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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九悟     明帝国的崛起txt下载     明帝国的崛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八十八章 标准套餐

    魏国公徐俌二十万白银的赔偿很快就到位。拉来的大批存款也抵达大明皇家银行金陵分行中。

    皇家银行在国内的大城市都有设点。但由于并非强制性的使用银元、纸币,所以有些地方的银行发展的不快。

    这年头,地主老财们宁愿把银子埋在地下也不会愿意存在银行中吃利息。

    这并非什么短视。实际情况是,在银行业的初期确确实实是经常发生各种原因导致银行倒闭的情形出现。

    银行业不经历百年发展,淘汰一批银行,把有限的资源集中到数家大银行手中,确保其生存,对于普通百姓、中产而言,将银子存到银行中风险确实非常高。

    鉴于魏国公履行承诺到位,张昭于七月二十五日上书朝廷,了解“私盐案”。

    奏章是明发往京师。

    且张昭授权真理报,全文刊登奏章内容,避免被人断章取义。整本奏章对各个群体的处置如下:

    第一,参与走私私盐的盐商,按照盐法处以极刑。家眷流放东北四布政司。

    七大盐商,其直系子弟,外加其心腹、管家,牵连得家眷流放的人数不下万人。

    陆奇文、陆德业、宫和正等人都是极刑。

    私盐盐枭徐雨伯及其下属问斩。

    第二,公开诽谤、阻挠新盐法试行的商人,如封炎这样的盐商,还有扬州城内六大报纸的总编,分别要判处抄没家产,与家眷流放东北四布政司。

    扬州城内的所有盐商,只要有逃避盐课的,要由税务司追究其逃税的责任,并追缴税款、罚款。

    这些人基本都是要罚的倾家荡产。

    第三,扬州城内串联、试图组织冲击盐运司衙门的生员,童生等读书人,以案发论处。剥夺其功名,与其家眷流放东北四布政司。

    …

    …

    这本奏章明发在真理报上,引得金陵城中一片“沸腾”,街头巷尾都在声讨张昭。

    太嚣张了!

    诚然,这些处罚都彰显出朝廷的权威,律法的严峻、威严。但是却为何没有对读书人的优待?

    难道仅仅是“莫须有”的罪名,就要剥夺功名吗?以后生员们谁敢议论国事?

    哈,大明的读书人就是这么尿性。明太祖明文规定:生员不得言事。但江南地区读书人不谈论政治简直是连士林都混不开。读书人忧国忧民嘛!

    但是,一涉及到开海禁这种事,那觉得是祖制,不允许皇帝碰的。

    魏国公府。

    徐俌在正房大院隔壁不远的三间瓦房中,慢慢的写着毛笔字。

    虽然是武勋出身,但可以看到书桌上的大字写的非常不错,很见功底。

    徐奎璧、徐鹏举两个被叫来后,就一直看着徐俌写字。

    半响,徐俌一首短歌行写完,将毛笔搁上。

    徐鹏举大着胆子问道:“爷爷,金陵城里都吵翻了天。很多人都在骂张昭。王老大人也支持他们。要不要孙儿外出和他们接触一下。真理报社不是才开张吗?他知道谁干的。总得为我们府里出口气。”

    徐俌看着自己的孙儿,器宇轩昂,一表人才。他一向是非常喜欢这个长孙。但此刻怎么突然有点感觉他是个草包呢?

    “哼!”

    这声冷哼让徐鹏举脸色顿时变得讪讪的。

    徐俌指着儿子徐奎璧,“你来告诉他为什么?”

    徐奎璧被殃及鱼池,摇摇头,道:“鹏举,张昭还是信守承诺的。府里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好不容易才平息他的怒气,此刻再砸真理报,仅仅只为出口气,得不偿失。”

    徐鹏举辩解道:“孩儿的意思是和金陵城内的读书人们站在一起。”

    徐奎璧语重心长的道:“鹏举,你要记住。我们家在读书人眼中始终是勋贵。如果我们有实力,他们才会依附、吹捧甚至是骂我们府里。如果我们被陛下所厌弃,那他们就会扑上来,将我们府里的生意都吃掉。骨头渣子都不剩!”

    徐鹏举一愣,心悦臣服的道:“父亲教训的是。孩儿短视了。”

    徐俌看着这“父慈子孝”的两个货,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怒声道:“都滚蛋!府里所有人,这段时间不许和城里的人结交。”

    徐奎璧、徐鹏举两个不知道徐俌为何这么大的火气,应声下来,赶紧离开。

    将儿子、孙子赶出去之后,徐俌怒气未消。他一世英名,怎么会有这样的两个继承人?

    徐奎璧守户之犬耳!而魏国公府在他手中壮大的家业,这个守户之犬恐怕还守不住!

    看事情太肤浅了。

    做事先做人。想要混官场、仕途,不是说会两三下利益交换就可以的。魏国公府天然是金陵这边武勋之首啊!这就需要树立起自己的招牌。

    招牌是什么?政治信誉啊!他和张昭达成交换,公开上书后,就不能再更改立场。朝三暮四,下面的人谁跟你混?盟友如何信任你?朝廷又怎么看你?只怕早就被抛弃。

    一个魏国公,连这都认识不到,还在那里沾沾自喜,而他的孙儿更蠢,这叫他情何以堪?

    (在原本的历史中,徐鹏举非常的草包。)

    …

    …

    金陵城内吵翻了天,报纸上是多方交锋的阵地。甚至于日销8000千份的真理报因为鼎力支持张昭的决议,导致日销跌到6000份左右。

    这在一定程度上反应了民意。

    然而,即便是金陵城内沸沸扬扬,如同烧开的开水一般在翻滚,但无人再敢冲击真理报社。

    “炮灰”们被扬州那边严厉的惩罚给吓到。一个生员背后可不是一个人,往往是一族!

    在张昭明发奏章,宣示对抗朝廷、对抗律法的后果之后,很多人还是清醒过来。打打嘴仗可以,真要他们冲锋,没特别的好处谁敢干啊?

    阖家流放至东北四布政司啊!这都快成张昭处罚的标准套餐了。

    原因自然是因为报纸上所说的,那边缺人。但对于安土重迁的明人来说,而且是从南边到北地,那和要命没区别。

    张昭没管金陵城内的动向,督促着盐务公司的工作,带着王小娘子、周雨瑶在扬州府附近游玩、采购,他即将回京了。

    十日后,朝廷的第一道回复下来:盐商等人当街处斩,以儆效尤!

第六百八十九章 竹嫣

    轰,轰。

    晚间秋雨急。空中电闪雷鸣。

    张昭和妻妾们已经自淮安府返回扬州。朝廷批示的公文刚到。张昭在前院的花厅里召集心腹们,安排处置盐商,以及返程的事宜。

    重中之重有两处。

    其一,两淮盐运司的官吏被一锅端。改为大明盐务公司两淮分公司。这些天虽然通过第一批招考,充实大批人手,但必须要留一可靠人手在此主持大局。

    其二,真理报金陵分社在金陵的舆论浪潮之中摇摇欲坠,同样需要一个忠心、得力的人手在此维持大局。

    纵是凛冬三九寒,终有花开春来时。

    江南的士林风气、舆论引导,他不急于一时。但需要有人在这里坚持传播“火种”。

    正商议着,幕僚崔坤从外面进来,低声道:“大帅,大盐商陆奇文要被处斩的消息传到陆家,陆家上下人心不稳。在下刚才去过一趟陆府。其有主母之实的竹嫣姑娘想要见大帅一面。在下已经将她带到驿馆中。”

    这话其实有点怪。

    大盐商陆奇文被逮捕,其府中上下人等全部都被扣留在他城中的府邸中。

    园林那边早空下来。张昭前些时日还带着妻妾们去游玩了。并在那里接见了李巡道。

    陆府里的门禁并不算严。所有有消息流传进去不稀奇。张昭不会让下属把仅仅只是“查封”层次的处罚搞出人命大案来。

    万年年间,张居正死后给小皇帝抄家。钦差还未到,地方官先自作主张将张府封住,结果将张居正的家属活生生的饿死十几人,还有几十个即将饿死。

    其长子张敬修临死前诅咒道:“有便,告知山西蒲州相公张凤盘,今张家事已完结,愿他辅佐圣明天子于亿万年也。”

    张昭肯定不会让下面搞出这样的事情来。只要只要人不走脱、财物不转移,传递消息之类的事情也不禁绝。

    但是,陆府不稳,怎么就将其府中的“主母”竹嫣姑娘到驿馆中来呢?

    这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王武、赵子龙、于参谋、钱宁,陈康几人纷纷看着崔坤。

    崔坤老练微红,也不辩解,只是对张昭拱手一礼。

    张昭沉吟片刻,道:“那我就见一见吧。你们先商议着。”他总要给崔坤这排名第二的幕僚一些面子。

    崔坤长长的松口气,汗流浃背。他虽然在张昭面前“固执”,但其中的压力只有他自知。张昭现在是“使相”啊!何况,他还是有私心。

    …

    …

    张昭在前院的厢房中见竹嫣姑娘。崔坤陪着。外面电闪雷鸣,屋内烛光明亮。

    竹嫣穿着薄薄的棉袄,头发微微的打湿,肩头带着雨迹,俏脸冻的微微发白。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崔坤让驿馆的役夫送了一个炭盆进来,屋里暖和起来。

    张昭仿佛没看到崔坤的殷勤一般,做个手势,道:“竹嫣姑娘,请坐。”

    “奴家不敢。”竹嫣细声说道,姣好的面容上带着哀求,“奴家夜里来见伯爷,不为陆府的事,实则是为自己的私事。奴家想请伯爷恩准奴家去狱里见我家老爷一面。”

    张昭喝着茶,点点头,示意竹嫣继续。

    他之前听两淮盐运使权伟才说起“小秦淮”上的风月故事。据闻这位竹嫣姑娘就是大盐商陆奇文捧的。乃是扬州城中有数的名妓,声名远播。

    而一个月前,陆奇文将其赎回府中,据闻是有意续弦。所以,刚才崔坤说竹嫣无主母之名,有陆府主母之实。

    竹嫣娓娓的道:“我家老爷触犯朝廷律法,要被处斩。奴家绝不怨伯爷、朝廷、只是想在他临刑前和他说说话。奴家不会让伯爷难做,明日必和他一起赴死。”

    张昭一愣。这姑娘看着很年轻,虽然要被流放到东北四布政司中,但距离死还远的很吧?开口道:“竹嫣姑娘,这是为何?”

    竹嫣眼睛泛红的道:“伯爷,陆老爷曾救奴家于水火之中,又为奴家扬名城中,更为奴家赎身。此生心已属他。他既死,奴家也不想独活于世间。”

    张昭看着她,轻轻的叹口气,想劝但终究是没说出口,道:“身上有银子吗?季珪,给她拿点银元。你花点银子去酒楼里叫份酒菜,再梳洗一番再去监狱里吧。我准许你一直待到陆奇文明日行刑时。去吧!”

    竹嫣微怔,她没有想到传说中蛮横、狡诈、残暴的“张使相”会答应她的要求,而且还做这样的安排。跪下来,叩首道:“民女谢伯爷开恩。”

    张昭点点头,受她一礼。

    崔坤将泪流满面的竹嫣送出去,半响之后才返回到厢房中,向张昭请罪:“学生有罪。请大帅处罚。”

    张昭在喝着茶,他本来就是等崔坤回来解释,摆摆手,“君子成人之美。这没什么的。我也没想到里头有这样一段故事。嗨。季珪,你可是看上人家了?”

    崔坤脸上有点红,咬牙道:“大帅,我…我只是怜惜竹嫣姑娘一片真情。大帅,陆奇文一定要杀吗?他其实一直都很配合我们,并未有任何失礼的地方啊!”

