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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尔诺     纵横商路txt下载     纵横商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56章 白云观祈福

    就在李伟拜访的当天下午,阳康禀道:“潞王爷,明儿一早冯公公要去白云观祈福,问您需不需要乔装改扮也一道过去?”

    朱翊镠愣了一下,问:“白云观祈福?伴伴要为谁祈福?”

    “为张先生,同时也为他自己。”

    “伴伴他怎么了?”

    “冯公公说他最近这两天浑身没劲儿,感觉骨头散架了一般,所以想去白云观祭奠祈福。”

    “具体什么原因?”朱翊镠又问。

    “不太清楚。”

    朱翊镠想了想:“那好吧,明儿早你随我一道去。”

    第二天一大早,朱翊镠便带着阳康先去了白云观。

    去时倒是乔装改扮过,只是没有与冯保一道。

    北京的白云观,阳康知道,朱翊镠也清楚,那是中国道教全真三大祖庭之一,由于长春真人丘处机埋骨于此,所以声名显赫。

    京城四郊,名胜甚多,不可枚举。单说畿南,就有三大名胜:远郊有沧州狮子景州塔,和真定府里大菩萨,近郊第一大名胜便是西便门外二里许的白云观。

    白云观在道教里头素有“仙都”之称,这座道观始建于唐代,原名叫作天长观,用来祀奉道教祖师爷老子。

    此后屡毁屡建,屡建屡毁,名气并不大。真正闻名遐迩的是在著名道人丘处机来此掌院之后。

    丘处机是道教龙门派创始人,被成吉思汗奉为“神仙”,所以在元朝名气极大,白云观由此闻名。

    待丘处机死后,埋骨于此,以致每逢他的生辰正月十九日,京师庶民都会携着香纸爆竹、三牲酒浆赶来白云观祭祀。

    久而久之,相沿成习,正月十九也就成了京师人必过的燕九节。

    每逢燕九节,白云观山门之外广场四周,各色帐篷帷屋都搭建起来,连绵好几里长。

    全国各地的全真道人都赶来这里,或祭祀,或斋醮,或炼丹药、或卖符篆,整日磬钵起伏,道曲盈耳。

    人一多,京城的红男绿女也纷至沓来,在此打情骂俏嬉闹玩耍,由此又引来了数以百计的小商小贩,卖糖葫芦的,卖蒸糕的,打酒卖茶,从绸布衣服到古董字画,应有尽有,种类齐全塞满了道儿。

    那热闹劲儿不消多说。

    等到永乐皇帝迁都北京之后,这燕九节又添了一项内容,即宫里的太监们每到这一天,也必定要赶到白云观去祭奠一番。

    只因也不知是哪一年哪一月哪一位没根儿的大珰考证出来,说丘处机出家之初的生日那一天,为绝尘心竟然自阉了。

    因此,太监们都把丘处机认作太监们“阉帮”的帮主,不但每年燕九节祭奠如仪一丝儿马虎不得,平常只要遇到什么事儿就来。

    ……

    朱翊镠带着阳康来到白云观,里头的道人也不认得他们。

    本想先进去参观一番,结果被道人拦下不让进。

    理由很简单,白云观已得东厂指示,今日冯公公要来祭奠,所以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

    阳康气愤不过想要发火,被朱翊镠使眼色阻止了。不知者不罪,乔装改扮而来,不就是不方便亮明潞王的身份吗?况且冯保知道他俩来,肯定马上就到了。

    果不其然。

    须臾功夫,只听一声高亢的吆喝,穿过早晨的微曦,从广袤乡野间的大道上传到白云观门前广场。

    “冯公公到——”

    顿时引起一片骚动。

    朱翊镠连忙又带着阳康返回广场,只见这里黑压压地落了一大片各色轿子,原来是提前到来的一批朱衣太监。听得吆喝声,他们慌忙伸长脖梗儿朝大路上瞻忘。

    冯保在几个主子面前总是毕恭毕敬的模样儿,可在别的地方真个是威风八面,搞得像皇帝出行一样。

    只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二十余骑武弁瞬间驰进广场,他们都是头戴圆帽脚蹬白靴,身穿圆领十二颗纽扣直裰,一看打扮就知道是东厂的番役。

