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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九悟     明帝国的崛起txt下载     明帝国的崛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六十七章 所谓名将

    事涉天子无小事。张昭于腊月二十四日进宫面圣的消息瞬间就传开。

    天子见谁,其实并不算是太大的事。比如,到礼部尚书张升这个层次,天子见个大臣他就要紧张,那还干不干活?

    但是,张昭面圣的消息之所以迅速在京中传开,主要有两点因素。

    其一,参与人物和时长。

    天子是在皇后、永嘉公主在场的情况下召见张昭。这就不是一般的亲近。

    这种待遇文臣想都不要想。文臣和皇帝,不管关系多么亲近,私人关系顶天就是到“帝师”这一条线。张昭这属于武勋、太监特有的荣耀:近臣。

    但是,有那个武勋能够在皇帝面前谈笑风生近两个时辰呢?

    注意,“谈笑风生”这个词不是凭空猜测的,而是宫中的太监们嘴里流传出来的。

    地位如英国公张懋,替皇家掌握天下兵权,确实能够和皇帝单独密谈两个时辰,但肯定是谈国家大事,要谈笑,那怕还是有点困难的。

    英国公再怎么是人精,他都已经六十多岁,要和三十二岁的弘治皇帝谈四个小时的闲话,那基本不可能。

    而如李广(已故)、崔元、裴贯中等人固然是可以和天子谈笑,但这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人物,类似于府里养的清客。

    张昭是以什么身份?国朝统兵的大将啊!而且是排位第一的大将。这个排位第一,分别是名望:他现在公认的“名将”。

    当然,这个名将,张昭自己知道有多少水分。自打曾文正公之后,文人统兵,跟着他学就可以了。

    二战时就有几个比较像的例子:击败沙漠之狐隆美尔的蒙哥马利。还有美国那一票所谓的“名将”,什么艾森豪威尔之流的。美国人编的历史书连华盛顿那种货色都是最伟大的将军,而且排名第一。真尼玛不要脸。

    华盛顿作为美国的政治人物,开国领袖,其功绩要承认。但他指挥打过什么仗,水平怎么样,自己心里没点逼数?大把的史料写的清清楚楚。

    还有,吹的牛逼上天的五星上将在彭总面前还不是跪?主席就说了,他们就是个纸老虎。

    所以,这种伪名将,归根结底的秘诀,就是曾文正公的六个字:结硬寨,打呆仗。

    说的再透彻点,就是拿国家实力(人力、财力、兵器)硬堆出来的胜利。

    张昭虽然心里不认可这种“名将”,但他自己确确实实就属于这类人。所以,他一到战场上,绝不插手具体指挥,只关心全军的战略,物资储备、运输。

    回归正题。

    其二,张昭被人为大明朝排位第一的大将,还在于他手中的实力。新军一出,谁与争锋?

    所以,归纳起来,弘治皇帝和张昭谈了近两个时辰,传递出来的就是一个确切无比的信息:此人正当红。

    这是弘治朝最靓的仔!

    而京中消息传得如此之快,还有第二个原因。张昭身上牵扯的事情太多。

    这并非是说张昭最近又开始上跳下窜。而是,战胜朵颜三卫之后,朝廷有一系列的事情要“收尾”:把大宁都司和各种好处要切切实实的吃下去。

    张昭职责所在,不断的提出新的建议。涉及到:资源法,银元推出,都司制度改革、蓟镇军整训、兵器更换、大宁都司架构、废除匠籍、对奴儿干都司的策略、移民等等。

    瞧瞧,这都多少事?

    众朝堂大佬们难道就不关心弘治皇帝答应了没有?

    别看此时明朝的文官集团力量非常大,但要说能独立执政,那是在骗小朋友。

    明朝文官最巅峰的大佬:杨廷和(他当了几十天没有名头的皇帝),张居正。

    张相公的辉煌履历和事迹就不必多说了。他干了十年的摄政王。

    但是,杨大佬需要太后的名义,张相公需要太后、内廷大佬冯保的配合。所以,这天下还是姓朱。

    现在还是弘治朝,且弘治皇帝已经执政十五年多。

    弘治皇帝如果私下里应允张昭某些建议,对庙堂诸公来说会非常麻烦。他们拿什么名头去阻拦呢?总不能因为不合他们的心意就真的“乞骸骨”吧?

    这又不是“争国本”、或者皇帝乱命。这两种还可以骗一骗廷杖,政务意见不同的事,喊破天有个鸡儿用,各凭手段罢了。

    现在不像以前“公论自在人心”。现在的公论在报纸。想把张昭搞臭也得要材料,光靠骂和编故事是不顶用的。

    …

    …

    张昭没有关注京中的舆论风波,下午从皇宫中出来,到李教谕家中蹭一顿饭。

    顺天府府学现在已经放假,李教谕在家里清闲的很,不是看书看报,就是和亲朋好友相聚。

    张昭到的时候,李教谕的次子这段时间正好从外地回京,一起闲聊了小二十分钟。然后,带着陈夕凤、侍女们去城南的平江伯府祭拜。

    平江伯陈锐虽然是郁郁而终,但总就是曾经挂将军印,充兵官,统领十万大军的武将,事后祭拜的灵堂不会在三五日就撤了。

    张昭今天过来祭拜,主要陪金凤过来。死者为大,顺路上一柱香。

    “伯爷,这边请。”

    在灵棚中祭拜后,陈家的一名子弟将张昭带着到旁边的上房静室休息。这里距离女眷所在地不远。

    少顷,嗣平江伯陈熊,带着弟弟陈泰过来招呼张昭。

    兄弟两人披麻戴孝,脸上的哀伤表情到这时,十天的时间过去,其实已经麻木。

    陈熊约三十多岁,中等身量,但看脸色、身形就给人两个字:胖、虚。他站着拱手,感激涕零的道:“伯爷能来祭拜,家父九泉之下有知,足可欣慰。”

    张昭对陈熊感官其实很一般,金凤老说她这个兄长:贪鄙好色,好高骛远。对两人点点头,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你们兄弟节哀。”

    闲话片刻,张昭结束和两兄弟的谈话,派人去里面和美妾陈夕凤说一声,先一步回府中。

    陈夕凤、陈初静、薛云梦要在这里住两三天。张昭过年前再来接她们。

    …

    …

    第二天上午,李幽来访。

第四百六十八章 歪风邪气

    临近春节,京师内外一片过年的氛围。城北的小安镇中车来车往,喜气洋洋。

    小安镇距离城只有两里路,随着京师人口的增多,这里的人口也在逐渐的增多。

    寒风吹着庭院里的枣树。

    张昭招待着来访的李幽喝茶,“子远近日可好?”两人分宾主坐下,茶香袅袅。

    李幽还是那副獐头鼠目的模样,只是身上的服饰、挂件都换成名品,脾气一如既往,笑着道:“当然是极好的。子尚兄如今名震天下,我作为你的旧友,在京中岂有不好的?”

    这话说的!张昭笑一笑,喝着茶。

    李幽不以为意,道:“我昨晚和公昭兄在教坊司喝酒,才知道子尚中午去过老师家。所以今日上午前来拜访。”

    张昭点点头,“嗯。”认可李幽有随时来见他的权力。

    李幽微微沉吟片刻,道:“子尚,你不在京中有三个月,京中有些歪风邪气。你要留意一二。”

    张昭将汝窑茶杯放下,看着身材短小的李幽,问道:“你是说之前被谢阁老压下去的事?”

    李幽摇头道:“不只是这一股风气。”对张昭说起原委,“所谓‘莫让儒冠误此生’,这最开始是文学报的编辑在批评你,不过他们文章写的文绉绉的,在京师、北直隶的销量很低,并没有引起什么浪花、风潮。

    后面主要论道报在批评你。他们一动,便有几家报纸跟进。调门越来越高,直接把你推向儒门的对立面。甚至还收集了你的一些资料。譬如新军营初级学堂的物理教材和张家私塾的自然教材。

    邸报把这些资料当做学术论著,刊登了几封批评的奏章,署名是翰林院里的。这随即引起轩然大波。邸报的威力你知道的,后面是谢阁老出面才平息。”

    张昭第一次听到完整版的整个事件,微微沉吟着。

    这并非是说他不重视京中的情报收集,新军营对内搞情报活动肯定不行,很犯忌讳。但是以新秦伯府的名义,收集京中报纸上的信息,这不会有任何问题。

    只是当时他还在燕山山脉中,消息不通。再后面就平息,这些消息便没有把消息送过来。

    而张昭一听这消息,在心里盘算一下,和他当时听王华说过后猜测的“敌人”大致差不多。

    李幽竖起手指,数道:“子尚,你看看这里面的问题。第一,士林中切切实实有一批人对你有意见。而且是最顽固的那一批人。嗨。这些人。

    近日,我听人说江南那边的报业发展的如火如荼。仅仅是金陵,现在都有快十三家报纸。只要还是受制于没有买到国泰商行的印刷机。

    如今报纸风靡天下,白话文和标点符号都跟着推广开。如今这些人还死守在报纸上涌文言文写作,鼓吹‘风必秦汉,诗必汉唐’,你说,这些不是老顽固是什么?”

    张昭就笑起来,插一句,“李阁老怕是极喜欢你这一句的。当然,他应该不会提倡白话文写作。好,你继续。”

    李东阳李阁老在文学上的派系是茶陵诗派,执掌天下文坛之牛耳。而李梦阳这批人(前七子),他们是古文派系,属于另外一批人。双方是不大对路的。

    文人相轻,在中国自古以来就有传统。不要以为大明朝的文坛就是一团和气。那怎么可能?

    我们之所以了解的不多,那是因为满清修史,把明朝贬低的如同一个垃圾国度,怎么会帮大明去宣扬她璀璨的文化呢?

    举一个例子:“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这句话都读过吧?明代文学家归有光的名作“项脊轩志”里的明句。

    这句话里内蕴含的那种情感,真是令人潸然泪下。

    归有光号称“明文第一”。他生于正德元年,屡试不中,嘉靖四十四年,六十岁才考中进士。归有光和嘉靖年间的文坛盟主王世贞就闹翻。

    王世贞就是被公认为最后可能是“兰陵笑笑生”的人,一代大家啊。用西门庆来嘲讽严东楼(严世蕃)。

    李东阳如今主文坛,和李梦阳他们这帮人就不大对路子。张昭说的就是这件事。

    当然,如今报纸上白话文大兴,不代表文坛认可。

    李幽哈哈一笑。他刚才是说顺嘴了,结果被张昭察觉。他由老师李教谕推荐,负责张昭和李东阳之间的沟通。张昭最近不在京师,他肯定定期要去李府厮混的。

    李阁老家中昼夜不停的有酒宴,文人士子汇聚。李幽一个半吊子秀才混在里面,不骂几句《文学报》那怎么过关呢?

    李幽继续道:“士林中这批老顽固不只是在文坛,而是和河东派有关系。这是关键。”

    中国的文学史和儒学史,这是分开的两条线。

    即:文学家不一定是大儒,大儒并不一定是文学家。这完全是两回事。

    明代儒学成就最高的自然是一代圣人王阳明。阳明心学,光耀千古。但在阳明心学还未传开之际,明代的理学一样有大儒存在。

    大明那么多读书人,总会有人去研究儒学。

    在弘治年间,最有影响力的流派叫做“河东派”。其开派的大儒叫做薛瑄。其人死于天顺年间。但其学说流传开。在晋地、豫地、关陇一带流传甚广。

    明末东林党党魁、思想家高攀龙评价是:有明一代,学脉有二:一是南方的阳明之学,一是北方的薛瑄朱学。

    可见其影响之大。

    李幽竖起第二根手指,“儒学门派对你的批评这是其一。歪风邪气不止这些。其二,翰林中批评你的奏章,据说和礼部尚书张升有些关联。”

    张昭手指轻轻的敲敲桌子,示意李幽继续。

    “第三,论道报是谁开的,你比我更清楚。国朝的勋贵集团中不少人对你有意见啊!”

