道:“兰儿姑娘不妨说来听听。”

    兰儿道:“这样好了,你们看啊,要学武功的是雪儿哥哥要面对敌人的也是他。你们这样争论他也不明白,只能是一团乱。不如你们分别用自己的方式教导几招给他,来日见到了敌人,看他是用你们谁教他的招数制敌的,这样也就可以分出胜负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三位师傅(其一)

    吴雪听了兰儿的话,顿时哭笑不得,就像那次撮使秦霖授他武功一样,这次是在场的三位高手。

    兰儿说完,一仰头笑道:“怎样?这个建议不错吧?”

    游天星首先应声道:“好,我觉得这个建议不错!”

    他松了一口气,为避免一场不必要的耗费体力而庆幸。

    石业兰斟酌一下,道:“我觉得也可以。不知...嘿嘿,张道长怎么看?”

    张节陵心想这小丫头是变着法子想要我们传授给吴雪武功,心里有些不乐意,有些犹豫。

    兰儿见他如此,又说道:“兰儿可时时记得张道长为了救人挺身而出的身影,那种魄力和胆识又有何人及?如今...不会是害怕输了吧?”

    张节陵一听她说激他的话,不由得苦笑。但他没有打算拒绝,也不会拒绝。

    张节陵说道:“好,我张某人入道几十年来从来未收过一个徒弟,就连门中无数有潜力的后辈我都没有收。今天看在我曾跟雪兄弟一同经历生死,就破个例,教他几招。”

    他说的是义正言辞掷地有声,说完兰儿顿时拍掌笑道:“好!有了张道长这句话,这个比赛才好看!”

    吴雪有一种被推着走的感觉,但他并不排斥。相反,他很感激兰儿做的一切。

    他看向兰儿,没想到兰儿一扭脸不去看他灼灼目光,反而拉着蝶梦的手,说道:“这下好了,这里也没有我们的事了,走,我们去走一走吧!”

    于是只剩下吴雪和三位师傅了。

    石业兰、张节陵、游天星三人分别安排了教授吴雪的时间。

    石业兰每天巳时教授,未时张节陵,申时游天星。

    课表一分配好,教学计划也紧锣密鼓地进行了。

    吴雪首先跟石业兰学习,其他人都已散去,这下只有他师徒二人了。

    石业兰意味深长地看着吴雪,说道:“徒儿啊,你可要给我争口气,别让师傅输给那个腌臜牛鼻子老道,还有那个奇装异服的青鳞小子。”

    吴雪听了师傅给他们的评价,差点笑出声,还好他忍住了,不过看起来有些太过严肃,说道:“是,师傅,徒儿一定争气。”

    石业兰不知是他为了忍住笑而面部肌肉用力过猛,但见他如此认真严肃的神情,突然感觉自己已经赢了一半。

    他仰天大笑,说道:“好,这才像样子!”

    于是他师徒二人开始传功讲学,吴雪听得很认真,跟着石业兰的动作和讲解一笔一划地模仿着。

    石业兰说道:“我不会说那些什么心得口诀,因为我也从来没有整理过。我的所有功法全部是根据实战演练总结而出。所以,为师教你的绝对比他们俩教你的要实用千百倍。”

    随后,石业兰从实战施展的角度,解说演练了各种应对办法,但总结起来,还就几个字:快、准、狠。

    快,讲究的是眼疾手快,一来可以强攻快速制敌,二来也可迅速对敌人的变招做出及时的反应。

    准,讲究的是招招精确,攻其不备。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如银龙出水,准切地打个敌人防备不及。

    狠,讲究出手果断,绝不拖泥带水。能用一招制敌的,绝对不用第二招。跟之前的两点相辅相成。

    吴雪边听边学,石业兰讲到紧要处,吴雪只像那小鸡啄米一样,连连点头。

    吴雪道:“师傅,可是我内功不行,若是遇到难缠的敌人,如果没有一招制敌,久而久之徒儿可能会落得下风。”

    石业兰道:“这个你放心,我之前已经打通的你的静脉,你只需多加练习,锻炼身体,内功慢慢就会好的。”

    吴雪一听可就乐了,心想怎么还有点道家养生的感觉?

    可他没有怀疑,把石业兰的话和武功动作全部记在了脑中,时不时地还可以练习回味一下。

    一个上午下来,吴雪精神勃发,感觉今天也是满满的收获,时不时还突然来两招,逗得兰儿和蝶梦咯咯娇笑。

    兰儿看到吴雪这个状态很是开心满足。蝶梦小声说道:“你看他,怎么像是抽风一样?”

    吴雪吃饭时,走路时,甚至上厕所时都在脑子里琢磨着,几乎到了忘我的境界。

    不过消停下来以后,却感觉无比充实,至于究竟学到了什么,学没学会,他自己也说不清,但是只要人忙忙碌碌总比一天到晚闲着没事做要有收获的多。

    而一忙起来,似乎什么烦恼都忘了,当然也不是彻底忘了,其实只是没工夫去想了。难怪有人说沉重的劳动是消解痛苦最好的办法。

    下午兰儿和蝶梦路过,还可以看见正在练功的吴雪,他认真起来的模样倒也有些天真可爱,惹得人忍俊不禁。

    这节课,是由道家张节陵讲授,听着吴雪。

    吴雪之前在迷宫里见识过张节陵的身手,现在想来也是无比感慨,手执拂尘就这么轻轻一扭,那夜叉的脖子就被扭断了。

    所以他很期待张节陵的讲解。

    可没想到他这一课竟然是:打坐。

    吴雪现在严重怀疑这老道是偷懒省事。而且他中午又喝了很多酒,此刻他已经是盘着腿,头一点一点的,似乎在跟瞌睡作斗争。

    这也算修行?!

    吴雪盘腿坐在他旁边,古怪好笑地看着张节陵,心想他绝对是中午喝多了,现在已经睡着了。

    吴雪玩心大起,捡起一根毛茸茸的草在张节陵鼻子上挑逗着。

    张节陵的脸上浮现一种怪异的表情,一个喷嚏想打出来就是打不出来,憋得好不难受。

    吴雪捂着嘴偷着乐,可就在这一瞬间,他的手突然被抓住了!

    吴雪几乎没有反应过来,他这一手太快了,他几乎没有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

    他不是睡着了吗?怎么还会有这么突然迅捷的反应?

    张节陵嘿嘿发笑,说道:“你个小娃娃,想作弄老道是不是?”

    吴雪尴尬而笑,挠着脑袋说道:“啊?我以为道长睡着了。”

    张节陵怡然而笑道:“睡着了?谁说我睡着了?我明明就醒着。”

    吴雪心想这道士嘴硬,只好干笑两声,问道:“接下来干什么?”

    张节陵睁着一只眼,笑道:“打坐。”

    “还打坐?已经坐了快一个时辰了,好无聊。”

    吴雪一听还要打坐,顿时头都大了,这一个时辰就这么干坐着,关键他还不像张节陵那样,可以以这么难受的姿势就呼呼大睡。

    他上午练的满腔热血,下午跟着张节陵就有点昏昏欲睡,还不能睡,难受啊!

    张节陵嘿嘿地笑了一声,说道:“打坐也是一门修行。”

    吴雪狐疑道:“这...这怎么修行?”

    张节陵又闭上了眼睛,声音呜呜哝哝的,渐渐又小了。

    “这是修心、修身的...其中奥妙须自己领悟......”

    他一说完,又开始和困倦搏斗起来,吴雪呆怔一阵,只觉得好笑,这么困还不如到床上舒舒服服睡一觉,何必这么坐着自我折磨呢?

    他叹了一口气,经过一上午的修炼,原本的心潮澎湃,现在已经收缩了三四分。

    吴雪沮丧地支颐发呆,可也无可奈何,只能接着打坐。

    他突然想起来张节陵的话,打坐也是一种修行。

    修行在何处?莫不是修心修性。

    若是连坐都坐不住,怎么还能有耐心练得神功?

    急功近利只会让人好高骛远,地基不打好,就算是楼房建得再高也禁不起一点强风暴雨。

    想到这儿,吴雪大为振奋,立马坐直身子,闭上双眼,久而久之,也渐渐入定。

    张节陵偷偷睁开眼睛,满意地一笑,心想这小子真是个好苗子,领悟能力很强,若是肯努力,走正道,以后必是武林之福。

    他正这么想着,突然听到了一阵轻微的鼾声,他一凑近,吓!

    原来这小子感情真是睡着了。

    张节陵无奈摇了摇头,不由得苦笑。

    他咳了两声,吴雪没有醒。

    看来他这入定倒是入得挺深。

    张节陵突然叫道:“兰儿姑娘来找你了!”

    吴雪一下子蹦了起来,左右四顾,连道:“兰儿在哪,兰儿——”

    他揉了揉模糊的睡眼,哪里有兰儿的身影?只有面前这个清癯老道!

    吴雪道:“好你个贼老道,拿兰儿来捉弄我!”

    张节陵哈哈大笑,道:“不把兰儿姑娘搬出来,恐怕你这一觉就睡到晚上了!”

    吴雪有些赧然,摇了摇昏沉沉的脑袋,不知道为什么,若是在阳光里睡觉,醒来的时候就会很是恍惚,好像过了很多年一样。

    张节陵叹了口气,看来现在跟他讲心境有些为时尚早,所以说道:“好了,觉也睡醒了,该练功了。”

    不多时,游天星双手放在脑后,嘴里吊着狗尾巴草,晃悠悠地走了过来,看到他们还在练,就问道:“还没结束?现在不是该我上课了吗?”

    张节陵道:“你上课的时间改了,这节课我占了。”

    游天星的狗尾巴草掉了,满脸惊愕,喃喃道:“怎么连我的课都抢?是不是拿我不当老师?”

    他失魂落魄地往外走去,嘴里还在嘀咕着,“就算不是教内功,教点点穴暗器也不算偏科副科吧?唉——老师不好当啊!”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三位师傅(其二)

    游天星是志得意满的来,灰溜溜的走了。比起石业兰和张节陵二人,他还很年轻,所以并没有收过徒弟,这回好不容易有个小白徒儿却被他人抢了课。

    也罢,临江城风物貌美,不如借此机会去看看。

    张节陵道:“打坐不打了,现在开始实际演练。”

    吴雪喜形于色,说道:“太好了,我等的都睡着了。”

    张节陵嘿嘿笑了两声,道:“你先把石业兰交给你的演练一遍,我看看。”

    吴雪有些疑惑,不是要教我吗?怎么看起来了。他带着疑惑把上午学到的演示了一遍。

    末了,张节陵只是啧啧嘴,微微摇了摇头。吴雪最担忧地还是发生了,他没想要得到张节陵的夸奖,但没想到他却是这表情,顿时有些气馁。

    吴雪道:“不行?”

    张节陵道:“这怎么行?这些全是险招,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功法。不行,不行——”

    吴雪哭笑不得,说道:“那你要怎么教?”

    张节陵想了想,道:“先从最基础的开始吧,你先扎马步两刻钟,每天都要专心练。”

    吴雪顿时抱怨道:“欸?就只是扎马步?”

    张节陵见他一百个不愿意,笑道:“怎么?这点小事都不愿意做?”

    吴雪嗫嚅道:“也不是不愿意做,只是我以为你要教我一点干货。”

    张节陵哈哈大笑,竖起手指说道:“你可不要小看扎马步,这是练下盘的功夫。若是何人搏斗连站都站不稳,还怎么打倒别人?这是练功的基础。”

    吴雪叹道:“好吧。”

    于是他在打坐完毕以后,又开始扎起了马步。

    吴雪却是低估了扎马步,以为这是很简单的小把戏,现在谁还练这种笨功夫?

    但这些他也只是心里抱怨几句,还是老老实实蹲下身子。

    起初还觉得还可以,没有什么难的,但还没到一刻钟,吴雪又已经腿部酸软,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就好像是被电打了。

    张节陵卧在一旁喝着酒,看他这模样,顿时哈哈大笑起来,说道:“这下知道扎马步的厉害了吧?练好基础,就相当于是铺了一条康庄大道,练功也事半功倍。”

    吴雪咬着牙,竭力让胳膊平齐,可他浑身抖如筛糠,浑身大汗淋漓。

    他哆嗦着嘴唇说道:“你还说风凉话,多久了,到没到两刻钟?”

    张节陵悠然道:“这就不行了?还没到一刻钟!”

    “什么?!”

    吴雪差点倒了下去,但是想到既然做了这么久,就可以再坚持一下。

    渐渐的,他的腿已经感受不到那种酸软了,只有麻木的感觉,犹如灌了铅一样。

    这时候兰儿带着蝶梦从外面回来了,看到吴雪浑身都已经湿透了,边便问道:“那家伙怎么了?下河游泳了?”

    兰儿笑道:“他在用功,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他了,万一前功尽弃了,他恐怕要发火!”

    蝶梦听说吴雪要发火,顿时有些退缩,身子轻巧地往后退了两步,小声道:“那我们还是走吧!他发起火来一定很可怕!”

    吴雪闭上了眼睛,他告诉自己不要去想身体的疲倦,也不要去想还剩多少时间,那样只会把自己逼疯。

    可他却不得不想,因为他的身体已经快要到了极限,他的表情很是狰狞古怪,看起来很是享受,惹得张节陵止不住发笑。

    张节陵道:“快了,再坚持一下,就快要好了。”

    吴雪已经无心无力再去搭理他,他现在浑身酸爽,几乎快要坚持不住了。

    剩下的时间吴雪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反正就是过来了。

    他也不愿意去想着这两刻钟里自己如何跟身体和毅力作斗争,他在张节陵说“结束了”的一瞬间就摇摇欲坠快要倒下。

    张节陵一把拉住了他,笑道:“怎么样,还很舒服吧?”

    吴雪微微笑了笑,笑得很难看,道:“让我休息一会...”

    张节陵道:“先别休息,活动活动筋骨,免得日后身体僵硬,经脉黏连。来,跟着我做操——”

    吴雪苦笑着看他一蹦一跳地活动着筋骨,只觉得力不从心,他说道:“放过我吧!”

    张节陵道:“快跟上,不然前功尽弃了!”

    吴雪只能拖着疲惫的身体又跟着张节陵做起了操。

    院子里,两个人一蹦一跳,看起来很是古怪诡异,若是教人看了,指不定会认为这一老一少发了疯。

    张节陵的体操虽然很怪,动作也很不雅,但确实有奇效。

    吴雪跟着蹦蹦跳跳一会儿,突然感觉浑身发热,丹田处似乎有汩汩热流蔓延至全身,先前的疲惫一扫而空。

    做完,张节陵笑道:“怎么样,还可以吧?”

    吴雪活动活动身体,惊奇道:“欸,还真管用。”

    张节陵悠然一笑,说道:“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是谁教的。以后你每天都要这么练,在我上课之前做完,往后再叫你其他的。”

    吴雪笑道:“明白了!那今天...”

    张节陵喝了口酒,笑道:“结束了,去玩吧!”他嘿嘿笑了两声,“那两个小姑娘可是已经回来了,估计等你等到不耐烦了。”

    吴雪几乎快要跳起来欢呼,终于可以结束了,听见下课这句话,他是多么幸福。

    可他刚跑出院子,就撞到了游天星。

    只见游天星古怪地笑着,那神情不言而喻。

    吴雪顿时被浇了一盆凉水,他怎么忘了,还有一个老师没上课?

    得,还得补课。

    吴雪苦笑道:“游大哥,要不今天就算了吧?”

    游天星微微笑了笑,道:“没事的,我这门课比较轻松,边学边玩。”

    吴雪愁眉苦脸地模样游天星看在眼里乐在心里。

    他想到了以前的自己,跟这个少年一模一样。练功岂不都是这么辛苦?

    吴雪道:“那好吧...”

    此刻已经日暮西山,几只归巢的鸟在夕阳边飞这,院子里一片火红。

    两人就这么直直地站着,站了好久,吴雪不由得心想难道打坐、马步练完了,这个老师要教我站如松?