    领头的掌贴刑虽然身着武官命服,但比起宫里头的大珰,身份还是矮了一大截。

    但他自恃是东厂的官员,又是冯保的前导官,倒是也不把大珰们放在眼里。只是冲各位点了点头,然后便吩咐手下道:“广场上人多,你们看紧了。”

    他肯定不知道朱翊镠已来,所以并未在人群中搜索朱翊镠的身影,只是侍立广场前等候。

    一长列气势森严的仪仗已经进了广场,一乘八人抬的大轿徐徐而来。广场上登时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轿子。

    冯保自当上司礼监的太监之后,尤其是当上司礼监掌印这十年,白云观几近成了他的“家庙”。一年一度的燕九节,他必定亲自来祭奠丘处机,日常碰到什么疑难事,也总要跑到白云观求签问卜。

    白云观的东路建筑斗姥阁与西路吕祖殿两处,都备有签筒供游人抽签之用,但冯保从不到那两处。白云观住持太一道人专门在中路老君堂后的丘祖堂备有签筒,只为冯保一人而备,除了他,断没有第二人能够来到这里卜问玄机天命。

    冯保虽然起得早,可到了白云观山门前,却也过了辰时。

    除了宫里的大珰太监和东厂的番役外,山门前还侍立着两排道人。

    朱翊镠和阳康毫无存在感地站在角落里,这时候目光都在冯保那乘轿子上,也没人关注他俩。

    闻讯在棂星门下站着等候的住持太一道人不等冯保大轿停稳,便连忙带着四名道人迎了上去,打了一个稽首,满脸堆笑地道:“欢迎老公公大驾光临!”

    一名眉清目秀的小内侍有到轿前掀起轿帘,只听一声轻轻的但颇显威严的咳嗽,冯保躬身出了轿门。

    今日的出行,冯保在穿戴上极为讲究,看得出来用了一番心思,他并没有穿官服,而是罩了一件上等湖丝制作的丝绵道袍,脚蹬一双羊羔皮做的短靴,靴上的圆泡钉金光闪闪不像是黄铜十有**是纯金制作。

    这身打扮虽无官气,却显得雍容华贵。一来是尊重白云观,二来穿道袍也是入乡随俗之意。

    冯保虽然贵不可言,但他并不像先头那名掌贴刑目中无人,也不像住持太一道人那样目光只聚焦一处。

    他下轿后缓缓扫视了一圈儿。朱翊镠感觉冯保已经发现了他,只是冯保并未刻意停留。

    毕竟这时候人多杂乱,司礼监掌印与在京王爷私会白云观还是相当忌讳的事儿。

    冯保虽然最近心情都不算好,但见了眼前楼殿巍峨的仙家气象,吸一口气儿也是感觉甜丝丝的,不由得精神一振,随着太一道人向山门走去。

    只是,他一边走一边冲太一道人招手,显然有悄悄话要说。

    太一道人与冯保是多年的好朋友,也不避讳,立马儿恭顺地凑到冯保耳边。

    冯保小声吩咐道:“一会儿派人把西南角上的两名少年请到老君堂后的丘祖堂来。”

    太一道人一愣,不明所以地道:“冯老公公,哪个西南角?”

    “就是此时此刻白云观门前广场的西南角。”

    太一道人正要扭头,只听冯保警醒地道:“不要刻意去看。”

    太一道人只好忍住作罢,又小声说道:“可丘祖堂,只为冯老公公一人所设啊!”

    冯保道:“他不一样。”

    ……

    。

第257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太一道人不由得一怔,不一样?能让冯公公如此重视的人……全北京城一只手绝对数得过来!

    “冯老公公,他们到底什么人?”

    太一道人小心翼翼,声若蚊蝇地问道,他很想扭头看一眼,可冯保刻意提醒过,他又不敢。

    冯保也没打算隐瞒,反正一会儿也是要见面的,遂附在太一道人的耳边轻轻嘀咕了两句。

    太一道人听完骇然变色,喃喃地道:“原来是,原来是……”

    他发现脑子有点懵的感觉,刚才还牛逼哄哄地赶人家走呢,所幸没有发生争执冲突。

    见太一道人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儿,冯保只得抚慰道:“镇定点,亏你还是白云观的住持呢!”

