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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九悟     明帝国的崛起txt下载     明帝国的崛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二十九章 张泰平的苦闷

    张泰平时年十四岁,这些年过去,身高有所增长,但依旧是个小黑胖子的模样。

    他是张昭的前长随,他母亲朱大娘在张昭府里当内管事。原来管着账房,现在被调整管着府内的人事和工资发放。所以一路上畅通无阻。

    “张相公,这边请。”

    韩娘子结束今日的当值,准备回家,正好小丫鬟来报说张泰平求见少爷。她便顺路带张泰平进去。府里如今楼阁屋舍连绵,外面人乍一进来,肯定找不到路。

    “韩姨客气,我不敢当。”

    张泰平客客气气的对韩娘子行礼。四年的时间过去,恍惚如隔世一般。他当年曾将二十四岁身材曼妙充满着成熟风情、皮肤黑的韩娘子视作梦中女神。

    现在韩娘子二十八岁,常年在内府里当管家。养移体,居移气。她的皮肤变得白皙许多。且身上那股成熟女人的丰韵更甚。

    韩娘子轻笑,她已不是那个刚来张府里小心、胆怯的心态,落落大方的道:“那我便托大,叫你表字:公业。”

    她不仅仅个张泰平的母亲朱大娘是同事。当年她在小安镇中的小院里服侍少爷、夫人时,身边带着女儿,还帮张泰平洗过衣服。而女儿和张泰平还一起给夫人、方姨娘教授读书。

    张泰平笑起来,露出两颗白牙,“如此最好。”跟着韩娘子走在雕梁画栋的屋舍、院落中,问道:“韩姨,小霞…她还好吗?”

    韩娘子脸上闪着幸福的光芒,一副埋怨的语气道:“她好什么好?在学堂里比男孩子还厉害。”

    有些事情,她心里清楚。有点青梅竹马的意思嘛!但丈夫(方贯)给她说过:张泰平此人看似聪颖,资质出众,但他疏远过大帅,眼界很差,这辈子不会有什么前途。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这文绉绉的话,难为丈夫能记住。她是听不懂的,心里是拿定注意,不想让女儿这辈子和张泰平有什么牵扯。

    张泰平还想再说,韩娘子得体的笑道:“到了。公业你先等一会。我进去看看。”

    这段偶然开启的谈话就此结束。

    张泰平心中充满着难言的惆怅感。他似乎和往日的生活做了一个切割。没有了战场上的血腥、恐怖,他求一个安稳、出身,但是对是错呢?

    …

    …

    张昭正在山腰的一处小轩中和英国公第三子张铭见面。

    “我明日去你们府上和英国公谈。张兄此去军事学院学习,我预祝张兄顺利毕业。”

    张铭笑呵呵的道:“谢子尚兄吉言。以后两府的沟通,就需要子尚兄和家父直接谈。”

    大明皇家军事学院在京师北面几十里的顺义县城中。而且对学员实行的是军事化管理。

    张昭笑着点点头。

    结束和张铭的交谈后,张昭让钱宁等一等,叫张泰平进来,吩咐长随上茶,做个手势示意他落座,“平安今天有事来找我?”语气一如既往的亲和。

    张泰平心中有些难过。他跟在张昭身边数年,非常清楚张昭越是对人客气、礼貌,其实反而约是疏远的表现。低着头道:“少爷把张鹤龄教训一顿,满京师都在叫好。我在府学里读书听到消息,特来向少爷道贺。”

    张昭笑笑,“有心了。”说着,顿了顿,端着茶杯在小轩窗边坐着,“我去年一年在外征战。今年你来拜年时也没有细问你。你如今科举到哪里了?”

    张泰平恭敬的道:“已经通过府试。就等明年秋的院试。”

    弘治十七年各布政司要在秋季举行乡试,并不会举行院试。

    张昭道:“挺好的。你读书还是很有天赋的。”

    闲聊片刻,张泰平识趣的告辞。

    张昭轻轻的摇头。张泰平太急于求成,有点浮躁,哪里有好处就往哪里钻。

    这世界上哪有一蹴而就的事,不耐着性子坐板凳哪有日后的一鸣惊人?他编练新军,四年之内扶摇直上至有今日。但他是有前世的积累啊。不过,他不打算再教张泰平什么。

    他对张泰平的恩情还不够么?该疏离的时候,也没见张泰平念他什么旧情。

    …

    …

    黯淡的夜色中,张泰平情绪异常低落的离开新秦伯府。只是脸上并没有展露出来。

    曾经被他视为兄长、楷模的少爷,不再视他为心腹,给予他人生上的指导。他当初选择离开真的错了吗?可是,他在战场上真的害怕啊!

    张泰平的住处在新军集中的一处小院里。他并没有和母亲同住在新秦伯府内的宿舍楼。

    新军集这里居住着大量新军相关的人员。譬如他这样的“家属”,还有指着新军吃饭的一些人:粮油供应商等等。约有四五万人,异常的繁华。

    张泰平刚到家门口,便看到一辆精美的马车停着。

    “张公子。”马车上下来一个娇俏的丫鬟,笑盈盈的喊道,“我家小姐特意来看你呢。”

    说话的是青龙乡东刘村刘小娘子的贴身丫鬟。

    张泰平心里诧异,对马车行一礼,道:“请刘小姐进来喝杯茶。”

    这在明代其实是非常不合礼法的。哪有夜色中小娘子到男子家中拜访的?而男子更不应该邀请她到家里去坐坐。这是要干什么?只怕瞬间就有流言蜚语出来。

    不过,如今京师风气日渐开明。随着京师纺织厂的产能全力扩张,大量的女子到京师来做工。像新军集这里,这会晚上七点许,镇上一样有女子行走。

    京师治安经过每年一次的“清扫”之后,非常不错。“夜不闭户、路不拾遗”这种风气,还是要靠强力手段。

    刘小娘子前来并不算突兀。而她和张泰平是同乡,且渊源很深,一直有联系。当初张泰平去京西白马书院读书,就是她从余夫子那里要来的推荐书。

    刘阿娇生的很美,进屋之后两个丫鬟铺开带来的酒菜。她一身淡蓝色的上衣搭着马面裙,中等身量,纤秾合度,开门见山的道:“妾身今日为你的将来而来。”

第六百三十章 谁算计谁

    张泰平对“虚言恐吓”这种套路早就免疫。这东西他在同学交往中见得多。

    而且,他在白马书院一年多的时间,周围同学各种嘲讽暗刺,他都闷头读书什么都不管。虽然只有十四岁,但他的心态、城府都历练出来。

    “刘姑娘要谈什么?”

    张泰平笑笑,给这美丽的二十岁小娘倒杯酒。

    旁边的丫鬟们将蜡烛点燃,端过来。作为知行酒行的高粱供应商,刘家的条件还是不错的。这些年资产膨胀,算上土地、流动资金合计约在千元上下。蜡烛自然是用得起。

    刘阿娇容貌如玉,脸色平静的道:“妾身听闻张伯爷昨日把寿龄侯张鹤龄踩在脚下,行情见涨,所以特意来见张公子。想问一问张公子,如果有人背叛过你,你还会重新接纳吗?”

    刘阿娇是看着张泰平怎么“疏离”张昭的。对他的性格、为人把握的非常准确。

    张昭如今炙手可热,张泰平焉能不想着重回新秦伯府?但是,可能吗?

    “背叛”这个词有点刺疼张泰平的心,不快的道:“刘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阿娇不答,如玉的俏脸上依旧清冷,径直道:“张公子若想重新赢得张伯爷的信任,可以仿照李幽的做法。”

    张泰平沉默的喝杯酒。

    李幽李子远在顺天府府学中的名气还是很大的。其一,此人是府学李教谕的弟子。其二,此人虽然性格狷狂,不像正经的读书人,但确实有本事。

    其三,此人兜里有钱,时常请同学去青楼潇洒。据闻连京中花魁都请来陪酒。一场酒不下两百元。如此豪阔,在府学中自然有人为他扬名。

    此人不久前去国子监报道。京中传闻,国子监即将改革。

    张泰平最终没能抗住诱惑,问道:“李幽如何做的?”

    主客之势,就此易位。

    刘阿娇展颜一笑,笑容在烛光下明丽无端,散发着难言的美人风情。张泰平看得目光有些发直。

    余夫子传信来:她如果想复仇的话,最好把张泰平控制的严一点,此人将来肯定会非常重要。

    此时看来张泰平还是那个人,并没有因为读书有什么长进。一个人的性格很难改的。

    “看什么?小屁孩!”刘阿娇伸出手指,在张泰平额头上用力的点了一下,再若无其事的举杯饮酒,道:“李幽当日和张昭起龌蹉,远走九边游历。结果是张昭返京后成为手握重兵的大将。他却还只是个秀才。

    因其老师府学教谕李相铎求情,他这才在张昭面前有一席之地。随后数年,他卖力的为张昭办事,没见寿龄侯砸店铺泄愤,都要点着他名下的店铺砸?”

    张泰平有点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走李教谕的门路?”

    刘阿娇赞许的笑道:“孺子可教。”

    见她娇俏的模样,张泰平心里方才压着的荡漾又起来,抱怨道:“刘姐姐你瞎说什么。我已经十四岁,这个年纪都可以定亲成婚了。哪里还叫孺子?”

    说着,倒一杯酒和刘阿娇共饮,闲话着南口村中旧事,饮下数杯酒后,带着微醉的酒意道:“刘姐姐,按理说我是不该说少爷的坏话,他于我有大恩呐。

    但是,我不过是想读书不想上战场,这有什么错?他和夫人把我放在张府的私塾里读几个月的书,不闻不问。我当时有多绝望你知道吗?

    是啊,三少爷虎子也在私塾中读书。可是他是少爷的亲弟弟,将来肯定有安排的。我一个叛逆的长随,将来怎么安排?他难道没有磨一磨我性子的想法?

    姐姐,你给送来白马书院的推荐信,我难道不应该去试一试吗?那可是京西有名的书院。到这时,府里才有话说,少爷准备安排我去府学读书的。嘿。”

    张泰平心中愤然难言,看着刘阿娇那美丽的瞳孔,她真美啊,顺势握着她的手,道:“姐姐,就为这事他便不待见我啊。要知道我在白马书院一句他的坏话都没说过。

    为这,我在白马书院待不下去。只能转头来府学读书。呵呵,府学的教学质量哪里有白马书院好?若不是我自己天赋好,这个童生功名都不知道要蹉跎几时。

    你说我心里应不应该愤慨?但不敢啊,不能啊!”

    刘阿娇忍着心里对此人的鄙视,如姐姐般探身,温柔的拍拍张泰平的背,轻声道:“我爹给张昭打死在县牢里。你说我敢恨吗?”说着,揉揉眼睛,娇柔无比。

    清香萦绕,张泰平“情难自禁”,很冲动的将刘阿娇紧紧的抱着,呢喃道:“姐姐,将来我保护你。”

    刘阿娇仿佛受了惊吓,娇柔的想推他,“平安,你快放开我。我拿你当弟弟的。”

    张泰平哪里受得了这个?他已经上头了。

    夜里的蜡烛光跳了跳。两个丫鬟早早的离开,并把客厅们关上。

    有些事情是早计划好的。

    …

    …

    张昭并没有将张泰平傍晚时的来访放在心上,这位前长随在他心中地位已经不高。第二天上午九点许,在明媚的春光中抵达南城宣北坊的英国公府中。

    “张伯爷…”张懋的长子张锐带着两名仆人等在府前的街口迎着张昭。这是对枢密院副使、军方大佬应有的尊重。

    张昭从马车上下来,和四十多岁的张锐打招呼,拱手道:“见过小公爷。”

    “岂敢当伯爷这样的称呼?伯爷若不嫌弃的话,咱们从三弟那里论,平辈论交。”

    张昭微笑着点头,“行啊。”百年世家确实有点东西啊。不过他上门来拜访,本就是敬着英国公张懋的意思。

    “子尚,请!”

    张锐拱手一礼,翻身上马,在前面带路。因为英国公府挺大的,这一条街都是他们府里的。

    “请。”张昭坐回到他的六俊马车中,跟着张锐走侧门到英国公府中。

    英国公张懋穿着便服从花厅外进来,笑呵呵的和张昭寒暄道:“老夫身体不好,懒得去五军都督府那里。劳子尚跑这一趟啊。尝一尝这龙井茶。”

    张昭和英国公张懋这是第二次私下里接触。第一次私下里接触是他不久前来谈设立枢密院的构想。他和英国公达成合作协议。大明武勋集团因此而发出一个声音。

    张昭依言品着茶。

    茶香袅袅,映照着他朝气蓬勃且英俊的脸庞。四年的时间,张昭从一介平民,已经足以和大明朝传承百年的“上公”世家家主平起平坐。

    闲话两句,张懋道:“子尚,枢密院建在哪里可有好去处?”