    游天星闭着眼,双手合在身后。

    一阵微风吹过,庭院里树飘下几枚树叶。

    吴雪觉得这阵风很凉爽,他的汗已经快要被风吹干,有些微凉。

    突然,游天星一睁开眼,反手甩出一枚石子。

    他出手很快很突然,吴雪几乎没看清,就见那小石子飞如流星,似乎还带着点弧度击中了那枚树叶。

    吴雪很是惊叹,他今天也已经惊叹了很多回了,这么直接的还是头一次。这个老师果然不错,没有折磨他的身体和精神,是个好老师,起码他不说假话。

    发暗器确实是一门不错的功课。

    吴雪感觉很有意思,顿时呼道:“精妙!”

    游天星笑了笑,道:“你试一下。”

    吴雪捡起一颗石子,等待着风吹过。

    他凝神静气,专注于树上,突然一阵风动,一枚树叶悠悠落下。

    就是现在!

    吴雪出手了!

    可是那石子没有按照他料想的那样帅气的直击到树叶,而是脱手飞到了院墙外。

    那边有人喊道:“是谁啊?!”

    吴雪一听,是张节陵的声音,此刻他正在外面的藤椅上惬意地喝着酒,没想到突然有颗石子飞过来打到了他的脑袋。

    吴雪呼道:“张道长,抱歉,游大哥在教我发暗器!”

    张节陵道:“想报复老师是不是——?!”

    吴雪憋着笑,看了看游天星。后者无奈耸耸肩,笑道:“张道长,你还是离的远一点吧,不然可不要怪我们暗器伤人了!”

    张节陵嘟囔着离开了,“正是的,一上来就发暗器,也不怕伤及无辜。”

    发暗器这东西看起来很简单,就是一甩手把手里的东西甩出去,但很难把握力道和方向。

    暗器这种东西讲究打个别人措手不及,在别人没反应过来就被暗器毙命了。

    游天星也许可以,但吴雪现在很是疲惫,他被张节陵折腾得够呛,光是拿起石子的手都抖,哪还有力气准头发暗器?

    吴雪道:“我打得不太准。”

    他一脸茫然地看向游天星,后者略微沉吟,笑说道:“我本就没想到你会打得准,这只是先试试玩,边学边玩嘛——”

    吴雪差点一口血喷出去,感情他就没有对他抱有希望。

    不过也确实如此,哪有人第一次就能玩得一手好暗器功夫呢?

    游天星笑道:“怎么样,暗器门功夫挺有意思吧?”

    吴雪只觉得他笑得很是可恶,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哈哈...确实如此。”

    游天星道:“先跟我练习发暗器时的动作。”

    看来先前那发暗器只是预热,还是得连基本功。

    吴雪跟着游天星学习甩手动作,重复坐了不下一两百遍,手都快甩掉了,游天星才说结束,并告诉他,每天都要练习这个动作,同时注意身体的姿势,把握好发暗器时的力道。

    发暗器看起来很酷,但练起来就没那么酷了。想要学好任何一门功法都不是一件易事,吴雪已经是深有体会,没有一个武功盖世的大侠是一天就成名的。在他们风光武林、叱咤江湖的光辉身影背后,是无数日日夜夜的勤学苦练浇灌的。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三位师傅(其三)

    吴雪和游天星在院子里练着发暗器的甩手动作,正甩反甩,上下左右各个方位全部练了一遍。这一幕正好被在窗台上聊天的兰儿和蝶梦看见了。

    蝶梦眨眨眼,看着他们奇怪的动作,感觉像是重新认识了世界。她说道:“他们这是在干吗?怎么像是发了癔症一样?”

    兰儿望向跟着游天星学习暗器的吴雪,嘴角勾出一抹微笑,说道:“他们啊,他们在练习发暗器的动作。”

    蝶梦好奇地看着他们,也跟着比划了两下,随后她咯咯娇笑道:“这动作真诡异,没有传说中的大侠那般飘逸潇洒。”

    兰儿笑道:“这是在练基本功,基本功是不会太好看的。而在学成以后,那可就真是潇洒飘逸了!外人看起来可能很酷,但敌人绝对不会这么觉得!”

    因为暗器是一门阴狠毒辣的险招。它往往只需一招就可制敌,但若是没有一招制敌,反而自己就会变得被动。所有暗器高手在面对敌人的时候,往往只发一镖,若是不成功,就成仁了。

    蝶梦趴在窗台上,嘟着嘴,懒洋洋地看着他们练功,喃喃说道:“我要是也有这身功夫就好了...”

    兰儿站在她旁边,凝眸望向他们,天边飞过一群褐色的鸟群,它们披着火红的夕阳,向着远处飞去,一声啼鸣从云背后传来,无比的悠远。

    一切都这么悠远,就好像是在梦中,听见一声呼唤一样。

    她看向夕阳,于是她的脸也披上了霞光,她的鬓发随着清风微微飘动着。她久久失神,神情有些迷离,蝶梦抬起眼睛看着兰儿,良久,突然说道:“兰儿姐姐好漂亮啊,蝶梦若是男人的话也会喜欢兰儿姐姐的——!”

    兰儿回过神,听见一个女孩子这么夸她,也难免脸上一热。幸好有夕阳遮掩,不然她的脸一定会很晕红,教人看了去,就像是万绿丛中一点红一样。

    兰儿觉得蝶梦比起秦如梦来说,多了很多孩子气,当下她也笑了起来,去挠蝶梦痒痒,说道:“你嘴巧,占我便宜!”

    蝶梦咯咯直笑,说道:“蝶梦说得是实话,哈哈哈哈......”

    兰儿道:“蝶梦也很可爱呦——!”

    二女打闹一团,发出阵阵嘤咛嗔怪笑声,犹如银铃般悦耳,引得人注目。

    吴雪听得二女娇笑的声音,情不自禁地就往那边看去,渐渐的,嘴角也露出了笑容。

    游天星霍然在他面前打了一个响指,吴雪这才回过神来。

    游天星古怪地笑着,说道:“这样跟人决斗,可是要丢性命的。”

    吴雪顿时赧颜而笑。

    游天星叹了一口气,说道:“跟人决斗时,一定要专心,专心盯着对方的动作,其他的不要过问。”

    吴雪点点头,吸了一口气,道:“再来——!”

    于是他们又开始一遍遍练习起了各种甩手动作,孜孜不倦。于是那些诱人的声音还有眼前的美景全部变得模糊了,他要专心,摒弃心中的杂念,将注意力集中到手上来。

    可这谈何容易,有两个如此可人的女孩子在面前打闹,是个男人恐怕都会分心。

    但游天星似乎没有听见,也似乎没有看见,他凝眸蹙眉一遍遍做着发暗器的动作。

    吴雪不由得佩服起来,这是他今天佩服的第三个人了。前两个他都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个让他感觉像个圣人,一个不近女色的圣人。

    不过,游天星倒不是不近女色犹如僧侣一般,他只是习惯于做好眼前的事,而且一但认定了,就绝不悔改。

    这就和发暗器一样,一但出手,就再也收不回了!

    无论是不是暗器,只要出招,都没有反悔的道理,不是打倒敌人,就是被敌人打倒。

    吴雪见游天星如此坚定,心中的信念也坚定了不少,吐了一口气,跟着他的动作再次练习了起来。

    后来吴雪问游天星,他是做到心无旁骛的,游天星只是笑着说道:“任何会腐化人的信念和意志的,都是邪魔外道。男人一旦做出了决定,选择了自己要认定的,就绝不要反悔。”

    这句话让吴雪很久以来都铭记于心。以至于在后来在回想起游天星的时候,还很是感动,记忆犹新。

    回忆是个奇妙的记忆行为。有些人有些事,虽然过了很久,哪怕已经消逝,但都如依然如泛海星辰一样,璀璨发光。

    人生若只如初见,那该多好?

    练了很久,吴雪两只手都快甩脱臼了,他坐在地上捏着手腕,那里像是抽筋了一般难受。

    游天星笑道:“今天辛苦了,动作是死的,人是活的,具体的还要等到实战才能体现。你把这几个动作记牢,明天继续。”

    吴雪问道:“明天练什么?”

    游天星笑了笑,停下脚步,说道:“明天练习抛投。”

    “抛投?”

    吴雪一愣,他做了一个抛投的动作,发暗器也需要用到这个动作?

    他满怀疑惑,也正是因为疑惑,人才有解开谜底的动力,这就是力量的源泉。好奇心,有时候也是一种强大的动力。它迫使人们去发掘,去发现,去实现。让怀疑变成肯定,让犹豫变成坚定。

    吴雪躺在地上,看着上面的天空。此刻西边的太阳一样快要消失,只剩下一片最后的红霞,其他的地方逐渐被一种幽深的蓝攀附,这天空无比瑰丽。

    他又练了很久,直到最后一缕夕阳也完全消失,街上亮起灯火来,吴雪这才停手。

    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吴雪长出了一口气。他突然发现,只要专心致志,时间过得很快,那些原本他不可能坚持的,也就这么坚持下来了。

    他心满意足地去洗了个澡,才去和他们去吃饭。

    洗完澡,吴雪感觉活得了新生,原本疲乏酸胀的肌肉也舒缓了许多。他差一点在汤池里睡着,若不是游天星来喊他吃饭,他恐怕就要喝几口洗澡水了。

    就这短短的休息,吴雪感觉浑身舒畅,他伸了个懒腰,跟着他们去吃饭。

    张节陵笑眯眯地问吴雪:“怎么样,今天还算有所收获吧?”

    吴雪笑道:“不错,这也多亏了几位老师。”

    张节陵道:“看到没,我教得有效果,你们看他现在容光焕发,气色都好看了!”

    游天星苦笑道:“可也有我一份功劳,你可不能独占了。”

    张节陵道:“我会证明,你们的教授方法都不对,贫道才是最会教徒弟的!”

    石业兰道:“喝你的酒吧!”

    众人齐声发笑。

    吃完饭,吴雪打了个哈欠,道:“该休息了,明天还得继续。”

    可其他人都却古怪地看着他,也只有他是往回走的。

    吴雪道:“我脸上有饭粒吗?”

    张节陵笑道:“刚吃完饭就随便睡觉了?”

    吴雪道:“累了一天,该早点休息了。”

    张节陵笑道:“为师现在再教你一课,就是饭后要走一走。”

    吴雪苦笑道:“这也是修行?”

    张节陵道:“怎么不是?”

    看来他们都很有兴致,临江城夜晚的景色也很美,若是不在其间走一走,是要后悔的。

    吴雪道:“好吧,去走走吧!”

    蝶梦看起来很开心,欢呼道:“太好了,大家一起去散步,散步喽!”

    众人见她如此模样,天真可爱惹人心怜,皆是不由得一笑。

    临江城的街市不想英璃城那般宽广无垠,不过城中水路众多,小桥流水自由一番风味。

    他们走在夜晚的岸边,微分轻拂柳,心事倍加畅。

    兰儿和蝶梦走在前面,对什么都很好奇,感觉一切都很美妙。

    吴雪他们跟在后面,看着前面两个活泼的小丫头,脚步也不自觉轻快起来。

    这一行人引来很多路人的侧目。这个组合太过古怪了:两个俏丽的少女,一个衣衫褴褛的老道士,一个孔武有力的大汉,一个奇装异服腰间别棍子的男子,还有一个小白脸。

    若不是看着两个小丫头还算开心自在,不然他们肯定会认为是这群怪人把她们绑架了。这几个男人走在一起,迎面看着都觉得可怖,不像是好人。

    众人边走边聊,说起了很多。

    这样一个晚风和煦的夜晚,真的教人感觉很是自在。心若是自在了,在哪里都是旅途,每一条路都不重复,每一处街景都是独特的风景。

    吴雪觉得无比惬意,若是总能像这样多好?可事情总有不如意,旅途也总有波折。开心会变成失落,期待也会落空。他真的不希望看到人失落的神情,看见了,就好像自己也开始失落了。

    他看着前面的兰儿和蝶梦。

    他想到这里会不会有人认识蝶梦呢?她不是临江城第一美人吗?昨晚那几个黑衣人究竟是什么来路呢?

    这些都暂时不得而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第一美人已经回到了临江城,那些暗中觊觎的人,岂有不心动的道理?

    游天星知道吴雪心有顾虑,说道:“周围暂时没有人盯梢,放心吧!”

    有了他的话,吴雪真的放心不少。

    看来他们已经小心了很多,下一次他们会以一种什么方式来夺这个美人呢?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三股内力

    吴雪最近睡觉睡得很沉,很香。他几乎是在脑袋挨到枕头的时候就睡着了,而且一夜连一个梦都没有做。

    他已经好久没睡这么安稳的觉了。太多的东西像是鼹鼠一样,当你要发现它的时候,它立马就缩回脑袋,不见踪影了。

    那些琐碎的事总是在他睡梦的时候冒出来,跟他捉迷藏,像是苍蝇一样,在脑子嗡嗡作响,挥之不去,去之又来。

    劳累也是忘记烦恼的一种办法,当他没有体力再去想的时候,临睡前又怎么会有那些琐事牵绊思绪,又怎么会失眠呢?

    吴雪伸了个懒腰,浑身都有些酸痛。

    此刻时间还很早,清晨的风吹着有些微凉,河岸边雾蒙蒙的,阳光还没有出来。

    张节陵已经出去了,房子里只有他一个人。

    吴雪拖着酸痛的身体往外走去,心想这种高强度的练法会不会把他练垮?他苦笑了两声,往外走去。

    其他人还没有起床,只有吴雪和张节陵起了。

    吴雪寻了一圈,没有见到他,疑惑道:“这道士大清早干什么去了?”

    他洗漱完毕后,就在院子里开始练习石业兰交给他的功法。

    清晨的空气很是清新,微微的风从河岸吹过来,吴雪感觉精神大振,拳交也开始快了起来。

    练完拳脚后,吴雪开始练习扎马步。他的腿虽然还是很疼,一蹲下去腿都在不自觉地发抖,但有了先前的活动,已经好了很多。

    他闭上眼睛,伸出双拳,让意识放空,这样他就不会把注意力集中在身体的不适上。他的五感已经被周围的环境占据,即使他闭着眼睛,好像也能感受到周围的环境。

    放空,放空......

    将重心下移,稳住脚步......

    这些都做完后,他又开始练习游天星交给他的发暗器的手法。

    他甩着手,想象着暗器在手中,要把它极快地发出去。

    这套动作有收臂、伸臂、转腕、出手几个步骤组成。看似简单,但每一个环节的力度和方向都要控制得恰到好处,任何一点不到位,就会让暗器的杀伤力大打折扣。

    他练完三位师傅教的全部武功以后,太阳也要出来了。

    此刻晨雾散去,一缕阳光撒了下来。

    吴雪心满意足地抹了抹额头的汗,没想到突然有人拍他肩膀,差点把他吓得魂飞魄散。

    他猛一回头,才发现是一大早就出去的张节陵。

    此刻他面带着笑,说道:“反应慢了,若是遇到暗敌偷袭,你已经倒下了。”

    吴雪良久才平复了心绪,道:“你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像个幽灵一样!”

    张节陵嘿嘿笑道:“贫道是属猫的,你不知道吗?”

    吴雪差一点就信了。

    他问道:“这么一大早你去哪了?”

    张节陵笑道:“去了个好地方。”

    “什么样的好地方?”吴雪有些好奇,是什么地方还值得一大早赶去的?

    张节陵笑道:“我去附近的几间寺庙转了转。”

    吴雪失笑道:“寺庙?”他心想你一个道士往和尚的地方跑,怕不是个假道士吧?

    张节陵道:“就是寺庙。啧啧,一大早就有善男信女烧香祈愿,贫道原来怎么就遇到过呢?”

    吴雪笑道:“若是道长哪天有心,不妨我们一同去瞧瞧,大清早去有什么好玩的?”

    张节陵道:“欸,此言差矣,不同的时间看一件事,是不同的。在清晨的寺庙里散散步很是惬意。”

    随后他说道:“练的不错,来,我再叫你几招。”

    吴雪苦笑道:“不会又是扎马步什么的吧?”

    张节陵摆手道:“不是,不是。今天教你点别的。”

    说着他一把抓过吴雪的手,伸出三指搭在吴雪手腕上,一阵沉吟。

    吴雪看着他阴晴不定的脸,心不由得揪紧了。

    “道长,我没事吧?”

    张节陵道:“嗯,嗯,嗯?!”