    这是他一直想不通的地方。这事,实在是有些残酷。幕后的人明明是魏国公府。

    要说这些盐商一直反抗,如宫和正、封炎这样的,该杀杀,该流放流放。陆奇文真的是一直在配合。徐雨伯被抓之后都交代了,其根本没有掺和“抵抗”的事。

    竹嫣的故事太感人。他其实想救下这姑娘。

    张昭一阵无语,摇摇头,末了终究还是给了一句解释,“季珪,我杀他是因为他贩卖私盐。新盐法要推动起来,让大明百姓人人吃得起盐,岂能因一人而废?因一份凄美的爱情就废止?”

    说着,起身离开。

    崔坤愣在当地。

    …

    …

    竹嫣梳洗一番,提着美酒佳肴到盐运司官衙的监狱中。

    漆黑的监狱中异常的潮湿。而且,人人麻木。当狱卒带着一个女人且非常漂亮的女人进来时,各种声音响起。有污言秽语,有求饶喊冤的。

    陆奇文、陆德业和心腹掌柜、账房等人关在一起,一共七人。牢房不足。

    这时,见到烛光下的俏脸,整个人都呆滞住,“嫣儿?”

第六百九十章 故事

    秋雨不长,第二天就停止。陆奇文、宫和正等人也在扬州城中的闹市被处斩。

    竹嫣当场自戕,死在陆奇文之前。

    这段凄美的爱情故事,于第二天见诸于扬州的报端。随即,在金陵城中报道,再流传到整个江南地区。

    扬州,城西驿馆中。

    王小娘子在椅中读着报纸,抹着眼泪,“夫君,这故事也太感人了。竹嫣姑娘十二岁时被陆员外所救,至此一直被他保护着,并最终成为名传小秦淮的美人。这一次竹嫣姑娘殉情而死。实在是…”

    清廋、明艳的王小娘子哭得声音都有点哽咽,拿着秋月给她的手帕擦拭着眼泪。

    喜欢佛经,身世坎坷,性格感性的瑶琴在一旁也是哭的稀里哗啦。

    周雨瑶和燕燕主仆两也是压着感情,眼睛红红的。

    张昭无奈的叹口气,搂着王小娘子,擦拭着她精致俏脸上的泪珠,“都二十岁的人了,还哭成这样?我都心疼你。出于宣传的需要,很多东西没有点明,但是你看新闻要认真啊!”

    “啊…”

    王小娘子泪眼婆娑的仰头看着自己的丈夫,心中甜蜜又疑惑,“这还有什么反转不成?”

    张昭拍拍身边的长凳,让哭得难受的瑶琴靠在他肩膀上,让秋月在八仙桌前铺开报纸。

    周雨瑶和燕燕两个也坐过来。

    周雨瑶上袄下襦裙,身段丰盈修长,气质高雅,又有着新婚美少妇的水润、妩媚,轻声道:“老爷,这事真有别的隐情吗?”

    张昭叹口气,道:“首先,没有我的同意,扬州的报纸怎么可能敢发这样的文章。所以,你们看这些报纸最后的段落,是不是警示世人要遵纪守法?

    陆奇文本身也算是个狠人,白手起家,挣出偌大的一份家业来。我处斩他的罪名是贩卖私盐。

    单纯的说教,那有这种爱情故事动人心魄?我要大明的百姓明白贩卖私盐是死罪,这个故事就是极好的手段。

    当然,可能我会成为反派。你们是没看这几天金陵的报纸,借着这股风头,暗中把我骂的狗血淋头。”

    燕燕青春娇艳,活泼热情,天真烂漫的道:“怪不得我总觉得怪怪的。原来老爷当了反派。”

    这话说的几人哭笑不得,倒是把王小娘子和瑶琴两个的哭泣给制止住。

    周雨瑶护着燕燕,嗔道:“燕燕…”这妮子还像她未出嫁时一样口无遮拦。

    张昭笑着摆摆手,“瑶瑶,没事。”再道:“你们看这三流的小说情节,没觉得经不起推敲吗?哪个男人喜欢一个女孩,会最终把培养成名妓?

    脑子有病,还是有绿帽情结?他陆奇文虽然是大盐商,真要有致仕的老大人路过扬州,点名要竹嫣去作陪,他护得住?你们怕是不知道,当日他就想把竹嫣送给我,以求平息我的怒火。”

    “啊…”

    张昭披露的这个内情,是实实在在的把几女给震惊到。陆奇文不是人啊!

    人家竹嫣姑娘一片深情,他竟然想把竹嫣送给…

    燕燕掩嘴偷笑,盈盈的眼波从张昭脸上扫过去。哦,哦,咱们张伯爷又当了反派。

    周雨瑶也笑起来,只是她轻轻的握着张昭的手,情感流露。她其实挺聪明,又挺敏感的。张昭对燕燕的纵容其实是对她的宠爱。爱屋及乌。

    穿着道袍,高挑清雅的瑶琴含泪道:“少爷,也许是陆员外的正室不愿意竹嫣姑娘被赎身、进门啊。这等嫉妒的夫人也挺多的啊!陆员外也是迫不得已。”

    秋月好笑的拍拍她的肩膀,“傻!你以为陆奇文是什么人啊?他连他夫人都瞒不过还当什么大盐商?”

    她一直都看得很认真,没被这故事感动,反倒是看得“毛骨悚然”。因为她一开始就觉得不对劲。

    王小娘子很信任张昭的,一听陆奇文竟然要把竹嫣送给她夫君,顿时就从情绪中跳出来。

    张昭笑着捏捏瑶琴清雅的脸蛋,“你啊,脑补能力太强。我再告诉你一件秘闻。竹嫣十二岁时在画舫里差点给人糟蹋,正巧被陆奇文所救不假。

    但还有内幕你们却不知道。她父亲和陆奇文是同乡,罪名是贩卖私盐被抓,妻女被贬为贱籍。知道是谁告发的吗?陆奇文找人干的。其父是被当做徽商们的替罪羊给抛出来的。

    所以啊,这只是一个看起来很凄美的爱情故事。

    当然,竹嫣姑娘可敬,可怜,可惜。她的名字不应该就这样湮灭在历史中。所以,我让人报道她的事迹。”

    “唉…”

    众女都是一声长叹,心绪复杂难言。

    王小娘子清声道:“夫君,你为什么不告诉竹嫣姑娘事情的真相呢。或许这样她就不会自杀殉情。”

    张昭摇摇头,搂着清艳的小娘子,道:“我是事后才去看的锦衣卫审讯的宗卷的。另外,她有可能是知道事情真相的。当然,也有可能不知道。”

    具体谁知道呢?但对这殉情的小姑娘,他其实挺惋惜、同情的。所以才有这被美化的故事。

    王小娘子一怔,悠悠的一声长叹。不管怎么样,竹嫣姑娘的故事依旧让她动容!

    …

    …

    张昭安抚好美妾们,同时也准备出发返回京师。最终决定让于参谋留下来主持盐务公司的大局。汤玄策留在金陵维持真理报的局面。

    不过,于参谋私下里找张昭聊过,将来还是想回新军营做军事参谋。

    张昭已经决定让高一典来江南主持盐务公司。这小子自回京之后,就跟着老林干活,十分得力。但是想要进仕途登高位,还是得一步步的走。

    两淮盐务,这个职位很适合高一典“升官”。他的能力,张昭是不担心的。他是当过布政司的人。

    扬州城西,张昭幕僚们的住处。

    崔坤在自己的房间中铺开纸笔,给京中写信。

    书桌上有一壶酒。

    他写两个字,又停下笔来,灌一口酒,再看看最新的报纸上写的竹嫣姑娘的故事。有一种痛彻心扉的感觉。

    张大帅当初要是不杀陆奇文该多好啊!

    锦衣卫的宗卷,他当然是看过的。但殉情是竹嫣姑娘的选择,可见她还是认可那份感情的。只能说“红颜薄命”。

    …

    …

    七月二十八日,兵部尚书刘大夏忽而上书弹劾新秦伯张昭,要求天子罢免其枢密副使的职位。

第六百九十一章 御批

    紫禁城中,午门外的六科朝房。

    弘治皇帝跟前应承、服侍、跑腿的太监张忠带着四名小太监抬着两个铁箱子进来,等在此处抄录奏章的四家报社书手眼睛顿时都亮起来。

    按照大明朝的奏章流程,刘兵部公开上书后,由内阁票拟送到宫中给天子过目。

    当然,如今天子龙体欠佳,多半是由司礼监的大珰来执笔批红。

    批红的奏章再由司礼监下发到六科存档,归类,下发。当然,该封驳的奏章要封驳。

    现在就是“宫中”对刘兵部奏章的态度的“开盅”之时。这如何不让人...兴奋呢?

    如今有四家报社拥有在六科朝房中摘录奏章的权力。分别是:真理报,论道报,明理报,邸报。

    后起之秀的明理报有江南士绅的支持,很顺畅的拿到这个权力。要知道谢阁老谢余姚就是江南绍兴府人。

    小太监们将铁箱子放下。将奏章取出来给给事中。书手们早等着的,虎视眈眈。

    张忠在门口负手而立,面露微笑,每次这会他都有一种看“猴戏”的感觉。

    兵科都给事中徐承业拿起奏章,一本本的派发给下属们,随后拿到兵部尚书刘大夏的奏章。

    作为大明“科道”的头面人物之一。十三道掌道御史和六科都给事中都有“廷议”的资格。典型的位卑权重。

    所以,他自然是知道刘兵部奏章的内容以及来龙去脉。

    刘兵部在弹劾张昭的奏章中列出他的三大罪状。曰:损公以肥私。曰:祸乱百姓。曰:打击士林敢言之风。

    具体来说就是。第一,张昭打着查私盐的旗号,要税务司罚款。但实际上他抄了盐商们的家。税务司拿不到多少银子的!这些银子最终落到哪里去了?

    第二,张昭在扬州把大小盐商干的稀里哗啦。杀7名大盐商,流放3名,跳到金陵的大盐商5名被通缉。

    大盐商都这么惨,何况小盐商。

    换言之,整个两淮的盐业秩序被张昭砸的稀巴烂。这背后就有一个问题,靠着盐商们吃饭的几十万人,现在怎么活?

    这是不是祸乱百姓?

    盐价短时间上涨这种抨击的论调,太过于小白,也就江南的报纸上发一发,刘兵部混迹江湖几十年,肯定不会用这种借口。

    第三,张昭派兵接管扬州报纸,控制言路,这个手法引起传统士大夫们极度的不满。

    如今言路早就不同以往:在朝野百官,在学校,在士林。现在言路就是专门指的报纸!

    谁掌握着报纸,谁就拥有发声的渠道,谁就能更多的争取人心。

    另外,张昭杀气腾腾,竟然以一介武臣要剥夺士子功名。还要追究金陵国子监生、生员们的责任。这如何能容忍?

    由此,有以上三条。

    徐承业早知道内阁票拟的内容。李首辅票拟之后,还需要中书舍人把奏章拿出去啊,回到还要到司礼监中。大把的消息渠道能把内容传出来。

    李首辅综合各方意见,在这份奏章上票拟的意见是:建议下旨申饬张昭,令其自辩。

    在官场之上,往往是不能按照字面意思来理解的。内阁对张昭的处罚看似是非常轻的。但其实倾向性非常明显,就是要给张昭一定的压力。

    那么,张昭受到压力之后,自然会放弃对扬州、金陵两地士子的处罚、打压。

    至于自辩,那就是辩解银子和就业安排。但最核心的还是前面那个问题。

    而且,如果天子批示同意。可以预见,朝野百官都会立即跟风弹劾张昭。

    届时可就不只是刘兵部这一杆大旗立在前面,瞬间就会形成汹涌之势。

    徐承业目光落在奏本上贴着的纸条上,上面一个鲜艳的红“×”。

    如今随着“招考”制度的逐步完善,“√”、“×”这种符号已经通行起来。

    很明显,这是天子御笔。司礼太监们肯定不敢用“×”来否决内阁的票拟。太过于轻慢阁臣。

    在弘治一朝,阁臣们的地位是高于太监们的。内廷大珰们不会干这种自讨没趣的事。

    徐承业默然片刻,吩咐道:“存档。”

    四家报纸的书手们立即扑上去。随即,全是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张忠在门口看着这些人的表情,嘿嘿一笑。

    天子御批时,他可就是在旁边。

    有些人简直不知所谓。完全不了解张伯爷在皇爷心中的地位。要知道今天四五月时,鞑靼人入侵,刚好是大胜之后,皇爷病好。皇爷对张伯爷信任,如今都带一点玄学色彩。

    摆明是大明的定海神针。这些年,大明不缺贤相、名臣,却缺真正的名将!