第六百三十一章 密谋

    “不知道国公可有看好的地点?”

    张昭对在哪里设枢密院新址并没有特别的执念。他反正去坐班的时间会比较少。

    他的主要精力还是会放在京师大学、军事学院、中级学堂、京师纺织厂、开平钢铁厂这些地方。

    枢密院这里搭好架子,按部就班就可以。

    英国公张懋微笑着捻须,道:“听闻子尚给天子建议要在京西修园林。那不如放在京西好了。”

    他的消息并不闭塞。相反,非常的灵通。

    张昭笑着点头,“那就请国公派人定址。我这边回头把新园林的大致区域送来。”

    京西北这一块风景秀丽的区域,他其实都基本圈占完。大致范围是从清华园、燕大到圆明园、熙和园、香山。满清时,这片胜地全部是皇家园林,有“三山五园”之称。

    当然,京西风光怡人、锦绣天城,这里在明代中期早就已经是私家园林众多。

    张昭圈地归圈地,不会强夺别人的园林、土地。做人还是要有点底线。

    如今京西这里地势。张昭本人住的地方,大致是今清华园的区域。而京师大学的地盘就是燕大。张昭要给弘治皇帝建园林的区域是燕大西边的“圆明园”。

    圆明园往西,挨着香山的“颐和园”一带也正在被他圈起来。当然,挨骂是少不了的。

    张懋哈哈一笑,道:“如此甚好。”

    正琢磨着怎么投桃报李时,听张昭道:“我还有一事要请国公定夺。武安侯郑英素有知兵之名。如今南京兵部尚书王轼屡屡请求致仕。他确实也是年事已高。咱们枢密院要早做准备。武安侯可以去云贵一带任个总兵。”

    张懋微怔。张昭这还真是记仇啊。京师中谁都以为张昭整完张鹤龄,弘治十七年这开场大戏就算唱完。张昭回头就踩郑英一脚,真要把他送到南边去吃苦头。

    张懋琢磨了一会,道:“子尚,郑英祖上与我颇有交情。可否放他一马?”

    张昭拱手道:“非是我不给国公爷面子。郑英纵容儿子纠缠我爱妾,做得太过分。”

    张懋苦笑着摇头,“你啊…”话都说到这份上他还能如何劝?

    …

    …

    张昭和英国公谈完,调令在第二天很快就下去。

    按照枢密院的章程,要在枢密院下设数个机构,来替代五军都督府和兵部的职能。

    现在办公场所都还没有定,但是枢密院下属的“文秘机要司”已经设立,就在张昭所管辖的后军都督府中办公。专职各种文书往来,上传下达。

    人员也是之前后军都督府里的幕僚、文书。英国公再将中军都督府的幕僚、吏员合并过来。其余三个都督府的官员和吏员都要等着重新考试、任用。

    没办法,谁让张昭和英国公张懋两人任枢密副使呢?

    上午,清冷的武安侯府中。

    调令直接下发到武安侯郑英手中,由“文秘机要司”的一名九品检校送来,拿了签收回执就离开。

    郑英接了“贵州总兵”的任命书,撒手丢在正厅的桌几上,气咻咻的转身去内书房中。

    郑英的次子郑纲陪着父亲接待枢密院来的文书,见父亲离开,拿起桌几上的文书看了几遍,垂头丧气的坐在木椅中。

    “这狗日的张昭真是很啊。竟然要把父亲调到那穷山恶水的地方去。那父亲去贵州,武安侯府在京中怎么办?那不是任人拿捏?”

    “二少爷…,定国公府的世孙请你去饮酒。”正厅外的管家来喊了一声。

    郑纲从沮丧的情绪中回过神来,走出正厅。此刻京城里正是仲春时节,阳光暖和,他却感觉到寒冷。心中有着悔恨,“大哥,你惹张昭干什么?”

    他大哥被阉割,肯定不可能继承爵位。他得到机会。但是被打压的武安侯,他继承着有什么滋味?

    听闻五军都督府的都督,以后都得有实战军功才能担任。且地位会大幅下降。

    …

    …

    郑纲到定国公府见徐光祚,精气神有些萎靡,在花厅前见面,拱手见礼道:“见过徐世兄。”

    徐光祚挽着郑纲的手,笑着道:“刚听闻张昭要将令尊打发到贵州任总兵,我是担心世兄心情不畅,邀请世兄前来饮酒。”

    五军都督府不说是筛子,但在老牌勋贵世家眼中其实并没有多少秘密可言。

    定国公徐永宁已经病重在床,延绵数日,徐光祚今年肯定要袭爵的。郑纲有点受宠若惊,道:“多谢徐师兄。”

    到花厅之中,酒菜已经齐备。

    成国公府的次子朱凤、顾耀诚、阳州先生三人正在闲聊,等两人进来后纷纷落座。

    酒过三巡,徐光祚说起他邀请郑纲、阳州先生来的真正目的,怎么可能是为帮助郑纲散心呢?他还有糟心事一堆呢!

    “郑世兄,张昭如此践踏贵府的尊严,只怕令尊调任贵州总兵后,他还会有新的动作。不可不防啊。”

    郑纲喝几杯酒,给徐光祚关怀一下早就晕晕乎乎的,苦闷的道:“不瞒徐世兄,我心里很担心,但是没有什么主意。”

    顾耀诚插话道:“请恕在下直言,郑世子,眼下就有一个机会就怕你不敢做。”

    “哦?”

    顾耀诚道:“令尊被限期十天离京吧?假设令兄在令尊离京前突然暴毙呢?”

    郑纲睁大眼睛,呆立在当场。这…

    朱凤大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旁边坐着的阳州先生。他的妹妹就是郑宏的妾室。阳州先生额头上的青筋猛的一跳。他又不是郑纲这样的蠢人,如何不明白呢?

    徐光祚佯怒道:“叔时,说什么呢?那有这样出主意的。郑师兄喝酒,来喝酒。”

    一场酒宴散去。

    阳州先生往京西的白马书院去见师叔唐宽。

    郑纲则是浑浑噩噩的回府。他心里有一个很魔鬼的念头不但的在响起:“又不要你动手,你担心什么?只是配合一下。”

    “他一死,这府里上上下下,将来不是你做主?这是你儿子将来考虑。”

    “你忘记当年他怎么打你的吗?”

    徐光祚、顾耀诚一起送朱凤出府,走在幽静的院落中,随从们远远的跟着。

    朱凤道:“郑纲敢不敢动手?”

    徐光祚嘿然一笑,“那可由不得他。张昭想把武勋集团都架空,全部军官从军事学院选拔,咱们能不反击吗?”

    朱凤点点头。这次改制中,成国公府连御前议事会议的席位都丢失。

    顾耀诚在一旁听着,保持着安静。心里却是一晒:徐世子做事还是没有涉及到本质。这样斗来斗去有何用?张昭有多么得圣眷还可不见吗?

    想想张昭怎么对付张鹤龄的?要杀人见血才行。

    想要张昭死的人很多吧?

第六百三十二章 说法

    阳州先生一路赶到白马书院中。

    二月中旬,书院里的学生们都已经回来读书。杨柳青青的道路旁书生们都行色匆匆。

    弘治十七年是乡试年。白马书院的书生们都在忙着准备秋天的乡试。

    阳州先生穿过庭院,在小书童的带领下,到师叔唐宽休憩的小舍中。

    “师叔,定国公府世孙徐光祚、成国公次子朱凤一起密谋,想要叫武安侯次子郑纲下手把郑宏杀死。”阳州先生一边灌茶水,一边紧张的说道。

    因为这事说的轻巧,实际上是要他妹妹当这个“杀人凶手”。他妹妹是郑宏的小妾。他这个做哥哥的怎么可能不紧张?而且大概率是要他和妹妹去谈。

    唐宽一头白发,穿着灰色的道袍,大儒风采十足,慢悠悠的喝着茶,片刻后双眼认真的看着阳州先生,“子车,此事可以做。”

    阳州先生犹豫的道:“师叔…这…”

    唐宽一看他这幅瞻前顾后、犹犹豫豫的模样就来气,瞪眼道:“张昭乃是儒教大敌,我都不惜此身。你有什么好推脱的?此事你和他们配合就是。那帮子武勋给张昭釜底抽薪,丧失权柄,岂能不反抗的?敌人之敌,便是吾友。”

    阳州先生被训的低下头,心中不愿意但捏着鼻子道:“是,师叔。”

    …

    …

    张昭是在香山上看修建道观的地形时接到武安侯前世子郑宏死亡的消息,沉吟了一会,奇怪的道:“自杀的?”

    随行的道士、裴贯中、工匠、亲卫们在分散在山道中。

    王武站在山坡前,嘿嘿笑道:“估计不可能。好死不如赖活着。要自杀早自杀了,哪里用的着等到现在?”

    被张昭从开平城召回京师的林文宁长长的马脸上带着无语的表情,这么大的事,王小二还乐呵呵的。拱手一礼,沉声道:“大帅,这事八成会算到你头上。”

    林文宁是张昭的智囊,兼左膀右臂。张昭心里是认为他是最适合在开平城中统筹全局的人物。但是人都是有点私心的,老林宦海沉浮一辈子念念不忘的就是做官。

    他如今组建枢密院,肯定是要给林文宁枢密院中的高位,依次来慰劳自己这位部下。新建的“文秘机要司”、“军法司”便是归他管。官名:枢密主薄,官阶,正二品。

    王武道:“嘁-,这事和大帅有什么关系?还讲不讲基本法了?”

    林文宁摸着额头,无语的道:“小二,这事不是闹着玩的。大帅刚刚要把武安侯郑英调走,他就死了长子。这事在人情上说不过去的。他若是在天子面前哭诉,当日伤人的案子便要重查。而阁臣、部院那边可能发难。你赶紧安排许杰他们去开平城中,免得卷入其中。”

    以林文宁的水平,一眼就将徐光祚的“图谋”看穿。

    这件事的关键不在于武安侯郑英的去留,而在朝廷如果重新查阉割长子的凶手,压力就会汇聚到张昭这里。

    王武这才认真起来,看向张昭。见张昭点头,赶紧下山去安排。

    跟着张昭来勘探道观地址的道士崔志端穿着太极八卦的道袍过来,做个道揖,“无量天尊。张伯爷,贫道已经选好地址。可以下山了。”

    张昭也不为难这老道,他只做监工。想要一座道观赚弘治皇帝二十万两白银那想都别想。其余专业问题,他是不过问的。点头道:“走吧。”

    弘治皇帝想在大明门外建一座“延寿塔”。二月里刚被大臣们劝住。而在香山上建“长生观”,这事就显得很急迫。

    下山后,张昭和林文宁坐同一辆马车回城北的新军营。

    林文宁叹道:“大帅,天子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啊。”又尽心的为张昭筹划,士为知己者死啊,“郑宏之死,大帅要小心应对。最好是主动进宫和天子解释一二。”

    张昭笑笑,道:“老林,这事我有点其他想法。不着急把它消灭掉。有些敌人非得是跳起来,我们才有机会不是?

    前些时间大宁、兴州(今承德市)来报,鞑靼人在开春之后蠢蠢欲动,恐有掀桌子的迹象。大宁总兵、定西候蒋骥的军事水平我是信不过的。

    一旦让鞑靼精骑突破大兴安岭防线杀到松嫩平原上,我们去年一年在东北就算白干。所以,大宁都司的军权,还是要交给吴臣。”

    林文宁微微一愣,和张昭在马车里商量起来。

    张昭也是只有一个大致的想法,还需要林文宁帮他查漏补缺。

    …

    …

    二月十九日的傍晚,武安侯府中哭声一片。

    虽然有长辈建在,郑宏终归曾经是武安侯府的世子,有妻儿,因而在这天下午在府中的偏院里设了一个小小的灵堂,供亲朋好友祭奠。

    武安侯府虽然“没落”,门前冷落车马稀,但这等大事,各勋贵府上还是要派人来吊唁。

    大明朝的武勋集团,内部早就相互通婚。想想看红楼梦里的四大家族,错根盘节啊!

    想要保住家族的权势,联姻是最没用的手段,但却是最常用的手段。

    郑纲在前院里招待着英国公张懋的长子张锐,看着灵堂里的大嫂、侄儿,心里头忐忑不安。

    “世兄,节哀。”张锐年纪大,四十多岁,轻轻的拍拍郑纲的肩膀。

    郑纲气色不佳,点点头,沙哑着声音道:“谢张世兄。”

    张锐颇为诧异的看郑纲一眼,看不出来他们兄弟感情不错,道:“白发人送黑发人,世叔那里我就不去见了。请你代为转达。”

    “嗯。”

    此刻,武安侯府的后院里,老封君正在上房里痛哭,时不时的锤着床板,“我的孙儿啊,你怎么就想不开呢?”