    他的面色变了,道:“石业兰给你打通经脉了?!”

    吴雪见他神情如此严肃,吞了口唾沫,道:“怎,怎么了?是打通了。”

    张节陵道:“胡乱来!”

    他一阵叹息,转了几圈,道:“经脉不是不能打通,只是他没有给打通练武的主要经脉!”

    吴雪惊疑道:“啊?没通?”

    张节陵道:“没有!”

    他叹了一口气,兀自说道:“这汉子心太大,怎么就把那几脉打开了?”

    吴雪不敢说话了。

    张节陵道:“我要给你重新开脉!”

    吴雪惊叹道:“啊?不是已经...”

    张节陵摆摆手,沉声道:“那几脉开了用处不大,而且太过凶险,对使用者本身也是一种负担,太过冒险了!”

    吴雪一脸懵懂地跟着他回到屋里,然后他把上衣脱下,张节陵道:“我要用道家真传内功给你开脉,准备好了吗?”

    吴雪也不知道准没准备好,就点了点头,话还没说出来,张节陵双掌一个法诀手花,直直拍在他的后背上。

    吴雪被着一掌震得赶紧魂魄都快要从嘴里逃出来了!

    他一阵慌神,感觉到后背有阵阵炽热的气流沿着他的皮肤逃窜。

    让吴雪觉得奇怪的是,除了刚才那一掌太过突然,震撼力十足以外,其他的就没有什么感觉了。

    跟师傅石业兰那次给他开脉不同,那次几乎要了他小命,若不是兰儿叫醒了他,恐怕他就真一命呜呼了。

    张节陵的内功要柔和的多,阵阵暖流沿着全身奇经八脉流通开来,恰似一口永不枯竭的泉眼,不断喷薄着。

    吴雪浑身冒汗,凝神静气,静静地感受着张节陵的真气在自己体内徜徉着,他感到浑身舒服。所过之处,身体原本的伤痛也缓缓收敛,最后消散无痕。

    过了一会儿,张节陵突然睁开眼睛,惊疑道:“你体内怎么会有三个人的真气存在?!”

    吴雪道:“有一个是我师傅的。”

    张节陵再次闭上眼睛,将注意力集中到内力上来,他的真气在吴雪体内搜寻着。石业兰的内力是上次给吴雪开脉的,比较好找,可他似乎隐隐觉得还有另外两股内力在跟他的内力抗衡。

    张节陵喃喃道:“除了石业兰,好像还有两个人的内力...”

    吴雪一听,顿时心神大乱,支支吾吾道:“怎么可能?没有人给我传输过真气啊?”

    他这一乱,气息顿时不稳了起来,在他体内躁动着,而那两股气流也因此冒了出来!

    “看我逮住你,瞧瞧你是何方神圣!”

    张节陵大喝一声,掌部一用力,一股真元之力传进了吴雪的体内。

    吴雪此刻浑身发热,感觉自己的身体被几股内力搅得沸腾起来,犹如开水的大锅一样!

    他咬着牙坚持着,却止不住浑身微微颤抖。

    突然,一股力量像是终于发了火一样,直直地撞向张节陵的内力,他收臂一麻,顿时被弹开出去。

    张节陵霍然站起,转着圈圈,思忖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这股内力像是天生的一样?”

    吴雪刚才被一震,差点魂飞魄散,但离开了张节陵的内力以后,他的身体反而轻巧了起来,浑身暖烘烘的,就好像被人环抱了一样。

    就是这样一股奇怪的内力,却给了吴雪无比亲切无比怀念的感觉。

    这股力量究竟是谁的呢?怎么会在自己体内?

    吴雪有些没明白张节陵的话,后者解释道:“这么说吧,那两股内力都不是你体内原生的内力,而是别人的。其中有一个跟我躲躲藏藏,我几次要抓住它都被另一股力量破坏了。”

    吴雪一脸茫然,道:“你跟它们在我体内捉迷藏?”

    张节陵神色凝重,说道:“差不多就是这样。”

    他挠了挠灰白相间的头发,愁眉苦脸道:“可那股力量我怎么也无法弄清楚到底是什么来路。我试了几次,起初它还没有排斥,但当我要把它拔除的时候,它却突然发火了,一下子将我的内力全部弹开。怎么说呢,就好像是个小姑娘一样,粘着自己的心上人,不愿意松开。”

    吴雪听着张节陵的比喻,顿时浑身一凉,那感觉就像是被女鬼附身一样,她躲起来了,看着你,你却不知道!

    吴雪道:“这,这,这不碍事吧?”

    张节陵伸出手指搭在吴雪的腕间,凝神一阵,“咦”了一声,说道:“嗬,还真跟小姑娘一样,怕羞了!”

    吴雪无比的紧张,他体内还藏着一个小姑娘?难道,难道是一个冤死的小女孩阴魂不散缠着他吸他的阳气?!

    他大脑充血,差一点就昏厥过去,幸好张节陵把他从昏死边缘拉了回来,笑着说道:“不过看来她没有恶意,只是比较粘人罢了。”

    吴雪嘴唇发白,有气无力道:“大师,我还有救吗?”

    张节陵笑道:“这又不是什么鬼怪,你怕什么?夜叉你都经历过了,这点小小的内力你都怕?”

    吴雪一听,顿时来了精神,道:“我没事?!”

    张节陵道:“那两股内力虽然藏在你体内,但其中一个是在观察你,另外一个是在依恋你,没事的,放心吧!”

第一百三十章 三股内力(其二)

    张节陵接着道:“那个观察你的内力,已经很微弱了,过不多久就会和石业兰的内力一同消失。至于这另外一个嘛...嘿嘿——”

    他突然古怪地一笑,诡异地看着吴雪,说道:“这是分明是有人对你又爱又恨啊!”

    吴雪有些疑惑,道:“谁会对我又爱又恨?”

    张节陵笑道:“你是不是原来做过对不起哪个女孩子的事,犯了桃花,教人家对你是既爱又恨?”

    吴雪想了想,摇了摇头。他实在想不起来有做过任何一件对不起女孩子的事,哪怕只是惹兰儿不开心,吴雪都要哄好一阵子,又怎么可能犯了情债呢?

    无稽之谈。

    但随后他又有些胆怯,有些游移了。可他什么也想不起来,这是他记忆的黑洞。

    这时候他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了,吴雪张节陵二人看去,只见门口站着蝶梦,她好奇地打量着屋子,看了看张节陵,最后把目光落在吴雪身上。

    吴雪跟她对视了一阵,很是奇怪,她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又不是采花贼。

    兰儿跟在她身后,道:“怎么了?”

    张节陵和吴雪大眼瞪小眼,说道:“练功呢!”

    兰儿和蝶梦已经醒了,正躺在床上聊天,但突然见蝶梦面色一白,神色有些复杂,转而那边吴雪他的屋子里发出异响。

    蝶梦首当其冲,连外罩都没来得及穿,只着一身贴身素衣就急匆匆地跑了过去。

    兰儿狐疑道:“练功?大清早发出这么大动静?”

    吴雪笑道:“兰儿妹妹,没事了。”

    兰儿道:“没事了?”

    “没事了!”

    “好吧,”兰儿将信将疑地点点头,道:“过一会儿叫上他们,一块去吃早饭吧......”

    说着,她们就一同离开了,不知是不是吴雪的错觉,他总感觉蝶梦在走之前瞥了他一眼。很难说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但吴雪只是被瞟了一眼,就感觉浑身发冷,如坠冰窟。

    吴雪小声对张节陵道:“会不会是这个蝶梦有鬼?我总感觉她不是真失忆,而是假装的!”

    张节陵笑道:“你呀你,不能看一个小姑娘漂亮就怀疑她行为不端。”

    吴雪笑道:“你个老贼道,怎么老是往那方面想?只是她跟我们之前遇到的如梦教主秦如梦太像了!”

    张节陵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太累了,精神压力有点大。这个姑娘有没有武功我一眼还看不出来吗?”

    吴雪将信将疑,点了点头,叹道:“看来不是她...”

    张节陵眉头一扬,道:“你怀疑是如梦教主在你体内暗藏了内力?”

    吴雪语无伦次道:“看来不是了,她们不是一个人...也许我是真的压力有点大!”

    这几日的劳累几乎是让吴雪精疲力竭,也难怪他有些神经过敏。

    张节陵笑道:“总之,你就放心吧!这股内力虽然粘着你不放,但她似乎只是依恋你罢了,没有大碍。”

    吴雪有些疑惑,问道:“可她没有本体作为内力的载体,怎么能在我体内存在这么久?”

    张节陵解释道:“这也是我也搞不懂的地方。按道理说没有本体的支持,内力很快就会消散,但这股内力就好像是一个由爱恨交织而成的种子扎根到了你的内力里。你的内力生,她则生。你的内力盛,她也盛。反之如果你的内力有天消散了,她这股内力也自然就没了源泉,也要跟着枯萎了。”

    张节陵说着就笑了,笑得乐不可支,说道:“虽然不知道她是谁,但可以看出来她是准备跟你共存亡了!”

    随后他叹了口气,先往外走去,道:“走了,去吃早饭喽!”

    吴雪没有听到他后面的话,独自陷在思绪的漩涡中。张节陵最后的声音很小,小到几乎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唉——如果你还能遇到她的话,得加倍对人家好才是......”

    吴雪有些发蒙,实际上,他还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毕竟这种借用他人内力生长自己的内力的邪门事,他可是头一回听说,就算是翻遍了脑海中的图书馆,也没有找到有关“内力寄生”的说法和先例。

    吴雪喃喃道:“这老贼道是不是拿我开涮,什么命犯桃花,嗬。”接着他像是自我排解一般,笑了一笑,保留了理性的怀疑。“算了,还是先去吃早饭吧,他们该等急了!”

    吴雪重新穿上上衣,披上罩衣,就去和他们回合。

    饭桌上依旧如往日般打趣一片。

    石业兰听说张节陵重新给吴雪开脉,顿时厉声道:“乱来!我已经给他开了脉,已经有了练习内功的根基,你个道士多此一举!”

    张节陵冷然道:“你给他开的几脉,都是些凶险的经脉,若是能保持己心还好,如果有一日受了外物的刺激,搞不好会适得其反,给他的身体带来沉重的负担。”

    他们为练内功开什么脉络而争论不休,游天星则在一旁慢悠悠地吃着早点,这些事,更他无关的。

    也不能说是无关,发暗器也需要使用内力,但不跟平常武学一样,暗器对内功的依赖要低很多。

    而让吴雪尴尬的是,除了石业兰和张节陵俩个人争论不休的声音以外,其他人都没有说话。

    这饭局似乎分割成了两个世界,两个完全不同的气氛。

    但无论是哪一种,都教吴雪觉得很不自在。

    而且,从那会起,兰儿和蝶梦都没有再理他。

    这让他感觉跟奇怪,他也没有做什么错事,她们为何要用那副表情看自己,就好像他是个恶棍一样。

    兰儿倒是还好,看得出来,她只是一大早晨被吴雪他们发出的声音惊醒,导致现在有些倦意上涌,这些她补一个觉就行了。

    可是,主要的是,蝶梦为何一直盯着他看?他脸上也没有什么东西,几乎快要怀疑张节陵所说的什么“女婴附身”是真的了,不是说嘛,心性天真的人,能看到平常人看不到的东西。蝶梦她心贞意纯,莫不是她看得到自己身上的“东西”?

    吴雪一直躲避着蝶梦的目光,但他在转脸、抬头、低头的每一个瞬间,都会察觉到她的目光。

    她就是那样看着吴雪,好像眼眸里没有任何情感,只有触不见底的深渊。这种眼神不光让吴雪手足无措,还让他害怕,那是一种从内心深处蔓延出来的寒意。

    现在是阳春三月,可吴雪却感觉如坠冰窟,几乎快要打冷战。

    恨,那是一种浸入骨髓的恨意。

    吴雪虽然不太在乎别人对自己的看法,但他可不想被任何一个人恨着。因为他知道,被人恨并不让人开心。

    可她为什么要恨自己呢?我跟她也不过才相遇几天,这三天里她也没有什么惹她不高兴的事情,何至于教她以这种目光视人?

    这顿饭吴雪吃得很是气闷,他真的搞不懂了。但他忽然想笑,自己凭什么觉得很了解女孩子呢?

    没有人能完全了解一个人,就像一个努力想走进他人的心的人一样,那只会让他陷入他人内心的泥潭,无法自拔。所以,任何以为自己很了解别人的人,其实恐怕连自己都不了解。而对自己对他人不怎么了解,是要吃亏的。

    吴雪现在深有体会。他暗中叹了一口气,心里有些憋屈,想着,干脆还是去练功吧,不光可以忘记一切烦恼,还可以摆脱因猜心思而引发的疲倦感。

    吴雪不由得想,若是可以不用猜心思多好,双方不都是省了很多力气吗?可这也终究是他的美好幻想,而他自己也明白,要想不猜心思,就得两个人心灵共通,而想要两个人完全心灵共通是不可能的。何况,只有走进别人的内心才能完全的感同身受,而这一点也很无奈,因为没有一个人可以完全住到一个人心里,就像房子会随时光残破,道路会被荒草淹没,要记恨一个人很简单,但是爱上一个人就很难。想要理解一个人,就必须得是“同一个人”,但人是独立的个体,不会因为别人的意志而改变。心里的倔强只会给自己找一点慰藉的借口,然后继续想要去了解下一个不可能了解的。所以说,能在这样一种氛围里找到一个知己,是多么难能可贵。

    对于人心,吴雪一直抱着极度悲观的态度。

    可能做到他这样,也很难。

    你恨的人,怎么会让你爱上他呢?吴雪可以。他似乎很快就能忘记别人的不好,而每当他想去记恨一个人的时候,脑子里总是能想起别人的好,那好处就像阴霾时的阳光,一下子就驱散了画中模糊不清的意象,变得一派明媚。

    吴雪心里已经自在了很多,因为他目前最关键的,就是把武功练好,就算是一时半会练不好,也得牢牢记住。

    看到吴雪站了起来,张节陵好奇道:“你干什么去?”

    吴雪微微笑道:“大师,你忘了我每天的功课了吗?”

    石业兰抹了抹手,道:“得干正事了!”

    张节陵道:“还没到你上课的时间呢!”

    石业兰笑道:“只准你开小课,不准我开?”

    说着就跟着吴雪去往后院。

    游天星坐在那里喝着粥,目送他们离开,心里却不由得想,合着他就是个副科老师,连加小课的机会都没有。到这儿,他情不自禁笑了笑。

第一百三十一章 云响寺

    在吴雪师徒二人出去后,其他人也吃完饭,各自散去。

    张节陵伸个懒腰,道:“今天天气不错,适合睡觉。”

    游天星本以为是适合练功,没想到这老道想的只有睡觉,他不由得苦笑一下,说道:“看来今天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我这个老师的事了。”

    张节陵笑道:“你有什么打算?”

    游天星无奈叹了口气,道:“闲人一个,只能去逛街。”

    于是张节陵回去补了一觉,枕着懒懒阳光,浅浅地睡去,倒也很是令人安心。

    游天星百无聊赖地走出门,今个天气不错,倒也适合出去走走。

    兰儿和蝶梦回到了屋子里。她们都有些花容憔悴,很显然没有休息好。没有休息好不光是因为吴雪大清早发出的怪声,还因她们昨晚聊至深夜。

    她们懒懒地躺在床上,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脸颊沐浴在上午明媚的阳光里,让人眩晕,会让人不由得担心一但睁开眼,她们就会消失不见。

    美好的事物总是如梦如雾,很容易就消散了,徒留给诗人想象的空间,却不知道如何落笔。

    兰儿不是不知道蝶梦看吴雪的眼神,她怎么可能看不见呢?

    她也有些好奇,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呢?那双深色的眸子里似乎什么都没有,就如她人一样,干净得像张白纸。

    可就是白纸,才能肆意渲染。

    就是看不出什么情感的双眸,才可能暗藏无数的情感。

    兰儿想,蝶梦以那种眼神看吴雪之前,她听到吴雪的屋子里传出异响,随后就立马跑了过去。或许还要往前,在她们还没听到声音之前,她的脸色突然就变得苍白,好像心被什么东西揪着一样。

    兰儿想不明白,就问蝶梦道:“你怎么看他呢?”