    太一道人稍作平复,说道:“冯老公公,我马上派人去请。”

    冯保却摇头道:“不着急,等我们去了丘祖堂再说吧。”

    太一道人心事重重地将冯保引到丘祖堂,然后立即派一名小道童去请朱翊镠,好生交代一番。

    他本想亲自去,可冯保不让。

    他当然也明白,冯保为何不能与朱翊镠光明正大地会面,也就是说两人身份只能有一方公开。

    ……

    这次陪在冯保身边的依然是他府上大管家徐爵。宫里的大珰和东厂的人马都在外头候着。

    此时,丘祖堂里只有冯保、徐爵和太一道人三个人了。

    很快,朱翊镠和阳康在那名小道童的引领下进来。

    太一道人连忙冲小道童一摆手道:“你先出去吧!”

    “是。”小道童应声而出。

    太一道人慌里慌张地冲朱翊镠跪下,歉意地道:“不知潞王爷大驾光临,有眼不识泰山,还望恕罪!”

    这太一道人虽然身为住持,看起来也有近五十岁的人了,可并没有给人一种仙风道骨的感觉,反而觉得他是一个奴颜婢膝的人。

    估计是冯保扶植上去的。

    朱翊镠这样想,他也不计较,很随和地道:“起来吧。”

    太一道人惊诧,依然跪着不敢动,只因他听说过朱翊镠的事迹:是一个招惹不得也招惹不起的人,得罪他没有好果子吃,可这会儿为何显得彬彬有礼不急不躁呢?

    所以,朱翊镠态度越是友好,太一道人越是感到害怕。

    正当还没想好到底要怎么回复时,听见冯保开口了:“太一住持,你也先出去吧。”

    太一道人一愣,思绪飞驰地想着:不是说好了要祭奠祈福的吗?怎能没有他这个住持?

    可转念又一想,好像有点不对劲儿,莫非冯公公来并非为了祈福,而是为了与潞王爷私会?

    一念及此,太一道人连忙爬起来,只听冯保又说道:“徐爵,你也出去吧。”

    这让太一道人更加确定,冯保来就是另有目的。他连忙一句话不说转身离去。

    太一道人、徐爵都出去了,阳康当然更自觉地跟上。

    这样,丘祖堂里就只剩下朱翊镠和冯保两个人了。

    外头有太一道人、徐爵和阳康三个人把关守候,自然不会有闲杂人进来打扰。

    对冯保这一手,还别说,朱翊镠真的有所感应。

    来时他就想过,按理说,冯保身子不舒服,自己来祭奠问卜就好了嘛,叫他这个潞王来作甚?

    叫他来,很有可能是因为冯保有心里话要说,不吐为快,在慈宁宫偏殿多少有些顾忌。

    朱翊镠率先开口,关切地问道:“伴伴,你最近身子不舒服吗?”

    冯保回答说:“可能是因为最近事儿多,加上张先生又离开京师,所以心里总感觉失落落的,不是这儿不舒服,就是那儿不自在,整天感觉软绵绵的浑身没劲儿。但这不是今儿个来白云观的主要目的。”

    “哦?那伴伴是为何?”朱翊镠道,“莫非主要是来见我?”

    “是的,潞王爷。”冯保毫不犹豫地点头承认,并补充道,“今天来白云观祭奠,只是个幌子,想见潞王爷一面才是真的。”

    “那伴伴为何不像往常一样,就在慈宁宫偏殿呢?”

    虽然朱翊镠感觉到冯保有急事要说,可仍然表示诧异、不解,毕竟以冯保在紫禁城的能耐,完全有可能避开所有的耳目。

    可依然采取如此隐蔽的方法非要来白云观里说,肯定只有一种可能:事关重大。

    果然。

    冯保回道:“因为此事牵涉到太后娘娘,为安全起见,只好拿祭奠问卜作幌子,让潞王爷前来白云观,只有在这里,奴婢才感觉安全。”

    “关乎我娘?”朱翊镠听了更是诧异不已,迫不及待地道,“伴伴,到底是什么事儿?”