    武安侯府的女眷都在这里陪着老封君哭。

    郑宏的死,在武安侯府中定义是“自杀”。至于到底怎么回事,反正当家人郑英是这么说的。

    郑英跪在地上,木着脸,“母亲节哀。儿子这就去御前为宏儿讨一个公道。”

    说着,磕了三个头,带着亲随,骑马进城,往西苑去找弘治皇帝“伸冤”。

第六百三十三章 发难(上)

    弘治皇帝最近住在西苑万寿宫中疗养,消息稍微灵通点的大臣们都知道。

    武安侯郑英在夜色中从宣武门进城直奔西苑而去。

    到西苑的西安门外,跟随郑英多年的亲随服侍他下马,低声道:“老爷,世子的死很蹊跷。”

    话说一半就不说。毕竟此事很敏感,他唯恐刺激到主人。

    郑英知道长随的意思:如果在天子面前闹,万一天子派锦衣卫或者东厂去验尸呢?那不是自杀,而像是毒杀。

    郑英拍拍自己的亲随,沙哑着喉咙道:“我知道。”将马缰丢给长随,走进西苑中。

    长子的死怎么回事,他心知肚明。但他不想去贵州任总兵,因此将长子的死定义为自杀,这样他才好“操作”。

    月色之中,西苑的园林、殿宇、水泥大道仿佛披着一层朦胧的光。郑英到万寿宫前,说明来意。稍后就见锦衣卫指挥使牟斌出来。

    “牟大人…”郑英奇怪的拱手一礼。他这个落魄的右军都督真不如锦衣卫指挥使。

    牟斌一身飞鱼服,笑呵呵的回礼,道:“武安侯,你的来意天子已经知道。令你明日来万寿宫中和新秦伯质对。”

    郑英默然不语,天子到底还是偏向张昭啊,从袖口里拿出数张百元纸钞悄悄的递给牟斌,“牟大人,天子可还有其他旨意?”

    牟斌不动声色的收下,就在万寿宫的门口于月色下和郑英说话,“武安侯,你府里出这么大的事,我自然要报知天子。

    我下午时就来万寿宫。正好有公公通传你求见,天子让我出来和你说一声。武安侯,天子有些累了。”

    “多谢。”郑英拱手一礼,离开西苑。他听懂了,天子不让他闹。但是,他不想离开京师。

    …

    …

    上午时分,张昭刚陪着娇妻婉儿吃过早饭就有太监张忠来传口谕。

    张昭吩咐长随丁赞给张忠拿车马钱,随口问道:“天子还召了那些重臣?”

    张忠是大太监陈宽的干儿子,他的立场和干爹并不完全一致,大势不可逆转啊,亲善的道:“伯爷,除武安侯外,三名阁老,刘兵部,英国公、成国公都在。”

    张昭点点头,换上大明伯爵的绯袍,坐马车到西苑中。

    万寿宫的偏殿中,张昭刚到,就被李东阳喊过去,“子尚,此事是否是你所为?”

    几名文臣目光灼灼的看着张昭。

    张昭断然否认道:“元辅,此事和我无关。我失心疯才会去杀人。”

    李东阳蹙眉,捻着胡须。张昭这解释的态度比不解释强太多。

    谢迁冷不丁的道:“张子尚,现在武安侯府给的说法是郑宏自杀。没有你的亲卫阉割他,他怎么会自杀?年前那个伤人的案子还是要查一查。”

    谢阁老醉翁之意不在酒。

    张昭对谢迁也没什么好脸,道:“谢阁老要查,为何不先让仵作查一查郑宏的死因呢?”

    焦芳和稀泥,“张伯爷,你那个亲卫如果在京中让他出来自首好了。总要给武安侯一个交代。”

    焦芳是走张昭的门路推荐给李东阳,然后被李东阳提名入阁。按照常理来说,他应该向着张昭。但这就高估焦阁老的节操了。他是紧跟李首辅的步伐。

    天子到现在还没露面,不外乎是让他们先谈。今天总归是要有一个交代的。李阁老作为首辅,需要把事情压下去。

    从这个角度来说,李东阳、焦芳对张昭并没有什么恶意。抛出一个亲卫平息事态而已。人家连亲儿子都弄死了。按照某些人的想法,这事可是“反攻倒算”的引子!

    张昭不可能把自己的亲卫交出去,很光棍的道:“此人已经亡命天涯,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旁边站着的白发苍苍的刘大夏冷哼一声。

    这时,偏殿后面弘治皇帝转出来,做为前导的太监尖着嗓子道:“陛下驾到。”

    弘治皇帝待几名重臣行礼后,伸手示意,“众卿平身。”再问李东阳:“李先生,事情如何?”

    锦衣卫向报告的清清楚楚的。人不是张昭杀的,也不是郑英杀的。是其府中“内斗”。现在的问题是把事情平息下去。

    李东阳躬身道:“陛下,张昭说此事和他无关,他建议仵作查一查郑宏的死因。”

    武安侯郑英抢出来,“噗通”跪下,哭道:“陛下,臣白发人送黑发人已是心力憔悴,再让仵作作践臣儿子的身体,臣于心何忍?请陛下垂怜。”

    谢迁看了郑英一眼。郑英没按“剧本”来。正常情况下,再装可怜之后应当立即“攻击”张昭才对。他们才好借力发难,彻查伤人案。

    张昭无力吐槽。

    这年代,尸检水平比不了后代,但大致上还是能判断死因的。但问题是尸检被认为是对死者的冒犯。郑英堂而皇之的拒绝,他能如何?

    弘治皇帝见他哭的可怜,心中一软,道:“卿家中出了这等惨事,之前枢密院议定你去贵州任总兵就收回吧。英国公,你安排一个去处。”

    皇帝亲自和稀泥,其他人还有什么话可说?

    英国公张懋道:“臣领旨。”他和郑英是世交,当即奏道:“陛下,漕运上有总兵缺额。可令郑英领兵听候漕运总督的调度。”

    郑英肯定是要暂时离开京师的。这点面子他要给张昭。而地点自然要调一下,不能去南边蛮荒之地。管漕运的总兵就是挂名而已,具体事务都是漕运总督在做。很清闲。而运河沿线的城市都很繁华。郑英还可以不时的回京住一段时间。

    弘治皇帝点点头。

    郑英感激的哭泣道:“陛下天恩。臣铭感五内。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搞的弘治皇帝哭笑不得。

    一场风波眼看着平息之时,刘大夏出列道:“陛下,设枢密院后,张昭欲废五军都督府之权,在军中一手遮天。所以郑英之子才会畏惧他而自杀。

    臣奏请陛下在枢密院内,增加五军都督之权责,制衡枢密副使。以免将来有野心家谋反。”

第六百三十四章 发难(下)

    偏殿中的大臣们,除弘治皇帝、张昭、郑英两个当事人外,其余的人都只能选择“相信”郑英的说法:他儿子是自杀的。

    刘大夏以此来指责张昭揽权过度,要求分权,充分的展示出他的做官技术水平。

    这是突然的一击。

    而且说的非常在理。张昭不会造反,这是满朝文武所公认的。年前虽然满京师的舆论都在“攻讦”他,但怎么没人拿这个说事。不像日后的刘公公,直接被文官们联手张永栽赃他造反。

    但张昭不会造反不代表之后继任的枢密副使没这个想法。所以,得在枢密院内搞一个制衡机制。

    现在按照枢密院的制度,六部、科道对军事是没有发言权的。军方有自己的选拔、监察、后勤供应体系。

    文官集团对军队的影响只有体现在两个方面。第一,每年的财政拨款。第二,内阁诸相、御前会议可以纠正朝廷的军事战略。就是打谁不打谁的问题。

    但是呢,这一点,最终决定权终归是在皇帝手中。而具体到弘治朝,甚至是接下来的一朝,就是张昭说了算。

    所以,这样的局面如何不令“文官”们担忧?最好的情况就是如两宋那般:让进士出身的文官担任枢密使,以大将充任副使。

    弘治皇帝有点头疼,这问题太大了,偏偏还是他所倚重的刘大夏提出来的。无奈的道:“子尚,你以为如何?”

    张昭态度强硬的道:“陛下,军权必须归于枢密院。否则当前军事改革将前功尽弃。太祖、太宗之时,大明兵锋何其之盛。至今百年而衰。臣推行的改革强军,但亦担心日后军势衰弱。必须要用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

    说着,再嘲讽刘大夏,“刘兵部总想着控制兵权,我倒是要问问,你会打仗吗?你会搞军队建设吗?”

    两句堵的刘大夏想骂人。

    但张昭确实是战绩彪炳,领兵至今未尝一败。他要把弘治朝十四年之前的军事问题全部推给文官,是文官掺和到军事中所导致的,那皇帝还真会听的。

    谢迁皱眉道:“张昭,刘大人说的是你的权力过大,不是说要用文官分兵权。你不要在御前偷换概念。军中之事,由两个枢密副使在御前一言而决,不妥吧?”

    张昭一副不情愿的模样,对弘治皇帝奏道:“臣思考多日,还未和英国公商议,有一点不成熟的想法奏于陛下听闻。

    枢密副使之下,可再设四名枢密佥事和一名枢密主薄,协助枢密副使管理军中事务,并拥有列席御前会议之权。其分工由枢密副使确定,任期五年。

    另外臣特别要强调: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自第二期始凡任此官职者需有领兵经验,且必须拿到大明皇家军事学院的毕业证。”

    李东阳等文臣瞬间明白。

    这说白了就是把五军都督府的五个都督给换一个名号。不过,张昭还是把持着枢密院的权力不肯让文官插手。

    另外,张昭很明显不想让武勋的后代们通过“继承”进入枢密院。这对国家而言是好事。那些腐化的武勋子弟们恐怕连军事学院的毕业证都拿不到。

    李东阳权衡了一下,道:“陛下,臣以为此方案可行。”

    谢迁见张昭在他们的压力被迫让步,微笑着道:“臣附议。”有其一就有其二,慢慢来。

    三辅焦芳自然跟着李首辅走,“臣附议。”

    刘大夏嘴角带着冷笑。他看的清楚,张昭恐怕也是察觉到武勋集团内部即将进行反扑,不得不考虑退一步,拿出名额来用以安抚内部。此刻在压迫下将不成熟的方案抛出来。否则,以此人的性格,断然不会让步这么大。

    “臣附议。”

    弘治皇帝微微颔首,道:“那就如此吧。回头枢密院把奏章报上来,内阁同意,明发天下。成国公可任一个枢密佥事。”

    成国公朱辅没想到天子会当场指定他来担任此职务,心中感动难言,赶紧出列道:“臣谢陛下隆恩。”

    到底是老牌勋贵啊。深得皇家信任。这是百年前靖难时血与火的交情。

    弘治皇帝笑一笑,道:“就这样吧。张昭留一下。”

    …

    …

    群臣离开万寿宫,弘治皇帝招呼张昭到殿后的一处精雅的暖阁中喝茶。

    张昭一脸凝重,情绪不佳的模样。至于是真是假,只有他自己知道。

    弘治皇帝安抚道:“子尚,朕这个皇帝也有难处。军事上的事情,朕还是信任你的。你和英国公协商,把剩余的枢密佥事、枢密主薄的名单报上来。”

    张昭赶紧“感激”的道:“臣为陛下肝脑涂地。”

    见张昭没有闹情绪,弘治皇帝心情不错,笑道:“朕要你肝脑涂地做什么?咱们君臣要在历史上留下一段佳话的。呵,且不说这个,道观的地址确定了吗?”

    弘治皇帝也有追求,他追求史书上的“名声”。

    张昭道:“臣会同崔尚书已经定下来。不日即可动工。臣保证半年之内完工。定不负陛下所托。”又低声小心的问道:“不知陛下近日龙体如何?”

    没错,道士崔志端被弘治皇帝封为礼部尚书,专门管谶纬妖书之事。当然,文官们是不认的。

    弘治皇帝的身体开始走下坡路,他不仅在追求“延寿塔”、“长生观”,也开始如他父亲一般,任命道士等宫中近臣为官。

    暖阁里,弘治皇帝身旁服侍的萧敬忍不住看张昭一眼,这是你个臣子应该问的吗?