    蝶梦眯着双眼,在懒懒的阳光下快要睡着了。

    她迷迷糊糊地说道:“那家伙定是个坏蛋,负心汉。”

    兰儿笑道:“可我还没说是谁呢。”

    蝶梦一怔,良久没有出声,只是微微笑了两声,这才说道:“无论你说的是谁,我都这么认为。当然,除了兰儿姐姐,嘿嘿。”

    兰儿倦意上头,只轻微地笑了一声,犹如猫叫一般,就睡去了。

    她微微依靠着蝶梦,她身上暖烘烘的。

    另一边,吴雪正和师傅石业兰在院子里继续练武。

    吴雪无不担忧道:“师傅,先前你已经给我开脉了,那老道又给我开了一遍,会不会起冲突?”

    石业兰道:“理应不会。你可不要听他乱说,他是按照他们道家的内功练法来给你开脉的,而我的,是以武林人最实用的方式给你开脉。”

    吴雪明白了,说道底,还是因为他们的身份不同,练的内功也就不同,内功不同开脉的方式也就不同。不过看来暂时是没有副作用,他身体也没有任何不适,反而隐隐约约觉得轻了很多,所以他略微松了一口气,心想我的左手已经给这个老道士害了,变成了这幅模样,可不能再教他把自己的内力也搞乱了。

    于是这上午他已依然跟着石业兰学习,不过他换了一种方式,二人开始见招拆招起来。

    石业兰进攻,吴雪来防备加反击。他刻意放慢了动作,让吴雪能有足够的时间来看清他的进攻方式。正如他自己所说,他的武功,全都是根据实战总结而来,具有很高的实用性,比较适合现在的吴雪。

    因为他要面对敌人。

    虽然现在一片平静,但不代表就没有人暗中窥视着他们,等着他们露出破绽,就像那晚一样,给他们下了药掳走了蝶梦。

    他们还没有弄清楚蝶梦的身世,也还没有了解到那些黑衣人究竟是什么来路,所以他们得时时小心。而吴雪也急需要练功来抵御可能存在的敌人。

    他上次能从那个黑衣人手里把蝶梦救回,不代表下次也还可以。而且他总感觉那个黑衣人没有用尽全力,可能是因为吴雪打他个措手不及,以突然的变招来分散了他的注意力,这样他才有机会直奔蝶梦,带着她就跑进此地复杂的道路网。

    临江城的道路犹如蜘蛛网一样密集错杂,一个不熟悉的人落到这个网里,恐怕就如蜘蛛网上的飞虫,无法挣脱了。而他也得益于此,才能将蝶梦顺利救出,并不觉得是自己武功高明。

    那些只是他的小聪明。小聪明能让人上当一次,却很难再让人上当第二次。

    一上午下来,吴雪跟石业兰拆了不下一二百招,这让吴雪对于实战敌人可能的出手有了应对。

    石业兰道:“练功说到底,就是见招拆招,只要你能接住敌人任何一招,那你就已经算是赢了。”

    敌人拿你无可奈何,就算是你赢不了他,也不至于让自己丢了性命。

    下午,简单地吃了点饭后,打坐一阵,就开始练习扎马步。

    等到张节陵醒来给他上课的时候,他已经将他教给自己的全部做了一遍。

    吴雪正在扎马步的时候,突然猛一回神,一把抓住了张节陵的手腕。

    这让他自己也有些难以置信,因为他几乎没有做出什么反应,自然而然地就出手了,而且抓住了蹑手蹑脚准备在背后偷袭的张节陵。

    张节陵哈哈大笑道:“你看,这不是很有长进吗?”

    吴雪笑了笑,心想也确实如此。要是在之前,张节陵偷袭他他根本连发现都发现不了,更别说出手了。可他现在一把就抓住了他的手腕,这种奇异的感觉让吴雪自己都觉得奇怪。

    他好奇地问道:“欸,我怎么就突然你能发现你在身后了?”

    张节陵笑道:“这就是打坐扎马步的功效。你可不要小看它们,虽然这些基本功看似没用,但却很能提升人的注意力。”

    吴雪了然,当他在耐下心来打坐和扎马步的时候,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一点,没有被其他的东西影响,而这也是洞察力的提高。

    吴雪笑道:“原来如此,那今天练什么呢?”

    张节陵悠然道:“今天休息,什么也不用练了。”

    吴雪惊愕道:“不用练了?”

    张节陵笑道:“你还练上瘾了是吗?你最近练得不错,也不用心急,免得走火入魔。”

    吴雪笑道:“走火入魔?”

    张节陵道:“这是完全有可能的,要不然街上怎么走那么多疯子?他们全都是误入歧途的痴人。”

    吴雪点点头,笑道:“突然停下来还有点不太习惯。”

    张节陵笑道:“也就只是我这一节课给你休息了,游天星还得继续教你。明天我再交给你其他东西,今天我们去个地方。”

    吴雪好奇道:“去哪?”

    张节陵道:“去寺庙。”

    吴雪哭笑不得,心想这道士怕不是准备再次出家当和尚了,便说道:“怎么又要去寺庙?”

    张节陵扬扬眉,道:“当然是去烧柱香祈愿平安了。”

    吴雪哭笑不得,如果自是平常的去,倒也没什么,烧香祈愿原本他在家中就经常参加此类活动。

    只是跟一个道士去寺庙,别提多奇怪了。

    关键这道士还穿着一身道袍,他们俩走到寺庙的时候,引来往来行人注目,而张节陵悠然自得,不为他人目光所动,倒是吴雪觉得即是搞笑又是尴尬。

    临江城寺庙众多,大都规模不大,在街上走着走着,看到一个牌匾写的几个大字,也许就是一家寺庙。这一座寺庙乃是此地最大的寺庙,名叫云响寺。

    不过令吴雪奇怪的是,这样一座宏大辉煌的寺庙,路上却罕有人迹。

    二人一进山门,就见哼哈二将迎门而来,满脸怒容,俯瞰着过门者。

    吴雪饶有兴致地看了一圈,觉得此地的神像无论是用材还是雕工,都是一绝,无比精美。

    他们沿着石阶而上,石阶下略步青苔,头上枝叶亭亭如盖,地上光影斑驳。一股股凉气从山上传来,倦意也随之驱散。

    到了天王殿,就不能再上了。

    吴雪和张节陵远见一排短打僧侣拿着戒棍守在门前,背后的殿门禁闭。

    张节陵上前问道:“诸位同修兄,为何到了这里就不开放了?”

    一武僧虎眉鹰眼,浑身肌肉结实,把衣服都撑得满满当当的。他只看了张节陵和吴雪一眼,语气无不轻蔑道:“你个道士来我佛门圣地干什么?!”

    张节陵一顿,立时笑道:“素闻云响寺之高名,贫道和友人想来山寺探望一二,也可了却一桩心愿。”

    那武僧只冷笑一声,厉声道:“这里今天不对外人开放,你们速速离去!”

    张节陵依旧嬉皮笑脸地跟他纠缠着,可那武僧口实太紧,毫无一点透露的意思。

    吴雪不由得心生疑虑,今天也不是什么特殊日子,云响寺为何要关闭呢?

    无果,吴雪二人在一边盘算着。吴雪问道:“道长,你上次去的寺庙莫不是就是这云响寺?”

    张节陵道:“正是,所以我才想带你来见识见识,再往上,才是这寺庙的精髓。那天老道我站在山顶上,一瞥山寺之风光,俯仰天地之浩渺,心生万般豪迈,好不振奋人心。”

第一百三十二章 山寺之谜

    张节陵说完,还一脸憧憬。可是无法,今天山寺不对外人开放,他们也很无奈。

    人最怕热情被突然浇灭。张节陵和吴雪往下慢腾腾地走着,好似那些风物也没了意趣。

    吴雪思忖道:“这寺庙为何要对游人关闭呢?”

    张节陵叹道:“谁知道这群僧侣怎么想的。”

    他们出了山门,这才发现,今天反是路过这里的行人,都不自觉地绕道走,好像这寺庙不是佛刹而是间鬼窟一样。

    张节陵实在是好奇,于是上前抓住一个路人问道:“这位兄弟,贫道问一下,为何这云响寺今日不开放了?”

    那人好似见了鬼似的,一听“云响寺”这三个字,立马翻手就跑。

    张节陵问了好几个人,他们全都是避讳甚深,搞的他们摸不着头脑。

    张节陵喃喃道:“上次我来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这么怪异?”

    这时有个鬼鬼祟祟的男子探头探脑地走过来,小声道:“二位莫不是要上这云响寺?”

    吴雪和张节陵回过神,只见那人黑瘦如竹竿,面目奇特,五官凸出,那一双贼溜溜的眼睛教人看了尤为可憎。

    吴雪心想这人莫不是个骗子吧?

    张节陵道:“正是。”

    那人笑了笑,说道:“二位不是临江城人吧?”

    张节陵道:“不错,我们是慕名而来的游人。”

    那人又道:“这就对了,你们不了解这云响寺。”

    吴雪道:“这云响寺难不成还有什么奥秘不成?”

    那人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悄声道:“你们可知建这云响寺的是何许人也?”

    吴雪心想你也知道我们是才到这里临江城的,还卖什么关子?

    张节陵笑道:“但说无妨。”

    那人只笑了笑,伸出右手靠近张节陵和吴雪,不断地搓动着三根手指。那意思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是要好处来了。

    张节陵一笑,不知从哪掏出几文大钱,递给那人。

    那人一见到这道士和这个公子模样的人出手挺阔绰大方,立马笑了起来,道:“这云响寺乃是此地大家百里家出资所建。”

    吴雪一怔,道:“百里家?”

    这百里家他原先倒是略有耳闻,只不过这个家族太过神秘,没人知道这个家族到底是干什么的,他们隐退江湖以后,武林中就很少听闻这个家族的事迹了。

    张节陵道:“那为何寺庙要关闭呢?”

    那人嘿嘿一笑,这次还没等他搓手指,张节陵就把钱塞到了他手里。

    那人一笑,笑得更加开心,看来今天眼头很准,没有找错人。

    他说道:“今天这云响寺为什么要关闭,就是跟这百里家有关。”

    吴雪道:“这是为何?”

    那人略微靠近他们,无比忌讳地小声说道:“我可是冒着杀头的风险告诉二位的,你们可千万不要给我抖露出去了!”

    张节陵一笑,又给他塞了钱,那人这下一点顾忌也没了。

    他沉声道:“好,既然客官如此爽快,那我也就舍命陪君子。”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二位可知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吴雪一愣,想了想,今天是什么节日吗?不过是个寻常的一天,月中旬罢了。

    他随口说道:“今天是十五号。”

    那人一拍手,道:“对了!”

    吴雪失笑道:“还对了?”

    那人道:“每月的十五号,百里家都会在云响寺举行祈福法会,而今天又是百里家二少爷成人礼的日子,所以说二位才来的不是时候。”

    张节陵笑了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时突然有一女声说道:“好你个包打听,又在背后嚼什么舌根?”

    闻声众人回头,只见一个约莫二三十岁的花容月貌的少妇在一辆精美的马车上掀帘半露面,正一脸诡笑地看着那人,又看看吴雪和张节陵。

    吴雪一听那少妇叫这个人“包打听”,顿时有些好笑,脸上露出三两分浅浅笑意。

    包打听原本不叫包打听,而是叫“包达庭”,只是这人多嘴多舌喜欢背后嚼舌根,所以都教他“包打听”。

    包打听一见了那少妇,顿时浑身抖如筛糠,颤声道:“大少夫人,您怎么在这?!”

    那少妇冷笑道:“我怎么在这?今天是良人之弟成人礼之日,身为长嫂,我难道不来吗?”

    包打听连连点头,唯唯诺诺道:“是,是,一定来,一定来。”

    那妇人携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一同下了马车,几个女婢簇拥着她们向山寺走去。

    包打听连看都不敢看那妇人了,只是低着头恭送少妇离开。

    那少妇走到吴雪和张节陵身边的时候,微微一欠身,道:“二位很是对不住,今天家中要在云响寺办理庆典,扰了二位兴致。”

    张节陵见那少妇美貌多礼,顿时笑得合不拢嘴,连道:“不碍事,不碍事,我们改日再来好了!”

    那少妇微微看了看二人,就带着那姑娘往山门行去。

    那小姑娘好奇地看着吴雪和张节陵,直到走远了才回过头。

    包打听一见那妇人远去了,立马抬起身子一溜烟跑路了。

    吴雪无奈道:“看来,我们只能改日再来了。”

    张节陵嘿嘿一笑,道:“为什么要改日?”

    吴雪一怔,道:“不改日,还能强闯山门不成?”

    张节陵道:“强闯?”他摆摆手,“如果是潜入进去就不叫强闯了!”

    吴雪顿时面色一变,沉声道:“你还要惹出什么乱子?我可不想一到临江城就跟这里的大家族交恶!”

    张节陵笑道:“放心,我带着你,他们发现不了!”

    见吴雪任然有些犹豫,就又说道:“难道你不好奇这百里家和这个庆典吗?”

    吴雪也是有些好奇,此刻被他这么一说,心思也有些松动,就说道:“那我们可得小心点,别被他们发现了!”

    男人天生的冒险精神在这种情况下又被激发了出来。

    他们二人绕到后山脚下,往上攀爬,这里被寺庙的红色高墙封闭,里面已经依稀可以听见诵经时那雄浑壮阔的声音。那诵经声从大雄宝殿里传出来,在人脑子里嗡嗡作响,吴雪顿时有些心神不宁,精神也似乎恍惚了起来。

    吴雪听着这声音,心里有些胆怯了,犹如被万千诸佛睥睨着,他这种小妖法力不够,到这里怕是拿不住。

    于是他小声道:“这里武僧众多,又加上百里家的人,我们进去不是自投罗网吗?要不先走吧!”

    张节陵笑道:“你怕什么,有我在,保你没事!”

    说着他一把抓住吴雪,轻功一展,竖踏着墙只两三步,二人就翻过上了院墙。

    二人猫着腰沿着院墙往里走去,这时有一队巡视的武僧走过,就在快跟他们面对面的时候,张节陵犹如大鹏展翅一般提着吴雪就跳上了琉璃顶,二人伏着身体听下面说道:

    “嗯?你们有没有看到什么东西飞过去了?”

    另一声音道:“哪有,大概是鸟吧?”

    “不是,难道是我看走眼了?”

    那人笑道:“最近筹办百里家的祈福法会都有些累了,事后得好好放松一下。”

    “唉,可能是猫吧,最近寺院里的野猫又生了一窝猫崽子。”

    另一人道:“那些猫整天喵喵叫别提多烦人,我都快念不下去经书了!”

    众人哈哈大笑往前院走去。

    待声音远去了,吴雪才松了一口气,二人蹲在琉璃顶上,看着周围的环境。

    这里,是在寺院的中前间,后面不远处就是他们被阻碍的地方,就在天王殿前。

    张节陵左右看了看,他们这是在一座塔型的建筑顶上,对面还有一个一模一样的高塔。

    吴雪看了看寺庙的布局,突然低声惊呼了一声,道:“我们这不是踏入了佛家禁地吧?!”

    他所说的禁地,就是指安葬圆寂僧侣舍利的佛塔。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蹲在塔顶上岂不是大为不敬吗?

    张节陵笑道:“你猜这是什么地方?我们脚下的是应该是钟楼,对面那个应该就是鼓楼了。”

    吴雪一听,顿时放下心来,笑道:“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张节陵道:“佛家禁地一般都是在寺庙的最后的那座塔里,我们这还早着呢!”

    于是二人沿着院墙继续往里面走去。吴雪猫着腰跟在张节陵后面,不久,那庄严的诵经声几乎就在耳边了。

    张节陵拉着吴雪,脚下三点三起落,他们就到了大雄宝殿的琉璃顶上。

    吴雪趴在上面,往院落里看去,只见不下百十号人正跪在地上,前面也有一排身披袈裟的高僧正在闭目诵经。到了念佛菩萨名号的时候,他们就会恭敬地跪拜,那些俗家人就跟着叩首。

    吴雪道:“这百里家的人这么多!”