    “这只是表面上的。我以为你还需要注意以下几股势力:第四,兵部尚书刘大夏等人。据说谢阁老出面压下舆论时,刘尚书私下里发了几句牢骚。

    第五,藩王。北直隶这里的卫所改革暂时阻力不大。藩王并不多。我预估你会在辽东推行,辽王府你打算怎么处理?这批人只要脑子没有完全坏掉,必定会选择站在你的对立面。

    第六,江南巨贾。近日扬州盐商封员外在京中活动,我和他吃过几次酒,听他的看法,江南的巨贾们对你要求朝廷征收7%的商税颇为不满。”

    7%就是十五税一。大明朝历来的商税是三十税一,约3.3%。

    说完,李幽看着张昭。

    这是他的结论。张昭目前看似是“最靓的仔”,实际上危机四伏。

第四百六十九章 树大招风

    不得不说,李幽的权谋能力相当的突出。简直有点雍正王朝里面顶级谋士邬思道那“从石头上榨出油”来的水平。

    仅仅是从京中突然刮起来的歪风,就分析出他现在所面临着的或明或暗的敌人。

    他身在其中,当然比外面的人清楚。而李幽是旁观状态下,基本捋明白。除却最后一点。

    提高商税,不是江南的商贾,是大明所有的商贾或者说权贵都对他不爽。

    张昭举起茶杯,由衷的赞叹道:“子远兄,厉害啊!”

    李幽仰头大笑,意态狷狂,“哈哈,得子尚兄这一句夸奖就足矣。既然都已告知子尚兄,我就不多留了。最近栋楼里的花魁雨燕姑娘很火。告辞。”

    李幽拱拱手,洒脱的告辞离去。

    …

    张昭在明亮的客厅中负手而立,看着寒风中光秃秃的、摇动着的枯树,微微沉吟着。

    所以说,有时候人生很操蛋。

    危机,是危险中带着机会。譬如:朵颜卫偷袭顺天府,差一点他就被撸了。

    而烈火烹油,繁花似锦时,往往是最危险时。譬如他此时。

    套用前世网络上的一句玩笑话:我就是这条街最靓的仔。他现在站在京城的九门上说这句话,绝对不算吹牛逼。

    但现在恰恰就是他最危险时。

    这不是什么扯淡,而是一种最直接的辩证法的体现。

    试问,封建主义社会理论上谁最大?答曰:皇帝。

    之所以说“理论上”,是因为有些皇帝没有掌握实权。比如:猛人如汉武帝,刚登基时还不是差点被窦太后给废掉?那时候大权就不在他手中。

    但是,具体到明弘治十五年腊月二十五日,大明朝最大的是谁?答曰:弘治皇帝!

    以他现在在弘治皇帝那里的印象分,他基本可以借皇权来用用。现在是,内监见他要低头,武勋之中只有英国公张懋压在他头上。他所奏请的事情,只要不太离谱,弘治皇帝都会答应。

    那么,他在外界看来是什么形象?

    宠臣?红人?

    只想到这两个词语属于脑水不够用,属于对大明朝的政治是看热闹的水平。没有摸到门道。

    他最重要的身份是:他是弘治皇帝的绝对心腹,一把掌握中军事力量的利剑!是朱家皇位、权力的保卫者!

    假设某一天弘治皇帝想要灭掉那个利益集团,文官们肯定在那儿唧唧歪歪、扯淡,不肯下圣旨。那么,口谕下到新军营,张昭执不执行?在外界看来,张昭肯定会执行。

    弘治皇帝又不是傻逼,也不是三岁的小孩,他对张昭如此亲厚,难道都是不求回报的吗?难道就是作为一个工具人被刷印象分的吗?

    这不是扯淡么?

    弘治皇帝的性情是仁厚,干具体事务的水平、眼光确实也不咋地,但帝王心术搞了十五年还不会,他叫什么明君?

    所以,把车轱辘话再倒过来说一遍,张昭能够如此得弘治皇帝看重,那肯定是解决了弘治皇帝的问题,在国家大事上对弘治皇帝有所帮助,为其政治理想:朝序清宁,民物康阜,作出贡献的。

    否则,这印象分怎么刷得上去啊?

    那么,问题就来了。如果张昭是以弘治皇帝的利益为重,那损害的是谁的利益?

    这些利益集团不反扑才怪?

    潦草一点说,这可以叫做:欲带皇冠,必承其重!

    其实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一种正常的状态。想想看,那个阁老或者执掌天下的宰辅不面临这种种危险?

    于谦怎么死的?这可是挽大明于将倾的人物啊!

    再往后看,高拱是怎么倒下的?

    张摄政被多少人整过?他都跪在王锡爵面前。连他的学生都出面弹劾他,搞得他像一个loser似的。在大明朝学生弹劾座师,学生固然是大逆不道,要弄死。而座师的脸面当然是丢光。

    这叫树大招风。你长成大树,各种歪风自然就来。

    当然,张昭的情况和宰辅们略有不同。

    宰辅们一方面要顺应君王的意思,一方面要照顾外朝的想法。所以,“和稀泥”这种基本技能都没掌握是干不长远的。宰辅终究还是在“执政”。

    而张昭是在“改革”。他触动的利益集团更多。

    …

    …

    “唉…”张昭轻轻的叹口气,其实他一直都在尽力的避免和文官集团、儒学发生冲突。

    不说历史,网文看这么多,难道不知道这两个地方的凶险吗?

    但别人又不是傻子?他站在弘治皇帝身边,手握重兵,他的种种政治主张,自然会被各方研究,拿在放大镜下面去看,而这些人发现,他和他们不是一路人。

    李幽列了六条:一曰:儒学,二曰:清流,三曰:武勋,四曰:重臣,五曰:藩王,六曰:商贾。

    其实第六条基本可以归纳为大明的缙绅。这年头没有功名护体,生意是做不大的。能把生意做大的,绝逼是有权有势。

    在张昭个人看来,最危险的是第一条和第五条。比如:儒学之争,这是思想上的争斗,非常凶险。输者不仅仅是死亡,还要把文字、痕迹全部毁灭。所以谢迁见势头不对,赶紧压下去。

    其余的,倒都有解决的思路。

    譬如:清流。真以为是张昭得罪礼部尚书张升或者搞白话文写作得罪一些翰林吗?

    错的。

    是因为张昭推荐弘治皇帝搞御前会议、开报禁,剥夺了清流们参政、议政的权力。

    清流中的言官自不去说。报纸开办后,他们在舆论上的力量大幅减弱。而翰林们为何对张昭意见这么大?

    当天子举办经庭时,翰林学士们和宰辅们一起。他们顺着讲解儒家经典,就可以对政事发表评论。或者话头提起来,君臣间聊一聊,这都能影响到皇帝的决策,从而获得政治地位。

    张昭现在搞一个御前会议,朝廷所有的决议都在御前会议上讨论。弘治皇帝最近本来就是身体不好,经常罢早朝,经庭的次数也不多。经庭时,弘治皇帝根本没有咨询国事。

    翰林们这能忍?

    解决办法是,允许翰林学士们列席御前议事会议。这也算是“储相们”应有的待遇。

    张昭正思考着,窗户的弟弟虎子路过,手里拿着对联,叫道:“二哥,你在这里啊!姐,叫我去贴春联,你来不来?”

    虎子大名叫张茂,今年十岁。还是虎头虎脑的模样。

    张昭禁不住一笑,道:“行啊。”

    这世间的路再难,他都得走下去。不仅仅是为他自己的梦,还为虎子、婉儿他们啊。

第四百七十章 过年

    天阴沉着,上午十点左右,寒风凛冽。

    张昭收敛起内心的思绪,带着弟弟去贴他住的院子里贴春联,婉儿她们正带着丫鬟们在院子里忙活开。

    张昭把手里的一叠春联放在一张大的八仙桌上,问道:“婉儿,今年怎么这么早就贴春联?回头风雪一吹容易掉啊!”

    这是张昭自穿越一来,和婉儿一起过的第一个春节。

    弘治十三年底,他在军营中度过,那时他正在训练新军营。弘治十四年底,他还在西北未回来,由王小娘子陪着他。

    张昭按照模糊的记忆,一般婉儿不会在腊月二十六贴春联。略早。当然说的过去。

    婉儿穿着见翠绿色的棉袄,身材显得很臃肿。不过,她没像方晶、王小娘子那样穿着斗篷。寒风吹拂着她盘起来的秀发,将她额前的留海吹的有些凌乱,配着她精致无暇的瓜子脸,一双美丽且明亮的杏眼,另有一番韵味。

    婉儿正准备上木梯给门框刷米浆,两名仆妇扶着木梯,见张昭和虎子过来,笑盈盈的道:“二哥…”

    一笑如花开。

    虎子知道他又被姐姐给无视了,这事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好像是前年二哥离家之后,他便时常被姐姐无视。郁闷的道:“姐,春联我都从外面拿来了。”

    “嗯。”婉儿笑眯眯的摸摸虎子的头,一副长姐的派头。之前,确实她一直在照顾小张昭和虎子。

    旁边的方晶抿嘴笑着。知道这姐弟、兄妹的称呼八成是这辈子都改不了。

    娇滴滴的大美人正娴静、秀气的如同大家闺秀般笑着给张昭捏了捏脸蛋,众目睽睽之下俏脸微红,听得张昭问道:“晶儿,上午几点起来的?”

    方晶娇声辩解道:“相公,我起得不算晚啊。”她自小身体娇弱,养成冬天赖床的习惯。

    张昭笑道:“你啊…,早叫你起来跑步的。诶,婉儿,你别上去,我来。”

    说着,上前一步,猿臂一展,将刚爬上木梯子两格穿着棉袄如同小熊般的婉儿抱下来。

    婉儿并没觉得爬个梯子有多危险。之前不都是她带着吴叔一起贴春联吗?不过给二哥顺手抱下来,心底有一种被他宠溺的幸福感涌起来。

    王小娘子略显紧张,这种事在王家都是下人们干的啊,哪有老爷亲自去贴春联的?清声道:“夫君,你小心点呢。”又叮嘱两名仆妇抓紧。

    “小事情。絮雪,离远点,待会儿米浆和纸屑掉到你斗篷上去了。”张昭对木梯下方看着他的清瘦美妾说道。

    张昭很快就刷好米浆,叫瑶琴、秋月两个身姿高挑的丫鬟把春联递过来,问着下面的妻妾、弟弟,“婉儿,高不高?”

    “还行吧。”

    “左右对称没有?”

    “夫君,没对齐。”

    “差不多得了。咱们大上午的吹冷风啊!”

    冯夕夕和宁瑶两个丫鬟在旁边站着,看着你一言我一语的这一幕。有一种难言的温馨感袭来。好像,这个家,这年,就这么涌入到心中来。

    …

    …

    张昭二十六日贴好春联,二十七日回南口村祭拜父母、祖宗。和老吴等管家、管事们一起吃年夜饭。赏赐蒋家庄、南口村、刘家村的众人过年的粮食、肉类。

    这在新军营稳固之前算是张昭的基本盘。现在这三个地方的作用减小。仅仅是算乡党而已。

    三个地方,亲疏各不相同。

    南口村算是张昭的同宗同姓子弟,但张昭这一支本来人丁就兴旺,张昭其实对村中的同姓子弟其实信任度有限。乡党怎么了?乡党不是一样有叛变的?

    人心是隔肚皮的。比如,他的前亲随张泰平不就选择去白马书院读书?在个人利益面前,乡党的情分薄如纸。他不可能因为一个所谓的“宗族”大义,就选择轻信南口村的村民。那他就是真傻子。

    蒋家庄是蒋太监送给他的。全部都算是他的奴隶。但他的信任度依旧有限。你知道这庄子里有没有蒋太监或者别的什么暗桩?而且,蒋家庄到他手里也才两年而已。没有那种数代人的恩义,谈什么忠诚啊?