    弘治皇帝坦然的道:“近日按照子尚的说法,多加运动,按时休息,在西苑这里调养,身体略有起色。”

    张昭心里松口气,发自内心的为眼前的中年人感到高兴。死亡面前无皇帝、贱民的区别啊。

    什么休息、食疗、调养估计都是假的。谁不怕死呢?肯定会按照御医的建议去做啊。但食疗、运动肯定没有那么快起效果。关键在于禁欲。

    弘治皇帝此时的身体情况,要是挨着张皇后那样性感、成熟的美妇,不断的被索取,肯定是越来越差。宫中是不缺药的。仁宗登基一年就大行,就是放纵过度。

    张昭沉吟片刻道:“陛下,臣琢磨着一个运动有益身体,改日整理好献给陛下。”

    弘治皇帝笑着道:“你可别说是足球。太医建议朕静养,不宜剧烈运动。”

    张昭笑道:“不是。”

    在弘治皇帝面前卖了一个关子,张昭出宫。

    走在西苑绿树成荫的大道上,想着方才御前谢迁、刘大夏的笑容,张昭微微一笑。

第六百三十五章 影响

    至弘治十七年,大明朝报业逐渐的兴盛起来。不仅是京师中报纸众多且有形成报业集团的趋势。在金陵、苏州、扬州等繁华的城市中一样有报纸发行。

    而在所有的报纸上,被视作有朝廷正式公告效力的报纸有三家:邸报、真理报、论道报。

    因为这三家拥有去午门外六科公房中抄录大臣们奏章的权利。

    二月二十六日,大宁总兵、定西候蒋骥在《真理报》上看到最新的摘录奏章。枢密院副使张昭、英国公张懋联名表奏定西候蒋骥为新任的枢密佥事,

    新军营千户、卫指挥吴臣连升数级就任大宁总兵,负责大宁都司的军务。防御鞑靼人进攻。

    内阁票拟曰“可”,司礼监的批红同意。

    “下官等恭喜老大人。”

    真理报的样报走的是军中的邮递系统。这要快于朝廷的驿站、急递铺公文系统。真理报社按季度和经营此系统的后军都督府结算费用。

    样报抵达大宁都司的驻地赤峰城后,随即开始印刷,天明时发行。大概晚于京师一天半的时间。

    二十六日的中午,定西候蒋骥官署这里的门槛都快要被人踏破。他不断的接见来贺喜的下属们。

    以当前张大帅主导的军事改革而言,枢密佥事这个职位权力将会非常大。比原先的五军都督府都督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是高升回京。下属们纷纷来恭贺。

    蒋骥做官难得糊涂,待下宽容,身具世家子弟气度,在军中颇得上下的拥戴。当然,军事技能很一般。

    傍晚时,蒋骥带着疲倦和难言的喜悦回府。此刻,他府前的门厅中已是闹市一般。

    接见一批客人后,至晚间八时许,前辽东总兵、现大宁都司预备役总兵郭令来访。他是蒋骥的老部下,被请到花厅中。

    寒暄几句,郭令赔笑着道:“老大人此去京师需要小心啊。张昭此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本来今日是老大人喜庆的时候,只是属下不提醒老大人,总觉得愧对老大人的恩情。”

    郭令这个前辽东总兵是被张昭“搞掉”的。其人对张昭的恨意可想而知。

    蒋骥嘴角有些抽搐。我对你什么恩情?郭令挑拨离间的水平还是一如既往的粗糙。这么些年没点长进。哈哈一笑,道:“郭大人有心了。”

    郭令就笑起来,感觉蒋骥是听进去了,遂诚心诚意的拍马屁,“那下官预祝老大人此去京中步步高升。日后还要老大人多多提携。”

    蒋骥微笑着点点头,看起来像应承下来,其实没给一句准话。

    送走郭令之后,蒋骥到他的小书房中,失笑的摇摇头。

    他看到报纸上的任命,除开他之外,还有枢密主薄林文宁的任命。此人是张大帅心腹中的心腹,简拔于小吏之中。很明显,他这个够资历的“反张派”是英国公张懋的提名。

    但是,他真的反对张昭吗?

    在辽东时他本来是想跟着张昭一起平叛的。想想看,弘治十六年的大战后多少武将得到提拔。宁远参将李搏涛都升到了辽东总兵啊。

    但张昭劝说他来大宁任职,日后必有升迁,现在果然如此,张大帅兑现承诺!他一跃而成为国朝武勋集团中炙手可热的人物。也不知道他怎么操作的,果然很高明啊!

    不知道日后京师某些人知道他的确切立场会是什么表情?

    哈哈!

    …

    …

    赤峰城外的军营中。

    吴臣率部在赤峰城驻守差不多有一年多。自弘治十六年二月在开平城休整完毕后,新军营的主力团就分别驻守在大宁都司的关键性节点中。

    为的就是防止鞑靼人越过大兴安岭破坏张昭的整个东北战局。

    大宁总兵府热闹时,吴臣这里同样热闹。

    麾下的将校纷纷来向吴臣祝贺。

    军营里的千户府中,赵辰笑道:“大人此次高升为大宁总兵,足可见大帅对大人的信任。此次又可谓是新军营中第一人啊。二团那帮人的怪话可以收一收。”

    “哈哈!”一帮百户们哄笑。

    新军营一个千户(团)目前下辖12个百户(连)。9个主力连,外加其他辅助兵种。包括炮兵、医护兵、斥候、工兵等等。这是辽东之战后经过总结,重新确定的编制。

    新军营整体的编制也从1.5万余人扩编至2万人。

    吴臣皮黑黝黑,浓眉大眼,穿着灰布军装扎着皮带,二十六岁的年纪英姿勃发,心里虽然高兴,但平静的摆摆手,道:“要注意团结兄弟部队。”

    他这是不自觉的模范张昭的做派。张昭对新军营的有些影响是在潜移默化之中的。

    此次就任大宁总兵,他将统帅蓟镇军第一师,第三师计一万余人,新组建的大宁军三个师(火器军)共1.5万余人,新军营一团(驻赤峰)、二团(驻大宁)合计约三万人和鞑靼人作战。

    新组建的守备军和预备役军队根本不顶用。这一年来也没有足够的军事资源往这些军队上倾斜。大宁都司这里才刚刚开始开发,走的是精兵路线,优先保证训练火器军。

    随着春天的到来,鞑靼人的探马越发的活跃。战争恐怕就要来了。

    有人抬赵辰的杠,“赵百户,林镇抚这次可是升任主薄。比咱们千户还要位高权重。”

    吴臣升任大宁总兵,一团的千户将会是赵辰接任。这是全团上下都知道的事。但有的是人看不惯。

    赵辰晒笑道:“武百户,林镇抚是军法官和后勤军官。他是文职军官。不存在比较的嘛。”

    新军营军法官的升迁和军官升迁是两个体系。军法官们专管生活、纪律、思想。

    武百户给一团的钱军法官看一眼,直接闭嘴。

    吴臣笑笑,也不管底下人的争论,道:“今天正好大家都来了,我们商讨一下鞑靼人的春季攻势会怎么打。”

    …

    …

    在大宁都司为京中的风云变幻所影响时,此事起因的武安侯府中反倒是略显喜庆。

    武安侯郑英虽然被发配出京,但总归是有限度的。

    侯府中,郑英在他的住处喝着茶,片刻之后,长随带着一名二十岁出头娇艳的妇人前来,道:“老爷,沈氏带来了。”

    沈氏便是郑英长子郑宏的小妾,阳州先生的妹妹。

第六百三十六章 悔之莫及

    “抬起头来。你就是沈氏?”

    郑英打量着已故长子的小妾,确实肤光雪润、娇艳动人。难怪长子被阉割之后还专门点名要她照顾。

    沈氏给四十多岁的武安侯看得不自觉的低下头,满脸绯红。这老混蛋想老牛吃嫩草?郑宏那王八蛋自受伤之后天天折磨她,让她遍体鳞伤。这一屋子混蛋。

    郑英喝口茶,道:“宏儿怎么死的,你心中有数。老夫就不多说。这府里已经容不下你。你且收拾东西,准备出去吧。老夫已经安排人在角门处等着的。”

    沈氏一阵错愕,随即乖巧的柔声道:“奴家知道。”

    他八成是想金屋藏娇。

    沈氏收拾了首饰、细软、衣服后,跟着武安侯府里的仆妇、内管家到角门边。

    一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中年妇人已经等候多时,“嗳哟,贵府这速度真是令老身佩服。哟,这小娘子的容貌、身段真是出挑。就是年纪大了点。”

    内管家不耐的道:“华妈妈,当初咱们谈好的。你现在要反悔吗?咱们侯府里惹不起张大帅,还惹不起你吗?你想好了再说话。”

    华妈妈咯咯娇笑,捏捏沈氏的脸蛋,一挥手马车旁边的两名健妇过来接人。她则是从袖袋里拿出一张五十元的钞票给内管家,“瞧您说的,我怎么得罪得起贵府。现如今的审美都被报纸带歪,花魁娘子的黄金年龄都到二十四五岁。这小娘子才二十一岁,正是当红的年纪。”

    内管家接过钞票,转身就走。

    这时沈氏才算是回过味来,哪里有什么“金屋藏娇”,她竟然被武安侯府卖给了青楼,“啊…”

    惊慌失措的叫声还没发出来,就被人堵住口鼻,拉到马车中去带走。

    …

    …

    三日后。

    美食镇中唯二的大青楼绿倚楼中,多方打听到妹妹消息的阳州先生总算在这京中闻名的销金窟中见到妹妹。

    “呜呜…”

    看着阁楼楼梯前穿着白色单衣,柔弱,头发凌乱,脸色不佳,正哭泣着的妹妹,四十出头的阳州先生几乎要老泪纵横,“小妹!”

    他想要伸手去帮妹妹擦眼泪,但沈氏一巴掌抽在哥哥的脸上,“啪!”

    “沈修贤,你还有脸来见我?你当初怎么给我说的?毒死郑宏,将我从武安侯府带出来。”

    “让我重新嫁一个好人家,不再做别人的小妾,嫁一个老实人,好好过日子。现在呢?”

    “你说话啊!呜呜…”

    “啪!”“啪!”“啪!”

    沈修贤被打的眼冒金星,但是不敢反抗,他确实对不起妹妹。毒药还是经他的手送给妹妹的,流泪道:“是唐宽逼我的啊,妹妹。郑宏被阉割之后,我已经不想和张伯爷作对。”

    沈氏满脸泪痕的怒道:“你一个大男人跟我说些话?他逼你,你就逼我吗?滚,滚。我没你这个哥哥。”

    沈修贤被妹妹推得一个踉跄,失魂落魄的往小院外走去。

    当日,他在白马书院说等张昭入狱,其家眷入教坊司,他要一个个的去品尝。而如今,他这番龌蹉的心思没有机会实现,他自己的亲妹妹已经在青楼中,任人骑。

    他现在才明白这锥心之疼是何等感受。不当人的事,做不得。可惜悔之晚矣。

    院门口的大茶壶看着这兄妹俩闹腾,还爆出诸多猛料,眼皮子都没抬一下。这沈氏的身契在绿倚楼中,她见她兄长又如何?不怕她逃走。

    …

    …

    张昭这几天和英国公张懋碰了碰,把枢密院佥事和枢密主薄的人选报上去。

    本来在御前拟定的是四个枢密佥事,目前只上报了两个人选:蒋骥、成国公朱辅。其余的武勋都不合适。而张昭中意的下属目前资历又不够。

    枢密主薄早确定是林文宁。

    其余的时间,张昭都用来和大明基建一局的工匠、经理们在京师大学北面忙活高尔夫球场。

    本就是风光秀丽之地,正值春天百草丰茂。改建一下,高尔夫球场就建成。

    三月初二的上午,张昭邀请弘治皇帝到球场上打球。

    一辆辆的马车从西苑直出,更新换代过后的御马监精锐并宫中禁卫护卫着。随行的还有大太监们:萧敬、东厂提督王岳、御马监李荣。弘治皇帝面前的“清客”:驸马都尉崔元、裴贯中等人。

    张昭这边带着亲卫、幕僚赵师爷、崔坤,并已故的镇远侯顾溥之子顾士隆、长宁伯之孙周修、京师大学的校长孟睿等人早早的等候着。

    “子尚这里布置的不错啊!”