    张节陵道:“看来这个法会对他们家来说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吴雪道:“听那大少夫人说,今天也是百里家二少爷的成人礼。”

    张节陵往那边一笔划,道:“你看,那前面穿着红色礼服的,大概就是那个二少爷了。”

    吴雪望去,还真是如此。

    百里家的人今天皆是身着礼服,那二少爷就在最前面的位置。

    忽然,吴雪在人群中看到了那个在山门外见到的少妇。

    百里家的人皆是低眉顺眼,到了关键处还得叩首。只那个跟着大少夫人的小姑娘显得很是漫不经心,她虽然跪在地上的蒲团上,但一双眼睛到处瞟着,显得很是百无聊赖。

    就在这时,不知道是鬼使神差还是怎么的,她忽然直直地看向大雄宝殿上面的琉璃顶,正好和吴雪来了个对视!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一窥究竟

    吴雪眨巴眨巴眼,他在看着那个小姑娘,那个小姑娘也在看着他,两个人遥遥相对着。

    吴雪道:“我被人看见了。”

    张节陵道:“被谁看见了?”

    吴雪道:“你看那边那个小姑娘,就是先前跟着百里家大少夫人的小姑娘。”

    张节陵看到了那个小姑娘,她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大雄宝殿的琉璃顶,哪怕就是在她叩首的时候也是一样。

    张节陵笑道:“那小姑娘应该不是多嘴的人。”

    吴雪苦笑道:“如何见得?我看还是先走吧,趁着她还未告诉他人。”

    张节陵笑道:“怕什么,小姑娘而已,看我的。”

    吴雪以为他会怎么办,没想到只是把食指放在了嘴唇上比划了个静声的手势。

    “嘘——”

    那小姑娘看到张节陵的手势,只嘴角古怪一笑,便不再看他们。

    吴雪苦笑道:“果然是小孩子,很听话很好骗。”

    张节陵悠然自得道:“我就说嘛,我们又不是坏人,她为什么要告诉别人?”

    吴雪心想她也许只是觉得他们俩对百里家构不成威胁,觉得没必要多此一举而已。

    他们看了一会儿,下面一直在诵经礼佛,久看无意,吴雪便说道:“大概就是这样了,再看下去也没什么意思,走吧!”

    张节陵笑道:“在这看肯定是没意思。”

    吴雪闻言一怔,心想这老道士玩心太重,恐怕还有什么稀奇古怪的点子,便说道:“你要还干什么?”

    张节陵点头一笑,说道:“当然是下去看看啊!”

    吴雪先是一愣,随后转颜而笑,说道:“道长,你也看到了下面的情况,寺院戒律森严,武僧不下百人,百里家丁不下二百人,我们就这样冒失闯进去,恐怕是有来无回了!”

    张节陵拍了拍他的肩,笑低了头,说道:“我说雪小兄弟啊,你怎么现在就不明白了呢?”

    吴雪道:“我怎么不明白了?这不是很对吗?这里就是龙潭虎穴,闯不得,闯不得!”

    张节陵道:“我们当然不是就这么光明正大地下去了,我们改一下装束不就行了?”

    吴雪一怔,说道:“改装束?”这个方法在英璃城的时候他们使用过,当时他和兰儿混进游行队伍,进入城中。

    他说道:“这个不太可行吧?那些家丁僧侣大都是熟人,突然出现两个脸不太熟悉的怕不是要被认出来,再说了,那个大少夫人也见过我们,她一眼就能认出来的。”

    张节陵听完,仰天打了个哈哈,说道:“我的雪兄弟啊,你应该明白的,这些大家族的人,有几个是用正眼看人的?就算是看了你一眼,你以为自己已经被他们记住了,但在他们看来,你只不过是一个普通到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罢了,而在他们脑子里,是绝对不会浪费大脑空间来记下我们这样的普通人的。”

    吴雪听完恍然失神,他忘了,自己已经不是人人宠爱的吴家公子了,而是一个流浪江湖的普通人了。而对于一个普通人,他们又什么能记得住呢?

    他叹了口气,心里顿时有些失落,也有些不服气,他再不济也曾经是芙蓉城吴家的小公子,怎么能教他们这么看扁了?

    想到这,他突然想起,吴家已经不复存在了。他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跟他一样的幸存者,但他现在恰若浮萍,漂泊无依了。

    吴雪叹了口气,道:“道长言之有理。”

    张节陵笑道:“你也别难过失落。富贵之家有富贵之家的好,而这江湖,有好就必然有不好之处。所以反过来看,我们这些江湖散人也没什么不好嘛,起码很自由,没有被那些家规门规条条框框所束缚。”

    吴雪笑道:“道长言之有理。那你说该怎么潜入进去呢?”

    张节陵想了想,道:“我们就扮演成家丁混进去。”

    吴雪无奈道:“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于是二人绕到了侧院,见到几个偷懒的家丁护院躲在那里喝酒,张节陵二话不说,一个飞鹰掠地,道袍几个翻挥之间,那几人还没反应过来,连声音也没有发出,就接连被打晕了。

    张节陵道:“来,搭把手,我们把他们藏进这房子里。”

    吴雪推开月门旁边那楼阁的房门,和张节陵接连把那几人放了进去,堵上嘴,绑上手脚。

    张节陵笑道:“他们可以安静很长一段时间了,足够我们看完这场法会了。”

    吴雪不自觉被这间屋子里的事物所吸引,只见这层里,书架桌子上全是精装的书籍经卷,琳琅满目,让人应接不暇。

    张节陵看吴雪直愣愣站在那,便叫道:“快走了,发什么呆呢?”

    吴雪道:“这里是藏经阁吗?”

    张节陵急切道:“哎呀,管它是什么藏经阁,什么阁,这地儿太危险,不宜久留,我们换了衣服赶紧走了!”

    吴雪跟着张节陵鬼鬼祟祟地从里面出来,刚出了月门就撞见一对巡视的武僧,总共有五人。

    吴雪一阵心慌意乱,心想应该没有什么破绽吧?

    那带队的武僧一见他们,便说道:“马上就要为百里少爷办理成人礼法会,正好老奶奶那里缺人手,你们就去那吧!”

    张节陵点头哈腰,说道:“明白,明白了。各位,慢走。”

    等他们走远了,吴雪才松了一口气,回头一看,他们已经走远了。

    吴雪现在还有些心惊胆战,说道:“幸好蒙混过关了,不然可就麻烦了。”

    张节陵道:“他们不认识我们,我们也不认识他们,怕什么?”

    吴雪很害怕自己的小伎俩被别人发现,他仅存的大家尊严迫使他不可在临江城的大家族面前丢了脸。

    他叹了口气,道:“赶紧,走一圈就立马走吧,待久了肯定会惹上麻烦。”

    张节陵笑道:“既来之则安之,来都来了,还怕被发现吗?”

    吴雪顿时感觉自己中了张节陵的圈套,他一点一点诱拐自己往这个坑里跳,自己还就跟着他跳了。

    他说道:“刚才那武僧说什么老奶奶,老奶奶是谁?”

    张节陵道:“应该是百里家的老祖宗之类的人吧!”

    他们沿着道往大雄宝殿那边走去,这时突然有人大喊道:“喂,那边那两个,往哪边去的?!”

    吴雪听到这一喝声,心中猛地一怵,那一怵,就让他感觉好似回到了很多年前,学堂先生呵斥他时一样。顿时站住了脚步,往后看去,只见一个干事模样的人叫住了他们。

    吴雪只当是被人发现了,顿时感觉无比尴尬,倒是张节陵这老油条灵活狡猾了一下,立马跑过去,点头哈腰道:“这位大爷,这小子是刚来的,对什么都好奇。咳,哪里都想看一看,这不就……”

    那人冷笑了一声,道:“那是你们能看的吗?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可别干越界的事!”

    张节陵陪笑道:“明白,明白!”

    那人满足地“嗯”了一声,看了看吴雪,道:“那小子看着细皮嫩肉的,能干重活吗?!”

    张节陵道:“能,你别看他挺瘦弱的,其实力气是足够的。他这些年跟着我锻炼了不少,什么都能干!”

    那人冷笑了一声,道:“闷葫芦一个,看着心烦。你们,去偏殿搬二少爷成人礼要用的东西去。”

    张节陵连连点头弯腰,笑道:“明白了,明白了!”

    说着那人就往大雄宝殿那里去,走到那个院落的门口,就站在那里,融入到了那一排把守门的家丁当中。

    吴雪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余伴尘那么珍爱他那一身红色官服了。人在江湖,最怕的就是没有身份。没有身份的人,又怎么会有地位呢?

    他忽然感到无比心酸,而这种心酸,是他以往遇到的任何一件凶事恶事都无法比拟的。

    看到吴雪那一副无可奈何又有些失魂落魄的神情,张节陵笑道:“怎么,受不了了?”

    吴雪叹了口气,只说道:“没有。”

    张节陵悠悠喟叹,道:“这江湖就是这样,人在里面,什么都得适应,不能适应,就会灭亡。咳,所以说,贫道身在江湖,却从来没把自己当成江湖人过。”

    吴雪笑道:“那是什么人?”

    张节陵道:“局外人。”

    他们到了偏殿,那里有几栋知客楼,大概是来访宾客留宿之地。

    那里已经有了很多穿着跟他们一样的衣服的人。他们并不是家丁,只是负责打杂的雇工。

    那边一人见他们二人来了,吆喝道:“欸,正愁着没人手呢,二位兄弟就来了。”

    张节陵和吴雪小跑过去,抱歉道:“各位兄弟,我们来晚了,抱歉。”

    那人粗厚的手一挥,说道:“咳,说这些干什么?来了,我们把这些东西搬到院子里。”

    吴雪一看,那是一个新制的青铜香炉,还有不下十个大木头箱子等一些法会需要的东西。

    他们一行人搬着物什往大雄宝殿那边走去。吴雪好奇地看着周围的人事,带队的人低声叫他:“那位兄弟,把头低下,别看他们!”

    大雄宝殿前面的诵经会已经结束了,人群大都散在各处,大概在准备随后的二少爷成人礼。

    吴雪听到他说话,立马回过头看去,就在转头的过程中,他看到了一个比较面熟的人。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外院

    就在他转头的一瞬间,他看到了一个比较面熟的人。说是面熟,也只有一面之缘而已。

    那个跟着百里家大少夫人的小姑娘此刻正在看着他。

    吴雪一怔,立马把脸低下去。他心里一悸,她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着他们?那眼神高傲、冰冷,还有些空洞。

    她在人群中间,他们大都是些十几二十的年轻人,正围在一起说着什么,只她依旧那么心不在焉,除了别人说几句话时礼貌性地笑一笑,其他的时候都是在偷偷看别处。

    她那双眼睛似乎很是灵动,好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又好像对什么都充满激情。

    人都是复杂的,一种眼神里面可能包含很多感情,而那些感情没有一种是能让人琢磨得透的。

    吴雪就很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用眼神看他们呢?看他们是低三下四的雇工,是衣衫褴褛的乞儿,还是两个妄想蒙混过关的骗子?

    可她为什么没有向百里家禀告呢?是觉得无关紧要,还是根本就没把他们放在心上?

    这些都让吴雪感觉疑惑,他觉得她出自百里家,就会把他们是冒充混进来的告诉他们,指着张节陵和吴雪骂道:“就是这两个人,一脸奸险,混进百里家法会!”

    可是她没有说话,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就算是他们一行人来来回回搬着法会需要的东西经过她身边时,她只第一次看见他们时看了他们一眼,随后就像是没有看到他们一样,只是微微低着头,嘴角略微笑着,听着别人说话。

    吴雪心里满是疑惑和胆怯,他有些心虚。任何人被发现是个骗子混子都会有这种感觉,而她还没有揭露他们,这让吴雪更加心虚。

    等他们到了外院休息时,一个头领模样的人走过来,掐着腰,不太满意地看着这一群人。良久,只说道:“你们今天干的不错,这是你们的工钱。晚上还有法斋会,你们到那时再搬需要的东西。”说完就回到了内院。

    带队的接过头领抛来的工钱,就给大家伙发钱。百里家出手倒是阔绰,每人一百文,就连吴雪和张节陵都有。

    吴雪坐在台阶上,看着手中那一串百文大钱,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他好像已经适应了他们这种生活。

    张节陵笑眯眯地掂了掂钱,又从口袋里拎出另一串钱,说道:“今天总算是没亏,还有得赚,不错,不错。”

    吴雪心想他怎么还有一串钱,心里怕这老道士手不干净,不知从哪顺了一串来,便问他。

    张节陵笑了笑,说道:“你还记得那个包打听吗?”

    吴雪点点头,道:“他怎么了?”

    张节陵只微微笑了笑,说道:“那家伙财钱熏心,我只是让从自己口袋里跑到他口袋里的钱回到了我的口袋而已。”

    吴雪顿时哭笑不得,说道:“没想到道长还有‘妙手空空’的手法。”

    张节陵自得一笑,道:“那还不简单?”

    他们雇工都坐在地上台阶上休息,离得近,自是听到了二人的对话,而张节陵也毫不避讳,当着他们的面说,还炫耀似得将那钱给他们看。

    吴雪心想财不外露,这道士倒是大胆,若是有人居心叵测,恐怕要背后害你老道。

    那些人听了张节陵不动声色就从那包打听的口袋里把钱顺了回来,都是哈哈大笑,说他手法高超。吴雪心想他们可能也手不干净,居然当做笑话来看而不是批评。

    可这倒是吴雪多想了。他对他们不了解,只是看他们衣衫褴褛是个出体力的就觉得他们肯定是心里跟衣服一样肮脏的,但他随后打消了这种念头,觉得自己太过片面刻薄,他悄悄叹了口气。

    他不也是跟他们一样吗?穿着一样的衣服,干着一样的力气活,有什么看不起别人的呢?而且,那个百里家小姑娘根本就没用正眼看他们,在她看来,他们都是一类人吧?都是些不入眼的人。

    吴雪突然想到了一个比较有趣的事,若是有个跟他们差不多的年轻雇工一眼瞥见这位花容月貌的大小姐,心动了怎么办?

    他忽然发现这个问题毫无意义,于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旁边张节陵和那些雇工一块调侃着,说说笑笑好不快意。

    吴雪看着他们,好像在十里百里外的景象一样。

    他试问自己究竟怎样才是快乐,突然觉得明白了一个看似简单好笑的道理:不快乐的人,怎么都不快乐;若是快乐的人,看什么都快乐。他看一朵残花会快乐,看到秋天黄风席卷也还是会快乐。

    有时候,人稍微傻一点会让自己更快乐一点。但是他也明白,越是简单的道理人就越难做到。

    带队的人笑道:“那包打听本来就是个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人,不知从哪里骗来钱财去花天酒地,如此看来,你做的倒是狠狠打杀了一下这个骗子的气焰。”

    张节陵哈哈大笑,道:“若不是贫……贫苦人家比较小心,肯定要着了他的计了。”

    随后张节陵把那串顺回来的钱拿了出来,交给带队的,那带队的一愣,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张节陵笑道:“当家的不要多虑,这是我请大家伙喝酒的钱。”

    带队的推脱道:“无功不受禄,你这可是瞧不起我们。”

    张节陵笑道:“这是我的钱,我想用我的钱请大伙喝酒,你们是喝也不喝?”

    带队的又是一愣,咳了一声,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既然是你要请喝酒,那这钱还是你拿着。”

    张节陵哈哈一笑,朗然道:“好,等这事一完,我们就下山找个酒铺子好好喝一杯!”

    之后吴雪问张节陵,为何要把失而复得的钱拿出来请大伙喝酒。张节陵的回答是:“这钱经了那骗子之手,已经不干净了,与其自己拿着这点钱苟且,不如拿出来让大伙乐一乐。”

    吴雪笑道:“你不怕这钱买来的酒也不干净吗?”

    张节陵笑道:“那有什么,酒是什么?是猫尿。喝得再多,也就是一泡尿的事儿!”