    所以,刘大夏想要天子罢免张伯爷的枢密副使,这怎么可能?

    他当时看的清清楚楚,皇爷脸上带着一些怒气。

    …

    …

    奏章派完,张忠拱拱手就回宫里去了。

    此时,六科朝房这边的书手们早就议论开。

    “这…”

    “唉…”

    “应当是天子御批。内廷不至于如此。”

    “嘿,诸位,大新闻啊!”

    “是啊。估计未来十天的新闻都是这个。”

    徐承业不爽的训斥道:“汝等就不思国家艰难,就只关注大新闻吗?”

    堂官开口训斥,一时间七八名书手鸦雀无声。但一个个的眼神都藏着嗅到大新闻的欣喜。

    …

    …

    消息稍后就传出去。这引得一些大臣们极度的不满,比如礼部尚书张升。

    一篇篇文章出炉,投到报纸中。

    第二天清晨,京城各大报纸同时刊登这则消息,消息如同龙卷风一样席卷整个京师、北直隶。

    城西,白马书院。

    山长唐宽因为年事已高,很少离开书院到外面去。而他这个年纪,需要走动的人情、交际都非常少。

    八月秋来,桂花将开。

    唐宽在花园里置酒,招待师侄沈修贤(阳州先生)、明理报总编汪允贤、国子监博士匡景。

    文学报主编余籍被排斥在这个小圈子之外。唐山长上次发现余夫子出狱后有点表演过头,对他不再信任。

    唐宽举杯道:“如今的形势诸位都已经知道。一片大好。士林同道同仇敌忾。”

    沈修贤感慨的叹口气,“师叔,非是我涨他人威风。去年年底时京中舆论也是这般,结果张昭一回京,就土崩瓦解。报纸是骂不死人的。得有点实际的东西。”

    国子监博士匡景点点头。

    唐宽哈哈一笑,意兴飞扬,道:“刘兵部敢上这样的奏章,自然是准备的。相关的证据,刘兵部已经掌握。现在就等着张昭跳进这个坑里。”

    沈修贤点点头。

第六百九十二章 等待决战

    刘大夏从来都是名臣做派,不结党、不营私。只不过,谁都知道,他和当今首辅李东阳私交甚笃。

    八月初,在京师报纸连篇累牍的报道“张昭三宗罪”时,刘大夏来到不远处的李府,和李东阳见面小酌。

    正常情况下,大明朝的重臣们是相互不窜门的。这是政治规矩。正所谓:事无不可对人言。

    当然,私下里肯定是保持着沟通渠道的畅通。

    但是,凡是都有例外。譬如,文臣之间相互唱和,谁家小妾过生日,等等。

    正常的人情往来总还是要的。这谁也说不出错处来。如果雅事,譬如赏雪、送别、饮酒等等,通常还是被传诵的。这叫有古时大臣之风。

    刘大夏来李府的理由其实很扯淡,但足够的雅致。

    “余得青梅酒数坛,独饮不如众乐,请宾之兄尝尝。”

    临近花园的小轩之中,秋高气爽,云淡天高。今天正是休沐之日。

    李东阳笑呵呵的让儿子和老仆送上小吃,和刘大夏在小轩里一边赏秋景,一边小酌。

    如今的锦衣卫不存在如太祖高皇帝之时,大臣们在家里大宴宾客,说什么话,第二天皇帝就知道。

    几杯酒下肚,刘大夏也放的比较开,道:“宾之兄,如今京师舆论对张昭不满,一则是同情、维护扬州、金陵的士子们。二则是对天子的态度不满。因而攻讦加倍。在下想要问一问宾之兄对张昭所作所为的看法。”

    外面“路边社”的吃瓜群众要是听到刘大夏这话估计要震惊。

    这番话说的非常明白。刘大夏上书天子,要求罢免张昭的枢密副使是一个阳谋。

    明摆着天子不会同意。

    但,这会更进一步的激怒文臣们。如礼部尚书张升直接就在论道报上发表署名文章,点评抨击张昭“越界”。

    天下所有读书人的功名,正经的就是归礼部管着。礼部尚书张升当然不可能同意张昭的要求:革除扬州生员于茂等人的功名,还要追究南京国子监生的责任。

    他在报纸上发出狠话:只要我在礼部一日,此事便绝无可能。

    刘大夏早就是和张昭撕破脸,这次扛旗,发起“致命一击”,一个是张昭通过魏国公徐俌要求改革江南卫所,彻底触动了他作为兵部尚书的利益。

    改革一旦完成,兵部将会沦为实质上的空壳子。

    要知道,英国公张懋就和张昭合作,把十二团营整训,管辖权力交给张昭了。但据闻,在十二团营的人事上,张昭颇为尊重英国公的意见。

    他那还不知道被耍了?

    另一个,河东派和他联络了,给了他一大把张昭“违法乱纪”的材料。他等着在朝会上用。一击必杀。

    李东阳知道这是要他表态,笑呵呵的喝着青梅酒,酸涩的很,但确实口中生津,道:“东山兄,国朝养士百年,此事当然不允许张子尚去破坏。”

    刘大夏,表字时雍,号东山。刘东山之名,大明朝皆闻,海外咸知。

    刘大夏什么人?他就算智商没有李东阳的水平,但宦海多年,早就是老油条,摇摇头,“你啊!宾之兄,张昭带兵固然是一时之选,但此人留不得。否则,他将来肯定会掘儒学之墓。”

    李东阳悠然的饮酒,并不为所动。做到宰辅的人,哪会轻易被人说动。道:“将来的事,且等到将来再说。不过,具体到弹劾之上,我还是支持你的。”

    作为首辅,一代名臣,以李东阳的水平当然不可能自毁长城,把张昭从枢密副使的位置上赶下去。天子也不会同意。

    但是,李东阳还是部分同意刘大夏的观点,那就是,要限制一下张昭膨胀的权势。

    张昭一下江南,就压的魏国公徐俌低头,彻底的整合完武勋集团。继而开始动文臣们的“根基”。

    生员们的某种特权,或者直白的说,就是司法豁免权,是文臣们的根基。

    谁不是从生员过来的?谁没有几个秀才子侄、门生、晚辈?

    这不压一下,将来难制啊!

    这点眼光,李首辅还是有的。

    这个态度,刘大夏不是很满意,但还算满意,举杯敬道:“国事还赖宾之兄维持。请!”

    “请!”

    刘大夏得了李东阳的“承诺”,于下午时分返回府中,等待着“决战”的来临。

    …

    …

    八月初,张昭才将将坐船离开淮安府。没办法,带着女眷就慢。更何况是回程,没有时间、任务的限制。心态更加的放松。

    张昭租了数艘大船,载着家眷、亲卫们徐徐北返。其中,陈康的七团被留在扬州。负责整训新兵,同时维持盐运公司、卫所改革的大局。

    “叮咚叮咚”的琴声在船舱中响起。

    张昭听着王小娘子弹琴,她的水平虽然达不到“技艺”的程度,但自家人一起自娱自乐还是足够的。

    其余几女都在旁边听着,或看书。此时,众女已经从“竹嫣姑娘”的故事中脱离出来。

    这时,门外响起王武的声音,略急,“大帅,京中有急件来。”

    张昭微微诧异。京师里的舆论风暴,他当然是知道的。但是,还是那句话,有谁被报纸骂死的?何况,他还是经历过后世互联网洗礼的人,根本无惧。

    王小娘子停下弹奏,关心的看向张昭。

    张昭摆手,示意她们安心,走到船舱外。跟着王武到设在前厅的“机要室”中。

    王武让亲卫们把四周都守住,这才低声道:“大帅,沈修贤来密信,白马书院的山长唐宽亲口说兵部尚书刘大夏手中掌握着一批证据。唐宽的言外之意,就是说刘大夏知道咱们在江南的动态。

    换言之,大帅,咱们身边有间谍!而且,地位不低。”

    张昭给王武的判断搞的浑身一惊,看着王武。

    王武肯定的点点头,“错不了。”

    张昭有一个优点,就是他不懂的领域,他绝对是不搞微操的,绝对的信任专业人士的判断。

    就像每次指挥作战,他只保证身临前线,激励士气,绝对不会插手麾下将领们的指挥。

    此时,他相信他的亲卫首领王武的判断。眉头皱起来,“小二,有没有头绪?”

第六百九十三章 只能打明牌

    关于间谍的事情,张昭在京城时和王武有过一次对话。当时余籍余夫子说白马书院的山长,如今理学河东派的头面人物唐宽在他身边有间谍。

    所以,便有这次对话。

    阳州先生,也就是沈修贤,后来被叫回京师,就是王武暗中操作的。

    张昭当时还笑说要玩“无间道”。搞一个“我中有敌,敌中有我”的局面。

    没想到还真发挥作用了。

    张昭没有料到唐宽在他身边的间谍,位置如此之高,竟然能掌握他在扬州的动态。

    须知,京师和扬州相隔千里,不管什么消息传递都会失真。而能让刘大夏这种“名臣”对他出手,传回去的资料,九成九是真实的。

    反向推论,其人必定是亲自参与了他在扬州的各个行动、制定计划、事后善后。

    而唐宽肯定也没有料到他的师侄、根正苗红且和他们有仇恨的沈修贤被他们策反。

    王武摇摇头,“大帅,说不准。只有一个范围。能掌握我们在扬州所有隐秘之事的不外乎那么几个人:我、陈伯宁、于参谋、赵子龙、崔坤、钱宁、汤玄策。”

    张昭当即道:“你、伯宁、小于排除。老汤也可以排除掉。他在扬州没呆几天,一直在金陵主持真理报社的事。”

    新军营出身的人,他是绝对信任的。从利益的角度剖析有点伤感情。他更愿意从思想的角度去分析。他们都是拥有着共同的理想的一群人:为大明之崛起而努力。

    这要是还有人出卖他,他都不信!

    王武表情冷峻,也没谢张昭信任他。因为这是废话一句。他负责的是大帅的安全,他要是叛变大帅,根本不用玩这么复杂的手段:掀起朝争,一拳头就能了事。

    “赵师爷,崔师爷,钱百户!”

    王武之前听过张昭对钱宁的评价,奸臣的料子,他首先是怀疑钱宁。其次是老赵。

    因为老赵太符合一个潜伏的间谍的特征。经常是悄无声息的。从不对大帅提反对意见。而且,他执掌文书,什么事不清楚?