    弘治皇帝拿着木质的球杆,走上绿油油的草地。心情不错的眺望着美景。

    这一片区域早被御马监封锁起来。有湖泊,草地,树林。蓝天中白云漂浮。

    “陛下请。”张昭邀请弘治皇帝一起打几杆。

    高尔夫和宫中盛行的捶丸还是有区别。首先是场地更加的开阔,有利于心情愉快,更加的休闲,配合着步行锻炼身体之效果。

    其次是玩法,木杆、球都不相同。

    驸马都尉崔元和顾士隆两人当做陪客上场,分别和弘治皇帝、张昭一组。

    “卿是顾溥之子?”数杆打过小山坡之后,其余人等都留在原地,只有太监张忠跟着服侍弘治皇帝。弘治皇帝看着挥杆的顾士隆,想起刚刚张昭的介绍。

    “臣正是。”

    弘治皇帝感叹道:“顾溥平生清廉自守,有贤臣之称。如此良将,天不假年,实在可惜。”

    顾士隆感激的流泪,跪下道:“臣父得陛下如此评价,死而无憾。”

    弘治皇帝温和的道:“起来吧。不必如此拘礼。”说着,看向张昭。他对张昭还是很熟悉的。

    张昭手里拿着木杆走过来,说道:“陛下,镇远侯去年去世,顾士隆如今还未袭爵。找到我这里。我正好想和陛下说一说武勋爵位继承的事。”

    “哦?”弘治皇帝笑一笑,将球杆递给“球童”张忠。

    张昭笑道:“爵位继承是天子权柄,臣倒不觉得放在吏部有何不好。臣是觉得爵位继承要改革一下。”

    弘治皇帝禁不住笑着点点张昭。他在张昭嘴里听得最多的就是“改革”二字。

第六百三十七章 改革武勋集团

    大明朝的爵位继承是由吏部的验封清吏司郎中主管。所以,想要顺顺当当的把祖宗留下来的爵位继承下来…得交钱。

    大明朝文官集团相比于宦官集团、武勋集团更加的进步,但同样的是“死要钱”。

    张昭对这一点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想法,因为他身上这个爵位是不能继承的。

    而就算日后爵位能继承,他也不可能让儿子们指着这个爵位过活,要继承他在军中的政治遗产肯定是要进大明皇家军事学院读书、带兵的。

    没有这一步,拿到他这个“新秦伯”的爵位也没什么用。

    而对于改革来说,改革是要将少数人的超额利益分配给大多数人。爵位继承这个顶天就涉及两三百家勋贵,他犯不着搞事。他要说的是别的方向。

    “陛下,大明的武勋集团之所以没落,本质上还是机制上的问题。朱子说,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朝廷在封爵之上可以大方一些。未必要都封伯爵起步。可以把历史中的子爵、男爵拿出来封赏给有功之臣。

    甚至可以设定一个不发俸禄的荣誉爵位,卖给爱国的商人。譬如规定:每年都需要交纳赋税超过多少元才可以拥有购买资格,且购买爵位非一次性的,而是有两年或三年的期限。

    犯罪即剥夺。

    此荣誉爵位可以免除商税之外的所有赋税、徭役,拥有在服饰、房屋建制上的自由,可以见县官不拜等等。

    而如此多的爵位必定会增加朝廷开支。这就势必要增设退出机制。仅靠犯罪夺爵肯定是不行的。当如汉武帝时的推恩令一般,将功臣爵位继承时,降爵位等级继承。

    而且,朝廷日后的爵位,非大功不可以世袭。”

    弘治皇帝微微一笑,带着几人往前走,道:“朕方才倒是误解你。还以为你要把吏部的权限拿到枢密院中。你说的在道理,但关键部分很难实行。武勋们的祖上都是有大功于国,朕何忍心剥夺其子孙的爵位、名号?”

    张昭心中摇头。人都想子孙后代拿铁饭碗,这是人之常情。譬如武将,为国家出生入死,不想要世袭爵位的是少数。

    所以,这也是皇帝用来笼络人心的手段之一。毕竟,看起来掌握着“战争艺术”的都是少数人。家传绝学嘛!

    秦汉、隋唐时不是有关西将,关东相的说法吗?两宋也是有西军将门。

    但是,战争这门艺术,从来都不是靠什么名将的家族传承。诚然,基本的军事常识需要系统的培养、学习。这可以用军校代替。更重要的是,从战争中学习战争。

    而且,自英国公张辅之后,大明的武勋集团之中哪里出过一个名将?戚少保、俞大遒都是卫所系统出来的。

    所以,根本没有必要为笼络所谓的“将门”而让国家付出“世袭”的代价,恰恰是应该制定“降等袭爵”的规矩,让名将的子孙们把军中的位置让出来。

    能者上,庸者下。

    人戚少保那么大的功劳,堪称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张相公一死就让他靠边站!而英国公、魏国公、成国公这些上公,敢问崇祯皇帝死时,有几人尽心?

    大明朝的武勋在明末时真是丑态百出啊!

    张昭指着顾士隆道:“顾士隆愿签署自愿降等袭爵书,为天下表率。”

    顾士隆赶紧躬身道:“臣愿意。”

    他等这个爵位等的花儿都谢了,因而厚着脸皮来求张昭。被张昭拉来当“先锋”。他内心里其实不大愿意的,但是张昭一句话便打消他的想法。

    “我与顾兄先父交好,与令弟交好。莫非顾兄以为我这艘船是想上就上,想下就下的吗?”

    弘治皇帝忍不住笑起来,“感情子尚在这里等着的。”说着,微微沉吟几秒,道:“此事你去和英国公谈,再和马尚书议一议,形成章程,明示天下。”

    张昭、顾士隆两人一起躬身道:“谢陛下。”

    弘治皇帝看着这青山绿水,心情愉快的道:“子尚,别搞这些虚的。将近中午,这里就在你府邸隔壁,中午可有美食呈送给朕?”

    张昭道:“这自然是有的。”

    一旁的张忠看着张昭在天子面前谈笑风生,宛若子侄晚辈,心中就叹口气:话说干爹到底图什么?他们这些阉人在咱们面前服个软,有多大的事?

    你看看这场面。

    …

    …

    午后时分,张昭送弘治皇帝在京师大学的门口送弘治皇帝离开。

    顾士隆看着风格宏伟的北地园林,在这仲春时节中,心中萌发对新生活的希望,拱手道:“多谢伯爷成全。”

    继承爵位之后,他会拿着张昭的推荐信去大明皇家军事学院学习。这不是一般的资格!

    要知道,大明皇家军事学院除开在军中选拔的名额外,还面向全天下招生。勋贵子弟要进军校也是要考的。而那些考题…非常难。今年春刚公布语文、数学、体育、思想四门课程。

    比如刊登在真理报上的数学题:今有雉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雉兔各几何?

    张昭道:“顾兄不必谢我。争取早日从军校毕业,把伯爵变成侯爵,方不负令尊!”

    顾士隆向张昭行一礼,告辞离开。

    张昭负手而立,他想要把镇远侯府、顾士隆打造成武勋集团的新样板。

    跟在张昭身边的京师大学的校长孟睿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追问道:“伯爷,这用来打高尔夫的地方,日后还属于京师大学吗?”

    孟睿,表字元仲。他是张昭通过真理报邀请来的人才。此公今年四十二岁,北直隶真定府人,秀才功名。他这个年纪早就放弃科举,专心研究杂学。时常在真理报上投稿。对张昭提出的数学、经济学都颇有兴趣、研究。

    张昭为组建京师大学和河东派“打擂台”,特意的在真理报上搜罗了一批长期投稿涉及数学、经济学领域的作者,亲自写信邀请他们来京中任教、做研究。

    周修对这位张昭从报纸上找来的京师大学校长有点无语。这话问得!

    你这学校面积不够是怎么的?是天子高兴重要,还是你这破学校重要?

    张昭却是笑笑,“元仲,球场这地方我只是暂时借用一下。两三年后京西的皇家园林修建后,球场还是要归你们京师大学。放心,我的承诺不变。”

    孟睿略有些惭愧的拱手一礼,辩解道:“非是在下怀疑伯爷。如此便好。”

    张昭微微一笑。

    …

    …

    顾士隆从京师大学这里回府,第二天就到吏部的验封清吏司提交“自愿书”。

    一石激起千层浪。

    同时,户部尚书侣钟在不断的上书,要求将试行的税务司正式化,暂时划归户部名下,并将商税的试点扩大至整个北地。

    这立即又是引起京师舆论的关注。

    平静一段时间后,京师又热闹起来。

第六百三十八章 达成一致

    三月初四,上午时分,吏部验封清吏司郎中贺永元再一次的将来打听消息的一名勋贵给打发走。

    连续三天,他实在遭不住这情况,想了想,出公房去吏部衙门里头找吏部尚书马文升。

    马文升正在公房里喝茶。

    贺永元将情况说了一遍,叫屈道:“老大人,下官真没有故意让人无法袭爵。听镇远伯顾士隆说,这是张使相在御前提的方案。与下官无关呐。”

    “使相”就是如今枢密副使的别称。贺永元知道张昭在马文升这里的印象很好。

    马文升如今年纪渐长,时年七十九岁,有点耳背且精力不济,所以只管着吏部内的事,朝政基本不再管,道:“什么,你再说一遍?”

    贺永元无奈的再高声复述一遍,“老大人,此事还请你定一个章程。”

    按照大明朝的制度,侍郎只是理论上尚书的副手,实际上的情况通常是尚书直接管着底下几个郎中,独掌部权。所以,贺永元直接来找马天官来定夺。

    马文升道:“此事既然是顾士隆自愿的,与吏部何干?你以吏部的名义给邸报、真理报、论道报分别去信一封,刊文把事情说清楚。

    勋贵制度改革的事,张子尚前日已经亲自到本部府中送了草稿,约时间详谈。本部下午就要过去。”

    贺永元心中诧异,应了一声。

    京中勋贵们跑到吏部来打听消息,频率密集的差不多都算是“骚扰”的程度。马文升也没当回事,降等袭爵不是应该的吗?他心里看重的是“荣誉爵位”的设定。

    当天下午在后军都督府里“商议”时,马文升就提出来,“子尚,名爵乃是朝廷重器,一旦开始售卖则必定是礼乐崩坏,乃是王朝末年气象。”

    之所以将会议地点定在后军都督府,是因为林文宁这个新任的枢密主薄在此办公。

    他领着约五百多人的杂职官、吏员的“文秘机要司”相当于是整个枢密院的筹备委员会。军中的大小事情目前都在此汇聚。

    当然,文秘机要司里还设了一个副主薄,由英国公张懋的心腹担任,专门对接英国公。

    枢密院内张昭和张懋目前的职权划分还是非常清楚的。主要是张昭管北边的事务,边军,卫所改革。张懋管京营、十二团营,南边的事务,以及和文官们对接。

    因为张懋管的这摊子事务,人事权在兵部。。这也是兵部尚书刘大夏现在还没有被文官、御史们骂下课的原因。

    兵权都被枢密院都拿走那还了得?文官集团早把张昭的名声搞臭。当然,如今这样的局面对文官集团而言也很严峻。

    雅致、安静的小厅内,前面衙门院落里的喧闹被阻隔。张昭、英国公张懋、马文升三人围坐在一张椭圆形的桌子边。桌面上放着茶水,糕点。

    桌后还有校书郎在记录。

    马文升一代名臣,既然是和张昭在商议,当然不会上来就扣帽子,他说的是他的想法。

    张昭对马天官还是很尊敬的,这是一个一心为公的老头,有古之名臣风范,解释道:“老大人,所以在下只是建议售卖荣誉爵位。像朝廷正儿八经的爵位绝计不能拿出来卖的。这种荣誉只能在战场上去争夺。

    而这个荣誉爵位隔两三年就要重新审核。可以为朝廷带来大笔的收入。”

    英国公张懋喝着茶,老神在在。他对这个条款倒没什么异议。但对“降等袭爵”有异议。

    马文升听完张昭的解释,精神一振,虽然年老但多年的理政经验还是让他抓住关键点,“子尚,你的意思是这个荣誉爵位的售卖由吏部掌握?”

    张昭道:“准确的说是由朝廷掌握。吏部掌握名单,税务司收钱。将来但凡是收钱的事情,最好都划归到税务司中,直接和国库对接。”

    马文升就点点头,道:“此事可行是可行。就怕此例一开,将来的大明君臣会把真正的爵位和官职拿出来卖。”

    张昭倒是看的开,劝道:“老大人,届时朝廷真缺钱到那一步,咱们现在什么设立什么制度都是白搭。”

    这里不得不吐槽崇祯皇帝一句,话说满清乾隆时代就把官职拿出来卖。同知、道台明码标价。像红楼梦里,琏二爷就捐了个同知在身上。满清后面不也撑了一百多年?

    朝廷缺钱搞什么“募捐”?把官职拿出来卖啊!总能苟延残喘一阵。国家都没有了,还要制度干什么?

    马文升想一想,道:“这倒也是。”

    张懋见马文升端起茶杯喝茶,缓缓的说起他的看法,“子尚,降等袭爵太不得人心。你知道我这里每日有多少人前来抱怨吗?都是祖宗在战场上拿命打下的基业,朝廷要收回去,谁会为朝廷卖命?”

    张昭还没开口,马文升道:“英国公,本官看这一条是真正的为国家考虑。这个退出制度完全可行。大明的武勋这些年都干的叫什么事,京师上下谁不心知肚明?”

    张懋一阵无语。但凡是个进士出身的官,只怕天然的就想把世袭的将门给弄死、弄残。没见他都学着看四书五经吗?

    张昭还是很给英国公面子,解释道:“国公,流水不腐、户枢不蠹。本朝武勋大部分都是太祖、太宗封的。传到如今,子孙后代占据高位,让军中奋勇杀敌的将士如何升迁?

    如今大明国势正盛,如朝阳喷薄,正对外兵戈方起之时,不给将士们爵位怎么行?