    吴雪闻之怡然大笑。

    不多时,他们一群人都不说话了,悄悄地看向那边,从内院里出来一对年轻男女,吴雪仔细一瞧,嗬,原来正是先前那个小姑娘,只在她身边,还有一个年轻人。

    他气宇轩昂仪表堂堂,衣着也很考究,想必是临江城本地最精美的织锦。腰间挂着一个香囊,隔着百里好似也能问道其中幽香。

    他们两人结伴而行,男子说着什么,那姑娘掩纯而笑,浅浅淡淡,袅娜嫣然。

    吴雪有些玩味地看着这一对妙人,心想这姑娘怕是对这个年轻男子很是倾心,不然她为何只对他露出那种倾慕暧昧的笑意?

    他们往别院走去,不久就看不见身影了。

    过了很久,他们才回过神。

    其中有个人喃喃道:“我若是有这么个小媳妇就好了……”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大笑,带队的朝他脑袋上一抽,笑骂道:“赵老二,那你可得好好干活了,不然这样的俏佳人可不好娶啊!”

    赵老二很是失落地一低头,好似这些全部都是他的幻想,是不可能存在的假象。

    有个人也是笑道:“若是能有这样一个媳妇,我就是少活五十年也愿意!”

    有人笑道:“别,你这么早死了,便宜别人了。”

    “你也不看看你长那样,一脸麻子,就算是腰缠万贯也没有人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你。”

    此话一出,众人又是哈哈大笑。

    吴雪也笑了笑,他也感觉很好笑。

    这些,都是他们的幻想罢了。说是幻想,可能有些“负能量”。可这就是事实。他们干着最低三下四的营生,心里却有一百个一万个幻想。这种幻想,也许不是幻想,只是一种难以实现的理想。可是他们也就只是想一想,他们也全都明白。

    他们都是年纪轻轻就因为各种原因闯荡江湖的人,在这个江湖上,起码都已经沉浮了十几二十载。这么久的时间也许没有将他们的理想磨灭,但也已经变得理性现实了。

    此时,有个一直沉默的人说话了,他只说了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众人习惯了相互打趣调侃,都当自己人,也就口无遮拦。

    他一说完,吴雪突然有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他好像在哪看过这句话,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吴雪问他是不是姓陈?那人答否,而是姓楚。

    听了他的回答,吴雪才好笑地笑了笑,觉得自己真的有些发神经了。他忘了自己是从哪看到这么一句话的,那好像是从一本古老的书籍里看到的,也许是另一个世界,也许是另一个梦境。谁说得清呢?

    后来,这个楚姓的人在临江城干了一家米行,不好也不坏,不富裕,也不像现在这么贫穷。

    也不知道他娶没娶到两情相悦的姑娘,只知道他跟一个这行业的前辈的女儿成婚,有了两个孩子。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第一百三十五章 平静和突变

    吴雪有些失神,失神往往是因为多想。他劝告自己,年轻人不要想这么多,走一步看一步,船到桥头自然直。可说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不想自己想这么多,却难免要想。这也是年轻人的优势,思维活跃的年纪就是要多想一点,多思考一点。

    吴雪好奇地问道:“那女子旁边的男人是谁?”

    张节陵瞄着眼,笑道:“怎么,你也对那百里家小姐感兴趣?”

    带队的难以置信地看着吴雪,说道:“他是百里家二少爷。”

    吴雪有些惊愕,说道:“他就是百里家二少爷?”

    他们都奇怪地看着吴雪,心想连百里家二少爷都不知道,还怎么混江湖?不过他们看他年纪不大,也很瘦弱的样子,一下子就想到了初入江湖的自己,也没有笑话他。

    带队的大概三四十岁,名字不知道叫什么,只是大家都叫他胡老大。

    胡老大道:“今天的成人礼,就是百里家为这个二少爷办的。”

    吴雪点点头,若有所思。

    张节陵笑道:“你该不会是对一个男人感兴趣吧?”

    吴雪苦笑道:“我只是在想,他们是一种什么关系。”

    张节陵道:“那个小姑娘和百里家二少爷的关系?”

    吴雪点点头。

    张节陵咳了一声,说道:“这还看不出来吗?分明就是一对你侬我侬的小情侣!”

    张节陵突然明白过来,小声说道:“你是怀疑……”

    吴雪道:“我觉得那个小姑娘不是百里家的人。”

    张节陵想了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她就算不是百里家的人,也应该是跟百里家有关的人。

    这个关系不会太近,也不会太远,能恰到好处地让他们光明正大地成为情侣。

    吴雪问胡老大:“那个跟着二少爷一块的女孩子叫什么名字?”

    胡老大一怔,笑着拍了拍吴雪的肩头,道:“怎么,你不会是想和二少爷百里穆抢女人吧?”

    吴雪心想原来这二少爷名叫百里穆,旋即笑道:“怎么会,人该有自知之明的。我只是好奇,好奇而已。闯荡江湖嘛,总该多了解一点的。”

    胡老大道:“她呀,她大概是叫子愉吧……孩子的子,愉快的愉。”

    “子愉?”吴雪有些惊愕,差点笑了出来,“她没有姓氏吗?”

    胡老大好笑地看着吴雪,说道:“子就是她的姓。”

    吴雪这才想起来,百家姓里有这么个姓氏。

    胡老大又悠悠说道:“她的姐姐子勉嫁给了百里家的大公子,看来这小妹也是要嫁给百里家二公子了。”

    听到这儿,吴雪顿时明白了过来。看来他想的是对的。

    至于他为什么这么想,他自己也不知道。可能只是因为无聊,也许是因为好奇。

    这时候,吴雪见天色向晚,便对张节陵小声道:“我们不打声招呼就出来了,现在也该回去了。”

    张节陵是不死心,好像觉得生活太无聊,得找点乐趣。于是他说道:“都已经忙了这么长时间了,难道就这么前功尽弃吗?”

    吴雪苦笑道:“前面也没什么功劳吧?”

    张节陵道:“你知道那会儿我们搬的那十几口箱子里是什么吗?”

    吴雪想了想,说道:“烟花呀……”

    张节陵一笑,说道:“对嘛!这么多烟花,不看白不看嘛!”

    吴雪笑道:“烟花离得太近反而不好看。”

    张节陵道:“寺庙里原本是禁止燃放烟花爆竹的,但看来,嘿嘿,毕竟是百里家资助修建的嘛,所以才让他们燃放的。看烟花,也要看在哪里看,要是在一个寺庙里抬头看见漫天花雨,寓情于景,都是绝妙。”

    吴雪笑道:“我现在严重怀疑你是个披着道袍的和尚。”

    张节陵笑了笑,说道:“无论是道,还是佛或者其他什么,哪怕只是对于某个观点学说,也都是一种信仰。而有一点信仰,是好的。它总不会教你感觉空虚无所事事。它会让你内心有所坚持,不为世事鬼变多端而误入歧途。”

    关于信仰,吴雪还没有很深的理解,甚至还不了解。可他有一天会明白的,在这荒诞不经的世上,心中能有所坚持是多么难能可贵。

    无法,这道士是铁了心要看完这场法会,吴雪也就只能依着他,心想回去兰儿会不会发火?他想了想,答案是不言而喻的。但他并不为此而烦恼,反而觉得很开心。原来被人管也是一件很开心的事。

    很快,天色已晚,日暮西山,在山寺间看来,临江城的大街小巷华灯尽染,和天色相映成趣。

    吴雪他们再次搬完东西,就可以离去了。

    可是众人还没有离去,他们抬起头,看着天空中各色的烟火,眼中闪着绚丽多彩的光芒。

    吴雪和张节陵抬头遥望空中升起的烟火,绽放出一朵朵花来,耳边一声声震天响。

    张节陵心满意足地看着满天烟火,说道:“若是有酒就好了。”

    吴雪想的是,若是兰儿也在就好了。

    寺院里树影戚戚,两边的灯龛亮起悠悠火光,映照着幽幽小道,微风带来远处神秘的花香。

    吴雪觉得无比心旷神怡,就好像自己已经像烟火一般在空中遨游了一番。他感觉自己是一棵枝繁叶茂的树,是一朵开在悠远处的花,是一条林荫道,是一座灯龛。

    直到烟火渐渐稀落,最后停止了,人们还回味无穷。

    可这时山寺中的钟楼鼓楼同时敲响,显得很是突兀,很是急促。

    吴雪一怔,道:“现在敲钟敲鼓干吗?”

    只见从内院跑出来不下百个手持戒棍的武僧,就连百里家的家丁恶犬也气势汹汹的围满了庭院,封锁了所有出入口。

    众人皆是大惊,又有些搞不清状况,什么事情至于这么大阵仗吗?

    吴雪心里一紧,对张节陵小声道:“看来是出事了,我们怎么办,跑路?”

    张节陵笑道:“现在跑路不就显得很是做贼心虚了吗?”

    吴雪一想也是,他安稳了一下气息,看着事态发展。

    这时候从里面走出一群人,只见其中有几个不怒自威衣着华贵的中年人,还有几个披着袈裟的高僧。

    吴雪终于见到了百里家家主百里青峰。

    他站在首端,一身紫袍,上面绣着百鸟图,一副怒不可遏的神态。不过他竭力压制着,可那粗重的竖眉还是显露出他的愤怒。

    他和周边几个人还有高僧交流一阵,朗声说道:“今是我百里家喜庆的日子,若是有人在之中作梗,我百里家可不答应!”

    所有人都很害怕,他们都知道百里家的手段,不由得浑身发抖。也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惹百里家,可别把他们牵连进去了。

    吴雪有些疑惑,他不明白这百里青峰说的模糊不清的话是什么意思。他看到了那个姑娘,子愉。她依旧是那么冷淡,吴雪只见到她对着百里穆笑过,笑得那么开心。她身边还有百里穆,他此刻神情阴鸷,嘴角还带着一抹冷笑,正瞄视着外院里的人。

    百里青峰话一说完,在场的人都沉默了。他们根本不明白他为什么搞这一出,也不知道他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谁敢跟他百里家作对?那不是找死吗?

    百里青峰见没人吱声,只是面面相觑,感觉自己好像被当做猴子来看了。面子一挂不住,就是要害人的。

    他大喝道:“好——既然都是嘴硬,我看看你们有多硬!”

    说着他手一挥,那些家丁恶犬终于等到了主人发号施令一样,气势汹汹地向他们扑去。

    众人一阵慌乱,有人已经跟那些家丁起了冲突,被打了几棍,还被狗咬了几口,躺在地上抱头蜷缩着,好不可怜。

    百里青峰一脸冷笑,百里家的其他人有的笑,有的一脸冷漠,有的沉思,但没有一人敢上前阻止。

    吴雪一咬牙,眉头一竖,心想这百里家不过如此!

    他和张节陵像是两根木头一样站在慌乱挣扎的人群中,显得很是突兀。

    张节陵也是神情严肃。不,是面无表情,就好像这一切跟他没有关系一样。就是这种平静,才是最不平静的。谁都知道平静的愤怒才是最可怕。

    吴雪不知道的是,他的神情已经被某人看在了眼里!

    场面一度很是混乱,这些雇工常年干的都是力气活,那些恶犬家丁也不过都是些欺软怕硬的主儿,他们有几个已经被打翻在地,连狗也被踢了几脚,呜咽一声夹着尾巴一溜烟跑到了主人身后。

    主人虽然不太在意自己养的人和狗,但若是被别人打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打狗看主人,这不是教他面上无光吗?!

    百里青峰冷哼一声,吼道:“现在如实招来还有机会,若是等一会,哼哼!”

    就在他欲下更加狠厉的手段的时候,寺庙的老方丈心疼地叹息了一口气,手指合什,向百里青峰微微欠身道:“百里家主,虽然云响寺丢了传世宝典很是遗憾,但此事还有待商榷,万万不可草菅人命!”

    既然寺庙方丈都发话了,就算是百里家主也得卖几分面子。他立马和颜悦色下来,也向方丈回礼,笑道:“大师言之有理。”

    于是他又高喝一声,那些家丁立马收手了,丢下几个已经被打得起不来的兄弟们,牵着狗就往后退去。

第一百三十六章 寺院内

    被围在中间的人们,被怀疑成是嫌疑人。他们每个人都有嫌疑,所以对每个人都用“刑”,直到真正的嫌疑人落网为止。

    他们有的受了很重的伤,倒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着,其中就包括百里家的恶犬家丁,还有胡老大。

    胡老大受了很重的伤,头上被打破了皮,不知伤没伤到大脑,汩汩的血顺着眉骨滑下。他的右腿也已经被打断了,有人想搀扶他起来,却发现他的右腿像是被吊在空中,胡乱摇摆着。

    吴雪叫道:“别扶,先让他躺着!”

    张节陵过来一看,嘴巴一撇,眼睛一瞄,一副痛心震惊之色。他叹了口气,在他周身点了几个穴位,又扯下一块干净的衣布给他简陋地包扎一下,这如注的血才止了下来。

    他们几个,都是跟胡老大常年在一块干活谋生的,有的甚至十几岁一出家门就跟着他了,对他自然有很深的感情,当他一半是兄弟,一半是父亲。

    刘大麻子看着胡老大的惨状,牙齿咬地咯咯响,怒目瞪着百里青峰,喊道:“你个老贼子,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是干什么发家的,现在装起来阔,耍起了狠吗?!”

    那是百里家,尤其是百里家主百里青峰不愿意提及的过去,他的过去。刘大麻子的话刺激了他的神经,也唤醒了他一直掩埋的过去。

    不过,有些事,上一辈的人知道,不代表就辈的人就会知道。他们可能将有些事刻意对后辈掩埋美化了,或者贪图享乐的后辈享受着上辈带来的大树阴而不过问任何过去。有些事,就这么被忘记了。

    忘记可能是件好事,但不是所有事都该被忘记。刻意让自己“失忆”只会让知情人笑话和鄙视。

    听了刘大麻子的话,百里家有的人皱眉,有的人懵懂。皱眉的愤怒,懵懂的人无知。

    百里青峰的眼皮剧烈跳动着,一股似笑非笑的表情僵在脸上,若不是脸皮也跟着抽搐,可能会让人以为他天生这表情。

    他的额头已经布满细汗。那些事没有人能提,也没有人敢提起!

    就在他要发作的时候,已经有人比他先发作了。

    只见先前一直冷眼旁观的二少爷百里穆身子一动,就立时来到了刘大麻子面前,众人还未来得及惊愕他的身法,刘大麻子就已经被来回抽了几个巴掌,牙齿被扇掉几颗,满嘴是血,躺在地上打滚。

    吴雪很是惊愕,他没有想到这个看似是个花花公子的二少爷居然武功如此高深,他身体动的那一瞬间,他几乎没有看清!

    百里穆以一种无比高傲无比寒冷的眼神藐视着在场的声所有人,冷笑道:“一群刁民居然敢口出狂言,这就是乱说话的下场!”

    这下反倒是激怒了吴雪,他胸口憋着一股气,握紧了拳头。他的身体在颤抖,但并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怒火。

    吴雪有些激动,他斜着眼瞥这这个二少爷,面无表情,只一双看不出情感来的丹凤眼的上眼睑垂成一条线形。

    虽然是群情激奋,但是奇其他人是敢怒不敢言。他们不是不敢回手,而是忌惮这个二少爷背后的大家族。

    在这里,没有人敢跟百里家作对,看看地上那些兄弟就知道了。

    百里穆怡然自得地昂着下巴,眼睛扫了一圈,他就站在人群之前,但是没有人敢对他动手,甚至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他的自尊心得到了很大的满足,原来这就是藐视所有人的快感。

    不过,他突然心头一震,因为他似乎看到了不服气的人。

    那个人也正在以同样的神情看着他。

    百里穆瞬间由震撼和吃惊变成了极度的愤怒。

    那个人看起来跟他差不多年龄,也只不过是一个靠体力苟活于世的人,他们可是有着天壤地别的差距,他怎么敢用这种眼神看自己?!

    百里穆嘴巴抽搐了一下,看着那人,冷笑道:“你似乎不太服气?”

    那人正是吴雪,虽然张节陵拉着他的衣袖让他别节外生枝,但是吴雪似乎没有感觉到,他就迎着百里穆的眼神看去。

    吴雪冷笑道:“素来听闻百里家之盛名,但没想到居然是如此手段,今日一见,不如不见。”

    百里穆一愣,难以置信地伸出了脖子,道:“你说什么?!”

    他怎么敢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话,敢这么说百里家?!

    百里穆已经忍无可忍,他今天要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爬着出去!