    “潞王爷本想尽快选定王妃,然后完婚,可您知道为何推后到十月份吗?”冯保一本正经。

    朱翊镠道:“娘说过,是因为不想和我尽快分开,想多聚些时刻,所以才将选王妃一事推后。”

    冯保却摇了摇头:“潞王爷,您要知道,想与您多聚些时刻,不是非要推后您的婚期,即便潞王爷马上选定王妃完婚,也不可能说走就走,能立即离开京城。潞王爷想想,完婚后需要议藩吧?藩地选定下来之后,还需要修建潞王府吧?如果想与潞王爷多聚些时刻,就议藩、修建潞王府两件事可以拖三五年不成问题。”

    朱翊镠当然知道,事实上,原本历史中的潞王,确实完婚后在京城足足呆了七年,他十五岁结婚,直到二十二岁才去的藩地。

    可他不知道,冯保此刻到底想说什么。他望着冯保,一副急切想听下文的样子。

    冯保接着谨小慎微地说道:“潞王爷,据奴婢所知,娘娘可能有其它的想法。当然,奴婢并不否定她想与潞王爷多聚些时日。”

    朱翊镠脸色一沉:“伴伴,你现在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胡乱猜测我娘的心意?”

    冯保连忙道:“潞王爷,不是猜测,而是有依据。况且,奴婢不也是为潞王爷好吗?否则谁愿意冒这个巨大的风险私会潞王爷呢?”

    见冯保一副诚挚的表情,朱翊镠平和地道:“我娘有什么想法?”

    冯保小心又小心:“首先,奴婢需要申明两点,第一,娘娘有其它想法,并不是说娘娘不爱、或不信任潞王爷了;第二,奴婢背着娘娘通知潞王爷,也不代表奴婢不尊重、不信任娘娘了。娘娘有娘娘的苦衷,奴婢有奴婢的担心。”

    朱翊镠已经等不及了:“伴伴不用解释那么多,直说吧。”

    ……

    今天是全国哀悼日。

    悼念逝者!

    致敬英雄!

    借用女神滨崎步在她演唱会上演唱《my all》结束时说的一句话:在重逢那一天到来之前,请一直笑着等待。

    愿花飨逝者,春暖斯人。盼山河无恙,家国永安。

第258章 最毒妇人心

    冯保谨小慎微地道:“潞王爷,据奴婢所知,太后娘娘知道了您私会郑娘娘一事。”

    “……”朱翊镠一个怔愣,如果情况属实,那这个消息对他来说还是非常震撼的。

    但朱翊镠还是极力保持镇定,问道:“伴伴不是说绝对保密吗?那我娘是如何得知的?”

    “潞王爷,世上可没有不透风的墙哦!娘娘不仅秉持国政,而且还是后宫之主呢!”

    “那伴伴是如何知道我娘知道的呢?”朱翊镠又问。

    “奴婢之所以说有依据,是因为知道太后娘娘找过郑娘娘。”

    “我娘问过她?”

    “嗯。”冯保点了点头,“这是郑娘娘亲口说的。”

    冯保自然知道朱翊镠口中的那个“她”指的是谁。

    “那伴伴知道她是如何回复我娘的吗?”

    “这个奴婢不知。”冯保摇头,“郑娘娘说,她想见潞王爷。”

    “伴伴觉得这时候能见?”

    “见当然是不能见,但问题既然来了,迟早要解决的。”冯保喃喃地道,“潞王爷也心知肚明,其实这件事奴婢一样不清楚,而且从郑娘娘的言辞举止中,奴婢猜想她好像也不是很清楚。就是说,天下间怕是只有潞王爷一人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解铃还须系铃人,也只有潞王爷一人才能将此谜团解开。”

    “解开?”朱翊镠嘿嘿一笑,“这件事我娘都没问我,伴伴对我提及,几个意思?你想我怎么做呢?”

    冯保难得谦虚地道:“以潞王爷最近的表现来看,根本不用奴婢为您操心或指导啥的,奴婢只不过想提醒潞王爷,太后娘娘已经知道您私会郑娘娘一事了。”

    “伴伴觉得这就是我娘推后为我选王妃的主要原因?”

    冯保点了点头,道:“奴婢是这样认为的。”

    “那伴伴觉得我娘在等什么?”朱翊镠一直在发问,并没有表态。

    冯保谈及此事时,也一直十分谨慎:“潞王爷,此事牵涉到万岁爷和您,乃至整个皇室的颜面问题,太后娘娘肯定有所顾忌。”

    朱翊镠点了点头,这件事的后果他不是没想过,但也不是完全没准备,否则不会去冒险。

    他接着又问道:“如果换作是伴伴,知道这件事后会怎么做呢?”