    我们要做的,不仅仅是严格的控制爵位的封赏,更应该建立起退出机制。”

    张昭顿了顿,道:“我说一句得罪人的话。国朝世袭的武勋,满打满算的,只有两百余家。这些人如果觉得寒心,不愿意为天子效力,那也就那么回事。大明朝还有千千万万的军人愿意为天子、为国家效死。他们是没有谈判筹码的。

    当然,我并不建议强制推行,均采取自愿的原则。以大明当前的国力,每年支付这两百余家世袭武勋的俸禄不是大事。

    不愿意融入这个新的体制,将来靠着一个世袭的爵位和俸禄,也就是个全家温饱的水平。国公应该是知道情况的。”

    狗急还跳墙。张昭确实没打算强制推行,所以要顾士隆做个榜样。

    而国朝的武勋,说句实话,仅仅是靠那几百户、几千户的食禄,也真就是个温饱水平。想成为豪门、世家,那得要搞别的产业或者拿到差事。

    他现在指出一条新的路来:读军校,进军中升迁,大部分武勋最终肯定还是愿意跟着他走的。

    当然,先反应过来的,得利会最大。后面扭扭捏捏,不情不愿的,没真本事估计也就喝点汤水。

    因为,张昭的军校招生制度看似公平,其实公平个屁啊。这年头能读书识字的,达到初中学历的,大明朝普通的百姓能有这财力?反观武勋们,他们的子弟读书、练武的钱总是有的吧?

    所以,张昭会在招生之外,专门给军中一批名额。

    实际上的政策还是有向武勋们倾斜的。他们.asxs.高啊!但真等几十年后,义务教育普及,国民的生活水平逐渐上来,这些武勋们的优势就会被抹平。

    现在就看各人的眼光。

    张懋给张昭说的有点不痛快,盖因他也是世袭爵位的得益者,但仔细想张昭的话,确实如此。他们这些人真没有谈判筹码。不愿意效力?有的是人愿意争取一个不世袭的爵位啊!

    “问题就在于,大家现在就以为这是潜规则,不降等就无法袭爵。”

    张昭摊手道:“这是吏部的锅。他们是不收钱,就不给办。顾士隆家境一般,所以拖了一年多。而不是非得降等。我只是拿他做个榜样。”

    马文升咳嗽一声,他宦海多年对下面捞钱的门道非常清楚,道:“此事老夫会拿出一个章程来。验封清吏司那边没有特殊情况,一个月内需办理完袭爵的手续。”

    一代名臣是要面皮的,这给张昭当面指出来,他总得把事情解决掉。

    三人大致商议完,由校书郎把会议记录整理一下,列出条款,然后各自署名,以此上书给天子。

    张昭笑着道:“在下在后军都督府这里设了一个小食堂,有几道小菜还算入口,难得老大人和国公今日来,晚上就在这里对付一口如何?”

    谈完事情,搞清楚军校招生的门道,张懋心里也是一片轻松,很庆幸他的三子被免试送到皇家军事学院中读书,笑道:“我昨日进宫中,天子还夸子尚你搞吃喝很有一套,今日定要尝尝。”

    马文升本来都准备离开,他这个年纪、地位不需要给任何人面子,随心所欲即可,给张懋说的来兴趣,道:“哦?那老夫也留下来尝尝。”

    文人士大夫嘛,对美景美食都是有需求的。孔夫子教导: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三人说笑着,往小厅外走,这时一名文书小官等在门口,上前道:“大帅,朝鲜国使者金善洪求见。”

第六百三十九章 我知道,为什么?

    朝鲜国驻大明京师的使臣金善洪在第三天的晚上八点许才在新秦伯府中得到张昭的召见。

    “跟着我来。”

    金善洪跟着新秦伯府中的下人带领下行走在夜间华美的府邸里。心里琢磨着。

    他等了这些天总算是等到京师确切的政治信号:曾于去年派兵越过鸭绿江的张大帅没有倒台,反而是更加牢牢的掌握着大明的军权,晋位“使相”。

    自开春以来,大明渤海的渤海军不断的越境勘察地形,朝中上下一片慌乱,责令他在大明京师活动,消弭战争风险,为此特意调拨给他一批黄金。

    他用一部分黄金在大明皇家银行兑换银元、纸币。现在三千元的纸币就在他的口袋中。

    张昭刚和妻妾们一起吃过晚饭。正和婉儿、方晶、王小娘子她们一起说着准备刊登在真理报上的“数学十问”,陈夕凤对数字很敏感,但对数学题不大感兴趣,带着丫鬟们先去洗澡去了。

    正好聊起真理报的事,王小娘子道:“昨日朝鲜王国的使臣,叫什么来着,要求给真理报赞助三千元,就为打一个‘朝鲜王国心向大明’的广告。汤玄策还和他见面聊了一盏茶的功夫。”

    如今真理报社名下有数份报纸、期刊和众多分社。甚至在金陵、扬州、苏州都设立其分社,已经有报业集团的雏形。

    王小娘子现在没有再管真理报其中的一个版面,而是负责着一份针砭时弊的周刊。

    工作不算忙,但却很符合她的理想:她一贯喜欢议论政治,当然水平不高。

    张昭很恶趣味的给她这份杂志取名:时代。

    给美妾这么一提,张昭这才记起前天朝鲜使臣在后军都督府求见他的事。他当时见都懒得见。

    他人虽然在京师,庞泰渤海军的动向他当然是清楚的。渤海军最大的任务就是为平定朝鲜。

    不征之国,扯淡呢。

    当然,朝鲜王国一直是大明的藩篱,算是最最忠心的小弟。其国王的服饰,都是大明公公们穿的,乃是明太祖赏赐。

    直到满清兴起,把其国内的王公贵族清洗了一批,朝鲜王国才转而成为其仆从军。

    但成为其仆从军之后,对大明干的事就非常的可恶。后世的棒子更是可恶至极。

    所以,没有很好的理由,确实没法灭其国。但纵观历史却也不能太讲道义。今天讲道义,就是把隐患留给明天,留给子孙后代。要对历史负责。

    张昭派小丫鬟出去问了一声,到前头登记簿上一查,此人正等候在门厅中,且连续来了三天。张昭想了想,吩咐见客。

    …

    …

    “下官参见大帅。”

    金善洪在一间精美的小厅中略等一会,见张昭从外面进来,连忙起身行礼。

    心中忐忑不安,又不断的给自己打气。

    张昭在朝鲜王国的名声可不好。这倒并非他麾下的军队军纪不好。而是其吞并朝鲜王国之心,路人皆知。前年的报纸上都刊登得明明白白的啊!

    张昭抬手示意,“不必拘礼。”走到主位上坐下。门外候着的仆人跟着上了茶水。

    张昭这才打量着金善洪。此人约三十多岁,身材修长、消瘦,多胡须。穿着玉色长衫气质儒雅又显得精气神完足。剑眉隆鼻,姿容甚为英俊。

    想想也正常,古代做官是要看相貌。如今大明朝的吏部每月的选官,一样要看相貌。

    所以朝鲜王国常住大明京师的使臣必定是要“伟姿容”。

    金善洪小心翼翼的坐在椅子中,道:“下官久慕大帅威仪,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张昭忍不住一笑,道:“不必在我面前拽文,想必你也知道我只是个秀才功名。圣人经义不一定有你读的熟。有事说事。”

    金善洪在张昭府前的门厅里坐了三天,想了一肚子的话,结果被张昭这一句给堵回去。

    大明的读书人见面先谈“圣人经义”这是常态。张昭拿话给堵了。而没有“圣人经义”中的理念支撑,他拿什么来说服张昭放弃吞并朝鲜王国呢?

    金善洪想了几秒钟,只能开门见山的道:“大帅,下官来此,想问一问大帅对朝鲜王国的看法。朝鲜王国对大明忠心耿耿,奉为天朝上邦,此心天地可鉴。”

    张昭点点头,“我知道。”

    知道这年头朝鲜王国的全称是什么吗?有明朝鲜王国!但凡庄严、正式的场合都是这样的全称。正宗的藩属国。其国王都是要大明皇帝册封的。

    这可不是草原上的什么“顺宁王”之类的。草原上那就是“兵强马壮者为之”。在朝鲜王国没有大明天子的册封,就是名不正言不顺。

    当然,一般而言大明不会干涉朝鲜王国的内政。随他们折腾去,只要不叛明就行。

    金善洪顿时又语塞。你知道,还要吞并我们?

    张昭做个手势示意他喝茶,道:“金大人可知中国历史?”

    金善洪恭敬的道:“天朝上国华章典范,下官多有仰慕,平日里有读过。”

    张昭道:“知道历史就行。譬如秦汉时的江南、两广、云贵,都是深山老林,号称蛮荒。如今俱是中国之地。你知道其中的缘由吗?”

    金善洪心里知道,但是不敢当着张昭的面说。大哥,你们搞同化、侵略啊。

    张昭也没有让金善洪回答的意思,道:“原因有两条。其一,以中原之富庶,文化之鼎盛,天下之民当心向往之。上国之称不是我等后人粉饰。

    吃饱穿暖,有文章传承、不朽,这是作为人最基本的需求。不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

    其二,我们奉行的是:齐襄公复九世之仇,春秋大之。中原富庶,蛮荒之民就会自发的来掠夺,那我们就要反击!最终是据有其民,尽据其地。

    金大人以为是否如此?”

    金善洪有点懵。张昭说的每个字他都听的懂,但是合起来的意思,他听不懂。

    张昭笑笑,喝口茶。

    他其实讲了两层意思。

    第一,按照心理学大师弗洛伊德的理论,人的需求分为几个层次。首先是物质层次,再就是精神层次。

    中原历来就是富庶之地,这不需要任何的假话,历史上我们就是比周边地区富裕。我们在汉唐盛世就是世界的中心!

    所以,周边地区向往我们啊。这是作为人的最基本的需求!然后,我们的文化又是如此的璀璨,人杰辈出。譬如唐之李白,宋之苏轼,明之唐伯虎。这都是在周边地区影响非常大的文化人!

    所以,这些人愿意成为中国之民。

    就好像现代社会里,全世界的人们都很向往灯塔国,一窝蜂的往那里移民。全球的人才都为鹰酱所用。

    所以,中国的地盘能够扩大啊。所谓,教化之功。

    第二,翻遍中国的正史、也就是二十四史,我们总是在历史书里面挨打,总是被别人欺负。多灾多难!看得很气人。

    但是呢,再去翻翻周边国家的历史书:中国都欺负老子一千多年了。一片的叫屈之声。

    所以,真实情况是,因为中原王朝因为很富裕,所以经常挨抢。但是,我们并不是小白兔。等我们有实力的时候,我们动起手来是非常狠的!

    正所谓:齐襄公复九世之仇,春秋大之。

    通常结果就是“开疆拓土”。

    当然,进入现代后想要捞一块土地回来非常难。兔子和鹰酱做过一场,再连续干翻白象、猴子,却没有拿到实地。这是世界上的思潮和国际格局决定的。

    这要搁在大明朝这个时候,我打下来的地盘,那就是我的。不服咱们再来练练!

    张昭放下茶杯,道:“金大人,本官不和你讲大道理,就问你一句话,朝鲜王国自立国起有没有犯大明边境之事?”

    有没有?

    当然是有的。建州女真在明初时的居住地可是在鸭绿江边,为何后来迁徙到明长城外?真当没人知道吗?

    金善洪顿时额头有些冒汗。

第六百四十章 分崩离析

    话说大明要翻旧账,朝鲜王国是不是无辜的?那肯定不是的。谁还不打个饥荒?

    金善洪能代表朝鲜王国常驻大明京师,除了出身国内豪族,本事还是有的。他有心换个逻辑再和张昭聊聊,但终究是没敢。人家凭什么要听你的道理?

    张昭讥讽的笑一声,话锋一转,“当然,朝鲜王国对大明很恭顺,我也不能上来就动刀子,否则四周藩属国会起异心。但是,做错事就要受到惩罚。

    大明之前不追究,不代表你们没有犯错。朝鲜王国不能再如此这样下去。

    我的要求有三点:第一,大明要在汉城驻军。军费由朝鲜王国承担。第二,大明的国有企业如幽州商行、国泰商行等享有在朝鲜王国全境的通商权。

    第三,把釜山割让给大明。那个港口,我看中了。

    我回头会上书天子言明此事。你先给你们国君去信把我的要求说一下。如果不同意,后果你知道。”

    被威胁,金善洪一脸的愤慨、无奈。割地赔款是基本操作,釜山其实很荒凉。但这驻军就非常难以接受。但他敢怒不敢言,拱手道:“下官告退。”

    他绝不会让张昭得逞。

    张昭挥挥手,回到府内去。王小娘子正等着的,听张昭说完,好奇的道:“夫君,那朝鲜国王要是不答应呢?”