    刘家村的村民基本都是围绕着张家的酒厂吃饭。算是他的雇佣工人。不少人和南口村民都是亲家。这就更谈不上什么信任度了。

    真以为刘家村的刘小娘子搞的那些名堂他不知道?陈康都给他汇报过。

    但是他根本就懒得理会。刘小娘子典型的眼高手低,没搞出大的动静来,他想动手都没借口。杀人这种事终究很犯忌讳的。总会有暴露的一天。

    这种黑材料对他目前的局面而言反而很致命。

    所以,张昭只是建了一个张府小学,主要是培养账房和小学生,也无意去扩大白酒厂的规模。

    当然,有人能够从小学生就开始当间谍,然后给他的体系洗个十年还不认可他的理念,那算他输。

    李幽给他说,张府小学的自然课本泄露出去,这让他心里更是敲响警钟。以那帮村民的眼光,估计一百两银子什么都能卖掉。

    他真正信任的是张府的人、新军营这个体系。这才是和他身家性命都绑在一起的人群。

    二十八日,张昭带着妻妾从南口村回来,然后他去城南接回陈夕凤,一家子在小安镇中过年。

    春节期间,到张昭这个地位,各种忙碌肯定是少不了的。首先新军营的家属、学生、工匠们,这都要慰问。

    还有国泰商行、幽州商行,后军都督府的官吏、经理、掌柜们,他都要露面,参加酒宴勉励几句。

    还要给远在开平,以及正在驻守边关的将士们去安排过年的物资。至少他要过问一声,别搞出纰漏来。

    元旦参加大朝会,一起拜过天子后,又是各种官场、亲戚上的应酬。位于卢沟镇的岳父家里总要去去。便宜岳父王承裕在京中,这要一起喝几杯。

    还有方晶的父亲方珍在大明皇家军事学院,他要过去看看,主要是看学员们。

    英国公张懋府上要走一走,总要露个面表示尊敬。不管张懋见不见他。镇远侯府上更是要坐着喝酒。如李教谕、李东阳府上要去走动。

    总之,好一阵折腾,直到初十张昭才算空闲下来,进宫招呼朱厚照一声,第二天上午在京西还是毛坯的新府邸中,招待东宫皇太子喝酒,欣赏早春美景。顺便扯淡。

第四百七十一章 京西园林畅想

    张昭位于京城西郊的府邸距离京城十二三里。在整个春节期间都未停工。基建商行的工人们一直都在忙碌着。

    张昭现在住小安镇略感狭窄,像瑶琴和秋月两个俏丫鬟都是挤在暖阁中当寝室。他让基建商行赶赶进度。

    当然,节假日的工钱要付两倍。每个月五千两的支出,在春节期间支出要翻番。

    不过他年前在开平写信给陈夕凤让她卖掉一批战争债券过年。当时是五十两银子价格拍卖下来的债券,最终以七十四两银子的价格卖给扬州盐商封宏。

    这笔交易是由国泰商行在浙东布政司的玻璃总代理赵安牵的线。总计卖出十万面值的战争债券。张昭手里一共有三十六万面值的债券,当初花费是十八万两白银。其中十三两白银来自于大明皇家银行的借贷。

    在大明证券交易所交割后,新秦伯府拿到七万四千两白银。扣除成本,获利是两万四千两。

    当真是无本买卖。这就是身处高位带来的信息、资源上的优势。至于接盘侠封员外,他回头一样会获利。金矿会产出金子。

    …

    当初张昭从西北得胜归来,想着韬光养晦,因而请求弘治皇帝赐田宅。他和司礼监掌印太监在京西一笔划走三千亩地。

    大概区域就是今清华园和燕园的主体部分。

    三千亩不小了。京城内大名鼎鼎的恭亲王府占地面积是约100亩。号称“夏宫”、“万园之圆”的圆明园,在鼎盛时期占地面积也就200余亩。

    而张昭自弘治十五年年中开始动工以来,其实占地面积又有所扩充。反正京西这里还是荒地、美景,随便圈占。当然,少不了要在报纸上给人骂:新秦伯府侵占良田。

    所以,此刻呈现在张昭和皇太子朱厚照眼前的府邸,占地面积呈一个“??”型。

    西北角那块区域就是圆明园的地址。张昭年前就让国泰商行给圈下来。那是给弘治皇帝盖“夏宫”用的。

    在府邸内的一处约四五十米高的小山坡上,张昭和朱厚照相对而坐,欣赏着京西沃野平畴,澄波远岫的美景。

    其实正月早春,春寒料峭。在小山坡上吹风,对游人而言并不那么友好。但有解决办法的。

    这山坡上盖有一处小亭,拿玻璃屏风四面一围,在四角烧起熏笼,顿时小亭之内温暖如春,美景入眼而来。

    朱厚照看着这令人心旷神怡的美景,山水相怡,喝着柔和的黄酒,由衷的叹道:“张昭,你这里真是美啊。你以后就住这里?”

    张昭笑道:“这当然。我欢迎殿下以后常来家中做客。殿下,你看那边…,小赞,你下去叫两个兄弟上来,把屏风稍微挪开一点,让殿下看远处。”

    旁边服侍的谷大用和马永成两人抢着道:“伯爷,我们来,我们来。”

    小亭内跟着朱厚照的,自然是八虎们。

    张昭脑子又没缺根弦,怎么可能去使唤八虎?这其实很犯忌讳的。想当初李太白喝嗨了,直接叫高力士帮他脱靴子,就这还想当官。唉…

    只能说诗仙是真性情,但人情世故真的得再历练。高力士是什么身份啊?不说他在朝政中的隐形权力,他是唐玄宗的家奴啊!

    皇帝有求于你时,你使唤、轻慢他的家奴,等皇帝对你没有所求时,自然是要“赐金放还”。

    同理,张昭这时得弘治皇帝宠信,内监们低头。他要开口,刘瑾都得听招呼。但是以后呢?他被人围攻之时呢?

    所以,儒家一些在个人修养上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君子敬而无失,与人恭而有礼。

    张昭的长随丁赞赶紧上去帮忙,把北面的屏风挪开,远处更是山峦起伏相连,湖泊如镜。

    朱厚照拿着望远镜看着,叫道:“好漂亮!”

    他今年十三岁,嘴角已经有毛茸茸的胡须。这时正是变声期,叫一声如同公鸭嗓子一般。

    张昭微微一笑,倒不是笑朱厚照的声音,而是改变朱厚照的审美,道:“殿下,若你居住在那等胜境里如何?我们正好做个邻居。”

    年前弘治皇帝还说朱厚照老喜欢住蒙古帐篷。他得帮忙把小年轻的审美观扭转过来。

    主要是因为十月份他大胜朵颜三卫和鞑靼的联军,朱厚照很中二的想模仿,所以住在帐篷中。但是,他搞的不像行军的帐篷,刘瑾他们几个布置一下就成了蒙古风格的大帐。

    “那好啊!”朱厚照很兴奋。

    刘瑾四十多岁,鬓发微白,佝偻着腰在朱厚照身侧站立着,张昭和朱厚照喝酒,他自然没资格坐,笑呵呵的道:“张伯爷,那片地也是你圈下来的?那这一片区域加起来得上万亩吧?京西的美景精华尽入囊中啊!”

    张昭呵呵一笑。死太监!

    朱厚照一个小屁孩,说出羡慕的话来,这很正常。不代表朱厚照有想抢他府邸的意思。

    皇帝和皇帝还是有区别的。有的皇帝连儿媳妇都能抢,还有的把大姨子给抢走的。至于什么大嫂、弟媳更是不在话下。杀兄宰弟且为乐嘛。

    但,以朱厚照讲义气的性格,说这话只是单纯的表示羡慕而已。或许还带一点嫉妒。这是人之常情。

    看人家住大别墅,羡慕、嫉妒一下不行么?

    然而,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刘瑾这话是要放大朱厚照心中的负面情绪。张昭对此早有准备。

    这倒不是准备消除朱厚照的情绪,而是为消除京师里对他的“羡慕嫉妒恨”的情绪所作的准备。

    张昭谈笑自若的对朱厚照道:“殿下,你看正北这西山山脉下的美景,真如人间仙境般。这非人臣所能居住啊。我年前给陛下说起过,先以国泰商行的名义把地圈下来,等陛下内帑里有银子再修建殿宇、园林,用作夏季避暑之用。”

    朱厚照顿时一乐,转头给张昭倒一杯酒,道:“张昭,我父皇内帑里可是空荡荡的,估计能跑老鼠。前些年,连给我母后买一只金簪都没钱。他哪来银子修园子?”

    张昭微笑着举杯示意,道:“国泰商行是陛下全资。其中五成用来养兵。其余五成陛下自由支配。陛下的意思是,先修建西苑,看看是否有我说的拉动经济的效果。”

    朱厚照好奇的看向张昭。这个话题,他很感兴趣。

第四百七十二章 捐献

    国泰商行的背后股东,时至今日在某些圈子内并非是秘密。毕竟,当日张昭请求弘治皇帝允许建立国泰商行养兵时,英国公张懋和司礼太监们都在场。

    国泰商行成立一年半,在京师附近开厂设店,赚取大量的银子。京师权贵们岂能不研究?

    就算是新秦伯张昭的生意,一样有人敢上来咬一口。之前白酒生意,堪称弘治朝搅屎棍的张家兄弟不就咬一口下去?

    但是,如果是弘治皇帝的生意,外加和新军营的军费挂钩,敢动歪脑筋的人就不多。

    别看文官们每次劝谏皇帝时,那都是一副碧血溅长空、丹心照汗青的模样,“陛下,不要与民争利。”

    正儿八经的,没几个人会动新军营军费的脑筋。别以为文官集团势大就可以在大明朝为所欲为。成化朝的大太监汪直才把他们收拾一通。

    也不要以为只有太监可以当宠臣。正德朝的钱宁、江彬,一个是锦衣卫,一个是边将。

    而且之前在天顺年间,武将石亨更是飞扬跋扈,动辄带一堆人进宫。这些事例殷鉴不远啊!

    真动起来,张昭只需要把军饷停发,大把的军士去堵你家的门,弄死个把人,你又能如何?知道焦芳的翰林学士是怎么来的吗?他威胁当时的宰辅彭华,你不提拔我,劳资上早朝时在长安道上捅死你!

    当然,焦芳的资历在那里。不提拔他属于黑箱操作,属于打压。倒没人觉得他威胁错了。

    京师里士卒闹饷,这是有记录的事。敢问那个进士老爷愿意和士卒换条命?

    再加上国泰商行的生意有技术门槛、资金门槛。所以,这一年多的时间以来除开几个初入官场的愣头青受利益驱使在奏章和报纸上喊一喊,国泰商行发展的顺风顺水。

    其实,京师中的官吏大部分人都很清楚,国泰商行的工厂吸纳了改革卫所多出来的人口。

    没有这些工厂托底,这些新释放出来的人口很有可能成为灾民、流民,成为不稳定因数。当朝诸公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听一小撮人的鼓动?

    …

    朱厚照对国泰商行只知道个大概。这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是他父皇的商号。

    这并非说刘瑾等人在宫中消息不畅通,而是朱厚照没问,他们也没有刻意去提起这事。

    朱厚照现在是中二青年的脾气、性格,才十三岁嘛。但他并不笨。稍微想一想就明白张昭的操作,笑着道:“张昭,你这是借个名头,给我父皇送好处。”

    张昭笑一笑,也不否认,和朱厚照碰杯,讲解道:“殿下,别小看这个名头。这个名头很重要。将来,国泰商行的资产要慢慢的收回去做国有企业。”

    “哦,为什么?另外,什么叫做国有企业?”朱厚照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

    张昭吃一筷子皮蛋豆腐,说道:“殿下,这要分两步来说。第一,大明朝本身很富裕,但是内库和朝廷却并不富裕,原因何在?”

    这个问题,令朱厚照、刘瑾都深思起来。其余的像谷大用、马永成、张永几人并不关心这个问题。

    刘公公本来就很聪明。他现在在抓住一切机会在学习。他将来是要做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人,对国事岂能搞的一点都不知道?那不是让手下人蒙他?

    他虽然和张昭不对付(主要是竞争意识),但对张昭的水平还是认可的。

    想想看,张昭从一介平民爬到如今的位置用了多久的时间?就拿国泰商行来举例,他老刘坐在司礼监掌印的位置上,想要一年给皇帝找个四五十万两银子花花,都觉得困难。

    张昭也没指望朱厚照、刘瑾回答,直接给出答案道:“土地兼并日益激烈,在籍百姓减少,所以赋税收不上来。

    大明开国这些年积攒的财富都集中到20%的人手中。藏富于民不是这么个藏法。

    所以,我建立国泰商行,和这些人直接竞争,收拢财富归内帑并养新军、研发技术。

    国泰商行此时承担的是秦汉少府的职责。

    这是第一步。要出来竞争。第二步,随着国泰商行的规模日益扩大,管理的商行数增加,就要不断的把一些成熟的行业剥离开,归于朝廷掌管。

    缴纳足额的商税,给朝廷增加税收。并吸纳足够的人口,稳定就业。这些商行也就是国有企业。”

    张昭道:“殿下,之所以要这个名头,就是为日后归还给朝廷方便。当然,更要的是绝对不能允许大明的军队自行掌握财权。饷银必须要走拨款的流程。否则,将来会有藩镇之祸。新军营此时的情况属于特例,所以,这个名头一定是要的。”

    刘瑾眨眨眼睛。这你都敢说?自己给自己挖坑埋掉?

    朱厚照不以为意,直率的道:“我信得过你。”

    刘瑾:“...”