    冯保似乎早已想好似的,回道:“潞王爷,奴婢揣摩无非有两个办法:第一个办法是,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第二个办法是,暗中除掉郑娘娘。”

    说到“除掉郑娘娘”几个字时,冯保做出一个杀头的动作。

    随即,他又进一步补充道:“但是潞王爷,第一个办法有个前提,那就是,潞王爷与郑娘娘不再有任何的纠葛,奴婢猜想这便是太后娘娘推后为潞王爷选王妃完婚的原因,太后娘娘或许在等,她需要观察潞王爷和郑娘娘的行为。反正这件事儿太后娘娘是不会轻易出手的。”

    “既然伴伴知道我娘不会轻易出手,那你还告诉我做甚?”

    冯保被噎了一下:“告诉潞王爷终究不是什么坏事嘛,让潞王爷有个心理准备难道不好吗?况且奴婢认为此事最危险的人是郑娘娘。”

    从冯保的眼神里可以看出,他一方面担心,另一方面也很好奇,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但要说冯保有多害怕,看起来似乎,确实暂时还看不出来,毕竟他只是奉命负责送郑妙谨,而那时的郑妙谨还只是一名宫女。

    真要追究起来,理论上他只能算个从犯。但也只是理论上。

    朱翊镠笑了笑说:“我看伴伴比我娘还迫切知道吧?”

    冯保跟着也笑:“潞王爷,若说不想知道,那是骗人的,毕竟这事儿从前至后奴婢都参与过。万一太后娘娘追究起来,奴婢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朱翊镠信誓旦旦地保证道:“伴伴放心,别的不敢保证,但这件事保证我娘不追究你的责任。”

    “那万岁爷呢?”冯保忌惮的一直都是万历皇帝,而不是李太后。他带着几分失落的情绪,说道:“如今张先生离开京城,遇到这种事儿,奴婢都不知道该找谁商量。”

    朱翊镠道:“即便张先生在,这事儿你也不能找他商量啊。”

    “奴婢只是假设嘛。可是潞王爷,您就真的不担心郑娘娘的安危吗?”

    “你觉得我娘会暗中除掉她?”

    冯保没有说话,心想李太后可是有这个手段的,他依稀记得隆庆皇帝在位时,因为总喜欢尝鲜,曾引过外国女人进宫,结果就被李太后联合陈太后给暗中除掉了。

    这可不是胡诌,冯保他当时也参与其中。

    本来嘛,死人的事儿在后宫也不算稀奇。自古以来,后宫时常闹得乌烟瘴气,紫禁城表面上看似一团死水,但在岁月更替的春花秋月中,不知有多少红粉佳人,变成永不瞑目的香魂野鬼。

    隆庆皇帝的女人还是被两宫太后暗中除掉的,当着皇帝的面儿除掉情敌的事都经常发生呢。

    比如嘉靖皇帝,有一日他躺在自己爱妃曹端妃的被窝里,被曹端妃身边的宫婢杨金英闯进来,用一根丝带勒住脖子,亏得方皇后赶来救驾,才侥幸免于一死。嘉靖皇帝惊魂甫定,听说方皇后已传旨把杨金英连同曹端妃一块儿杀了。嘉靖皇帝明知这事儿与心爱的曹端妃没有关系,但方皇后自恃救驾有功,捎带着除了自己的情敌,让嘉靖皇帝有口难言。嘉靖皇帝因此理解了什么叫作“最毒妇人心”,长叹一声,就搬出了紫禁城住进西苑,从此再也不肯回来。

    所以,后宫死一两位妃嫔真不叫事儿,连皇子都时常莫名其妙的夭折或死去,更何况妃嫔?

    见冯保不说话,朱翊镠也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可朱翊镠依然相信自己的两个判断:一李太后不会出手,二郑妙谨也不是任人宰割的弱鸡。

    只是,有些话暂时没法儿对冯保说。毕竟除了他这个穿越人士,谁能想到郑妙谨将来无可限量呢?

    朱翊镠只好选择性地说道:“伴伴,你记住一点就起是,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朱家为了大明。”

    “关键太后娘娘相信潞王爷吗?”