    张昭搂着明艳绝伦的大美人,笑道:“那不是正好?我早就在渤海安排好兵马。”

    …

    …

    三月初七,京师中的各大报纸纷纷评论近期出现的一则新新闻:镇远侯世子顾士隆自愿降等袭爵一事。

    原因是吏部在邸报、真理报、论道报上分别投稿,澄清“降等袭爵”纯凭勋贵们自愿,并非强制要求。

    镇远侯世子顾士隆在吏部里递交自愿降等袭爵的声明书,本来就引得京师中武勋们极其的关注。而吏部这是把事情给公开了。

    接着是吏部后面又发布一个补充说明:没有特殊原因,今后将在一个月内给武勋们完成袭爵的程序。

    而恰恰是最近定国公去世,其袭爵人是世孙徐光祚,一个具体的案例就在眼前,报纸们自然是纷纷报道。其实就是挑动大家看热闹。

    有热闹看,报纸才有销量啊。

    连带着,户部尚书侣钟要求常态化设立税务司的争论都被转移焦点。

    这在某种程度上是好事。当然,这也证明京师的“娱乐”生活异常的丰富。

    真理报总编汤玄策和报纸的工作人员聊几句赞助的工作,上午那个朝鲜王国使臣送来稿件。虽然文章里有抨击张伯爷对朝鲜王国有图谋的意思,但他觉得可以刊登。

    一切为了销量嘛。

    离开真理报的大院,带着等候在外的长随,就着明媚的春光,顺着繁荣的街道,到望海楼中喝茶。

    稍后,报社镇里的各大报纸总编纷纷到来,在二楼的雅间里谈天说地,交流最新的消息(八卦)。

    报业协会每周星期三举办的茶话会风雨无阻。

    一人道:“汤总编,你家伯爷最近在搞出偌大的动静,可有隐秘的消息分享?”

    另有一人道:“张伯爷推动设枢密院,下一步肯定是整顿大明的武勋们。不是有内部消息说,凡枢密院的枢密佥事,五年的任期,第二届之后必须要有带兵的经历,且要从大明皇家军事学院毕业。这就是整顿啊!

    如今再把继承爵位的权力一卡,整套体系齐活。”

    说话的汪总编是最近几个月由江南的缙绅们财力支持并购数家中小型报纸,合并后命名为“明理报”的总编。其日销量近日维持在8千份左右,潜力十足。

    汤玄策笑道:“汪总编说的比较到位。我这里能有什么新消息,倒是我们应当问问论道报的张总编什么消息。定国公府的世孙愿意降等袭爵吗?哈哈!”

    这话就略有点得意。

    只要稍微对京师政治有所了解的人都明白,在这一轮的武勋架构洗牌中,最大的受损者便是武安侯郑英,定国公府。

    成国公府好歹还是受天子信任,给天子亲口指定一个枢密佥事的职位。

    定国公府原来影响力正在不断的扩大,但给张昭这么一整合,基本上就没什么前途可言。

    而论道报的后台便是定国公府、成国公府。英国公府占据有10%的股份。

    换言之,当前的形势下,长期以来真理报的对手论道报有可能崩盘。所以,汤玄策如何不高兴呢?

    论道报的总编张名尹最近心情不好。因为来自定国公府的财力支持,人脉支持都在不断的削弱。这可以理解为最近定国公府在办丧事,所以没顾得上“论道报”。

    但真实情况就是经过“设立枢密院”之事后,定国公府走的反对张昭的政治路线所获取的政治资本正在迅速的消失。

    张名尹冷哼一声,道:“徐世孙肯定不会降等袭爵的。吏部不是明着说这事属于自愿。另外,在下近日在东楼里听到一个笑话。据采薇姑娘说,某大报总编实在不干人事,办事时喜欢走旱道。”

    “哈哈!”

    这个劲爆的消息顿时让屋内充满着欢快的气氛。张名尹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谁都知道是在说汤玄策。

    汤玄策的隐私给当众揭露,把茶杯掷向张名尹,“老子操你大爷。”和张名尹扭打起来。

    其余总编们纷纷出口劝架,但没人动手拉开两人。“欢声笑语”不断。

    汪总编眼神闪烁。明理报壮大的机会不就这两家争执起来才可以吗?

    …

    …

    处在京师舆论中心的定国公府正披麻戴孝给去世的老公爷徐永宁发丧。

    前院一处小厅中,徐光祚正和好友朱凤相对小酌。

    按照儒家的礼法,长辈去世是要守孝,要禁酒禁欲如何如何,但真正的现实生活中谁会遵守呢?不被曝光就行。

    “朱兄弟,在下祝你此去军校中大展宏图。”

    朱凤苦笑,“徐兄,这话说的。我进军校读书乃是家父安排的。走的是英国公的门路。其实,叫我说,你也可以去军校读书,拿一张毕业证。不然以后…”

    张昭在弘治皇帝面前说的话已经流传开。就是非大明皇家军事学院的毕业生是不允许身具高位的。日后,不会再用爵位来作为晋升的依据。

    徐光祚嘿的笑一声,喝杯酒,摇摇头。

    他心中有愤恨之意。

    真是没想到啊,本以为武安侯郑英被张昭踩一脚就算完,结果张昭一个不相干的武勋制度改革,却把他爷爷两代人的努力直接废掉。定国公府现在衰败之象太明显。

    狗日的张昭啊!

    连住在府中的金陵监生顾耀诚在前日都请辞,搬出去居住。

    而阳州先生沈修贤因其妹妹被武安侯府卖到绿绮楼中当姑娘,到外地去游学。

    现在朱凤也要走。他成了孤家寡人。

    换言之,他一手搭建起来的“小圈子”至此全面的分崩离析。

    朱凤看徐光祚的做派,敬他一杯酒,起身离开。

第六百四十一章 调动频繁

    大明京师里纷纷扰扰,而作为当前这个时代地缘政治的中心城市,这些“纷扰”的消息则会传播、影响到周边地区。

    三月初九,已经过“头七”的定国公府世孙徐光祚派人到吏部办理袭爵的事宜。

    他拒绝签署“降等袭爵”的自愿书。

    京中的舆论为之哗然。因为,在这几天的时间内各家报纸的分析文章对这个制度的表扬是非常多的。世袭的爵位,确实会堵住军中上升的渠道。

    这是张昭在背后当推手。他倒没有要消灭“世袭”的想法。欧洲还不是有很多世袭的贵族。重点是:以后军中的职务不能让世袭的勋贵们世袭,而是要唯才是举。

    当然,同时这些舆论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理在。反正又不是我们家的爵位!

    人性如此。

    而徐光祚的选择,恰恰是从另外一面证实张昭说的“自愿”是真的。此事就此告一段落,且将形成定制。至少,短时间内不会改。

    …

    …

    锡林郭勒大草原。

    正春季之时,茂密青绿的草原如同巨大的地毯。一座座的蒙古包立在蜿蜒的河边。

    身量中等,满脸风霜的达延汗孛儿只斤-巴图孟克正在汗帐中召集鞑靼贵族们商议军情。

    随着冬天的过去,远在北面放牧的喀尔喀、兀良哈两部都各自派来三千精骑。分别由大将统帅。

    大帐中一个个的鞑靼贵族聚精会神的听着达延汗陈述战略。

    “明人和我们互市,永谢布和鄂尔多斯两个万户得利巨大。我们如今虽然可以享受中原来的丝绸、调料、美酒,但互市绝不能再继续下去。

    否则,这两个万户必定会起异心。所以,本汗决定十日后起兵,去明人的边墙内抢夺人口、财富。同时算是废止弘治十五年签署的互市协议。”

    小王子的长子图鲁站起来,一脸惭愧的道:“父汗,是儿子无能。”

    少师脱火赤帮忙辩解道:“也不能算是台吉的错。前年明军势大,他们主动提出来互市,我们能不答应吗?关键是明人太狡猾。将互市的城市分别设在榆林和宣府之外。

    而且暗中售卖兵器给右翼两个万户。增强其实力。所以,诸位我们不能再等下去。必须要立即中止互市贸易。我们伟大的蒙古人,想要丝绸、美酒,去明人那里抢就是!”

    大帐里顿时响起一阵大笑声。

    满座贵族对大王子图鲁的不满心思消弭不少。弘治十四年他们在西北惨败,明廷派使者来要求互市,是个人都会答应的。往往是他们武力逼迫明人开互市的。

    但正如少师大人所说,明人太狡猾,暗中资助对汗庭有二心的鄂尔多斯、永谢布万户。

    敬陪末席的博尔哈看着大帐中的这一幕,低着头喝马奶酒。春季攻势是去年底就商量好的。

    现在这一幕,不过是统一部落里各个贵人们的思想。第一,再不废除互市,他们察哈尔部,以及左翼三个万户就得被右翼超过。第二,想要好东西,继续去抢就是。

    至于说能不能抢得到,现在没人会“心虚”的去想这个问题。多少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小王子见大帐内气氛差不多,竖起右手,顿时整个汗帐中安静下来。他如今在部落里、草原晚上的威望还是非常高的。下达命令道:“

    三月二十日,左翼三个万户各出兵三千,随火筛并土默特万户诸首领合计大军三万,攻榆林城外的乱井儿城。本汗会同哈喇慎部率精骑五千,掠兴和城。

    此战务必要满载而归,打出我们蒙古人的威风、士气。”

    “是,大汗。”

    大帐之中的二十多名鞑靼贵族齐齐起身,大声领命。

    …

    …

    哒哒…

    大兴安岭在三月暮春才只是桃红柳绿。一匹快马从山岭间的小路疾驰而回。

    马上的骑士穿着灰色的军装,抱着马脖子,风声在耳边呼啸。

    山间的小路非常崎岖,旁边就是十几米高的山崖。稍有不慎就是死亡的结局。

    但他必须要尽快把情报传递回去。

    两个时辰之后,身在赤峰城内已经上任的大宁总兵吴臣接到军中斥候带来的最新消息:鞑靼人动了。

    “叫军中百户以上军官来议事。”

    吴臣吩咐亲兵一身,拿起帽子戴在头上,往“作战室”而去。他就任以来的头等大事就防范鞑靼人越过大兴安岭抢掠东北四布政司。所以,挂着地图、设有沙盘的一处偏厅被设为作战室。

    其实,以他麾下三万余人的主力部队,鞑靼骑兵就是十万人来战,他都可以将之击溃。

    现在的问题是,他是防守的一方,不仅仅兵力被摊薄。而且,鞑靼骑兵来去如风。他没法逮住鞑靼人的。

    大约半个时辰,赤峰城内新军营一团、大宁军第一师的军官们汇聚而来。气氛有着战前的凝重。

    新任的一团千户赵辰、钱军法官、武百户等新军营将校跃跃欲试,感觉捞军功的时间到了。而新训练出来的第一师将校们则是有些忐忑。

    训练是一回事,真正的上战场又是另外一回事。

    吴臣看着乌压压的一屋子人,他的指挥风格便是要在战前集思广益,拿着木杆在沙盘上点着,说道:“斥候来报,鞑靼人大股精骑在往宣府方向移动。

    但是也不排除他们突然越过大兴安岭向大宁都司进攻的可能。特别是和哈喇慎部接壤的兴州府。这里的山口太多,鞑靼人如果要强攻,还是有很多路线。

    大家都说说自己的看法。”

    待几名同僚谈过看法后,赵辰道:“鞑靼人向来是秋季才会大举入寇抢掠。但本朝以来不乏春季就来的。现在的根本问题是要搞清楚鞑靼人的作战目的。”

    军议进行了一个多时辰。

    结束之后,吴臣回到书房里,提笔给京中的张昭写了一封书信,汇报情况并将他的判断附上。

    …

    …

    三月中旬,大明宣府、大同一线的探马频报:鞑靼人有异动。消息随后就传到京师。

    这不仅仅是军中将领在向枢密院汇报情况,坐镇边关的督抚纷纷送奏章到内阁中。

    二十日下午,大明首辅李东阳拿着奏章,脚步匆匆的抵达西苑里的万寿宫,面见弘治皇帝。

第六百四十二章 应对

    “李先生的意思是,鞑靼人有可能犯境?”

    弘治皇帝微微斜倚在床榻上,神情略显焦躁。最近季节变化,他偶感风寒。

    李东阳一身绯袍,老者模样,点头道:“从边关报上来的情况来看,确实如此。”

    弘治皇帝问道:“李先生和张昭沟通过吗?”

    李东阳躬身道:“臣拿到奏章,和谢迁、焦芳商议后就来求见陛下。”

    萧敬上前扶着弘治皇帝,对李东阳为何没有见张昭心知肚明。以李阁老的执政水平,边关有警又如何?不至于慌慌张张的来见天子。

    更别说如今大明兵锋之盛,直追太祖之时。这两天朝鲜王国的使臣都在报纸上喊冤,生怕大明把他们给吞并。

    大明现在哪里怕鞑靼人来寇边?