    最后才是最近因竹嫣姑娘之死有点反常的崔坤。

    他们亲卫里私下里聊天还笑话过崔坤:别人的妾室你也惦记着,当真是读书人会玩。

    “大帅,我偷偷的查一查。”

    张昭紧锁着眉头,在客厅里来回踱步,闻言,转身说道:“这怎么查?不要搞的人心惶惶!我的应对策略得改一改。你去把赵师爷叫来。”

    因为,间谍的存在,他现在只能打明牌。

    “是,大帅。”

    …

    …

    片刻之后,时年五十岁的赵师爷被叫客厅中来。他正在自己的船舱中帮张昭写奏章。

    没办法,大明朝的奏章,以张昭的文化水平,真的不会写。他秀才功名都是作弊得来的。

    而这些年忙于军务,一点老底子早就丢光。四书五经,他现在只能背的名言名句。生僻一点的早就忘干净。

    就像张昭刚刚安慰妻妾们的,他对京城报纸上汹涌的舆论没当回事。

    所有的舆论,只要他回京,面圣一次,基本都会消失。到他这个位置,决定他去留的绝不是所谓的民意,或者说大臣们的想法,而是弘治皇帝的想法。

    这一点上,他基本立于不败之地。

    而他是打算上密折,给弘治皇帝解释一下情况,以宽帝心。但是听闻京师传来的消息,这一招明显是不行的。

    如果刘大夏手里握着“杀手锏”,他不闻不问,仍由其铺垫、引导舆论,最终麻烦就大了。

    他的去留归皇帝管不假,但是如果声势大到弘治皇帝觉得他犯的错太大,须知三人成虎,那说不得他就会被弘治皇帝“暂时”雪藏一下。这不利于他正在大明推动的各项改革。

    张昭在扬州之行,当然不可能全部合法的。有权宜之策。比如,他令新军营整编卫所,得兵五千,这是没有报备的。

    真以枢密副使就可以随意增加兵力?真要鸡蛋里挑骨头,还是能挑出错来的。

    比如,他收了盐商陆奇文的银子,这银子去哪里了?还有抄家的银子?肯定不是进税务司啊!而是回头要挂在国泰商行的账上,再投到海军建设中。

    比如:他收了魏国公二十万银子,这是进他私人腰包。且让魏国公帮着给大明皇家银行拉存款。这算起来也是“以公谋私”。

    他回头找弘治皇帝把这些事报备一下,弘治皇帝多半是一笑而过。千古仁君,真不是说的。

    三代以下,称贤主者,汉文帝、宋仁宗与我明之孝宗皇帝。

    弘治皇帝真的是非常宽厚。

    但是,但是…

    这些事要先给刘大夏在报纸上,在朝堂上捅出来,闹大了,那弘治皇帝也不好不惩罚他。

    “大帅,你找我?”

    张昭道:“子龙,先把密折停了,不要往京中发。对当前的局势,我有一个新的想法。”

    赵子龙错愕的看着张昭,但是他一贯就不是劝谏的性格,无奈的道:“好。”

    写奏章也是很累人的好不?特别是帮张昭代笔,那真是一个字一个字的扣。唯恐被张昭的政敌们抓住“口实”,进而攻讦。

    张昭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半是整理思路、半是商量的道:“子龙,舆论阵地就在那里,你不去占领。敌人就会占领。目前京中妖风吹的呼呼响。我们不能一言不发。”

    赵子龙一身灰袍,常年案牍劳累,身体微微佝偻,清廋中带着文气,道:“大帅,关键是我们说什么,京师舆论未必肯听啊。”

    张昭道:“所以,我们得把水搅浑,等我回到京师面圣,一切自然消弭。你把竹嫣姑娘的故事,以我的名义,发到京师真理报上。”

    在扬州传播竹嫣姑娘的故事,第一是教育意义:私盐卖不得。第二,张昭挺同情她的,帮她扬名,不至于让其人湮灭在历史之中。

    现在这样搞,多少有点“消费”亡者的因素,但也是情非得已。当然,多少能帮她扬名。

    王武一乐,笑道:“嘿嘿,大帅,这是个好办法。”

    竹嫣姑娘的爱情故事,在江南流传的何其之广?足见其热度,百姓喜闻乐见。

    所以,此文一出,则必然引领京师舆论场。鬼才管刘大夏在干什么。

    赵师爷一愣,随即也笑起来,“大帅高见。”

    张昭摆摆手,“回去最快最快还得十天。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大家集思广益,再想想办法。”

    有间谍在,他根本没法单独脱离大队,急速往京师。只能把现在的船队稍稍提速。

    …

    …

    八月五日,京师真理报刊登张昭署名文章。舆论轰动。

第六百九十四章 第一回合

    朝阳穿透薄雾,报社镇中一片繁华的景象。早点铺子人满为患,报童带着露珠,背着书包沿街吆喝。

    文学报主编李梦阳慢悠悠的从家里出来,走到报社镇中,来到望海楼一楼大堂吃早点。

    大堂之中人声鼎沸。这通常就是京师舆论场正在经历风暴的外在体现。

    人人都可以在口头上指点江山,纵横天下嘛。

    一碗豆浆下去,身上的秋意被驱散。舒坦。

    李梦阳翻开路上刚买的三份报纸。刚刚他只浏览了一下头条标题。翻阅完真理报、论道报、明理报的头条文章,他看到的是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

    作为一个从事报纸行业多年的人,他立即意识到不对。

    再联想到最近京中的舆论风暴,他瞬间就明白张昭的打算:转移视线。

    “但是,确实高明啊!正确的抓住读者的心理。这种凄美的爱情故事绝对比什么政论文章更收欢迎。民众都是看八卦、猎奇的心理的。张昭确实厉害,不愧是首创真理报的人。”

    读着,李梦阳嘴角掠过一抹笑容。

    刘大夏和朝中的某些人要跳脚了。他在这场所谓的“文武之争”中完全是充当看客。

    自从明理报组建之后,他坚持用文言写作的文学报就此越发的落魄。他和余籍勉力支撑,但已经渐渐的力不从心。表现出来的就是他现在还有时间在望江楼这里喝茶。

    其他的报社,只怕现在要忙的跳脚。

    …

    …

    京师的舆论场仿佛在一夜之间被点爆,大街小巷中都谈论“竹嫣爱情故事”。

    张昭在文章末尾加了一个编者按:一代名伶,不该就此湮灭于历史的云烟中。我将这个故事发表出来,一是要警示世人,私盐卖不得,勿做违法乱纪的事。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二是怜悯此人此情。正所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以此文悼之。

    有人痛骂陆奇文不是男人,有人腹诽张昭说的比唱的好听,你别杀陆员外不就没事?有人哀叹红颜薄命,有人惋惜一代名妓身世坎坷、痴情。

    人生百态,不一而足。

    所造成的唯一结果是:兵部尚书刘大夏对张昭“高举高打”的攻讦在突然之间失去市场,热度急剧下降。

    傍晚,刘大夏脸色铁青的刚返回府中,他住在朝廷给他发的府邸中,就位于小时雍坊,老仆便来汇报,“老爷,张宗伯派儿子过来拜访。”

    “请进来吧!”

    张升的儿子、湖广右参政张元锡来京公干,顺便探望老父,如今公事办完,就在京中小憩几日,帮父亲跑腿。进到府中,见刘司马神情不渝,心里就是一磕碜。

    刘大夏在张昭手里吃瘪数次,但其人真正的是宦海老手,弘治年间的名臣,自有一股气度。像张元锡这些官员见到他,还是有些敬畏的。

    刘大夏坐在客厅的椅子中,问道:“张柏崖有何事?”

    张元锡连被热茶都没混上,心里苦笑,恭敬的躬身一礼,道:“老大人,家父派晚生来,想问老大人是否有杀手锏,若有,赶紧用,局势要失控。”

    张昭看得出来的问题,聪明得能在成化五年考中状元的张升岂能看不出来?

    刘大夏刚对张昭主动发起攻击,必然有原因。而这个原因,恐怕就是杀手锏。

    刘大夏板着脸,直白的回答道:“此时用了也无用。任何事情都有热度,这名妓的爱情故事,再传几天就会冷下来。”

    张元锡知道是这个道理,他父亲有点“杯弓蛇影”,张昭一出手立即将往深了去想,道:“晚生定会将老大人此语转告家父。”

    刘大夏就点点头,吩咐老仆:“送客!”

    张元锡苦笑着离开。

    …

    …

    一篇“扬州爱情故事”给张昭争取了数天的时间。

    当然,也不仅仅是争取时间,也可以看做是第一回合的交手。

    此时,张昭的船才至京杭大运河上的重镇,济宁。这是紧赶慢赶的结果。

    夜幕时分,船停泊在码头。采购人员下去采购、补给物资。

    张昭在楼船的顶层客厅里召集“心腹”们议事。距离京师越近,消息传来的就越多。

    京师的舆论风暴根本就封锁不住,开始影响到张昭身边的人。所以,这个会议,看似是商议对策,其实是安抚人心。

    王武、赵子龙、崔坤、钱宁四人陪着张昭,就着清风、明月,边吃边聊。

    钱宁在扬州经手大案,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慨然的道:“大帅,下官带着人手买一叶轻舟,五日之内可至京师。大帅书信几封,弹指间‘灭掉’刘大夏造谣。”

    钱百户此次回京,按照张昭有功必赏的行事风格,必定会是副千户。他干劲十足,底气十足。盖因,张大帅的圣眷在本朝而言,就是第二个“李广”。

    京师报纸骂得再凶有个屁用,最终还是要在朝堂上见真章。而圣眷就是一锤定音的东西。

    王武略诧异的看钱宁一眼。他还惦记着间谍的事。这番话意味着钱宁并不知道京中的“内幕”。当然也可能是钱宁在演戏。

    张昭沉吟片刻,“也行。季安跑这一趟也好。京中闹腾起来于我不利。”

    季安是张昭给钱宁取的表字。本来,张昭哪里肯接这个茬?回头钱宁失败,八成会有人以此事牵连他。给人取表字,要么是师长,要么是上司啊。

    但钱宁多会钻营的人?他在扬州给张昭办事,事后成功,不求赏赐财物,只有张大帅赐一个表字,以此表忠心。

    张昭也拿他没办法。

    表字通常有几种取法,要么是进一步解释“名”的含义,譬如:贾环,字子玉。要么就是补全“名”中的不足,长辈寄予期望。譬如:韩愈,字退之。

    “宁”有平安、安定的意思。因钱宁是钱能的义子,排行在第二。故而表字:季安。

    赵子龙提议道:“大帅,仅仅是天子理解,这还不够的。我们还得引导一下舆论。”

    张昭干脆的道:“我再发篇文章骂刘大夏。此事还要子龙和季珪协助我。”

    “是,大帅。”

    一场稳定人心的会议开完,张昭和王武两个到船中的偏厅“密谋”。极受信任的亲卫许杰在门外守着。

    偏厅中,光线幽暗。王武低声道:“大帅,假设钱宁有嫌疑…你让他带信件去京师,那就完蛋。”

    张昭沉稳的笑一笑,道:“小二,无妨的。这点语言功底我还是有的。”

    其实,给弘治皇帝“解释”的信件,张昭在往真理报发表文章时就安排人秘密送到京中。同时,还有密信给枢密主薄林文宁。这是张昭的谋主。

    网,早就安排好。

    现在么,往京中写几封“自辩”,请求帮忙的书信,其实也就是那样。文官集团不会帮他的。他也没做这个打算。他和李阁老之间,已经隐现裂痕。

    王武点点头。

第六百九十五章 风潮再起

    京师,夜。

    枢密主薄林文宁一身疲倦的返回家中。他最近在京西督造枢密院大厦。同时还要负责主持枢密院的日常工作。

    英国公张懋那不是坐堂的人,而且对新军营的体系也不熟悉。而成国公朱辅,基本就是要架空的。

    面对国朝顶尖的公爵世家,他一个小吏出身的人压力还是非常大的。

    不是没有人私下里来劝过他,登临枢密主薄这样的高位,自然是大批的人来投:“将来如何?”

    他懒得回答这种问题。他从一介小吏干到如今军方第三人,执掌大权,他能回报张伯爷的是什么?他的根基又是什么?