    “我是她儿子,她不相信我相信谁?”

    “那奴婢不妨再斗胆问一句:潞王爷与万岁爷相比,太后娘娘更相信谁?”

    “这不好一概而论,还是看情况看什么事儿吧。”

    “既然潞王爷如此有信心,那奴婢就不为您多操心了。”冯保显得有两分沮丧,“哦,昨儿接到信,张先生已经安全抵达江陵。潞王爷还有什么需要交代的吗?”

    朱翊镠摇头:“该交代的都已经交代过了,况且到了江陵,张先生自有主张。”

    ……

    。

第259章 抽签问卜 虎落平阳(求订求票支持啊!)

    跳过两个严肃的问题,冯保终于回到抽签问卜上。

    “潞王爷,这会儿您出去也不太方便,要不与奴婢一道抽支签吧?”

    切,自己的命运从来都只能掌握在自己手上,朱翊镠可不信抽签那玩意儿,但这时候出去确实不方便。

    来时是因为时候早,宫里的大珰还没到,可这会儿都在外头候着。

    况且,太一道人也说过,今天白云观不让闲杂人等进来,若这会儿出去还不被人盯上?

    那就所幸陪冯保抽签吧。只是朱翊镠心想,与其在这白云观里抽签问卜,还不如问他呢。

    对冯保未来的运势走向,还有谁比他更清楚的?

    ……

    冯保将太一道人喊进来,徐爵和阳康跟着也都进来了。

    有朱翊镠在,太一道人显得有点不自在,弱弱地问:“潞王爷,您要抽一支签吗?”

    朱翊镠摇头,抬手指着冯保,说道:“让他抽吧。”

    太一道人这才将目光投向冯保说起正事:“冯老公公,徐爵镇抚爷过来知会贫道,说老公公尊体欠安,要贫道做法会,为老公公和刚离开京城的张先生祈福,贫道率合观道众在丘祖堂开了三天道场,在大铜缸里点长明灯,光香油就费了两百斤。第三天晚上贫道刚收锣散了坛米,天上忽然刮起一阵西风,还落了一场雨,贫道就知道那是丘祖显灵,保佑冯老公公和张先生。今天见到冯老公公,果然面色红润,不像身体抱恙。”

    朱翊镠在旁只当听笑话,心想和尚道士尽特么扯淡忽悠人!

    不过,瞧冯保得意的表情,肯定是信了这一套。只见他伸手在自己脸上搓了一把,好像真的面色红润似的,说道:“多谢你们为老夫和张先生祈福,听徐爵讲,你们这里前不久来了一个白胡子老道人,自称是丘祖附身来着,在昆仑山上住了两百年才下山的,可有此事?”

    “赝品,假的。”太一道人一撇嘴,鄙夷地道,“贫道问他几个有关丘祖的故事,本该耳熟能详,他却答得牛头不对马嘴。如今这世道儿,真是人心大大的坏啊。”

    就在太一道人说话的当儿,冯保挪身走到丘处机丰神伟姿金碧辉煌的塑像跟前,感叹地道:“在张先生离京这段日子里,这丘祖堂,我只怕是经常要来咯。”

    说完,冯保亲自燃香,对丘处机的法像行跪拜大礼,太一道人站在一旁为其击磬诵祝。

    因为这里不让闲杂人进,所以等到拜仪完毕,徐爵驱前两步,只好由他来代劳。徐爵从法像前的雕花红木案上取下擦拭得一尘不染的羊脂玉签筒,毕恭毕敬地递到跪在地上蒲团上的冯保身前。

    冯保将签筒掂了掂,因为来的次数多,所以很敏感,他伸手将插在签筒里的竹签拨了拨,扭头问太一道人:“我记得共有八十一支签,这里头怎么少了那么多?”

    八十一支签是常见的数目,一般分为上上、中上、下上;中上、中中、中下;上下、中下、下下,各九只,共有八十一支。当然,也有一百、六十、五十、三十签不等的。

    太一道人干笑没有作答。

    原来,在冯保没有进白云观之前,太一道人便在徐爵的建议下,把签筒中的下等签都挑选了出来。

    谁知冯保眼尖心又细,一下子就看出了破绽。只见他随手抓了几支签,看了看,笑道:“原来签筒里都是中上等签。太一道长,谁让你弄这些小把戏的?”