    张昭就笑,和朱厚照举杯共饮。

    朱厚照再问道:“张昭,你说我父皇修建夏宫之前打算先修西苑,为验证你说的拉动经济之效果,这又是怎么回事?”

    张昭也不觉得烦,和朱厚照一边喝酒,一边闲扯,说道:“这事啊,说起来又有点绕。

    譬如历代先帝和陛下要修缮宫殿,朝廷诸公们肯定要劝谏。原因有两个。其一,人君当神器之重,应当兴简朴之风,以为天下表率。其二,修缮殿宇劳民伤财。

    为什么?

    因为会无偿的占用劳役,使唤工匠。所以这个说法是对的。但是,如果用内帑的钱来修缮呢?让基建商行去承接这个工程。

    花出去的银子购买材料,基建商行赚钱要交税,要给工人们发工资。这就形成一个经济循环。谓之:拉动经济。”

    “说到这里,我也不瞒殿下。咱们俩处的这个片区域,我打算在修缮之后捐献出去,搞一个文科大学,专门研究经济之类的学问。目前大明很少有这个研究。”

    “啊…,你要捐献掉?”朱厚照单纯的觉得可惜,有点难以理解。这么漂亮的景色,花大量银子修建园林,再捐掉啊?

    刘瑾、谷大用几人张大嘴巴,足可塞得下一个鸡蛋。对于太监们而言善财难舍啊!

    张昭笑笑,道:“这是我思考已久的想法。两个原因。第一,就是刚刚说的,填补空缺嘛。第二就是我一个伯爵占这么大地方,招人眼红啊!”

    其实,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他要找一批人,找一个地方,和河东派争论,打擂台。学术嘛,你们争起来先,我退后。

    不要求多,给我争取五年的时间。等纺织机的威力爆发出来,尔等就知道,什么叫做“历史车轮滚滚而来”,什么叫做“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尽长江滚滚流。”

第四百七十三章 相思千千缕

    张昭和朱厚照饮酒、“闲聊”一天的时间,其实是向朱厚照灌输他的一些理念。

    特别是“财富观”。

    譬如:国库和内帑的区别。天子每年有一百万两的金花银。这个银子和一些贡物,都是由单独的名目向百姓征收。这其实对皇室的声望非常不友好。

    那么,为何不改为由国库给天子发工资呢?大臣们当官拿俸禄,皇帝拿不得?就是高一点嘛!

    其次,贡物不要用进贡的方式。劳民伤财,吃相难看。比如明代给皇帝的贡物中有一种鱼,结果送到京师来都臭掉。

    为何不用皇商采购的办法呢?

    流程其实差不多,但是披上一层采购的“白手套”,对皇室的名声就好听许多。有民愤回头把白手套干掉啊!借汝头颅一用,汝妻子我自养之。

    再比如:内帑是天子的内帑,也是国家的内帑。否则,户部财政缺钱,天子到底补不补?国家都是你老朱家的,你不补?所以,历代明帝还是会用内帑去补国用的。

    那么,这就延伸出一个问题。皇帝具备捞钱的动力,用什么办法去捞?

    答曰:少府啊!

    所以,皇帝一定要有商号,就是要与“民”争利。否则一旦国家有事,你拿不出银子来,那问题就大了。

    诸如此类种种,这为日后的改革奠定一定的基础。

    下午四时许,眼看着湖光山色中波光粼粼,夕阳斜照,张昭送朱厚照一行出来。

    朱厚照心满意足的挥挥手,道:“张昭,我走了。下次再来玩。”坐进马车,在一帮精锐禁卫的护卫下离开。

    张昭目送。

    这时,可以并行八辆马车的水泥大道上有一辆马车停着。似乎正等着他先走。

    张昭目光扫过去。车夫旁边似乎坐着的是管家。他连忙下来,躬身行礼,恭敬的道:“小人见过伯爷。”

    张昭略有些疑惑,“你是谁家的奴仆?”

    大明不兴欧洲贵族那一套,非要搞什么家徽之类的。张昭看这管家眼生的很,见他态度恭敬,顺口问一句。

    管家道:“小人是武安侯府的奴仆。马车上是我家夫人,乃是美食镇陈掌柜的堂姐。小人年前在平江伯府见过伯爷一面。”

    张昭点点头,知道是马车里谁。

    当日,他和金凤交往,就是给她堂姐多管闲事的说闲话,结果金凤躲着他,还有些闲言碎语传出来,于是他把金凤给纳进房中。

    他和金凤的感情其实还未升华到最后一步。但都已经纳妾,大美人当前,他当然是选择先上车后补票。

    说起来,这事他还要落这位武安侯府旁系子弟的夫人一个小人情。过年时,他还听金凤说,这位夫人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

    “你们先走吧。不必避让。我还有点事。”

    “谢伯爷。”

    张昭将这管家打发走,站在自己新府邸门口,脑子里过着组建文科大学和河东拍打擂台的事。

    …

    哲学这玩意,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就像后世,唯物论,唯心论这两大流派争论不休。

    所以说,要在哲学领域和程朱理学下属的流派:河东派争一个高下,那是扯淡的。

    哲学如何区分流派?就是要回答几个基本问题。譬如现代哲学的基本问题:1物质和意识谁是世界的本原?即:是意识优先于物质,还是物质优先于意识?2世界是可以认知的,还是不可认知的?

    而具体到大明朝的哲学思辨,那就是要回答独尊儒术之后,在儒家这千年以来的体系中的几个基本问题。

    张昭对此一无所知。要问他法家和儒家的区别,他还能扯几句。具体到这种层次的问题,他真不知道。

    所以,不能从纯哲学的角度去打擂台,而是从经世致用这方面去斗争。

    儒学有很大的弊端啊!比如,他在经济领域的表述完全是在扯淡。到明朝还有方孝孺这样的人喊井田制。

    这就是属于极大的弱点。

    所以张昭打算从经济学这方面去和儒学打擂台。其实,最简单、最直接的办法是他另立新学,从根子上把儒学给毁掉。

    要知道,在自然科学,儒学更加的脆弱,不堪一击。因为,自然科学有一个很牛逼的地方:它可以通过实验去验证定理。

    譬如:初中物理学中的牛顿三大定律。这都是可以做实验的。更别说化学,那更直观。能把儒学的脸打的生疼!

    但是,张昭没打算去挑战这么高的难度。直接拆儒学的根基,反扑的力度也会是空前的。

    一步一步的来吧。

    他现在需要时间去发展经济,推动社会改革。说的更直白点,他要培养一批跟着他走的利益集团,这样才不怕反扑。

    儒学不就是一帮搞四书五经的读书人在撑吗?

    他的力量现在还很弱小。

    …

    …

    “走吧!”

    张昭沉思了一会,带着随从、亲卫们绕到城南的平江伯府看望陈夕凤。

    这段时间过年,这只金凤回平江伯府小住几日,陪着她母亲。

    马车走在繁华的南城道路中,将近傍晚时才抵达。

    张昭给陈家一个子弟引到正房的花厅中稍等。这是对他身份的重视。

    稍后,便见陈夕凤带着香风盈盈而来。

    她穿着件橙色的长袄,凶大腰细的丰腴身段显不出来。鹅蛋脸儿白净,五官充满着古典意韵,明艳动人。此时,一双水汪的丹凤眼中藏着难言的惊喜。

    陈夕凤声音清澈的道:“老爷,你怎么来了?”

    张昭微笑着看着自己的美妾,轻轻的抱着她,让她羞的满脸绯红。这不是家里啊!萍儿看见倒没所谓,关键是花厅这里门开着的。这里人来人往的。但四五日未见,她还是很想念丈夫的怀抱,闭上眼睛,依偎在张昭怀里。

    “有点想你了。过来看看。这几天在这边可还好?”

    陈夕凤感觉心颤了一下。如同一池春水,无端的被风吹皱。心中仿佛有甜蜜的滋味流淌而过。或许,再过十年,她都会记得此时他特意过来看她说着平淡却触动她心弦的这一幕吧?

    “老爷…”

    “咳咳…”俏丫鬟浮萍咳嗽两声。提醒有人过来了。

    张昭笑笑,松开陈夕凤,道:“你安心陪着你母亲。我过两天来接你回去过元宵。”

    陈夕凤仰着头,凤眼中柔情万种,妩媚入骨,乖巧的答应,“嗯。老爷,你何时离京?”

    张昭道:“一时半会走不了。还得和朝堂诸公掰扯。”

    他得把年前提的那些政策、方案全部都落实,才能去辽东、奴儿干都司。

    陈夕凤牵着张昭的手,“那你留下来吃晚饭?”

    张昭摇头,“我和你两个哥哥喝酒吗?你婉儿姐姐她们等着的。”

    “哦。”

    陈夕凤情绪有点低落。不想才见到他就分别。但是正到饭点,张昭说的是实情。

    她带着丫鬟浮萍依依不舍的送张昭到垂花门,目送他在淡淡的早春夜色中离开。心中相思千千缕。却不知从何时而起。

第四百七十四章 等待开会

    时间过的飞快,转瞬之间元宵节就过去。张昭这几天都在家中休息,等待着年后第一次御前会议召开。

    至于早朝,弘治皇帝现在基本就罢掉。时间已经是弘治十六年,弘治皇帝的身体早出现问题。

    现在张昭推荐这个“御前议事”制度,合理的利用时间。他能偷懒当然就偷懒。

    事实上,在原本的历史中弘治皇帝在执政末期就时常罢早朝。常常因此被大臣、言官劝谏。他都是听进去,但坚决不改。

    唉,明代的早朝真不是人干的事。凌晨三四点就起来,五点开午门进场,七点钟退场,就是为走一个形式。何其之痛苦!

    要说早朝有没有作用,当然是有的。否则,明太祖朱元璋这样的强人为何会这样设计制度?

    明太祖的政治能力那是毋庸置疑的。驱逐鞑靼,重整山河,复华夏衣冠。干出这样伟业的人,其政治能力在历代帝王之中绝对是名列前茅。

    所以,明人敢吹牛逼说:历朝得国之正,无过于我朝太祖。

    当然,明太祖杀功臣那也是真心狠,屡兴大狱。跟着这样的老板,还是很恐怖的。

    回归正题。

    早朝之作用。其一,用于君臣议事。这一条到弘治年间已经不存在。现在用的是阁臣票拟、司礼监批红这个文书程序。

    议事,基本是弘治皇帝召见几名重臣就定下来。再就是经庭、或者武英殿的廷议。

    而现在,张昭推荐弘治皇帝改变,已经统一为:御前议事会议。大约为三天或者一周召开一次。有紧急情况除外。

    其二,仪式感。

    这一条现在保留了。

    张昭穿越前,网络上有一种文青一点的说法,叫做生活需要仪式感。早朝这事,大致有一个类比。

    比如,大学时期各专业下面的班级常常混在一起上课,而且寝室也有混编的。

    这和初、高中时期固定的老师、同学不同,和日后走入社会的人际关系也完全不同。

    那么,如何体现出你们是一个班的学生?

    大学时,每个班都会配一个辅导员,相当于高中时的班主任。约莫每周就会召开一次班会。

    而往往只有这个时候,一个班级的男女同学才会坐在一起,各个住的近或远的寝室才会凑在一起。然后,班主任、班干部通知各种班级里的事务。

    评个优,说下考试成绩,宣布某个规定,提醒注意天气转凉等等。

    啊,原来我们是一个班的同学。

    这就会造成一种凝聚力。

    而如果具体到朝政上,当然这人际关系比大学时期复杂的多,经常召集的群臣开会,一样的搞各种操作,自然而然的会培养出凝聚力。而这个凝聚力概括起来就是:国家!

    所有,古人不是傻逼。搞的这么痛苦还要坚持下来当然是有原因在里面的。

    而且朝会还属于礼仪的一种,历朝历代都会搞。但真正搞的像开“班会”一样,规定天天早朝,那就只有大明朝。

    其三,稳定人心。

    封建主义社会,天下的稳定往往是系于一人:皇帝。皇帝每天在奉天门的城楼上当着两千朝官的面吹风,这足可证明一件事:天子无恙。

    如此,人心自然稳定。

    当然,文官执掌朝政的年代,政治基本稳定。看宋明两朝,基本没有太子造反,或者皇子夺位这种事。正德皇帝死后,天子之位空悬三十七天,天下都无事。

    …

    弘治皇帝现在执行“御前议事”制度,基本是正在逐渐的替代早朝、以及各种议事制度。

    效果当然是非常好的。其一,覆盖早朝、各种议事的职能。其二,提高效率。

    而这对弘治皇帝的身体也有好处。他属于常年熬夜、早起把身体给熬垮的。

    张昭前两天公开上奏章,建议翰林学士列席“御前会议”。这两天京中的报纸都吵成一团。

    不吵不行啊!