    有些人连眼前的局面都不知道,还妄和他谈以后、将来,简直是可笑至极。

    “老爷怎么又是如此劳累?”

    刚进内宅,方姨娘早带着丫鬟们等在花厅中,迎上来。絮絮叨叨的说道。

    林文宁也是学张昭,搞登记式预约拜访,他在城北距离新军营不远的府邸同样是没什么人在门厅候着。所以,他回来就直接到后宅。

    林文宁马脸上浮起一抹笑容,接过小妾递来的热毛巾擦脸,将沾着黄土的外袍脱下来,道:“哪天不累?张大帅不在京中,事情比较多。”

    对方姨娘他还是很满意的。到他这个年纪,更重感情因素在里面。所以他即便身居高位后也没有再纳妾。当然,方贯这个千户,对他也是一大支持。

    谁也没有料到当年的小衙役,能成长的到如今的地步啊!

    他们都是跟着张大帅这只鲲鹏,扶摇之上九万里。

    简单的洗过脸,林文宁吃过晚饭,到书房中稍稍歇息,他的长子林裕过来请安,“见过大人。”

    林文宁时年四十六岁,长子林裕都已经二十四岁,业已成亲。他成为枢密主薄后将其从老家河间府接过来,带在身边办事、调教。

    他点点头,“今天有什么事情?”

    林裕道:“报纸上关于竹嫣姑娘的报道开始逐渐减少热度,这才只是第四天。”

    他还是不大适应京师的“氛围”。与他昔日在乡中读书时完全不同。他是童生功名。奈何北直隶的士子人数太多,且个个强悍。他始终未能成为生员。

    这是他毕生的奋斗目标,也寄托着父亲的希望。当然,这是在来京师之前。此时,他已经在学习“杂学”,准备通过招考进入仕途。

    林文宁捻须道:“多看,多听,多学,少说。”

    有些事,他没法告诉儿子。

    “扬州爱情故事”之后,还有新会有的安排来占据京中的舆论。他遵照大帅的书信,已经安排好。

    “是,大人。”

    “去吧。”

    林文宁将儿子打发走,在书房中微微沉思着当前的局势。战斗早就打响,只是这云橘波诡的局势会最终走向何方?

    …

    …

    八月十日,在京中舆论场关于“扬州爱情故事”而减弱时。一则新的消息重新激起舆论场的兴趣、高-潮。

    遵化县令汪伟毅在论道报上投稿,点名怒骂张昭唆使魏国公徐俌上书改革江南卫所,实则为架空兵部,实乃国之蠹虫,理当万人唾骂,以正官场风气。

    实话说,官员指名道姓的骂新秦伯张昭,这在京师的舆论场实在很难有任何的作用。

    大明朝的御史们早就在这么干。他们不是在报纸上骂,而是直接上书弹劾。

    大明的御史就是这么尿性。谁当红就骂谁?日后的万历张相公执政时,一样有御史骂他!

    这不能仅仅用御史们有业绩压力来解释,更多的是一种“叛逆”的文人精神。

    说的好听点叫做“不盲从”,“有独立的思考能力、精神”,说的不好听点就是“文人相轻,眼红,博名声”。

    这件事的“爆点”在哪里?在于遵化县令汪正堂在北直隶官场,公认的是张昭的人!

    弘治十五年,张昭整合蓟镇军,连带着把遵化县的韩家给里清理。汪知县就是那时和张昭认识,因祸得福,反而因办事能力不错,得到张昭的欣赏。

    早就有传闻,汪大令可能会在任期满之后,前往辽东任职。也就是张昭的岳父王承裕手下干活。这种两榜进士出身的官员,在张昭这个体系内其实很受重视的,要靠他们“卡位”啊!

    然而,这样的一个人,却是“背叛”张昭,这难道不应该让人感兴趣吗?

    京师的报纸迅速的动起来。刊登各种文章,挖掘各种内幕。

    街头巷尾都在议论此事,很轻松的又把“热度”接过去。

    初十的下午,刘大夏刚进宫面圣,向弘治皇帝汇报前段处理灾民的结果。

    弘治皇帝和刘大夏都很默契的没有去谈论张昭这个话题,只是正常的君臣交流。弘治皇帝要倚重刘大夏办理政务。而刘大夏也知道天子会偏袒张昭。

    他刚回兵部,手下的郎官,左膀右臂之一,兵部武选司郎中伍庸进来进言,“老大人,如今舆论态势又起变化。但变中有机,可以往枢密院和兵部职权重叠的方向引导,为兵部争权啊!”

    刘大夏虽说是名臣做派,不搞结党营私那一套,但是总有几个“体己人”。

    兵部武选司郎中伍庸进此时已经向刘大夏靠拢,成为其信任的郎官。他和张昭认识的那点交情自然是丢掉。

    刘大夏琢磨了一下,道:“你有什么好的想法?”

    伍庸道:“老大人,枢密院在收权,如今把江南卫所改革,兵部职权基本丧失,难道我兵部同仁不该问一问:要兵部何用?值此之时,庙堂、士林之中有识之士正对张昭反感,八成还有机会。”

    “有识之士”对张昭有恶感,原因自然是因为张昭准备动“生员”的特权,这岂能不让读书人中的精英反感他?

    刘大夏微微点头,指示道:“此事你去办。”

    兵部的职权,不能在他手上没有。虽然军事他是不管的,但他终究是要争一争。

    伍庸领命而去。

    第二天,就有兵部员外郎在报纸上发文,要求朝廷厘清兵部的职权。一点权力都不给,那要兵部做什么?

    用词非常犀利,大有哀兵之势。

    舆论风潮再略微改变。在这种情况下,连续奔驰五日的钱宁快马入京。

第六百九十六章 风声不对,担忧

    钱宁带着麾下的四名锦衣卫好手,在济宁城向张昭辞别,带着张昭的书信、奏章至京师。

    船到通州,他们便换马直趋京城。四十里路,快马只需要半个时辰就能抵达。

    当然,如今京师东面越发的繁华,官道上行人众多,不存在把马速飙起来跑,那很容易出现交通事故。

    上午十一点许,眼看着就是中午,钱宁一行三人才堪堪抵达城外十里的美食镇。

    “去镇中歇歇脚,饱餐一顿,再进京。”

    钱宁常年在京师厮混,对京师中的节奏、风气很清楚。他晚一个时辰送到,问题不大。报纸的样稿现在还没定,只要有大新闻,他们还会改。

    “谢大人。”

    属下的锦衣卫们一阵欢呼,放低马速,进了美食镇美食街中,找了一家酒楼吃喝起来。

    如今京城、北直隶都实行的警察管理的制度。锦衣卫当街横行、敲诈勒索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而街面上的青皮、无赖、乞丐也早就清空。被流放到奴儿干都司。

    京师这里早是风气清正。

    但是,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依旧是可以在大街上横着走的存在。

    “官爷,请!”

    店小二几乎想要捏着鼻子,钱宁几人身上都快要馊掉。反正在运河上飘了五天,就算秋季这味道也不好闻。

    钱宁几人哪里管得了这店小二,要了酒菜,大快朵颐。霸王餐倒不至于,钱宁手里有些银子。张昭给他指点过赚钱的路子。

    正吃着饭,酒楼大堂里的各种议论声也逐渐的传到耳朵中来。

    弘治年间,锦衣卫指挥使牟斌执掌卫事以来,他干的最多的事是敲诈富商。这十几年下来,年轻人们已经忘记锦衣卫还兼职干着密探的活儿。

    即便是钱宁几人身穿飞鱼服,这些百姓也不过是把声音压低几分,该聊什么还是聊什么。

    “依在下之见,兵部之权被枢密院侵夺,确实没有存在的必要。”

    “呵呵,你还是个读了书的人,前宋旧制也不知道吗?谁说枢密院和兵部无法并存?说白了就是那些官儿想揽权罢了。大明的胜仗可都是张大帅打的。”

    “兵头势大,将来恐有不忍言之事。没见汪大令都改弦易辙,主动叛逃张伯爷的阵营吗?”

    “刘司马乃是国朝名臣,听他的没错。”

    一名校尉压低声音道:“百户大人,京师的风声似乎不对劲啊!怎么赞同刘大夏的百姓居多?”

    “什么百姓,都是一群闲人罢了。路边社,江湖吏部。”

    钱宁道:“嗯,先吃饭。”忧心忡忡。

    …

    …

    钱宁做人多乖巧、圆滑?他回城后先去洗澡,派人给锦衣卫指挥使牟斌报信:张昭写来的书信,包括一封奏章,其中一份抄录给真理报。

    张昭将会委托国子监中的好友李幽帮他送信。送信的名单是:首辅李东阳,三辅焦芳,储相、翰林院掌院学士王华。

    牟斌得知消息,心里有数,自是不会为难钱宁说要看一看书信的内容。他还没这么大的胆子。

    张伯爷一想不会惯着牛逼的人。寿龄侯那么牛逼的人,在张伯爷面前不是一样吃瘪,还被敲诈三万两赔偿。

    他知道书信的去向就行,再看书信内容就是“找死”。

    国子监生李幽在午后时分,正在教发司胡同里喝酒,这个叫做体验生活,在民间采风。

    钱宁先去东华门投了张昭的奏章,再去真理报报社办事。同时,派人找到李幽。稍后他将张昭的三封书信一股脑儿的给李幽,由其去各处投递。

    锦衣卫在文臣家里去,基本不会有什么好脸色。还得读书人和读书人打交道。

    李幽依次投书,先给王华,再给焦芳,最后在李府中等着。

    李东阳回府之后,听继子李兆蕃说同族、国子监生李幽等着的,将他叫到书房中,笑呵呵的道:“子远来找老夫所为何事?”说着话,烤着火。

    他为人诙谐,喜欢开玩笑。在私下里反而并不喜欢摆什么宰辅架子。现在便是如此。

    中秋将近,书房外的桂花飘香。

    李幽心里有事,他对当今的局面有点担忧,躬身道:“元辅,子尚兄自运河上发来书信,委托学生转交给元辅。”从怀里拿出书信,呈给李东阳。

    李东阳可以随和,但他不能不把首辅当回事。狷狂如他,此时是守着规矩。

    “嗯。我看看。”

    李东阳缓缓的拆开书信,读起张昭的来信。可能张昭“文化水平”不够高的缘故,书信用的是白话文,而且抬头的一些客套话都写错,好在意思表达的非常明确。

    张昭来的书信大致是两层意思。

    第一,向他解释严惩扬州、金陵士子的用意。第二,大概是希望他理解,给予支持。

    “子远,你看看。”李东阳没有避讳,直接将张昭的书信给李幽,他则是在书房中缓缓的踱步。

    其实,张昭在离京前,和他们三名阁臣在御前有过一番对话,其中就有考虑若是生员们闹事怎么处理。

    实话说,张昭在扬州干的非常不错。生生的把最大的隐患都压住。

    张昭当日说要限制江南缙绅的“权限”,他在御前也是同意的。张昭要惩处扬州、金陵的读书人就是这一思路的延续。江南缙绅的根基不就是读书人吗?

    但是如今的形势,不是说他想支持张昭就支持的。这是政治,不是分对错。

    他作为大明首辅,有他的考虑、想法。

    “子远,你如何看待子尚的这份信?”

    李幽,才智之士,其实李东阳问他这个问题,他大致就知道李东阳想要听什么样的回答,想了想,他还是决定从心,他现在不比当年啊!有家有口有业。

    “子尚兄态度很诚恳,但元辅有元辅的难处。如今士林风潮已经形成,这难以扭转。”

    李东阳轻轻的叹口气。

    …

    …

    从位于小时雍坊的李府出来,李幽坐到轿子中。他这个人跟着张昭学,比较注重享受生活。

    这秋天的深夜寒风冻的人直打哆嗦,他当然不会骑马或者步行回家。

    坐轿子是必然的。

    轿子慢慢的离开喧闹的李府,李幽摇头。李首辅不支持张昭的根本原因,恐怕不是士林清议,而是本身就动了打压张昭的念头。

    张使相啊!