    就在他要扑向吴雪的时候,一个身影像是一阵风一般飘忽过来,一把就捏住了百里穆的手腕!

    众人看去,只见是先前那个“止杀”的老方丈!

    百里穆被他捏着右手腕,挣扎了几下,但那只犹如枯树般的手却纹丝不动,而他的力气似乎正一点一点消散了!

    百里穆勉强笑道:“惠悲大师,你这是何意?”

    惠悲大师念了一声佛号,道:“小施主何必如此大动干戈,在事情没有分清的时候妄下如此毒手?”

    百里穆不禁失笑了一声,他心想你这云响寺都是我百里家资助建成的,轮得到你这老秃子来教训我?

    但是他不敢当着面跟少林高僧闹掰,于是略微一回礼,道:“大师说的是。”

    于是他退回道家族人中间,那个叫子愉的姑娘先是关切地看了看他的手腕,然后又冷眼看向吴雪,又看了看惠悲大师的背影。

    若是吴雪见了她这种眼神,一定会很震撼,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看似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居然会露出如此阴狠怨毒的眼神。

    百里青峰皮笑肉不笑地对惠悲大师道:“大师,你看现在该如何?”

    惠悲大师双手合十,微微向着吴雪他们欠身致礼,声音悠长道:“阿弥陀佛,此事实在不该。世间多狞端,让各位施主受扰,云响寺会竭力救治受伤施主。”

    他吩咐几名武僧将受伤的人带到客房救治,却被百里青峰突然阻止,他笑着说道:“惠悲大师,我们也是好心帮助少林啊,搞不好那个匪徒就在这些人里面呢?”

    百里青峰接着又是一挥手,那些松散的家丁恶犬又围了上去,只不过这次离得有些距离,双方都很克制。

    惠悲大师暗自叹了口气,不作言语。

    百里青峰朗声道:“云响寺中藏着少林九**宝之一的《普罗经》(是乃虚构),乃少林之无上至宝。就是这样一个法宝,却有人趁着百里家法会之日,蒙混进来,盗取了此无上秘卷,让我百里家无面,让少林蒙羞损失,实乃恶事。我奉劝各位一句,若是有知情人或者投案自首,可宽大处理。”

    吴雪一听,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普罗经》是少林九**宝之一,而每一个藏有少林法宝的寺庙都是获得过皇家亲封的。若是丢了这样一个法宝,实乃少林乃至江湖的重大损失!

    有人小声嘀咕道:“还宽大处理,怎么感觉像是百里家才像是临江城府衙?”

    此话一出,人群中顿时飘过一阵窃笑。

    百里青峰虽然恼怒,但当着少林高僧的面也不好发作,只能把这股气咽了。

    惠悲大师低眉顺眼,双手合十,向着众人拘礼道:“《普罗经》是我少林秘宝,非少林人得来也无用,不如就还于少林,也算是功德一件。”

    可是没有人回答,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阵议论纷纷,但是就是没有那个胆大包天的盗经贼。

    张节陵自然也是知道这个少林法宝《普罗经》的。他是道家的人,没有见识过这个法宝,但是听说内藏少林最高深的武学,是少林万法的大成之作,若是能领会,可达武学之化境。

    吴雪只是听过这本无上经卷,但是里面是什么东西,就不知道了。他只是觉得,无论如何,若是这本秘卷丢失被盗,不光是少林的损失,也是一种文化传承的丢失。

    他叹了口气,对张节陵道:“看来,今天这事可是闹大了!”

    张节陵点点头,小声道:“我们且静观其变,若是超出控制,我们就找个机会开溜!”

    吴雪不由得苦笑,心想现在才想到开溜会不会太晚了点?

    当着众人的面可不好开溜,若是强行开溜,岂不是会被认做是盗经贼?

    吴雪心想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多时,一个人跑到百里青峰的面前,贴着他的耳朵说着什么。

    只见百里青峰笑着点了点头,似乎事情有了着落。

    他冷笑着说道:“我们已经发现了两身衣服,只是这衣服……”他冷笑了两声,只时候有几个家丁跑过来,把两身衣服丢在地上。

    只见是其中一身是白色衣袍,还有一身正是一身破旧的蓝色道袍!

    众人一看,顿时沸腾了,原来盗经贼还有一个是道家的人!

    这事情要闹大了!

    吴雪站在那里,却一阵恍惚,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他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若是让少林以为是道家的人盗取了少林秘宝,那正一和少林恐怕会起大冲突。这两个庞然大物若是起了冲突,恐怕整个武林都会为之颤抖,到那时恐怕江湖上就再无宁日!

第一百三十七章 武林之颤

    吴雪脑子发蒙,冷汗直流,他已经无暇去擦汗了。

    他心想,完了,现在是百口莫辩了,就算是辩解也会被认为是狡辩了!吴雪像是已经感受到了同时来自少林和正一的怒火,他这种小人物,恐怕会被烧得连渣都没了!

    吴雪浑身打了个冷颤,满怀希望地看向张节陵。

    此刻他神情无比严肃,吴雪还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冷峻严肃的神情!

    张节陵低着头,在想着什么,就算是他,也不禁冷汗直冒。

    吴雪也随着他的表情跟着揪起心来。

    良久,张节陵看向吴雪,无奈苦笑了一下。

    那笑容看得吴雪心生绝望,他从来没像现在这么害怕过。就算是在那个害人的迷宫里,也没有。在那种漆黑的环境里,只要战胜自己就可以了,但是,你怎么战胜两个攀枝错杂的庞然大物?

    吴雪道:“可被你害惨啦!”

    张节陵苦笑道:“我也没想到,衣服藏在那里也能被发现。”

    吴雪道:“你藏在哪里了?”

    张节陵道:“藏在房梁上了。”

    吴雪顿时哭笑不得,心想怎么不丢在房顶上呢?这老道士做事不靠谱,这下他们恐怕要把命丢在这了!

    百里青峰怡然自得地笑着,已经有了底气,朗声说道:“看来,还是不死心。换装的衣服都已经在这了,就可证明,那两个盗经贼就藏在你们里面!”

    众人顿时议论纷纷,互相猜忌地打量着对方,连声音都没有。

    这时候有人哀嚎道:“是哪两位不怕死的爷,小人可求求你们了,赶快自首吧,我家上有老下有小,我若是死了,都得喝西北风!可怜可怜我吧!”

    说完那人就大哭起来。

    他的头上挂着彩,半张脸都被血染红,现在血迹已经干了,尤为刺眼。

    听完他的话,所有人都不由得为之动容。一个堂堂七尺男儿,居然哭成了泪人,这种巨大的反差让人看了都心中颤抖。

    吴雪眼泪差点就出来,他低着头,那双脚,无比沉重,像是铅铸的一般。

    良久,他叹了口气,轻轻迈出了脚步。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脚步还没迈开,就有人指着他俩呵斥道:“就是他们,我先前在山门外见过这俩人,鬼鬼祟祟的,肯定没安好心!”

    吴雪一怔,抬头望去,只见那个叫子愉的姑娘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清脆,犹如黄鹂。可现在她却是话语充满质疑与轻蔑。她伸着手指,像是利剑一般直指吴雪的心脏,吴雪的心骤然死寂下去。

    所有人都看向吴雪和张节陵,满是疑惑和鄙薄,脚步也不知不觉就远离了他们。

    吴雪叹了口气。他不喜欢被人怀疑,被人怀疑总是一种不好的感觉。他人鄙视怀疑的眼神,背后的悄悄话,刻意的疏远,都会加重被怀疑者的心里负担。

    吴雪感到无比委屈,无比沮丧,同时也很失望。

    当你被怀疑的时候,所有人,哪怕是原本最亲近的人,都会惧怕流言蜚语,离你远去。

    想到这儿,吴雪居然笑了,那是一种无比轻松的笑,释怀的微笑。

    百里穆见就是这个小子,原本对他如此冷眼,没想到他就是贼,怪不得敢用这种眼神看他。

    他此刻也笑了,笑得很满足,呵道:“大胆小贼,居然还有脸笑?!”

    子愉拉了拉他的胳膊,规劝道:“穆哥哥,你别跟他们动气,跟刁民动气,气坏了身体不划算。”

    只是子愉的姐姐子勉神色复杂地看看自己的妹妹,又看看吴雪,什么话都没说,只微微叹了口气,低下头去。

    百里青峰冷眼看向吴雪和张节陵,道:“果然是胆大妄为,到了这个节骨眼居然还能泰然自若,佩服,佩服!”

    吴雪低垂着眼,嘴角还带着笑,双手背在身后,好像他们不是嫌疑犯,而是来散步的一样。

    如此神情,自然是会惹恼一群人。他们不就是讨厌看见你陷入困境却又坦然自若的样子吗?在他们眼里,可能面对困难,就该像条狗一样卑躬屈膝,祈求获得他们的宽恕和谅解。

    只是没想到吴雪和张节陵会是这幅神情,他们都是指着他俩叫道:“该死的贼,居然如此嚣张!”

    面对误会,吴雪不想反驳。因为他知道,面对一群快要失去理智的,极度激动的,极度愤怒的人群,再怎么辩驳也没用,不如省点力气。

    甚至有人跑过来殴打吴雪和张节陵。百里青峰等人只是冷眼旁观,他很满意这种结果。

    可令他们奇怪的是,这个小子和老头子像是脚底抹了油一般,怎么打都能被他们轻而易举地躲开,反倒是自己累得够呛。

    张节陵微微一笑,说道:“衣服是我们的,潜入山寺中也不假,可我们没有偷经。”

    百里穆冷笑道:“你个死老头子,没有几年活了,为什么还要为祸人间?”

    张节陵也不生气,只是摇头晃脑道:“老头子能活多久,自然不劳二少爷费心。”

    百里青峰冷笑一声,朗声道:“诸位,我百里家刚才多有得罪。现在人赃俱获,两个盗贼也落网了,其他人可以每人各领十两银子,以表百里家的歉意!”

    闻言众人一阵欢呼,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等好事,十两啊,十两银子!这可是他们快要半年的口粮,居然这么轻而易举就得到了,他们劳累半生,也没有一次得到过这么多银子。于是纷纷感谢百里家的宽宏大量与出手阔绰。

    百里青峰很是心满意足,他二儿子百里穆也是怡然自得地点点头,还和子愉打趣一阵,以显示百里家的心胸和财富,逗得子愉花枝乱颤,一阵巧笑嫣然。

    吴雪暗暗叹了口气,没有对他们的举动表现出厌恶或者鄙视,因为他知道,不是每个人的生活都很轻松。

    百里青峰开怀笑道:“其他人领了钱就可以回去了,回去拿给婆娘开心开心去吧!”

    众人一阵欢呼,就准备往外走去。

    这时候,沉默良久的惠悲大师突然开口了,他的声音犹如洪钟,响彻这个寺院,闻者不由得浑身震颤,心神也跟着动摇起来。

    他说道:“慢着!诸位,此事还有待商榷,不可妄自给人强加罪名!”

    百里青峰一怔,面色有些微变,但是很快就笑了起来,说道:“大师,人赃俱获就在眼前,大师还有什么怀疑呢?”

    惠悲大师低垂着眼,双手合十,说道:“盗经事大,不可草率。依贫僧看来,不如今晚各位就住在云响寺,待查清事情真相,贫僧自会向给为赔罪。”

    众人顿时一阵怨言,可他们拿了不少钱,此刻正是开心的时候。人一开心,就什么条件都会答应。

    于是惠悲大师就吩咐将各位带去客房。

    惠悲大师道:“也请百里家主屈尊将就一晚,待贫僧找出证据,就立马让各位离去。”

    百里穆冷笑道:“说的好听,盗贼就在眼前,你还要放跑他们吗?”

    惠悲大师只冷冷说了一句:“难道百里家是信不过贫僧吗?”

    百里青峰脸上一阵抽搐,他咬了咬牙,转而一笑,道:“好!既然惠悲大师都开口了,百里家不能不给这个面子,我们就住一晚,看看大师如何在一晚上将盗贼揪出来!”

    说罢,他就带着百里家众人前往客房。临走之前,百里穆和子愉还分别用眼神“刮”了一下吴雪和张节陵。

    惠悲大师吩咐云响寺武僧,今晚把守好全部出入口,任何人不得出入,直到找出了真正的盗贼。

    随后,他说道:“二位,请跟我来。”

    吴雪满是疑惑,与其说是疑惑,不如说是震撼。惠悲大师刚才那一句话,就把在场的声所有人震得心神不宁,内功不好的,张开口都说不出话来。而且,这老僧看似瘦弱无力,但却有如此魄力!

    吴雪跟着张节陵一同随着惠悲大师踏着幽深小道,往大师的住处前去。

    一路上,他们仨都没有说话。

    惠悲大师似乎很是信任他们,任由他们在后面走着,也不怕他们真的是胆大包天的盗贼,从后面暗害于他。

    只是让吴雪感到奇怪的是,张节陵像是个老小子一样,双手交背在脑后,嘴上带着莫名其妙的笑意。

    吴雪满怀疑虑地跟着惠悲大师到了他的禅房。

    前面是一间古朴简陋的会客厅,有一条长廊通到后面的卧房。

    一进屋子,张节陵像是回到了自己家一样,往椅子里一靠,翘着二郎腿,对着吴雪笑道:“惠悲大师的禅房可不是任何人都能进的,你可要把握这次机会!”

    吴雪有些莫名其妙,心想这老道士居然如此无礼,而且话还说的那么随便,就好像是跟着熟悉的人说话一样。

    惠悲大师进门以后,突然大笑起来,说道:“节陵兄啊,你还是老样子,都一把年纪了,精力还这么旺盛!”

    张节陵嘿嘿笑道:“惠悲兄别来无恙?”

    吴雪一阵狐疑,怎么这一僧一道还称兄道弟起来了?!

    看着吴雪疑惑惊愕的神情,僧道俱是一笑。

    惠悲大师说道:“我与这老小子是半辈子的交情了,只是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在……”

    张节陵笑道:“在十年前的武林大会上。”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一僧一道

    吴雪一愣,随之笑了起来。

    原来他们还真的认识,不光认识,还是老交情了。

    这下吴雪终于明白,为何张节陵不顾一切也要进到这个寺庙里了,原来他是思兄心切,等不及了。

    惠悲大师玩味地看着张节陵,说道:“你们怎么在这个时候跑到云响寺的?”

    张节陵摆了摆手,笑道:“此事说来话长。只是旅途途经此地,正好来见见老友。”

    惠悲大师略微沉吟,叹道:“昔日你我在武林大会上叱咤风云,只没想到,这一别竟然十年过去了。”

    吴雪这下才稍微安下心来,有了可以信任的人,此人还是云响寺方丈,先前那种紧迫和恍惚的感觉才消散了。

    张节陵却微微叹了口气,说道:“想想十年前,却还如在眼前。那时候我已经快六十了,你也差不多了吧?”

    惠悲大师笑道:“今年我已经快七十了。”

    吴雪有些惊叹,原来大师是不分年龄的。两个耄耋老人居然能在武林大会上叱咤风云,说出来都会让人不由得佩服。

    张节陵无奈道:“十年前的武林大会,居然没有一个年轻人能站出台来,反倒是教我们两个老家伙出风头了。”

    惠悲大师笑道:“多给年轻人一些发展时间,没准以后就会一鸣惊人。”

    张节陵叹道:“十年复十年,人生又有多少个十年?观之当下武林,老一辈名宿正在消亡,而迟迟却不见来者,如此下去,恐怕会断代啊!”

    惠悲大师哈哈一笑,说道:“想不到你依旧那么杞人忧天。”

    吴雪这才看到另一个张节陵,一个不插科打诨、酒精成瘾的武林名宿。他突然感觉到,对一个人的刻板印象会让人产生很大的误解。

    他对张节陵有些刮目相看了。张节陵似乎感受到了吴雪的目光,往后一缩,笑道:“你怎么这样看着贫道?我又不是大姑娘。”

    惠悲大师笑道:“小伙子对你刮目相看了!”

    吴雪一怔,心想自己神情并无太多流露,他怎么会一眼就看出了自己的内心?