    别误会,这不是说张昭的提议争议很大。翰林学士们本来就是“储相”。

    譬如说翰林学士、吏部左侍郎王鏊,他就已经有入阁的本钱,王侍郎旁听的资格都没有?

    再比如如今的翰林院掌院学士吴宽,这是数朝老臣,无论是威望、资历都是够的。谢迁屡次推荐他入阁,只是给首辅刘健压下来。

    这个提议没有任何争议。

    报纸炒作是因为最近没有大新闻!朵颜三卫那么跳,结果被我朝“名将”新秦伯一战拍死,正准备重立大宁都司。鞑靼人年年入寇,最近正在互市。

    引为大明心腹大患的“套虏”,一边是榆林城外的互市,一边是固原镇的大小堡垒,怎么选还用问吗?

    南边土司叛乱,年中就被南京兵部尚书王轼给灭了。最近琼海民乱,不值得…一提。

    所以造成这样的局面。

    …

    张昭引发“风暴”之后,根本没管,在家中休息,等待着二十日召开的御前会议。

    正月十七日的清晨,一场小雪覆盖着京师。

    张昭醒来,透过玻璃窗,看到外面白茫茫的一片。被窝里香喷喷的。他身上有点重。

    昨晚某些需要打码的画面涌入脑海中。张昭扭头,就看到陈夕凤睁开眼睛,表情羞涩。

    他左手边的陈初静也醒了。最靠里的云梦也醒来。

    张昭嘿嘿一笑,没照镜子,估计应该是比较邪魅的那种。

    笑闹着起床。两个俏丫鬟去取来早餐,四人就在卧室里的小桌上吃早饭。时间已经是上午九点许。

    围坐在小桌边享用着美味的早餐,陈夕凤见张昭握着她的手,禁不住丹凤眼妩媚的飞他一眼,心里羞涩又甜蜜,但嘴上不饶人,右手拿勺子喝着南瓜粥,戏虐的道:“老爷,奴家发现你们男人都好色。你后来又看上我,是不是贪恋我的美貌?”

    旁边服侍的浮萍、柳二姐两个俏丫鬟掩嘴吃吃的笑。

    张昭知道这金凤口是心非,掩盖她昨晚热情如火的羞涩。他感觉到两人的感情已是水到渠成。凑过去,在她耳边问道:“那你顺从我,是不是也贪恋我的相貌?”

    陈夕凤给这话问的俏脸、耳根发烫,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她家相公很英俊的,且经商才华出众。否则,她哪会那么容易“沦陷”?

    金凤抬头,妩媚的丹凤眼看着张昭,小声道:“是。”

    张昭忍不住畅快的笑起来。

    这就是她啊。挣脱封建礼教的桎梏,很大胆。

第四百七十五章 中国数学

    耍着夫妻间的花枪吃过早饭,张昭亲自在房间里教授着陈夕凤“识文断句”。

    陈夕凤因为庶出,又是女子,根本没有怎么读书。

    程朱理学有一个很扯淡的原则: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又是要大加批评的观点。臭名远扬!

    张昭直接拿着今天的《真理报》的头条社论文章教陈夕凤。那是他写的,“论普及数学的必要性”。

    数学是一切科学的基石。

    其实中国古代的数学一点都不落后,相反还是非常先进的。儒家的君子六艺中就包含数。说句实话,秀才相公们在乡间要是不会算数,很多问题、纠纷,他们是没法调解的。

    中国的数学早期是建立在算筹这种工具的基础之上。在汉朝时出现集大成之作《九章算术》。

    著名的鸡兔同笼问题,九章算术中就有涉及。然后,因为我们的计算工具是算筹,这就决定我们的数学研究走的是和古希腊文明另外的道路。

    以九章算术为代表的中国数学著作,解决勾股定律,圆周率,开平方,开三次方,方程组等问题。

    发现没有,差了一点东西:几何!

    我们在初中学习数学,分为代数和几何。而中国古代数学的发展,重应用、轻图形,而且是竖写,用算筹去算,往代数这个方向的研究。但在几何上面,那就落后了。

    煌煌著作《几何原本》要到明后期的利玛窦和徐光启才翻译、介绍过来。

    再后面的数学知识:集合与函数,三角函数,立体几何,数列等等,中国就开始全面的落后。到微积分这个层次更不用说,我们是全面向西方学习。

    所以,整体的数学历程,在前期我们是属于领先状态。这和我们汉唐的辉煌是吻合的。

    国家兴盛,科技才能兴盛,天天打仗科技树肯定挂。同时,反过来,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

    到明代时,中国的数学就已经开始停滞不前。究其原因有两点。第一,科举不考数学。自科举略作发展,数学就不在考试范围内。明算、明法、明字等科在唐朝一开始举行科举时就不受重视,后面干脆废除。

    大明朝搞的是八股文科举。

    这不要怪朱元璋。去看一下唐宋时的科举有多么坑爹,就知道明代八股的好处。至少在公平上面,那还是有保障的。

    文章好不好,至少是有据可依。八股嘛!唐宋时那完全是考官的口味。

    比如,张昭现在下场去考试,以他那八股文水平,就算他位高权重,估计没人肯昧着良心帮他吹。因为,这玩意写的好与不好,太容易分辨。

    当然,时过境迁,八股文到后面除开训练人的思维逻辑能力,基本就是给废品,而且严重的阻碍了思想文化、科学技术的发展。

    国家不提倡,想想,这怎么发展?

    没有四六级,能有如今英语在中国的普及?

    第二,珠算的普及。

    算筹和算盘,这是两种不同的辅助计算的工具。

    在明朝时,随着经济的发展,珠算开始普及。因为算起来更方便、快捷啊!

    但是,这就导致一个问题,中国的古代数学全部是建立在算筹的基础上,没人会算筹,那些数学经典著作怎么看得懂?

    这相当于是把数学换了一个体系,而偏偏研究没有跟上来,数学的发展不停滞才怪。

    张昭现在所处的就是这么一个阶段。

    所以,他在《真理报》的头版大声疾呼,要重视数学的发展,要在珠算的基础上,把数学的体系重新建立起来。

    其实,新军营初级学堂里的数学,全部都是用的横写的算式。这不算张昭原创。元代时就有。

    而他推出的数学体系就是他自己在学校里学的。用的是阿拉伯数字和符号。这也是后世通行的数学体系。

    在后世,一道数学题,不管是什么语言去表述题干,可以写的千奇百怪,但最后写出来的数学公式,肯定都是一模一样的。

    阿拉伯数字,再加各种数学符号。

    …

    …

    张昭的目光为何会突然转到数学上去。这并非他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决定。

    而是因为,这是程朱理学的极大漏洞。

    理学家,特别是其开创性的人物亚圣朱熹,他们认为数学是神秘的,是不可认知的。

    朱熹研究数学,研究是易经八卦,从哲学的角度去研究,这能有屁用啊。网上竟然还有人吹他有贡献。

    把好好的一门科学,搞得完全神秘化。这叫什么贡献?他是证明过什么定理,还是提出过什么猜想?或者,推广过什么数学理论?完全没有。

    朱熹于数学是没有丝毫贡献的。而他把数学研究成这个鬼样子,估计搞个鸡兔同笼的小学题他都算不来。更别提圆周率,开平方,方程组这些复杂的数学知识。

    朱学渣说:不是我水平菜,而是这东西本来就不重要。理、气(象)、数。象也者,尽物之形也。数也者,尽物之体也。有是理,便有是气。有是气,便有是数,物物皆然。

    所以,结论是“理”是第一位的。

    牛逼不牛逼?

    然后,他的门徒们都信了。

    其实我们学过数学都知道,小学数学和初中代数,只能解决一些日常的小问题,算个账什么的。或者解决工艺上的一些问题。但很难让人感到震撼。

    但是,数学到大学之后呢?就可以看到其应用。比如:统计学、概率学。

    张昭就是要把数学竖起来,然后往总结经济规律、治国方略上去推论,至少画个图表,比“之乎者也”有说服力吧?

    这是他找人和河东派论述的底气所在。你别跟他讨论哲学。程朱理学发展到现在,其哲学体系基本是完整的。就是传说中的逻辑自洽。就讨论实务。

    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鬼才和你玩思辨?将来阳明先生会和你们说道这些东西。

    …

    …

    张昭这几天在家里也不是光陷在娇妻美妾俏丫鬟们的温柔乡中,事情也是做了一点的。

    小雪飘洒在庭院里,房间中温暖如春。陈夕凤很认真的跟着张昭学识字。在书桌前,一笔笔的写“简体字”。

    以陈夕凤现在的地位,她并不需要学习完整的繁体字。繁体字的笔画数太多,学起来也困难。她只需要认识繁体字,学会写简体字就足够。

    其实,现在大明就有“简体字”。只是不叫这个名字,而是叫做“俗体字”。

    这起源于南北朝,隋唐时就简体字的个数就变得多。方便日常的记载啊。

    四个丫鬟陪着旁边,俱是崇拜的看着张昭。任谁拿自己的文章做教材、讲解知识,学生都会崇拜啊。

    时间缓缓的流逝。

第四百七十六章 丫鬟们

    温馨的日常在下午时被打断,美食镇那边出了事,要陈夕凤过去处理。

    “哎呀,每天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我都快烦死。”陈夕凤有点发脾气的将铅笔丢在书桌上。一头盘起来的乌发上步摇摇晃着,明珠生韵,美丽无端。

    张昭好笑的看着书桌后坐着的陈夕凤。鹅蛋脸,丹凤眼,琼鼻,粉薄的嘴唇,组成一张妩媚的美人脸。她今天穿着珍珠白的棉袄,头戴珠玉,越发凸显的她明艳动人。

    婉儿受他的影响,发髻上一般只佩戴一只金簪或者步摇、金钗或者其它。

    金凤这里怎么漂亮怎么来。有一种很美艳的风情,而最终都是化作她妩媚入骨的魅力的一部分。

    陈夕凤仰着美人脸,娇声道:“老爷,奴家不想去。”这是在撒娇了。

    张昭倚在书桌上,捏捏她的脸,道:“赶紧去赶紧回来。权当学习中的休息。我今天都在家里。”

    他一般都是喜欢和妻妾之间,“你我”或者昵称相称,但金凤自正月十三日把她接回来,就自称“奴家”。其实这才是明代标准的妾室或者小娘子的自称。

    他知道这是金凤对他的感情已到浓烈之时。她看似妩媚入骨,但实则是很保守、传统的女孩。愿意遵从世俗的传统,以奴自称。对他完全的敞开心扉。

    她在这份感情中,将自己放在一个很低的位置。颇有一点“纵被无情弃,不能羞”的意思。

    但他怎么舍得?她回来才三天,他就宠了她两次。他其实也挺喜欢她的。不仅仅是爱她的容颜,也喜欢她的性情。这真的是有一点谈恋爱的感觉。这是其她女子未曾给他的感触。

    …

    陈夕凤无奈的出门。马车到前院的庭院中,张昭把她送到马车前,给她一个拥抱,低下头,一分钟后再送她上马车。

    她的侍女浮萍、柳二姐要跟着一起去。浮萍身姿修长,容颜靓丽,一米七的身高,轻轻的推一下柳二姐,道:“小浪蹄子,你先。”

    张昭好笑,把含羞带俏实则很愿意给他的柳二姐一套“送别”流程走完,送她进到华美的马车中,笑着看着浮萍。

    浮萍看一眼身侧被白雪覆盖的屋舍,围墙,低着头,磨磨蹭蹭的走到张昭面前,道:“老爷…,你快点。”

    张昭禁不住笑起来,规规矩矩的给她一个拥抱,扶着她的手臂,送她上车,临走时,探头上去,故意道:“小娘子,我迟早要看回来的。”

    浮萍当然知道张昭说的是什么。这是和她们几个丫鬟玩笑的话。他刚和她家小姐成婚时,恋奸情热,啊,不是,蜜里调油时,他和小姐洗浴更衣,都是她们四个丫鬟服侍的。他的身材,她们都知道。

    堂小姐和表小姐那不必说,第二天就给他吃到肚子里去。二姐这小浪蹄子早就是芳心暗许。她就偏不想。

    “无耻。”浮萍本能的就想瞪张昭一眼。她和金凤混的久,羞恼时也会发脾气。只是这一眼看过去,配合着她发烫的俏脸,早没什么犀利感,完全是另外一种意思。

    “哈哈。”张昭禁不住仰头一笑,心中畅快。他其实在“吓唬”、逗弄这小妮子,不会真的对她乱来。

    挥挥手,目送马车离开。

    …

    …

    “得了,你们凤姐姐都走了,咱们做什么?”张昭带着陈初静、薛云梦两个美妾往屋里走。

    正房这里空荡荡的。初十时,他带着朱厚照去燕园赏景,回来和娇妻美妾们一说,她们倒上心。

    上午的时候听家里的小丫鬟们说,王小娘子雅兴大发,牵头请婉儿、方晶她们去燕园的亭子里赏雪。

    陈初静身段娇小玲珑,还带着少女的稚嫩感,娇声道:“老爷,我们去看宁瑶姐姐吧。她昨天染了风寒。”

    张昭握着淡雅、娴静的薛云梦的小手,走在回廊中,惊讶的道:“不是吧?我不是让她和夕夕穿上棉袄的吗?”