    这还不压一压吗?

    想着,李幽心中的忧虑更胜。如果李首辅不支持张昭,那么张昭在和刘大夏的博弈中恐怕就已经落在下风。

    唉…

第六百九十七章 转机

    深夜,报社镇中,真理报占地将近百亩的大院中,灯火通明。

    自前任总编汤玄策跟着张昭去江南,真理报社由副总编赵统接管,上上下下的风气为之一肃。

    赵统出身自新军营。他经过在辽东分社的历练,能力得到充分的锻炼。行事风格非常强硬。

    此次回京后,铁腕整肃真理报社的纪律,揪出一批损公肥私的蛀虫,直接由宛平县衙判流放。

    他强调真理报社并非“兼收并蓄”的风格,那是京师大学!真理报要充分的为百姓发声,敢于坚持办报思路。

    当然,真理报社的编辑对此理解是:坚定的跟着张大帅的旗帜走,真理报上不许有反对的声音。

    一改之前总编汤玄策的思路。之前,汤玄策总体上是将真理报当做生意,有活儿就可以接。包括骂张昭的文章!

    没有所谓的对错,只有张昭的用人思路。

    当他还弱小时,真理报社需要“泯然众人”,摆出一副“混”、“赚钱”的姿态。

    而此时,张昭和某些利益集团的“战斗”越发的激烈,他的力量也足以保住一家报社。真理报就必须要坚定立场,充分发挥其大报的功能。

    “赵总编,样稿请你签字!”

    夜色里,负责明日报纸发行的责编将编辑部定下来的样稿送到赵统的办公室里。

    赵统时年十九岁,穿着新式长衫,将正在吃的汤圆放在书桌上,接过样稿,“等我一会儿。”

    他这个年纪,要是搁在后世称为一个大报的总编,恐怕要惊世骇俗。但在大明而言,其实震撼没有那么大。

    大明朝的男子只要束发就算成年,可以结婚生子。而这个束发的年纪通常是十四五岁。

    所谓新式长衫,就是军装便服款。

    新军营的灰色军装,腰间系皮带,头戴铁质大帽,手持火铳。这个造型正在大明非常风靡。

    说来听扯淡的。风行的理由是新军营的士卒待遇都比较高。且是百战精锐,退役后福利也好。这就导致新军营士卒自然而然的受到世人的尊重。

    当然,和秀才相公比不了。儒学是真正的根植于文化基因、血脉中。当年北宋劝学诗中一句“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流传千古啊!

    后续改革的新军,待遇也高于大明种地的百姓。单单凭一条,从军免除全家的徭役,这就足以激发百姓们的羡慕。

    所以,这灰色军装非常流行。但军装不是谁都能搞到的。便有京师商家仿照军装推出各种颜色的便服款售卖。

    上衣、下裤的样式其实有悖于大明的传统服饰,但却风靡起来。

    张昭对大明的改变正在潜移默化中。

    “好的。”

    赵统看得非常认真,二十分钟之后,从口袋里拿出铅笔,在样报上刷刷签名,“给。”

    那编辑接过,临行前,忍不住问道:“赵总编,报社会没事吧?”

    报业的编辑常常是处在消息、舆论的中心,就像是春江水暖鸭先知一般,他感觉京中的氛围不对劲。

    这不是之前那种骂骂的毛毛雨,而是一种大厦将倾的感觉。

    张伯爷的“嫡系”都倒戈啊!

    而真理报社是张伯爷的私产。一旦张伯爷倒下,报社则必然完蛋。他岂能不担忧?事关他的饭碗和事业。

    赵统沉默片刻,道:“吴编辑,一切行动听指挥!”

    他对朝争其实理解不深刻。而且,也是身在局中的一个“螺丝钉”,难窥全貌。但是,自小读书受的教育就是告诉他:听指挥!

    在战场上危险的时候多了去,难道士兵们能个个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吗?

    泰山崩于前,只要军鼓、号令没有来,就得站着!这是新军营的铁律!

    昔日战场上的局面比这危机的多。譬如在西北韦州,大帅率部身陷重围,不是一样打出大捷?

    他保持着“定力”。

    吴编辑点点头,抱拳一礼,拿着样报去了。

    …

    …

    李幽好酒,昨夜从小时雍坊的李府回来小酌了两杯,有助于睡眠,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这要是换做未改革之前的国子监,那他就惨了。大概率要给国子监的绳愆厅的官员吊起来打。

    现在嘛,国子监监生不必坐监,上课点名什么的,其实没几个人看中。

    能走通科举之路的,谁会来做监生?

    既然如今有“招考”做官、当吏员的路子,谁又肯下功夫去读什么“四书五经”?

    扯淡呢。

    都在私下里自学数学、自然、地理、思想品德等课程。等着招考。

    国子监监生,正统的路子进来的,都是有秀才功名。语文自然不在话下。屡次招考监生过线率非常高的。

    有这条出路在,谁还愿意苦熬“经学”,然后去行人司混?脑子抽了才干。

    所以说,张昭高明啊!只用一个简单的废除“坐监”的改革,就把国子监传承千年的体系冲击的七零八落。

    老仆进来道:“老爷,族里的太爷请你中午过去吃酒。”

    太爷就是李幽的恩师,李教谕。

    李幽道:“嗯。把今天的报纸来来,我吃早饭的时候看。”

    洗漱完毕,李幽拿着报纸到后面去妻子、女儿打个招呼,在小厅里坐着喝粥,一边看报纸,一边听妻子细声软语的说着不到一岁的女儿的日常。

    他的婚事是由李教谕“包办”的,是顺天府一名举人之女,知书达理。于弘治十六年成亲,今年得了一个女儿。

    他这个人虽然浪荡,经常去找美人喝酒,但妾是不会娶的。和夫人感情很好。

    正吃着早点,真理报上醒目的头条文章映入眼帘,顿时激动的拍桌子,“好!”

    女儿哇哇的哭。乳母赶紧哄,妻子嗔怒道:“老爷吓着小囡了。”

    李幽讪讪一笑,“一时间情难自禁。我出去了。”

    出了门,到恩师李教谕府中,正好李教谕在府中。李幽心情激荡的抖抖报纸,道:“先生,事情的转机来了。”

    李教谕最近告假,连府学都没去,坐在书房的书桌之后,道:“什么转机?”

    报纸他也看了,怎么没发现?不就是真理报刊登了一篇张昭署名骂兵部尚书刘大夏的文章吗?

第六百九十八章 我真不是卧底

    枢密副使张昭和兵部尚书刘大夏不和,这是天下人皆知的事情,何况于李教谕?

    张昭还是他的学生,在院试时座师这一栏,张昭就是写的他的名字。

    门生、座师这在大明是非常亲近、受到社会承认的关系。天地君亲师啊。

    李教谕不懂的问道:“子远,什么转机?”

    李幽将报纸打开,放在书桌上,指着真理报的头条文章道:先生,你看。子尚在报纸上开始造势:他和刘大夏有矛盾。”

    李教谕迷惑的捻须,沉吟半响,说道:“老夫还是不明白。”

    李幽自是知道自己老师什么水平,一辈子都在教书育人,对这种事不敏感,嘿嘿一笑,道:“先生,先有遵化汪县令背叛子尚。

    接着,就是兵部挑起和枢密院的争论,引导着京中的舆论。在这种情况下,子尚发文大骂刘大夏,这是人之常情,合乎逻辑。”

    “然后呢?”

    李幽喝着仆人送来的香茗,驱散着八月中旬上午的寒意,笑道:“然后刘兵部不管搞出什么证据来指责子尚,天然的就要减弱三分威力。京师所有人的第一反应会是:政争。”

    李教谕还是不懂,“就这?”

    李幽隔着书桌给老师分析道:“先生,刘兵部和子尚交手不是一次两次。子尚都在御前骂他尸位素餐,不通兵事。

    刘兵部敢于竖大旗,突然在京中发难,不可能仅仅是因为子尚上奏章说要严惩扬州、金陵的士子所引起的。他必定是掌握着什么切实的证据!”

    李幽,天下智谋之士也。

    刘大夏手里掌握着“东西”,他通过蛛丝马迹一样推断出来。

    李教谕这时才算听明白,“所以,你说转机来了。”

    李幽点头,神采飞扬的道:“既然是政争,刘大夏就算是拿出子尚造反的证据,别人都会先怀疑真假。只有有疑虑,可操作的余地就大了。”

    李教谕感叹道:“子尚这篇骂刘兵部的文章来的刚刚好啊!唉…”说着,长长的出一口气。

    李幽嘿然一笑,道:“先生,这未必是正好卡时间。大概率是计算好的。遵化汪县令很可能是奉子尚的命令发出骂他的文章。”

    李教谕愣住,直白的道:“还能有这样的操作?”

    …

    …

    不管李教谕怎么想的,不管李幽如何推断,在八月十三日上午的报纸刊登出来之后,京中的各处都在议论这件事。

    皇宫大内,官衙,权贵府邸,小国使节的住处,国子监、府学、书院、京师城外各个小镇中的“闲人”…等等。

    因为只有真理报刊登了张昭的骂人文章,真理报在今天销量大增,日销量直抵2.3万份。再一次的巩固着自己报业领头羊的位置。

    如今京师的报业不比以前,现在还有几分晚报、周刊在发行。无法“发帖”讨论的京师民众、百官将雪花般的稿件投往晚报之中。

    真理报社下就一家晚报,按照副总编赵统的布置,统一的舆论口径,再一次的强化了京师大部分人的观点:张大帅和刘兵部为兵权斗起来了。

    而在这件事上,稍微有点常识或者不用由屁股底下的位置决定脑袋的人都站在张昭这边。

    这是张昭历次大胜打出来声威。

    而一代名臣刘大夏恰恰有个缺点,这位仁兄不会打仗。仅仅算是接触过军事。属于票友级别的。

    要是换做秦纮、王轼这样领兵取得过大胜的文臣,绝非是这样被吊打的局面。

    兵部武选司郎中伍庸在晚间时悄然的来到兵部尚书刘大夏府中,神情沮丧。

    他今天一天极其的坐蜡。

    因为,他建议刘兵部“引导”舆论,让兵部以“哀兵”的姿态指责枢密院夺权,很顺利的把由汪县令点起的舆论继续引爆。但完全给张昭做了嫁衣啊!

    张昭今天骂刘兵部的文章一出,时间点精准,这搞的像他是“卧底”一样。把刘兵部往坑里带。

    “跟着我来吧。”

    老仆带着伍郎中一路到刘大夏见客的小花厅中。

    名震天下的刘东山正在剥豆子吃,一壶清冽的二锅头。油灯如豆。他的日子过的比较清贫。

    伍庸还未开口,刘大夏目光炯炯有神的看着他,笃定的道:“不必说,我知道你不是。”

    伍庸当即眼睛就有点红,郑重的躬身行礼,微微哽咽的道:“谢老大人的信任。下官…下官…”

    刘大夏倒杯酒,直言不讳的道:“老夫心里烦躁,伍大人陪我喝一杯。”

    任谁把坑都挖好了,就等着“大敌”往里跳,结果却发现竹篮打水一场空,心里都不会好受。

    刘大夏世事洞明,环海沉浮,即将至“随心所欲不逾规”的年纪,但一样受不了。

    伍庸感激的上前,举杯向刘大夏示意,仰头一口干了。清冽的酒液入喉,然后腹部如烧。

    “好酒。”

    刘大夏笑着摇摇头,吃着水煮的青豆。

    伍庸再饮两杯,借着酒意道:“老大人,下官愿意出面检举张伯爷。”

    刘大夏叹口气,“伍大人,再检举他意义不大。天子和百官心中存疑,再过几日张昭就回京了,局势会更难。就此罢手吧!”