    惠悲大师略带笑意,细细端详着吴雪,不知怎么的,被他这么看着居然没有不舒服的别扭感,反倒是有股暖流划过心间。

    这种感觉很独特,你知道有这么慈祥悲悯的眼神的人,他怎么也不可能是一个坏人,只能是一个好到不能再好的人。吴雪好久没有感受如此善意的目光了,他心中一抽,居然有点想要落泪。

    张节陵哈哈大笑,说道:“这小子倒是有点天赋,若是肯走正道,后日也定当有所建树。不过他心智太过纯实朴贞,恐怕在现在的江湖上会吃大亏,这不,他走到哪似乎都很倒霉,总是能招来厄运。”

    吴雪心中气闷,却又笑了起来,说道:“你这老道士,胡言乱语,我难道是灾星不成?”

    惠悲大师和张节陵齐声而笑。

    惠悲大师笑道:“若真是如此,也不必在意。事情的发展自由定数,有时候是由不得自己的。这不,若不是小兄弟,我们老友又怎么能在聚首呢?”

    随后,他转而说道:“这小兄弟身上似乎有些道家内功在,不知是不是道兄的传人?”

    张节陵摆摆手,道:“你知道我的,我从来没有收过徒弟。在正一的时候不收,现在浪迹江湖也不可能收徒。”

    惠悲大师略微笑着,看着吴雪,说道:“这小兄弟身上还有几股奇怪的内力,似乎除了道家,还有如梦,嗯……还有点关外的功法。”

    吴雪一怔,如果先前只是惊奇,现在就真的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他居然只是看着,观察人的气息,就可以看出他体内的内力组成,实乃奇人也!

    吴雪道:“玩晚辈有些机缘,巧得前辈们指点一二,只不过晚辈学艺不精,恐怕只会折辱前辈之名。”

    惠悲大师哈哈一笑,看了看张节陵,说道:“难怪你会对这个小兄弟如此用心。现在能还有这样多礼知谦的后辈可不多了。”

    天才总是骄傲的,但骄傲的不一定是天才,也可能只是自尊心挫使的掩饰不足的狂妄罢了。

    令吴雪疑惑的是,身为老一辈武林名宿,甚至这些门派还参加过对于如梦教的讨伐,为何得知自己身怀魔教功法却没有勃然大怒呢?

    他真的有些疑惑了,他搞不清这些高深莫测的前辈们到底是怎么看待如梦的,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怎么看待自己的。但是对于吴雪来说,只要不把他当做是一个魔教小魔头就行了。

    张节陵却无比玩味地笑了,看向惠悲大师,淡淡说道:“你可知道这个小兄弟是何来路?”

    惠悲大师笑了笑,语带清风,说道:“人都有自己的身份,何必分得那么清呢?”

    可张节陵却是一笑,说出了几个字。

    “他就是吴家的小公子。”

    “什么?!”

    惠悲大师已经不像之前那么语带机锋,闲情自若了。他听了张节陵的话,立马蹦了起来,一脸惊恐地看着吴雪。

    惠悲大师喃喃道:“你就是吴家的小公子?!”

    吴雪有些莫名其妙,怎么所有人听到他的名字都是那么惊愕,就好像是活见鬼了一般。

    他回了一礼,说道:“晚辈正是吴家吴雪。”

    惠悲大师变了神色,那神色没有丝毫恶意,相反的,看起来却让人觉得似乎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他脸上已经沁出了冷汗,在屋子里不断踱着步子,团团转。

    吴雪觉得莫名其妙,张节陵觉得理所当然。

    张节陵玩味地笑着,看着这个老友如此神色,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说道:“这可不像是一代宗师该有的风采。”

    惠悲大师却突然停下慌乱的脚步,跑到外面看了一圈,确保窗外无耳后,把门窗禁闭起来。

    他这才安心稍许,抹了把冷汗,勉强笑道:“你个老小子,把这么,这么独特的人带在身边也不老早说一声,害得为兄毫无防备,教雪公子看了笑话。”

    张节陵哈哈大笑,说道:“这不是给你一个惊喜吗?”

    惠悲大师苦笑道:“这也太过惊喜啦!老头子没有几年活了,你还要吓死老朽吗?”

    吴雪听见他称呼自己的字眼已经变了,变成了“雪公子”。他感到莫名其妙,为何所有人听见他的名字都是如此神情?难道自己真就是一个祸患吗?

    看到吴雪有些疑惑,有些沮丧的神情,惠悲大师安慰道:“雪公子,干吗露出这样一副神情?后面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呢!”

    吴雪苦笑道:“我宁可不面对这么对事。我们一路来已经遇到了太对稀奇古怪的诡异事,不想再遇到了。天下无祸便是福。”

    吴雪现在能想到的只是“无祸”,这种说法只是对于他自己的愿望,只是希望那些麻烦事离自己远一点,可他终究会明白,这种想法是欠缺的,短浅的。

    惠悲大师略微一怔,转而笑道:“好一个天下无祸便是福。只是年轻人应该把目光放远一点,这样才能有可能有所建树。”

    这些是吴雪当下难以考虑的,现在的他想不到,往后回忆的时候才能响想起的。这些都成了他之后响想起会露出微微一笑的事情。

    惠悲大师这下明白张节陵为何要把他带在身边了,但他也有个疑惑,他真的不怕整个武林与之为敌吗?!

    但从张节陵眼神中,看不到任何犹疑,只是一如既往地充满好玩的意味,就好像他是个老顽童,要教整个虚伪的武林蒙羞才好!

    吴雪刚想开口问起自己几个最想问的问题,但惠悲大师却对他说道:“有些事情,过去就过去了。有些事情的真相虽然已经藏匿,但总是有踪迹可寻,又何必一次分清呢?来日还长,现在都了解了不一定是好事,等你羽翼渐丰之时再考虑吧!”

    吴雪苦笑一下,心想他又知道自己的想法了,于是没有开口。

    对于过去,虽然他依然很是怀疑——那些事情的记忆犹如破碎的蝴蝶翅膀,绚丽却七零八落,却又充满了秋天凋谢的诗意。但是他已经不再那么执着了。

    这种对记忆的执着正是对诗意最好的理解。所以,有些“诗人”没必要有感而发就动笔写些似是而非的诗句,水平不说,还闹笑话,教后人看笑话。

    若是记忆足够美丽丰满,那就是人能推敲出来的最完美的诗句。

    有些事情无可奈何,记忆虽然美好,但是却是只能回忆的东西。那些残破的碎片犹如打碎的镜子一般,每一块尖锐的碎片都反射着曾经的面容,和他一同动作,一同回想。

    他不想被这些碎片伤到,所以只能回避,但又充满好奇和希望。

    若是那些碎片能够拼凑起来多好?可这也终究是吴雪的幻想。

    对于过去,他脑子里满是那些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的事情,真真假假,他已经难以分辨其真伪。

    但若是能让人对于过去,甚至未来依旧可以前进的虚假记忆,稍微宽恕一点自己又有什么不好?

第一百三十九章 调查

    三人一时沉默,似乎都在想心事。

    无论是处于什么年龄,他们都有自己的心思,只不过不同年龄段思考的事情不一样。

    良久,张节陵叹了口气,说道:“言归正传,你不是许诺了一晚上就找到盗经贼吗?”

    惠悲大师一怔,笑道:“我都忘了这件事。也罢,《普罗经》也是我少林秘宝之一,丢失了的责任,老衲可受不起。”

    张节陵笑道:“可我看你一点也不着急。”

    惠悲大师笑道:“有正一张节陵和吴家雪公子在此,我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呢?”

    说着三人就动身去往现场。

    令吴雪惊奇的是,他们去的地方正是他和张节陵打晕那些人混进来的那间藏经阁。

    此刻外面已经被几个手持戒棍的武僧封锁,见了方丈前来,俱是欠身施礼。

    惠悲大师道:“没有什么异动吧?”

    武僧回道:“没有,整个云响寺都已经封锁,没有人进来,也没有人出去。”

    他们到了那间三四层的楼里,一推开门,就见地上有一大摊血迹,已经干涸了。

    吴雪一怔,喃喃道:“这血迹是怎么回事?”

    惠悲大师念了一声佛号,闭上眼睛,说道:“这正是你们打晕的那些人的血迹。”

    吴雪闻言一惊,心中一阵抽紧,他几乎快要吐出来。

    “他们,他们死了?”

    惠悲大师道:“他们死了。”

    吴雪一阵恍然,是他们害死了他们。这种负罪感让吴雪很是难受,虽然人不是他们杀的,但是若不是被他们绑起来了,又怎么会让盗经贼杀害?说到底,自己还是加害者。

    他下定决心,一定要把那穷凶极恶的盗贼捉拿归案!

    张节陵略微皱眉,问道:“那经卷藏在何处?”

    惠悲大师走到一个放满经卷的架子前,微微一推,那书架就缓缓往边上移动。

    只见里面一个暗格,还有一个宝匣。只是那个古朴的木头匣子里面,已经没了《普罗经》。

    那个匣子打开着,吴雪看了一阵也没有发现什么端倪,不由得略微叹了口气。

    惠悲大师看着吴雪的神色,只见他先是一阵失落,还有些失望,但随后就好似老僧入定一样,直直地站在那里,眼神似乎很远很深,不知落到了何处。

    就算是惠悲大师也看不出来他这是为何,于是他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张节陵小声笑道:“他正在脑海中还原案发的现场。”

    吴雪呆呆站在那里,在他脑海里,却渐渐形成了一个动态画面。

    盗经贼进入门,不知他是怎么进来的,有可能是一个轻功极佳的人,也有可能本就是一开始就在这个寺庙里的人。他有可能是一这人,也有可能是几个人,但是人不会太多。就算是有,也只是藏在各处放风的。

    从现场的晚完好状况来看,这个盗经贼对这里很熟悉。他进来以后,直奔主题,一下子就找到了藏经处,拿了经卷。

    在这途中,此人还杀了几个无辜的人。为什么要杀了他们,因为他们看见了他的脸!在光天化日之下盗窃,必然不能是一身夜行衣,自然也没有蒙面罩。

    但是最令吴雪疑惑的是,他到底有没有逃出这个寺庙呢?

    吴雪微微蹙眉,问惠悲大师道:“这个《普罗经》是何时发现丢失的?还有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个暗格?”

    惠悲大师道:“那是大概是申正两刻,巡逻的寺僧发现藏经阁门大开,里面有几具尸体。”

    吴雪想了想,那时候他们已经忙完,坐在离这里不远处休息,那会儿大概是申正一刻。除了巡逻的武僧和忙碌的雇工,没有见到其他人走过。

    想到这儿,吴雪突然一怔,他想到了,在那会儿百里穆和子愉正携伴而行,方向正是向着藏经阁!

    不会吧?吴雪想了想,但也觉得只有这个可能了。

    于是对张节陵道:“你还记得那时百里家二少爷和子愉姑娘往这边走嘛吗?”

    张节陵道:“你怀疑是他们?”

    吴雪摇了摇头,叹道:“目前也只能这么想了。”

    带着怀疑,三人来到客房,找到了百里穆和子愉。

    他们正在房间里说话,突然被这几个人打扰,很是厌烦。

    看见吴雪,百里穆突然站了起来,冷笑道:“你个贼喊捉贼的东西,还有脸来我这里?”

    吴雪淡淡道:“目前还不知道谁是真贼,在这里的人都有嫌疑。”

    百里穆额头上青筋直跳,狠狠道:“你怀疑我百里家?”

    吴雪道:“我说了,每个人都有嫌疑,就算是我们也不例外。”

    百里穆握着拳头,他真相把这个狂妄的小子的脸给锤烂,但是忌惮在场的惠悲大师,只好忍着一股怒火。他还记得,这个老和尚只一招就将他浑身力气散去。

    子愉道:“你们想查案?”她看了看吴雪他们,神情很冷淡,接着道:“那就查吧,反正也查不到什么东西。”

    张节陵笑道:“这就不劳姑娘费心,惠悲大师自有定夺。”

    不知怎么的,吴雪总感觉这个子愉看着百里穆的神情很是复杂,几分嗔怨,几分爱慕,几分悲切。他感到很奇怪,一对恋人怎么会有如此复杂的神色?

    而这个百里穆,似乎对她忽冷忽热,时而上心,时而又有点心不在焉,总好像在想着什么事情。

    他难道有心思吗?他的心里似乎藏着一个求而不得的野兽,这个野兽似乎快要发狂发疯了。只是他还没有挣脱牢笼,还没有闻到猎物的气味。

    张节陵看出了吴雪的顾虑,于是问题由他来提问。

    “你们申正一刻的时候去过藏经阁那里?”

    百里穆只一脸阴狠,冰冷地看着他们,默不作声。

    子愉回答道:“去过。”

    张节陵微微扬眉,道:“哦?回答的倒是干脆利落。”

    子愉冷笑道:“我们又没有去那个什么无聊的藏经阁,干吗不承认?”

    张节陵道:“你们没去?”

    子愉冷笑道:“你这老头怕是老眼昏花了,通往藏经阁的路有好几条,藏经阁后面的院子里有一个花园。我们自然是那花园赏花,何必要面对那些无趣冰冷的佛家经卷。只怕那什么秘宝送给我,我还考虑要不要呢!”

    她说的没错,没有人会把约会地点定在藏经阁那种地方,除非他是个傻帽,或者想被人认为是个傻帽。

    花园自然是个好去处。

    但他们就只是途经这么简单吗?

    百里穆在一边,扭过脸,他神色复杂,似乎心有所顾。吴雪觉得很是奇怪,这是一对恋人该有的吗?怎么感觉他们像是中间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墙,一人想要过去,而另一人却在张望别处。

    百里穆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他究竟在想什么呢?

    子愉偷偷看了百里穆一眼,爱慕的眼神里又似乎透露出些许恚怨。

    到了这里,算是到了死胡同里。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他们就是盗经贼。

    他们三人无功而返,都有些失望。

    走之前,张节陵还玩味地笑道:“这里是清净之地,超过酉末就该风分开各自回寝了。”

    百里穆只冷哼一声,没有看子愉一眼。

    三人走在布满花香的小径上,灯龛幽幽,树影戚戚,枝叶缝隙见可以依稀窥见狡黠的月色,似乎在嘲弄冥顽不化的人们。

    张节陵饶有趣味地看了看吴雪,笑道:“我看那一对情侣可是大有问题,他们怎么看都不像是情侣。只态度涵养这一点这一点,可就比你和兰儿小姑娘差远了。”

    吴雪心想你可别拿我逗趣了,若是让兰儿知道他又牵扯进这些莫名其妙的怪事里,只怕她又要跟他生气。

    不过,吴雪也确实有这种感觉,于是说道:“小情侣闹矛盾也不是这样的。而且我看出来,似乎是子愉姑娘单方面爱慕百里穆,而他似乎心有挂念,对什么东西念念不忘。”

    张节陵笑道:“我说那小子也算瞎眼没良心,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那个冷淡漂亮的小姑娘只对他笑过,而他似乎并不领情,甚至还有些厌恶。”

    吴雪叹了口气,道:“只不知道他为何忽而对她好,又忽而对她如此冷漠。”

    张节陵骂道:“这小子也忒不是个东西,不喜欢就直说,干吗对人忽冷忽热的,给人希望又让人失望?”

    惠悲大师在一边“咳”了一声,提醒他们这是在寺庙,是清净之地,怎么能胡言乱语之男女情爱呢?

    他苦笑着说道:“你个老小子,还是这样,明明已经是出家人,又何必再去叨扰红尘之事呢?”

    张节陵笑道:“我不就是打抱不平吗,我又没有犯戒,大师不必对我有怨言。女孩子的手,我已经好久没有碰过了,心里早已经清净了!”

    惠悲大师叹了口气,若有所思,随后说道:“道兄就是心思太过跳脱,若是肯收下心来,也想必是凌绝顶的人物。”

    张节陵只打着哈哈,说道:“老了,已经没有什么提升空间了,得把舞台让给后辈了。”

    有些事情,他自己都不想再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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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有了美颜系统,变瘦变美尽在掌握中!回到九年前,她左手抓钱钱,右手抓爱情,踢开极品渣渣,走上一条霹雳火花带闪电的逆袭之路~重生后我有了美颜系统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后我有了美颜系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后我有了美颜系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