    元宵佳节自然是妻妾丫鬟们一起过。他在正房里摆两桌火锅,边吃边玩游戏。击鼓传花,得到花的人表演一个节目。或唱一首歌,或念诵一首诗词。不要求难度,反正就是图个过节的气氛。

    后面,慕容雪、冯夕夕、宁瑶三人一起表演一个节目。慕容雪弹琴配乐,冯夕夕和宁瑶两个跳舞。那一身霓裳哦,真是单薄、柔和、漂亮,勾勒出两人玲珑浮凸的完美身材。

    张昭赶紧让她们俩把棉袄穿上。就算屋子里有熏笼、炭盆,温暖如春,但大冬天的叫两个丫鬟穿着单薄跳舞给他看,这种事他真干不出来。

    当然,两人的舞姿确实美,穿着棉袄跳都好看。

    冯夕夕十五岁的年纪,娇小玲珑,比例完美,是一种如同清水芙蓉般清纯的完全与成熟绝缘的少女美丽。

    宁瑶时年十七岁,身姿高挑,一样的比例完美,亭亭玉立。站着便给人赏心悦目之感。她是一种娇艳、靓丽的雨季女孩之美,一顾顷人城。

    这样的两个风情迥异、有舞蹈功底的美人跟着琴曲舞动,一颦一笑之间怎么能不美呢?

    张昭当然知道她们俩要跳舞给他看的缘由。

    陈初静娇憨的点头,“是啊。夕夕都没感冒呢。”

    张昭忍不住笑起来,揉揉小姑娘的头,“傻。”

    陈初静仰头看着张昭,也莫名的笑起来,走在前面带来,一蹦一跳,时而把两只小手放在腰边,像一只小企鹅一样摇摆着往前走几步。可爱至极。

    看得出来她心情非常好。

    “老爷,快点呀。走廊里风很大。”陈初静回头喊道。

    张昭心中涌起怜惜的情绪。嗣平江伯陈熊在嫁妹妹时,把金凤的堂妹陈初静、表妹薛云梦给一起嫁过来。按照封建礼法,这同样是他的妾室。

    他是不是做的有点过分啊?把这娇嫩如玉,可爱至极的小娘子留在他身边,平常连话都难的和她说上几句。感觉有点对不起她似的,让她还未品尝青春的美好,就为人妇。

    但是,要他把她送回去,他还是选择过分一点吧。

    张昭轻轻的搂着薛云梦的细腰,薛云梦端庄、淡雅的范儿立即难以维持,但微微依偎着,闻着丈夫的气息。

    “梦儿,我们走吧。”

第四百七十七章 日常

    宁瑶的住处在正房旁边精美的小暖阁中。她和冯夕夕住在这里。略显拥挤。

    冯夕夕那俏丫鬟跟着婉儿出去了。家里的两个小丫鬟在照顾她。

    张昭三人进来时,正好遇着慕容雪来探望她。慕容雪坐在床边和她闲扯。

    话题是“音律、歌舞”。

    两个人谈的挺投机的。

    慕容雪原本是西北知名的琴艺大家,她在曲艺上的造诣高于宁瑶在舞蹈上的水平,还能指导她几句。不过,她性格柔弱,说话又温柔、讲技巧,很讨人喜欢。

    “老爷…”薛云梦抿嘴轻轻的一笑,低声轻喊一句。

    张昭就叹口气,道:“梦儿,我和金凤、你们聊天的内容对比之下显得太低端啊。”

    陈初静家里是平江伯府陈家的族人。在陈夕凤成为国泰商行北直隶玻璃总代理之前,陈家的日子都过的一般。

    平江伯陈锐早年混的还可以,但是他一个武勋,又不是那种大地主,能有多少钱?而弘治十三年之后就从云端跌落。族人们的日子更是凄惨。

    而相比于陈初静,家里经商境况还不错的薛云梦就父母养的更像明代的富家小姐。

    上午时张昭教陈夕凤识文断句,陈初静也跟着学,而薛云梦则是端茶倒水。她早就博览群书。

    所以,这会儿她更能体会两者在文学水平上的差距。

    张昭这边说着话,正在和陈初静打招呼的慕容雪、宁瑶都看到张昭。慕容雪赶紧起身行礼,道:“见过少爷。”

    见宁瑶要挣扎着起身,张昭赶紧快走两步把她拦下来,道:“你安心躺着。别我来一趟你这风寒感冒还要加重。哦,御医开的药吃了吗?”

    宁瑶手撑着刚起来,就给张昭拦住。心里因感染风寒带来的低落情绪略微好转起来。

    “嗯,吃过了。”宁瑶的声音带着很重的鼻音。

    张昭坐在慕容雪让出来的位置,鼓励道:“按时吃药,良药苦口利于病。”

    对于中医,张昭还是非常支持、认可的。这是中华文明的瑰宝。中国的人口为何能够在战乱一平定之后就能迅速的上升?除开我们固有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观念外,就是有中医的保护。

    试问,同时代的西方的医学在干什么?

    被吹爆的全人类文明灯塔国,其最伟大的大统领怎么死的知道吗?放血疗法。

    所以,中医是在漫长的时间中,用实践证明过自己是有效的医术。而中国的八所中医药大学却被一个非政府组织除名,不予认可。这本质上是医术的争论吗?

    不是。是打压中国。打压我们的文化自信。

    要认识到西医在大多数医学领域的领先。我们理所当然的拿来用。但是,用西医的领先去否决中医的合理性,这是什么思维,什么逻辑?就是欺负人呗。

    中医在某些疾病上还是有优势的吧?只是说比较起来,其领先的领域没有西医那么多。但是,只要有用,就都拿来用。凭什么我们不能用西医,研究西医?又凭什么我们不能发展中医?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

    张昭叮嘱宁瑶注意事项,帮她把被子压好。病中的俏丫鬟乖巧的点头,浑身暖洋洋的。

    慕容雪心中一阵黯然,悄然的从暖阁里离开。

    张昭看着她的背影,感受到她的疏离、冷淡。和在开平时完全是两个模样。禁不住苦笑着摇头,女人心,海底针。不管是多大年纪,都是如此。

    拿着茶杯小口抿着。心里琢磨着医学的事。其实,京城、开平很显然都要设立医院,为大明百姓提供更好的医疗条件。而这会促使人口的爆发。

    这是他所急需的。

    美洲虽然被大航海发现。但是三种高产的粮食作物:土豆、玉米、红薯流传到大明来,不知道要何年何月。他要在现有的基础上“精耕细作”。

    而建立完善的医疗体系,培育更多的医生,这是一条路子。要赶紧动起来。

    宁瑶中午时已经睡过,这时有点精神头,低声道:“少爷,你去把雪姐姐请回来啊。不然她回去肯定要哭的。”

    十七岁的小娘子,不仅仅是容貌娇艳、靓丽,更是蕙质兰心,心思剔透。

    她知道张昭的性格,别看报纸上把他写的很吓人的,好像很严厉,狠辣无情,但他对身边的人真的很不错。应该不想看到慕容雪独自哭泣。

    而她更是知道,张昭之所以拒绝夫人的提议,没有把她和夕夕收进房里,是因为和她们俩接触的太少,没有感情作为基础。所以,她和夕夕会跳舞给他看啊。

    她此时亦愿意和他交流,展露她的想法。

    张昭回过神,坐在木椅上,看着盖着湖蓝色锦被平躺在柔软枕头上的宁瑶。她的眼睛很美,清澈如石上清泉似的眼眸。

    宁瑶道:“少爷,雪姐姐和我、夕夕不同。我们好歹有夫人的一句话。她的不安全感更甚。”

    张昭知道宁瑶说的是什么。不管是在开平小住还是回京中,他这段时间其实挺宠婉儿的。婉儿是正妻,又有和他患难与共的感情,好不容易闲暇下来,肯定是陪她多一些。

    春节后,可能是初七还是初八的晚上,婉儿担心他憋着,要他把夕夕和宁瑶给收了。他哪里肯。他就是和她单独相处啊。

    张昭笑着捏捏宁瑶靓丽的脸蛋,道:“听你的。”再回头,正好看到二八年华的薛云梦在轻笑,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心里有些明白:他这两个俏丫鬟只怕都是内秀。

    慕容雪的想法给她们看穿。

    张昭让娇憨可人的陈初静跑一趟,把慕容雪给请回来。

    四个人光陪宁瑶说话也成,张昭便叫小丫鬟们去拿了一副木头雕刻的麻将过来,摆在方桌上,笑着道:“规则都会吧?咱们先定好彩头。输了,你们亲我一口;赢了,我亲你们一口。”

    陈初静信以为真,娇羞的拉着张昭的手臂摇晃,道:“老爷…”

    薛云梦轻轻一笑,端庄明雅,很稳,道:“老爷,换一个呢。而且,宁瑶姐姐要休息,我们在这里吵闹着她不好。不如在外面的花厅打牌吧?宁瑶姐姐有事喊人,我们也听得到。”

    “也好。”

    最终,彩头换成贴小纸条。

    打几圈之后,纸条贴的最多的是慕容雪。陈初静她们两个跟在陈夕凤身边,早就看会。而慕容雪日常还要练琴,哪有功夫学这个?

    “唉…”见张昭又胡一把,慕容雪将眼前的牌一推,认命的闭上眼睛。她美丽、吹弹可破的美人脸都快要贴不下了。但心里其实并没觉得郁闷。

    她知道张昭是在陪她们。

    等了半响,见张昭还没动手贴纸条,又感觉有点不对,赶紧睁开眼睛,却见张昭正单手扶着她的椅子,距离很近的俯视的看着她。

    她微微仰着头,看着张昭的脸庞,诸多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她闭上眼睛,再为自己争取一次,声音微微颤抖的道:“伯爷…”

    张昭看着气质温润如玉,如同一朵娇娇欲滴的鲜花般的大美人,心中的某些犹豫,被这一声轻呼冲散。她忽如其来的疏离,以及宁瑶的话,让他思索。他其实并不想伤害她。

    张昭从心的道:“雪儿,你赢了。我想换个彩头,你要不要?”

    “要。”

    张昭抱着她。

第四百七十八章 交锋(一)

    小雪飘飞。到第二天才停。

    京城西,离城十二里的白马书院中,两名老年儒生正在书院内湖畔旁的小亭中对酌。

    童子四五人在亭内外伺候。

    这两名老儒生,一人正是前工部主事余籍余夫子,此刻的文学报主编之一。

    另外一人是白马书院的山长(院长),唐宽,成化二年的进士,大儒薛瑄的弟子。在北直隶的士林中颇有威望。

    前段时间质疑张昭“挑衅”儒学的声浪,就是从白马书院这里开始的。

    白马书院是京中著名的私人书院,不仅仅是教授生员学问,更常有落地的举人在此研习。

    当然,这里的学问是程朱理学。

    余夫子和唐宽是老相识,有些交情。所以,他能写荐书,推荐张昭的前长随张泰平来白马书院就读。

    当然,张泰平连童生都不是却能顺利入学,关键在于他拥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

    自余夫子来京担任文学报主编后,便立即和唐宽走的越来越近。河东派需要在京师中有一个发声的渠道。坚持文言文写作的文学报,就很符合他们的要求。

    寒风呼啸,亭中煮酒小酌。

    余夫子道:“栗夫兄,明日便是御前会议啊。张昭诸多的新政都要确定、落实。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变故?”