    伍庸坚持道:“老大人,此时非是讲君子风度之时,我辈读书人难道眼睁睁的看着扬州、金陵的士子受罚吗?老大人可知东北四布政司都在讨论是否要给士子在税收上的优待。张伯爷早有党争之意,此时断不可退缩。”

    官场上说话,很少有明着说的。

    刘大夏懂伍庸的意思,就是私下里“搞串联”,伍庸愿意去做这件事。

    以士林的“看法”而言,大部分朝廷重臣都是不赞同张昭的做派。只要有人私下里串联,指不定搞出个“百官叩门”劝谏都是有可能的。

    当此之时,毕竟是文官集团力量站着上风。

    而当今天子乃是有数的仁君,向来倚重文臣治理国家,未必就一定会支持张昭的看法。

    “唉,好吧。老夫把材料给你。”

    …

    …

    八月十四日,时间仅仅过去一天。就在张昭摆明车马和刘大夏“朝争”时,兵部武选司郎中伍庸上奏章弹劾张昭,列出三大罪,有着翔实的数据。

    当晚,伍庸在东厂、锦衣卫密探的眼皮子底下,在京城中开始搞“串联”。

    局势再起变化。

聊几句

    今天举国哀悼抗疫中死去的医护人员和同胞。

    愿死者安息。

    九悟就在疫情的重灾区黄冈。三月份去送了前来支援的湖南医疗队返回,真的很感动。

    头一天送山东的医疗队不知道消息,没赶上。

    九悟这个年纪的人,性格慢慢内敛吧,没有喊“谢谢。”但是,在心里感谢来驰援的医护人员们,也看到他们在采访里哭。

    真的,应该是我们这些百姓感激他们。白衣执甲,逆行出征。

    感谢国家强有力的领导、抗疫措施。九悟最直接的感悟就是在封城期间,国家每户都发了菜,油,米。

    到今天还发了一个菠萝。

    封城的那段时间,真的有四面八方被包围,孤舟的感觉。

    但终究是如今:寒冬渐去闻鸟鸣,桃杏依次笑春风。

    伟大的中国,伟大的中国人民。

    我为祖国而自豪,为身为中国人而自豪。

    ...

    ...

    说完疫情,说九悟自己。

    我准备后天返回深圳。临行前要准备一下。

    所以,明天、后天应该是一更。望诸位书友见谅。希望路上平安。

    诸位书友亦当保重。

    -----写于,2020年4月4日,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之上。

第六百九十九章 萧敬教太子

    伍庸伍郎中的奏章在第二天,也就是八月中秋节时出现在京中各大报纸上。

    这是京中惯有的流程。

    大臣们的奏章只有出现在六科才会被报社的书手们抄传。这需要一点时间。

    但如果大臣们想要引起舆论轰动,那可以直接把文章投稿给报社。基本都是投给“三大报社”。曰:真理报、论道报、明理报。

    得益于当年报业初创时定下来的规矩,朝堂大臣们的文章一概是无条件刊登。

    当然,把文章放在什么版面,那是各家报社的自由。

    所以,非是紧要的事情,大臣们也不会公开“投稿”。若是给报纸放在垃圾版面或者只刊登一段节选,再或者被人嘲讽,也是非常丢脸的一件事。

    伍庸便是在上奏章的同时给报社投了搞。他在奏章中列举了不久前刘大夏弹劾张昭的三大罪状。同时,列出兵部尚书刘大夏交给他的“材料”。

    其一,损公以肥私。

    张昭查抄盐商府邸的证据确凿。税务司派到扬州的官吏只喝到汤汤水水。“主菜”都给张昭私下里吃掉了。

    譬如:扬州爱情故事中的陆员外,他数百万的家资全部便宜了张昭。金银宝器被搜刮一空。

    这如何不让人愤怒?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

    其二,祸乱百姓。

    跟着盐商吃饭的几十万人目前全部在失业中。虽然没有抢砸米市的行为。但江南缙绅有按着血手印的万言书来京中,若非他们收容人口,两淮数府早就乱了。

    其三,打击士林敢言之风。

    京师这里的消息已经传到江南。扬州、金陵两地的学子均是噤声,惶惶不可终日。

    长此以往,士林之中还会有谁敢说话?张使相真是好大的官威!大明阁臣亦不敢如此。

    这篇文章一出,要求严查张昭的声音立即高涨起来。毕竟,这三大方面,各有各的反对者。

    最朴素的一个道理,你把最大的蛋糕给吃掉,别人就吃不到,凭什么不闹?

    八月中秋节,明月如盘。

    弘治皇帝身体略感不错,和张皇后、朱厚照一起在西苑万寿宫中赏月,共度佳节。

    内廷自有各种节目呈上,龙颜大悦。

    但东宫太子、时年十四岁的朱厚照在弘治皇帝面前的学问考核再次不过关,惹得弘治皇帝大怒。他虽然资质不行,但在儿子这个年纪四书五经总归是背的下来的。

    幸得张皇后在旁边缓颊,风情动人的成熟美妇先温柔的缓和弘治皇帝的怒气,再道:“陛下,非是臣妾多嘴。太子将来要继承大统,治国也不靠这些儒学典籍。

    张子尚不是大力提倡数学和经济学吗?太子学这些有何用?当学一学帝王之术。”

    按照,后世的观点,这就是一个溺爱儿子的母亲在扯淡。这就和后世里有人说:“学数学有什么用?难道我买个菜,还要用函数算一算?”

    买菜当然用不着高等数学的知识。但这个诡辩的逻辑缺陷在于:学高等数学是为了买菜吗?

    回到此时亦是一样。在少年时期学习儒学未必就是为“治国”。更多的是一种文化和思维模式的熏陶。

    但朱厚照明显不喜欢所谓的“君子之风”。

    弘治皇帝当然知道妻子在“诡辩”,他当十几年的皇帝,这点水平还是有的。但终究是放过去。他就是这样的一个“宠妻”皇帝。

    不过,第二天上午朱厚照被弘治皇帝派萧敬拎到奉先殿东新建的便殿中学***王之术”。

    萧敬三朝元老,时年六十七岁,为人正派,宫中上下敬服,非常得弘治皇帝的敬重。

    当然,他最近有点被弘治皇帝冷落,一个是因为他年纪大了,弘治皇帝体贴他,没让他干跑腿的事。基本都是新近上位的太监张忠在办事。

    第二则是萧敬喜欢“直言不讳”。弘治皇帝如今有点不想听他劝谏。

    像张昭从来就不劝弘治皇帝别“信佛道”,放弃去寺庙打醮,清理宫中的“传奉官”等等。

    弘治皇帝近来养病,懈怠国事。又要少近女色。时间都用来干什么呢?不就是如驸马都尉崔元、道士崔志端等人在眼前奉承着?画画,听曲,看报,谈佛道。

    张昭的心腹枢密主薄林文宁用京师当前的“政局”来调教儿子,像萧敬这样历经三朝的司礼太监,教授太子帝王之术,自然也是用当前这个例子。

    上午时分,便殿中带着清秋的凉爽。萧敬带着几个小太监过来。朱厚照躬身行礼。

    萧敬回礼,肃容道:“殿下,老奴奉皇爷之命而来,教授殿下如何治国。此时京中正是局势激荡之时,殿下可有耳闻?”

    朱厚照兴奋的道:“萧大伴,我自然是听过。你给我讲讲,老刘昨天还说刘大夏站着茅坑不拉屎,站着位置不干活。”

    萧敬眼神淡淡的扫刘瑾一眼。很不满。这是一个太子嘴里应该蹦出来的词吗?你们这些人平时怎么侍奉太子的?

    刘瑾给萧敬一眼扫的讪讪笑着,低下头,不敢吭声。心里暗骂:死梆子,等咱家掌权,有你好看的。

    弘治皇帝身体不好,在内廷里不是什么秘密。没见昨天张皇后都在劝皇帝教一教太子帝王之术?心里还是有些准备的。

    这要是正常的三十多岁的皇帝,听到这话估计要翻脸。譬如唐玄宗之类的皇帝,到老都不肯放权。

    朱厚照虽然只有十四岁,却是个伶俐人,不好意思的笑一笑,坐在书桌之后。

    萧敬挥手,让小太监把这大半个月以来的报纸都拿上来,厚厚的一叠简报。

    给朱厚照讲起来龙去脉。

    首先是张昭在扬州清查盐业,因扬州士子串联,金陵士子打砸真理报,所以上书请朝廷治罪。朝廷的答复,只是先把盐商斩了。如何处罚两地士子其实还拖着。

    随后,刘大夏弹劾张昭三大罪,朝野呼应声势愈大。

    继而有张昭的反击:扬州爱情故事,用来转移视线。

    四天之后,当爱情故事的势头稍弱之后,遵化县令汪伟毅“背叛”张昭,点名怒骂张昭要架空兵部。局势开始往“文武之争”的方向转。

    这时,兵部武选司郎中伍庸等人借机以兵部的名义发声,要求重新界定“枢密院”和“兵部”的各自权限。若不然,把兵部裁撤吧?

    前两天,张昭派信使,此次随他下江南的信使锦衣卫百户钱宁进京,真理报刊登他的文章,大骂刘大夏,“政争之势”呈现。

    再有昨日,伍庸挑头,抛出张昭在扬州的黑材料,引得舆论大哗。且此人最近在京中各大臣的府中“串联”。

    萧敬讲的口干舌燥,喝口茶,“殿下以为此事是何缘故,最终会走向何方?”

第七百章 局势将往何方?

    萧敬的政治水平,眼光,不是朱厚照身边目前的“草台班子”可以比拟的。

    正德年间八虎,单纯的论“治政”水平,不是“立皇帝”刘瑾水平最高,而是名声不显的高凤。

    此人在弘治十七年时六十五岁,只比萧敬略小,在司礼监中任职,为司礼监秉笔,加官至“太监”,兼管东宫典玺局等事。

    这个“司礼监太监”类似于外朝六部尚书之类的加衔,并非真正的司礼监掌印太监。

    不过,其人在内廷中的地位可见一般!基本属于第二梯队中最高的一批人。

    正德年间刘瑾的改革,多半是出自此人的手笔。

    此刻高凤虽然属于东宫,但并没有进入朱厚照身边最核心圈子。

    刘瑾、谷大用、马永成、张永这些人看问题的水平,以及提取信息的能力和萧敬差得太远。

    …

    …

    萧敬一番话讲下来,以朱厚照的聪明大致就明白萧敬的意思,总结道:“萧大伴的意思是,此次朝争的焦点,其实根本不是枢密院和兵部争权的问题,而是对扬州、金陵两地士子的处理?”

    萧敬忍不住笑起来,躬身行礼道:“殿下聪慧,有明君之像。”

    朱厚照得到赞扬,顿时就喜不自胜,抓耳挠腮倒不至于,但有点手舞足蹈的迹象,从书椅后站起来,在便殿中来回走动,道:“

    所以,萧大伴,遵化县令汪伟毅有可能是故意背叛的?张昭很顺利将舆论引导至文武之争上。但他为何要这么做?他向来还是顾全大局的。”

    萧敬点点头。这话他是赞同的。

    第一,遵化县令汪伟毅八成是故意的。否则,那有那么巧的事?总不至于和张昭只有数次交集的伍庸会背叛吧?

    第二,张昭顾全大局,这他还是赞同的,否则以张昭的圣眷,那基本可以和前些年的宠臣李广那样横行无忌,

    “殿下,兵部武选司郎中伍庸奏章上所列举的证据,应该是真的。”

    朱厚照以及旁听的刘瑾、马永成、谷大用等人瞬间就领悟过来。这话真是拨云见日!