    唯一的原因就是:当今天子正在生病期间,首辅和手握重兵的枢密副使见面,这很犯忌讳。哪怕天子不说,回头御史也会上书弹劾。

    弘治皇帝喘着气,不假思索的道:“叫张昭来见朕。”

    旁边的伺候的太监张忠连忙一溜烟的跑去。

    半个时辰之后,张昭奉命到西苑万寿宫中,“臣叩见陛下。”

    弘治皇帝已经平躺在床上,偏头,声音虚弱的道:“平身。”再道:“李先生、子尚,你们就在朕这里商议。朕先养养神。”他实在有点顶不住。

    李东阳和张昭两人齐身道:“臣遵旨。”

    旁边候着的大小太监们目光都落在张昭身上。天子几乎是下意识的召见张昭,而且并不想听张昭和李东阳的讨论,只听结果就可以。可见天子在军事上对张昭的信任!

    内廷这边确实要注意一下,不要因为奉承皇后娘娘就对张昭有些意见。这圣眷真不是说着玩的。

    张昭听李东阳大致说明情况,道:“元辅,边关的警报枢密院这里已经收到。但形势还未彻底明朗,且天子在病中。所以我并未上报。”

    其实,张昭个人认为枢密院还是要归属内阁领导。但是,以他当前所处的位置而言,他其实是站在皇权这边的。作为军方的实际掌控者,他可以尊重内阁,但如果明面上把兵权归给内阁,那就是没站住自己的位置。

    李东阳知道情况,点点头,道:“子尚,那你现在的判断是什么?边境的总督、巡抚们纷纷上书,要求调拨粮草、物资,准备作战。”

    张昭道:“元辅,目前大宁、宣府、大同、太原、榆林、固原、宁夏、甘肃诸镇俱在鞑靼人骑兵的威胁之下。若是要全面备战,花费太多。前线的将士们想要立功。但大明目前的家底恐怕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李东阳赞赏的道:“不错。”

    这也是内阁的意见。以大明九边当前的实力。可以说只有大同镇稍弱,有被击破的风险。西北四镇,还有大宁都司,这些兵将基本都是在求战。

    张昭道:“因而,我们的应对策略应当是重点防御,伺机出击。下官的意见是,重点照顾宣府、榆林。户部按三个月的粮饷数,将银两拨付给枢密院。

    粮草、物资我自行筹措。

    再令李逍遥任总兵,率新军营九团并十二团营中精锐一万人驰援大同,由他节制宣府、大同、榆林三镇兵力。伺机出塞,北攻土默特部所在的归化城。”

    李东阳琢磨了一下,叹口气,道:“也罢。回头咱们在一起开个小会。把银子数目定下来。另外,监军是要的吧?”

    张昭说的简单,其实索要了两个非常重要的权限。第一,明军的后勤供应从此是实打实的归枢密院管。朝廷拨付银两就是。

    第二,张昭要以武将节制边镇的兵力。这其实是准备将文臣的巡抚、总督们排斥在外。总不能久镇边境的督抚们都听一个年青人节制吧?这谁肯干?

    很有可能这将成为常态。就是战争的事,文臣别再掺和。

    张昭笑道:“这是自然的。新军营的监军张雄张公公早就向我请战。”

    一般而言,明朝的大军出行,必定是有一个铁三角:武将、文臣、太监。

    在明中期时,时而是武将权力最大,时而是文臣节制所有军队。这就看谁的水平高。

    而到明后期时,那肯定是文臣节制所有军队。

    张昭自然是想要打破这种趋势。这次派李逍遥率部出战,就有这方面的考虑。但是,监军他暂时是不会提议裁撤的。因为监军代表的是皇权啊。

    李东阳点点头,看向床榻中脸色苍白的弘治皇帝。

    站立在一旁的萧敬摇摇头,轻声道:“还请阁老和张伯爷等等。皇爷这两天精力不济。”

    李东阳理解的道:“陛下系天下之望,应当好好调养。子尚,我们去外面等着吧。”

    张昭跟着李东阳到万寿宫寝殿门口的走廊上等弘治皇帝醒来。午后的阳光暖和,舒适。春天仿佛就在郁郁葱葱的树林中。

    张昭知道弘治皇帝不会有事,心里倒是稳的很。李东阳作为首辅则是很有些担忧天子的身体,脸上带着忧思之色,和张昭闲聊着。他们距离很远,不虞吵到弘治皇帝休息。

    “子尚,以李逍遥领兵去大同,这倒是没问题。但他今年二十岁,节制诸将恐指挥不够便利。另外,诸镇都有文臣、内监,这恐怕非是他所能应付的。”

    张昭也不瞒李东阳,道:“元辅,大宁那边传来消息,初步判断鞑靼人的春季攻势可能还是和往常一样。要么寇大同,要么从河套入侵。

    其实,李逍遥带着新军营一团,外加一万团营精锐,就足以和鞑靼骑兵决战。所谓的节制只是个名头,假设边将们不听,并不会影响战局。

    我正好做个甄别。看看到底是那些人不听中枢号令。目前九边还有卫所兵未曾废除,这一仗打完我正好要推动这方面的进展。

    另外,九边的督抚都是有大功于国。我亦是想和元辅商量一下他们日后的安排。”

    他在李首辅面前说的这么有底气,更大的原因是英国公将会支持他在九边废除文臣督军的制度。这是推荐成国公之子朱凤去皇家军事学院的利益交换。

    换言之,日后的文臣总督、巡抚可以管多个地区,可以下辖军队。但不能再管辖正规军(火器军、常备军),其下辖的军队只能是守备团营。

    李东阳看张昭一眼,半真半假的笑道:“子尚,假设老夫不同意呢?”

第六百四十三章 总督制

    (ps:上一章修改了一下。)

    李首辅宦海多年,且是天下最顶尖的权谋人物,他几乎是一眼就看穿张昭的“打算”,径直点出来。

    李东阳的性格和前任首辅刘健还是不同的。如果方才御前的是刘老大人,张昭估计要被当场喷口水。李东阳则是把张昭拉出来说。

    当然,话里要表达的意思是一样的。不能因为李阁老的语气缓和就轻视他的态度。

    张昭和李东阳的私交其实还不错的,把话摊开说,拱手一礼道:“元辅,大宁那边传来消息,初步判断鞑靼人接下来的春季攻势可能会重点抢掠榆林、宣府外的两座互市城市。

    李逍遥带着新军营一团,外加一万团营精锐,这些兵马就足以和鞑靼精骑决战。所谓的节制只是个名头,假设督抚、边将们不听,并不会影响战局。”

    说着,张昭再行一礼,“元辅,国朝的军队想要恢复太祖、太宗时期的战斗力,必须要保持军队的纯粹性。军队只管打仗的事,而不要将政治掺和到其中。

    我知道很多人担心军方实力过大将来会导致藩镇之祸。学生在这里向元辅透个底,大明军队的改革的目标,是要确保以一支支正规军的控制权在多人手中。而非一人说了算。而且,要定期保持轮换。”

    和聪明人说话,张昭不需要把车轱辘话来回反复的说。

    唐朝时期的藩镇之祸,根本原因就在于节度使权力太大,上马管军,下马管民。

    所以,张昭老早就给李东阳说过:财权归朝廷。幽州商行他都要逐步的交出去。

    这次即将爆发的战争必须要朝廷拨款才能打。只要进入火器时代,现代战争打的就是银子。想当“藩镇”,仅仅是靠军队是不行的,必须要财团支持。

    宋朝继承之后,对藩镇之祸的纠正很多就是对的。比如:增加中央政府直辖的军队:禁军。当然这一条过头了。直辖,不是说把禁军关在京城里不打仗。

    比如:用后勤控制军队。宋朝的武将们的后勤必定是掌握在文官们手中。其官名是:转运使。

    张昭的“想法”对宋朝的制度是做了修改的。中央政府直辖军队这一点保留。后勤则由军方自己掌控。一切为了战争的胜利。

    他这自然是照抄照搬现代的军队建设经验。在保证军队的忠诚这上面,他还是敢打包票的。不管是双首长制,还是参谋部制都可以达到这个目的。

    当然,这个忠诚是对皇帝、国家的。

    另外,回过头来看唐朝的节度使制度,其实也不能说全是问题。我们要注意一个基本的事实:唐王朝是可以叫做唐帝国的!

    想想看,大英帝国当年是不是在全球各地到处设总督管辖各殖民地的地盘?总督是不是当地的军政一把抓?

    这是“国情”所决定的。地盘大,人口多,当地情况复杂啊!那年头的交通、通信又不发达。

    宋、明想设“节度使”也得有地方安置啊!西域、漠北、中亚、东北、外东北这都不是两个王朝的地盘(明王朝的奴儿干都司并未真正的统治过)。

    所以,以张昭的估计,明王朝有朝一日可以称为“明帝国”的时候,同样要设置总督来管理各地。而“节度使”这个名字八成没人敢再用的。

    以史为鉴,唐王朝最终崩溃在“节度使”这个制度下。大英帝国的海外殖民地也纷纷失去。

    (当然,英国这有当时世界思潮的原因。但确实很多总督都是推动者。譬如,南非。其第一任总统斯瓦特就是英国的南非总督。注1。)

    因而,明帝国的总督制肯定也是要改一改的。我们与英帝国相比,有两个非常有利的条件。第一,我们自古以来都是一个“文明”型国家。

    不像英帝国、美帝国,他们是要讲血统的,盎格鲁萨克逊人。我们的核心认同感是“礼”。

    第二,地理接壤。这可不是海外殖民地。中央王朝的掌控力度要高得多。历史中就有一个例子:俄罗斯帝国。也是用总督去管理各地的吧?

    最终,俄罗斯帝国其几经起伏、灭亡。而至今毛熊的基本盘都还在,对不对?

    …

    …

    李东阳微微皱眉,同时略感无奈。他必须要承认张昭说的一定的道理。但他是进士出身,天然的希望大明的军队能在内阁、朝廷的掌握中。

    张昭现在是只认皇帝,而且要将文臣逐步的排斥出军中。他心里能舒服?

    但他同时知道,张昭如果下定决心,至少他在此时是拦不住的。没有那个皇帝是傻的!军方大将如此给力,皇帝会不要军权?所以,他感到无奈。

    不过,李东阳的性格有点诙谐,半真半假的道:“子尚,假设老夫不同意呢?”

    张昭给话搞得轻抚额头。他不知道李东阳说的是真是假。其实,他这么有底气,还在于英国公将会支持他在九边废除文臣督军的制度。

    这是推荐成国公之子朱凤去皇家军事学院的利益交换。

    换言之,日后的文臣总督、巡抚可以管多个地区,可以下辖军队。但不能再管辖正规军(火器军、常备军),其下辖的军队只能是地方上的守备团营。

    正规军的调动权、指挥权、后勤全部在枢密院。

    李东阳见张昭的模样,哈哈一笑。张昭心里一松,否则他会很难办的。

    两人正要说话时,萧敬出来,里头弘治皇帝传召。两人进到暖阁中。

    李东阳躬身行礼,道:“陛下,臣和张昭已经商议过。重点防御宣府、榆林。同时从京师中派新军营一团、十二团营精锐一万出大同,伺机出塞…”

    弘治皇帝这时微微靠在床榻上,垫着枕头,一边听李东阳汇报一边问询几句,等听完后,道:“国事就托付给李先生。”

    李东阳感激的躬身道:“臣定当竭诚而为。”大明是不设丞相、宰相的。“以国事累先生”,这是君王对宰相的交代。弘治皇帝如此交代,于他而言是一种荣耀。

    弘治皇帝又叮嘱张昭道:“子尚,务必不要让鞑虏伤朕的百姓。”

    张昭斩钉截铁的道:“请陛下保重龙体,静候佳音。此战大明必胜!”

    弘治皇帝温和的笑一笑,道:“好。”

    张昭和李东阳一起告辞出万寿宫。张昭道:“元辅,胡骑如此嚣张,不过是大明国库还未充实起来。说到底都是钱的问题。元辅,朝鲜问题不能再拖。”

    李东阳一阵无奈,迈步往西华门走去,道:“子尚,你还有心思折腾东边。回头一起议一议吧。”

    李首辅智谋归智谋,他同样是一个很务实的阁臣。对来钱的事,他同样很感兴趣。

    张昭的想法、奏章,他作为首辅自然是看过的。控制朝鲜王国只是第一步,最终目的是东瀛岛上的白银。这是解决当前大明财政困难的捷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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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治十三年夏末秋初,宅男理科生张昭穿越来到明朝。瑰丽的历史画卷徐徐展开。在这繁华,美好,欣欣向荣又潜藏着王朝危机的时代,张昭一路青云直上,手持权柄,上佐天子,外镇四夷,书写属于他的华彩乐章。五千年的治乱循环,明亡后华夏文明的沉沦,我来了,这一切都将改变!推荐九悟完本的老书,均订过万,《奋斗在红楼》九悟书友群:312484933.进群验粉丝值。只要订阅了九悟的书即可。明帝国的崛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帝国的崛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帝国的崛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