    唐宽六十多岁,须发皆白,高深莫测的一笑,道:“且看吧。”

    即便有谢阁老的言语压下来,但是事关儒教生死存亡,他们不惜一切代价都要阻拦张昭推行他的理念。

    谁知道这里面又包含着多少门道呢?

    至少在报纸刚开始出来时,朝堂的言官可不会料到他们的权限会被削弱到这个地步。

    报纸和御前会议相加,科道言官们现在对国家大事的影响力急剧下降,目前都快只剩弹劾人、纠察的功能。

    他很重视张昭这个冒出来的“对手”。那一句“岂让儒冠误此生”,对他的刺激非常大。

    …

    …

    正月二十日,天晴,微风。

    因为春节,时隔一个月再一次召开的御前会议,汇聚着太多人的目光。

    主要是年前大胜朵颜三卫,大宁都司要重设、开发。还有金矿的发现等等。这次御前会议制定的国策会影响到方方面面的利益。

    会议地点是乾清宫西侧的一座宫殿中。牌匾名叫做:养心殿。

    养心殿始建于明嘉靖年间。满清有八位皇帝先后居住于此。所以其大名鼎鼎。

    张昭给弘治皇帝一年进奉近五十万两白银。这年头一两白银的购买力还很强悍的。

    即便如今京师涌入大量的人口,弘治十六年正月的米价还是维持在0.6两银子一石的水准。

    大明朝的一石米等于94.4公斤,可以够一个人吃许久的。

    而弘治皇帝修便殿,内监里还养着大帮人呢。再分一点工程给基建商行。很快就把殿宇建起来。

    大明京师的舆论风暴一直就没停过。隔一段时间就是一个热点。皇帝修宫殿也就科道言官、庙堂诸公劝谏。并没有在报纸上引起什么风浪。

    毕竟,殿宇就在乾清宫的西边。只要来乾清宫面圣,大半的官员都能知道那边在干什么。

    但弘治皇帝虚心接受,坚决不改,他们能奈何?

    直到今日,大臣们一个个的进入养心殿中,这才发现殿宇已经修建完成。

    宽敞的殿宇中,正殿是7间开,进深3间,布局与宫中传统的殿宇略有不同。类似于一个大的客厅。

    弘治皇帝的御座依旧是坐北朝南,居于上首。左右两侧就是一把把的官帽椅。这是给十几名朝堂重臣们坐的。椅子面前是一条长长的条桌。

    后面再又是一排排的木椅。这是给列席会议的人员坐的。还有就是天子近臣们坐的。譬如司礼太监们。锦衣卫指挥使牟斌也可以来混个列席资格。

    群臣先后到来,不断的入座。

    座次按照文左武右的原则,各自按照大朝时的顺序,根部不会出错。

    张昭坐在武臣班次的第三位。今天其实也就四个武臣。英国公张懋、成国公朱辅,武安侯郑英,再加他。

    文臣那边刘健、李东阳、谢迁三个辅臣已经坐下。吏部尚书马文升、户部尚书侣钟、礼部尚书张升、兵部尚书刘大夏等人依次到来。

    翰林院那边的“储相”们。翰林院掌院学士吴宽,翰林学士:王鏊、杨廷和、梁储、王华依次而坐。

    张昭眼角余光扫过去看一眼,大明朝的储相阵容确实豪华啊!吴宽年纪已老,除王华之外,其余三人都会入阁。其中还有一个大猛人:杨兄。

    也就是王华为人“老实”,被刘瑾给贬黜到南京,否则以他的资历,在谢迁之后,内阁中应该会有他一席之地。他毕竟是教授过正德皇帝啊!

    …

    三声净鞭响后,弘治皇帝在太监们的簇拥下进来。朝臣全部都站起来相迎,待弘治皇帝落座之后,由首辅刘健带领着文武大臣,躬身行礼,齐声道:“臣等参见陛下。”

    弘治皇帝穿着红色的龙袍,抬手道:“诸卿免礼。诸卿中老臣不少,议事时间过长,难免久乏。朕和诸卿今日坐议国事,且先试行之。”说着,对首辅刘健道:“刘先生,开始吧。”

    皇帝主持会议,维持议事流程的当然是首辅的活儿。要商议那些事,这是早就发下去的。

    随着印刷机的出现,印刷十几份会议通知并非什么难事。很快就能印刷好。

    而决定哪些事上会,这是阁臣和弘治皇帝确定的。

    首辅刘健七十岁许,起身回话,“陛下体恤老臣等,实乃仁君。臣等铭感五内。”

    弘治皇帝高居于御座上,微微一笑,温声道:“刘先生,坐下来说话。”

    刘健坐下来,拿起会议通知扫一眼,道:“第一件事是发行弘治银元。并以银元赎买金矿、银矿。也因此要修订当前管理矿山的办法。诸位有何高见?”

    关于银元的发行,朝堂重臣基本都有共识。这可以提高国库收入。这就是所谓铸币税。

    关键问题在于如何让银元通行。

    侣钟道:“大明皇家银行发行的银元我等都见过,确实铸造的非常精美。但铸币权如何能放在个人手中?本官建议铸币权归户部所有。”

    来了。

第四百七十九章 交锋(二)

    国泰商行是弘治皇帝的,这不能动。大明皇家银行是张昭个人的,这还不能动?

    而户部尚书侣钟作为能臣,也并非是针对张昭。从户部尚书的职责而言,谁愿意把铸币权给一家私人银行?

    一枚弘治银元差不多含银量是六钱,要当一两银子用,这里面是近四成的利润啊!

    这钱难道不应该归国库吗?

    无论谁来当户部尚书,都不可能让张昭去赚这笔钱。当然,铸造技术只有皇家银行有。工部都没有。因此,需要和张昭谈一谈。这年头除非是被抄家,大臣们的私人财产还是受到保护的。

    所以,是否有人给侣尚书吹风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

    …

    刘健作为首辅,在此事上直接表态,斩钉截铁的道:“理当如此。”

    这就是张昭当日得罪刘首辅的后果的最直接体现。

    其实,一般而言,越是重要的人物在议事时其表态就越靠后。因为,如果他态度亮出来,结果事情是相反的走向,那对其声望是致命的打击。

    但此刻户部尚书侣钟高举“大义”之旗,刘健心中早有决断,因而直接亮出态度,摆明车马。这也是他观察重臣们谁和张昭走的近的机会。

    张昭一介武勋,在这样的场合当然是没有“小弟”的,事实上他就是年纪最小的人,时年十九岁。

    他只能亲自下场。

    张昭站起来,对首辅刘健拱手一礼,道:“阁老,户部当然应当拥有铸造弘治银元的权限。下官赞同。”

    张昭这话说出来,不少人都有种刘阁老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但同时亦觉得张昭很“悲哀”。

    辛苦一场,上跳下窜,又是研发制造银元的技术,又是说服天子,又是在报纸上造势,结果在庙堂之上,所有的好处瞬间被刘首辅拿走。何苦来哉?

    礼部尚书张升就觉得非常痛快。小伙子,你还跳不跳?别着急,这还只是今天的开始。

    河东派的影响力还是很大啊。侣钟成化二年的进士,和城西白马书院山长唐宽是同年。

    太监张忠嘴角慢慢的勾勒出一抹笑容,在正殿的墙角看着站起来的张昭。

    他和刘瑾有同感。这位新秦伯独占天子、东宫的宠信,那他们这些内监怎么办?

    把张昭弄下去。

    …

    …

    英国公张懋心里叹口气。设身处地的想一想,他处在张昭这个处境该怎么办?

    有舍才有得啊。

    这一大笔“横财”只能是舍弃,为等会接下来掌握大宁都司的军权打好基础。朝廷总不能吃相太难看吧?

    …

    …

    鉴于张昭以往机敏的表现,坐着的庙堂重臣们都知道他肯定要“挣扎”一下。但是,效果如何这就很难说。

    每位大臣神情、想法不一,都是看着右侧长桌前站起来穿着一身绯袍伯爵官服的张昭。

    张昭“敷衍”完刘首辅,转身面向弘治皇帝,躬身一礼,道:“陛下,臣奏请在银元上印刷陛下天颜,使得我大明百姓俱感念陛下治理天下的恩德。”

    “嚯…”

    养心殿中响起轻微的哗然。

    新秦伯张昭这是公认的跪舔皇帝,还要不要读书人的节操?还要不要大臣体面?

    好吧,他本来就是武勋,确实不用要节操、脸面。

    其实有几个大臣心里有点酸:张昭角度找得好啊。这拍马屁的水准…

    其实明代的文臣,名臣一流的自不用说。但是要说拍皇帝的马屁真不算个新鲜事。前面的成化朝就不说了。正德后面的嘉靖朝,首辅夏言青词就写的好。

    李东阳看着张昭那挺拔的身姿,心里笑着摇头。他已经知道张昭接下来要怎么做。

    腊月二十五日张昭进宫说起这事。前两天天子已经和他们几个阁臣沟通过,还拿出铭刻着他图像的银元。有图像的比没图像的银元好看的多。

    这事他们三个阁臣是同意的。这点面子能不给天子?那还谈什么君臣相得?

    但是,张昭这是第一次在朝臣面前提出来,这就占了先手。

    张昭和弘治皇帝没有就此次“御前会议”沟通,腊月底面圣时该聊的话题都聊了。这时,张昭提出来,弘治皇帝心中就是一喜,装模作样的犹豫道:“如此可行?”

    李东阳、谢迁两个阁臣表示赞同。答应了的事情,内阁自不会反悔。刘首辅七十一岁的人有点拉不下脸来。

    谢迁发挥巧舌如簧的水平,吹捧道:“陛下自御极之来,恭俭有制,勤政爱民,体貌大臣,开广言路,节用爱人,休息乎无为。于此十六年,父老称弘治之盛。

    如今,文有大明会典,遗泽后世。武有覆灭朵颜三卫,威震诸国。铸造弘治银元正当其时。厮令天下万国之臣民,知我皇明天子之御颜,流芳百世。”

    谢迁如此猛的火力,一帮朝臣们立即跟上。这也不算昧着良心说话。弘治十六年,文治武功远超前朝。他们这些大臣吹捧皇帝两句有何不可?

    也是吹捧我们自己嘛!

    弘治皇帝满脸笑容,顺水推舟的张昭道:“准卿所奏。”

    张昭高声道:“陛下圣明。臣回去就令大明皇家银行将铸造工艺进献给工部。为保证银元尽快流通天下并四周诸国,臣恳请陛下允许大明皇家银行拥有铸造弘治银元的权限。”

    弘治皇帝笑着道:“准。”

    弘治皇帝话音一落,所有人都知道大局已定。

    庙堂诸公都是老油条,宦海多年。张昭其实玩的是一个套路:他率先表奏印刷天子头像到银元上有功,所以天子要赏赐他。

    至于赏赐什么?张昭随口扯出一个“推广弘治银元”的理由,天子正好顺着他的话准奏。

    当然可以去反对天子赏赐皇家银行拥有铸币权,但你能“说服”天子吗?

    张昭愿意给技术,户部已经拿到大头。张昭只要共享铸币权而已。这点“小事”,弘治皇帝会不帮忙?真当大朝第一红人的名头是白叫的吗?

    …

    …

    首辅刘健瞥了张昭一眼,没有纠缠,开启第二项议题,“接下来讨论天下矿产的法规。谓之:资源法。”

第四百八十章 交锋(三)

    刑部尚书闵珪在首辅刘健的点名下,开始给众人讲解资源法的一些主要事项、各种规定。

    张昭坐下来,轻轻的吐出一口气。

    实话说,他被偷袭了。

    御前会议议事议程上写着发行银元的事。他不是不知道。他这两天不光是“陪着”丫鬟们玩耍,还是思考过的。只是,他思考的是如何推行银元。

    结果,户部尚书侣钟直接要把铸币权都给收回去。

    虽然在某些国家,铸币权真的不在政府手中。比如:鹰酱家的美联储。但是这在大明朝明显是不可能的。所以,张昭推测铸币权最终肯定是要分给户部。

    但没想到户部尚书侣钟直接发难,要把大明皇家银行的铸币权都给收走,要独占。

    这对他是极大的损害。其一,他立志于把大明皇家银行做成央行。没有铸币权算什么央行?

    其二,铸币权意味着小钱钱。他费心费力的搞出母版,研究机器,不得吃点利润啊?