    继而对萧敬产生敬仰之情。

    内廷大珰的政治水平,当真是名不虚传。

    朱厚照思索着道:“伍庸在搞串联,想必反对张昭的人会非常多。那么这件事父皇会如何决断呢?”

    他内心中有一定的倾向性。

    萧敬心里就叹口气,江湖谣传张昭深得大明两代帝王的信任,这真不是假话。

    张昭抄盐商的家少数弄到一千万两的银元。把现银和物品折算起来肯定有。

    靠着两淮盐业吃饭的几十万人基本失业。

    这些事情在太子心中既然一点波痕都没有产生。他关心的是张昭会不会被赶下枢密副使的位置。

    唉…

    萧敬收敛情绪,给出答案,“殿下,这件事老奴猜测有三个结果。第一,以百官叩阙,皇爷令张昭退让而结束。

    第二,不了了之。或者会有新的大事发生,转移朝野视线。张昭不追究扬州、金陵士子的责任,满朝大臣也不追究张昭的贪污、扰民的罪责。

    第三,张昭还有手段,把局面翻过来。

    三种情况,发生的概率依次而下。”

    朱厚照“哦”了一声,有点失望,跟着萧敬学习一上午之后,送走萧敬,在偏殿里用午餐时,浑身有点不得劲,却摸不着头绪,“老刘,你说呢?”

    刘瑾心里不爽萧敬,又敬服此人的水平,这时呵呵笑道:“小爷,按照萧公公的说法,这件事是扬州、金陵两地的读书人不对在先。

    怎么着,张伯爷清查盐商,那些盐商贩卖私盐、偷税漏税,这不该收拾吗?

    这帮读书人却要为盐商出头,还要立个牌坊,说是‘敢于直言’。恶人先告状,说张伯爷打压他们!

    现在无非是事情闹大,外廷那些文官儿抓到张伯爷的把柄。想要搞事情。

    张伯爷固然是有手腕,把把柄的威胁程度降低,但真的假不了。他还是陷在麻烦中。

    那伍庸不是在串联,无非就是想要逼迫张伯爷让步,甚至是搞得他灰头灰脸,让出枢密院的某些权力。”

    不同的事情,在不同的人眼中,是不同的看法。而刘瑾刘公公对读书人肯定是没有好感。

    朱厚照一拍巴掌,豁然开朗,心里那股不得劲的情绪释放出来,道:“老刘,有你的。我就说呢,明明是那帮读书人不对。”

    吃着饭,殿中的诸人都有点沉默。说是这么说,但是萧敬的判断还是很准确的。

    如果文官们串联起来,百官叩阙,天子都要让步,以平息百官的愤怒。

    那么,局势最终将走向何方呢?

    …

    …

    局面在京师反复变化时,三四天的时间转瞬过去,张昭的船队距离大明京师更近。

    八月十七日的中午,张昭率部抵达京杭大运河上的重镇沧州。这里属于河间府,已经进入北直隶境内,再往北就是天津卫,通州、京师。

    京中的信使再一次的带来最新消息。

    张昭召集幕僚、心腹们在船头小客厅中议事。

    王武,赵子龙,崔坤三人表情都有点凝重。

    林文宁发来的消息,兵部尚书刘大夏指使武选司郎中伍庸在京中串联,务必要用那些“证据”将张昭扳到。

    这是锦衣卫百户钱宁送来的消息,确凿无疑。

    张昭这边的算盘还是很清晰的:只要扯到“朝争”上面,满朝大臣终归是会有疑虑,那么可操作的余地就很多,至少不会不给“辩解”的机会。

    但是,谁有能料到刘大夏如此果断呢?

    搞串联,下一步必然是叩阙,到这一步就没有挽回的余地。

    张昭微微抿着嘴,手指敲着桌面。

    闻着崔坤身上的酒味,王武不满的道:“崔师爷,局势严峻,你还天天喝酒?”

    崔坤汗颜,支支吾吾的道:“在下…在下…”

    赵子龙帮自己的副手,兼同窗好友、扬州人崔坤说句话,“王首领,季珪心中有情伤,非是怠慢大帅交代的事情。”

    张昭摆摆手,“小二,不要着急。串联也不是那么好串联的,大义名分不就是我要打压生员吗?我发篇文章把此事解释一下。你叫许杰进来。叫他快马送到京中。”

    赵子龙、崔坤两人莫名的惊讶,大帅什么时候写的,他们两个怎么不知道?

    旋即,心情各不相同。

第七百零一章 文章如何

    许杰很快就打马离去。沧州距离京师大约五百里,快马加鞭的话,他大概能在今天晚上抵达京师。顺便能赶上明天的真理报版面。

    张昭这边的会议很快就散掉,他回到书房之中,几名参谋正在这里商议军务。

    他们的任务是测算试行改革卫所司改革江南卫所的方式、成本几何。

    “大帅…”

    几名参谋纷纷起身,将空间让给他和跟着后面进来的王武。

    张昭微笑着点点头,坐回到书桌边,慢慢的喝口茶,道:“小二,不要急躁。”

    王武一脸的络腮胡子。他最近烦躁间谍的事没有刮胡子,摸摸脑袋,惭愧的道:“大帅,我这性子…”

    他的性格有点急,当年指挥军队作战失败就是这个原因。

    王武走近前两步,道:“大帅,钱宁的嫌疑怕是可以洗脱了。”钱宁要是内奸,现在喝斥大帅的圣旨早下来了。京中局势哪里有可能还反复呢?

    “我看崔坤的嫌疑很大。我竟然忽略他是扬州府人。”

    张昭不置可否的笑笑,问道:“小二,你说当父亲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王姨娘可能有身孕。”

    “啥?”

    王武有点懵,话题怎么扯到这上头。不是说间谍的吗?只能顺着张昭的话题聊。不知道怎么的,心里紧绷的弦却是突然放松下来。

    或许,这就是大帅的本事吧。

    …

    …

    赵师爷和崔坤两人从船舱里出来。秋天的江风呼啸,微微的寒意从运河面上升起。

    赵师爷心境萧索,吟诵道:“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他作为张大帅的核心幕僚,掌机要文字。结果竟然连张大帅何时写的“榜文”都不知道,他内心之中如何能不难受?

    他已经有辞职离去的想法。

    崔坤叹口气,“子龙兄,如此重要的文章,大帅竟然都不和我们商量。唉…,应该是白话文写的!”

    他久在张昭幕府之中,对这位大帅的水准还是清楚的。引经据典,九成九是不会。他自己写的文章,只能是白话文。

    当然,张大帅的白话文水平很高。逻辑清晰,分析透彻,层层递进,得出结论。

    赵师爷摆摆手,“也不一定。季珪,你莫要忘了大帅内室里的王姨娘。”

    王姨娘出身名门,父祖皆是大儒。且其人还活跃在报纸上,笔名:女校书。更兼着《时代周刊》的主编,乃是京中一等一的奇女子,名声很大。

    而他是读过王姨娘在报纸上发表的文字,且不说观点如何如何,但行文确实非常流畅,各种典故信手拈来,很见儒学功底。

    崔坤一想也是,点点头,沉默着的看午后的运河,河面上船只众多,千帆而过。

    赵师爷也不知道这位昔日的同窗好友在想什么,安慰道:“季珪,最近要少饮点酒,竹嫣姑娘毕竟过去。现在大帅局面不佳,王小二脾气很急。”

    崔坤点点头。

    这时,码头上的亲卫来报,河间府的新军卫指挥、游击将军前来拜见“张使相”。赵师爷被叫去陪客。

    崔坤目送好友离开,回到自己的客舍中,关上门。用力的揉着脸,眼神清明、痛苦,并无醉醺醺的模样。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他自弘治十五年经好友赵子龙引荐,来到张昭幕府中做事,这两年来基本都是跟在张昭身边。这谁会没点“宾主”之情?张昭给他们这些幕僚的待遇都是很好的。

    再者,他真的希望看到张昭“落败”吗?这些年他身在新军营中,早就接受新军营的理念。儒家,无法带着大明跳出“历史治乱”的循环!

    但是,另一边却是授业恩师,还有他这么多年对圣人之言的学习、热爱。

    他又真的能忍受张昭把圣人之学踩在脚下,丢到历史的垃圾堆里去吗?

    所谓的为竹嫣姑娘情伤而酗酒、买醉只是个幌子。他心中真正的痛苦是这种剧烈的冲突落在他身上。

    现在,这莫非是天意?

    一切结果,最终都交给张大帅自己的“榜文”去决定。他不再有任何的决定权、影响力。

    那么,那篇文章是什么样的?

    …

    …

    八月十八日下午。京中,白马书院。

    最近一段时间,山长唐宽针对枢密副使、新秦伯张昭的言论越来越激烈。

    而白马书院中的教谕和讲郎们基本赞同他的观点。

    顺带这白马书院的学生们也同样在“痛批”张昭:祸国殃民,此獠当斩之以谢天下。

    下午的明伦堂中,山长唐宽讲课,书院里的一百多名生员都过来听课。

    弘治十七年是乡试年。今秋有秋闱。北直隶这边的秋闱已经开始。留在书院的这些生员全是没有参加乡试资格的。

    话说,大明朝的科举,乡试可以视为读书人的生死大关。秀才、进士的难度都没有这么高。

    搁在穷乡僻壤,提学大宗师也只能“矮个子里拔高个”,生员的水平很可能只是能写一篇通顺的八股文。

    举人的难度,特别是南北直隶,江南等地,其难度远超后世的高考。概率非常低。

    被生员们簇拥着,唐山长穿着灰色的道袍,儒生做派,朗声道:“今日与诸生会于此论道,不论制艺,不论经学,单论如今之局势。

    我理学宗师,横渠先生有言: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如今便到诸生继往圣之绝学时。今有国贼张昭,兴科学,抑儒学。更要严惩扬州、金陵敢言国事之生员,诸生以为此风可涨否?”

    “不可!”

    “不可!”

    明伦堂中一个个生员齐声高呼,声浪震动得明伦堂上的瓦片发出微微的响动。

    京中报纸早就报道此事的来龙去脉。很多事情根本不需要去重新回顾,只需要提起来,学生们都知道。

    来自永平府的生员葛宇就在呼喊的人群当中。

    生员除开免徭役,免除一定的税收,发禀米之外,还有舆论上的特权,就是所谓的“士林清议”。

    而张昭张使相正在破坏这种“特权”,他们当然从内心中发自反感。

    唐宽捻须而笑,提高声音道:“幸而朝廷诸公并未坐视。刘东山公正在召集有识之士,准备伏阙劝谏圣天子,力证扬州、金陵诸生无罪,责罚张昭。

    如今已经征集到数十名大臣的同意。诸位贤生,当此风起云涌之时,我辈读书人当勇于发声,为万世开太平。”

    “是。”

    “山长言之有理。”

    书院的学生们纷纷开口,气氛极其的热烈。

    唐宽坐在蒲团中,浑身都充满着力量。这就是他的学生,这就是儒学!

    就在这时,阳州先生脚步匆忙的冲进明伦堂中,“师叔,大事不好!”

    正热烈的气氛陡然间停下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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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帝国的崛起介绍:
弘治十三年夏末秋初,宅男理科生张昭穿越来到明朝。瑰丽的历史画卷徐徐展开。在这繁华,美好,欣欣向荣又潜藏着王朝危机的时代,张昭一路青云直上,手持权柄,上佐天子,外镇四夷,书写属于他的华彩乐章。五千年的治乱循环,明亡后华夏文明的沉沦,我来了,这一切都将改变!推荐九悟完本的老书,均订过万,《奋斗在红楼》九悟书友群:312484933.进群验粉丝值。只要订阅了九悟的书即可。明帝国的崛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帝国的崛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帝国的崛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