    幸而,他抓住内阁的“漏洞”,预估内阁诸公是要在今天的御前会议提出把弘治皇帝的图像印在银元上。阁臣们出面,有点拍皇帝马屁的嫌疑。

    这事肯定是要找“小弟”出马。

    他抢先一步,把这个“功劳”拿到手,再去恳求弘治皇帝才算是保住基本盘。本来,他是可以通过把铸币权限“让度”部分给户部换取好处的。

    现在却差点翻船!你妹的。

    张昭木着脸,看着手中的会议议程。

    …

    …

    大明朝的资源法,之前的很简单,天下的矿产都是朝廷的。只允许朝廷开采。也就是工部派人,或者内廷派人去开采。

    但因为采矿经常出人命,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而朝廷的矿里出这种事出多了,毕竟,历朝历代都是要以民为本。这就很容易被人所诟病,遭遇到攻击。

    所以,官矿就逐渐的关闭。历年来逐次减少。没有大量可供消耗的廉价劳动力,想开也开不起来。

    而自古以来,华夏大地上就有一句话“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矿山就在那里,朝廷不开采,自然有私人去开采。赚来的银子再和地方官相互勾兑,就把地方占下来。

    张昭在遵化时半真半假的问那些商人:听说你们有护矿队?结果当然是没人敢回答他的话。

    刑部尚书闵珪现在念得资源法:目前大明两京十三承宣布政司下属的矿产全部收归国有。但采取拍卖的方式将经营权卖出去,同时根据产量,每年收税。

    目前,金、银、铜这三种矿必须全部卖给朝廷。朝廷以银元支付。确保金银铜不外流,保证货币的稳定。

    官方的矿场目前急需经营。同样要给户部缴税。

    而在宣德皇帝定下的大明疆域之外的土地上发行的矿山,所有权归发行者所有。在户部登记之后,即可获得大明法律的保护。而卖出矿产,同样要收税。

    这是为鼓励向外开拓。当然是由张昭提出来。他在奏章给出的理由很简单:后军都督府打下兴州府,发现燕山中的矿山,需要法律予以明文支持。

    …

    …

    小半个时辰之后,资源法予以通过。

    其中的细则还要刑部组织人手去完善。简版的先要公布出去试行。等完善之后,经过批准,就可以作为正式的法律颁布强制执行。

    这将直接影响到开平府、大宁都司、辽东都司的矿产行业。当然,还有天下的矿产行业。

    弘治皇帝宣布略作休息,上茶水、点心给群臣享用。要更衣的也可以去。

    休息十分钟后,接着进入下一个议题。

    首辅刘健道:“接下来是关于蓟镇、辽东、京营、十二团营、腾骧四卫、宫中禁卫更换兵器的事宜。具体详情,还请刘兵部说一说。”

    刘大夏轻轻的咳嗽一声,看得出来,数朝老臣对今天这样坐着议事有点不大习惯,当然更舒服就是,拿起面前早就准备好的资料,道:“这件事上次已经讨论过。我再回顾一二。

    新秦伯张昭上奏朝廷。国泰商行技术革新,能够量产一种钢材,用来打造刀具极其的锋利。军中最常见的雁翎刀,按照国泰商行的产能,一个月能打造出约一万把。

    因而,张昭上奏朝廷,请求将京师附近的冷兵器军队更换装备。现在的问题是,向国泰商行采购雁翎刀等制式武器的银子从何而来?

    我的意见是,应当让国泰商行将炼钢技术交给工部,由工部组织工匠冶炼兵器,再发放给京师附近的军队。

    而且,国泰商行应该停止冶炼军中制式武器,免得流传出去对大明造成损害。据我所知,张昭已经当众允诺,要把此刀卖给奴儿干都司下属的首领们。”

    刘大夏的话音刚落,武安侯郑英就嗤笑道:“有些人想赚银子想疯了。把念头打到朝廷身上来。”

    礼部尚书张升直接怼张昭,“新秦伯,朝廷虽然授权你便宜行事。但后军都督府还归不归朝廷管?本官听闻你已经下令将蓟镇淘汰下来的旧兵器倒卖给海西女真四部。”

    说着,径直站起来,道:“陛下,臣以为朵颜三卫已灭。当收回张昭便宜行事的权力。”

    三人连击,形成对张昭的围剿。

    上次御前议事,张昭在开平,李东阳和英国公张懋说了几句公道话:你早点给京师附近的军队换装不就行了,还怕流传出去?国泰商行是谁的,你们不知道?

    当时,弘治皇帝表示再议。

    这次张昭就在殿中,自然不会有人帮他说话。小弟就得有小弟的觉悟啊。

    张昭对“图穷匕见”的礼部尚书张升和“不思进取”的兵部尚书刘大夏也没客气,心里盘算了一下,道:“张尚书是不是读书读的连算数都不会?

    按照诸公刚刚讨论的资源法,后军都督府拥有兴州府勘测出来的几座金矿,其储量丰富,但是拍卖出去,二十年的产权经营,能拍卖多少银子?

    后军都督府发行的战争债券一共有484万两白银,外加10%的收益,总计要偿还532.4万白银。

    你不希望后军都督府便宜行事,这些债务还不起,你负责?天底下有‘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吃草’的道理?

    我建议张尚书还是多出京走走,实地考察,不要总是据闻、听说。人云亦云,很丢大明礼部尚书的脸。”

    张昭“骂”完张升,看向刘大夏,“刘兵部的意思是,兵部没钱,所以被将士们换好刀?”

第四百八十一章 交锋(四)-刘大夏的反击

    刘大夏对张昭的“话术”很警觉,六十六岁的老臣冷眼看着张昭,冷声道:“本部的意思是,朝廷若有银子当然要给将士们更换更好的武器。”

    张昭嗤笑一声,朗声道:“世人皆道刘兵部乃当世之能臣,以本伯观之,刘兵部徒具其名耳。

    刘兵部上任之初,就曾上书言到国力疲敝,民穷兵乏,陈叙兵政十害。乍一看,刘兵部也是知兵之人。但是细究呢?

    刘兵部所言,无非是要废除弊政。但废除弊政后,你对相应事务的解决办法呢?拿不出来!

    譬如,你作为兵部尚书,弘治十五年给天子上书军中将帅克扣军饷严重,那为何你上任近一年,为何不派员去核查?

    再譬如,为何明摆着给将士们换装是好事,刘兵部你却要拖拖拉拉,等着工部慢慢铸造兵器,而不去主动想办法解决呢?

    说白了,你这个兵部尚书就是在吃历年前任大司马们的老本,只会做减法,只会等、靠、要。

    所以说,你这种夸夸其谈,尸位素餐,不解决实际问题的大臣,本伯实在不知道阁下是如何混出一个‘能臣’的名号?”

    张昭其实也在扯淡。

    明朝军中克扣军饷的问题没那么简单的。不是说将校们都是黑心肠,而是军饷自兵部开始拨付起,未必就是足额的!而且,每给人经手一次,就要克扣一次。

    张昭的新军营就尽量减少中间环节,直接由兵部拨付。新军营内部当然无人敢贪腐。就这样,新军营大部分军饷还是靠国泰商行拨款解决的。

    所以说这是一张利益的大网,甚至可以说深入人心的潜规则。刘大夏仅仅靠他一个人,然后依靠兵部这漏风的行政体系,根本没有办法解决。

    当然,张昭看刘大夏确实是真心不爽!

    这人真的是不干活。整天就知道摆一个名臣派头,谈什么革除弊端,然后呢?特么傻子都知道明军中问题一大把,到处漏风,但是仗还打不打?

    整天抱着个文臣的思维:镇之以静,休养生息。你不想打,人家鞑靼人可是年年要来抢东西的!

    在兵部尚书这个位置上却不干活,光想着逃避战争、防御来得到和平。这能行?

    要说困难,无论哪个年代哪个时期,军队建设都有困难。没有任何一个国家的军队,几十万大军都是精锐。精锐部队肯定是少数。

    比如,鹰酱横霸全球,军费富裕到采购一个咖啡杯用1280美元,他五大战区也不都是精锐吧?他真要都是精锐,还在我们海边晃什么,直接就上来了。

    所以,军队中各部论装备、待遇肯定不是一碗水端平的。战斗力也是。刘大夏天天就知道摆烂。你好歹做点事啊!

    比如:明朝的国情这么差,戚家军怎么练出来的?军费不是戚少保自掏腰包的吧?人家胡宗宪怎么就知道支持戚继光啊?张居正怎么知道啊?

    所以说,刘大夏关于军队建设这一块根本就没有方针、政策。他还停留在“找茬”这个小朋友的阶段。没有一丁点的主观能动性。就是个垃圾!

    占着茅坑不拉屎,还要扯后腿!

    张昭骂他“尸位素餐”这还真是骂的太文雅了。

    …

    …

    刘大夏一代名臣,当然是要脸的。给张昭喷一通,内心里怒火中烧。但保持着面色平静。

    他讥讽的道:“张大人既然说的头头是道,那老夫这个兵部尚书你来做。”

    当即,起身走到堂中,跪向弘治皇帝,免冠叩首,一脸悲愤的道:“臣年迈,请乞骸骨。”

    一帮大臣静静的看着。

    实话说,去年刘大夏和张昭交锋时,搞这种“以力胜之”的套路,大家还是很兴奋的。都知道“帝心方在夏”。

    弘治十五年初,刘大夏被征召为兵部尚书,屡次推辞,当今天子不许,这才“勉为其难”的上任。而且上任之后,立即受到重视。天子时常征询各种政务并委派给他执行。

    在外朝之首吏部天官马文升老迈的情况下,刘大夏俨然外朝第一大臣。

    然而,在此时刘大夏搞这一套,满座诸公连惊叹声都懒得发出。

    因为,这对张昭没有哪怕一丁点的杀伤力。张少侠才是当前弘治朝第一红人啊。

    比圣眷,这有一点可比性吗?

    答案,他们用屁股都猜得到。

    …

    弘治皇帝高居于御座之上,一看到张昭开始骂人就颇感无奈,果然,还是要他来调解。训斥道:“张昭,刘尚书为国操劳,如何能说是尸位素餐?御前议事岂能无礼,罚俸一年。”

    张昭认罚,谢罪后坐下来。

    这也就是张昭。换个人敢在朝堂上这么“放飞自我”,结局是不可预料的。

    诚然,大明朝是非常自由的。大明朝的朝堂诸公但凡撕破脸皮开始吵架,用词都不会客气。扣大帽子谁不会啊?

    但那是同级别的大佬,谁也奈何不了谁。张昭现在的实力固然是强横,但在众大臣们的认知中,你一个十九岁的伯爵,和兵部尚书对上,还是属于下官。

    下官在朝堂上骂大臣当然是非常爽的。该大臣还得在御前免冠叩首,自请求去。

    但是,这只是一种政治姿态啊!真以为大明朝堂能这么玩啊?

    比如:被骂的该大臣接下来不找借口整你?所以,很多时候都是骂人一时爽,然后火葬场。

    当然,你要是职业喷子(科道),身上有执照上面有大佬,那确实可以不怕。但数数大明朝这一百多年,靠骂人出名、上位的言官有几个?

    而且,被皇帝训斥,大半的大臣都会要凉。

    君不见,成化天子不喜欢王恕,终成化一朝把他放在京师之外。嘉靖皇帝不喜欢杨慎,致使他临死都不得归乡。

    但张昭没当回事。他这个下属如果表现太完美,弘治皇帝也会有压力啊。现在这样就不错。他一样会冲动犯错。

    弘治皇帝再温言宽慰刘大夏,道:“朕素知卿之能。国家大事亦要借重爱卿才能。”

    刘大夏不肯起来,道:“臣确实年迈,才具不足以领兵部之事。恳请陛下允许臣归乡,以免在朝堂之上受人侮辱。”

    弘治皇帝顿时有些为难。

    他袒护张昭,终究是令大臣们不满。

    压力现在给到他。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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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帝国的崛起介绍:
弘治十三年夏末秋初,宅男理科生张昭穿越来到明朝。瑰丽的历史画卷徐徐展开。在这繁华,美好,欣欣向荣又潜藏着王朝危机的时代,张昭一路青云直上,手持权柄,上佐天子,外镇四夷,书写属于他的华彩乐章。五千年的治乱循环,明亡后华夏文明的沉沦,我来了,这一切都将改变!推荐九悟完本的老书,均订过万,《奋斗在红楼》九悟书友群:312484933.进群验粉丝值。只要订阅了九悟的书即可。明帝国的崛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帝国的崛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帝国的崛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