    太一道人只好腆着脸,遮掩着说道:“可能是昨日小道童打扫这里,随便捡走了几支签吧。”

    他一边说,一边“找”,从法案的抽屉里搜出一把签,补到签筒里。

    本来,抽签问卜在这里几个人看来是一件庄严而神圣的事,可朱翊镠看到这一切直想笑,还抽签问卜?这不是**裸的弄虚作假骗人吗?

    待所有的签都放好后,冯保才跪在蒲团上摇动签筒,筒口向前半倾着,摇了摇,摇出一支签掉到地上。

    徐爵连忙过来捡起,禀道:“第三十五签。”

    “看签文。”冯保从蒲团上爬起。

    徐爵将那支签递给太一道人。

    太一道人接过,对照着从墙上的布褡中抽出一支签票,一看,不免大惊失色,望着冯保不敢说话。

    “怎么了?”冯保警觉地问道。然后从太一道人手中拿过签票,只见洒金笺上写着几行清秀的楷字:

    第三十五签虎落平阳下下

    占身有厄,小人当道;占财有破,田蚕不熟;占婚难成,灾星正照。总之,诸事小心。

    冯保看了心里十分沮丧,立马联想到张居正回籍,李太后发现朱翊镠曾私会过郑妙谨,就这两件事儿让他忽然间冷汗一冒,于是情不自禁地将目光投向朱翊镠。

    朱翊镠走过去一看,当见到“虎落平阳”四个字时,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这签还是挺灵验的……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到来,冯保不正是即将要面临“虎落平阳”的悲惨命运吗?

    冯保只说要抽签,也没说是为何事。所以太一道人自然不知道,只想着既然这么一大早跑来,而且还特意请潞王,肯定是有大事儿。

    然而,事不凑巧,八十一支签偏偏抽到这支下下签……签文简单明了,没什么可说的。

    太一道人一时杵在原地,竟不知如何说辞应对,心想千准备万准备,还是要扫冯保的兴。

    不仅冯保、太一道人脸色难看,就是一旁的徐爵也是一筹莫展。

    他就怕这事儿。

    想着这阵子老爷心情不好,本想来白云观祈福图个吉利啥的,所以才让太一道人将下下签都撤走,就怕被老爷抽到,结果……下下签,虎落平阳!!!

    还有比这更差的签吗?

    哪怕是下下签,写着其它的字也好啊!这张居正刚一离开京城,就抽到虎落平阳的签。

    太特么吓人了!

    朱翊镠当然能体会得到冯保此时此刻的心情,抱着安慰的心态,心想反正都特么是骗人的玩意儿嘛,那何不再骗一次?当即脑瓜儿一转,笑道:“恭喜伴伴抽了一支好签啊!”

    冯保:“……”

    徐爵:“……”

    阳康:“……”

    太一道人:“……”

    四个人都是一愣,不约而同地想到:潞王爷简直胡说八道,签文上哪个字是好字啊?

    这种话,也只有从朱翊镠的嘴里说出来。要是别人,冯保还不得跳起来骂人,与人干仗令其挫骨扬灰?这不是明摆着开涮寻他开心吗?

    朱翊镠虽然明摆着是胡诌骗人的,但也不是毫无依据。

    他不是誓要改变历史走向的人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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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 另类解签 另有所图

    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朱翊镠。

    一方面摄于他的身份地位,另一方面也对他确实抱有几分期待。

    太一道人或许还不知道,但冯保、徐爵、阳康几个都清楚,最近朱翊镠实在给人太多的惊喜。

    朱翊镠笑着说道:“白云观不是道家吗?道家讲的阳极生阴,阴极生阳,阴阳互变,是人间至理。用到灵签上,也是一样,虎落平阳是最下下等签吧?正所谓物极必反,下下签就等于是上上签了。你们想,当跌落谷底时,接下来是不是只有上升的空间而不会再下降了?”

    冯保有点哭笑不得,强颜笑了笑说:“潞王爷,奴婢以为您这多少有点诡辩。虎落平阳全句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这就意味着失势与下降,谈何上升呢?”

    朱翊镠说道:“伴伴,这签不过是提醒你,在今后的一段时间里,要特别提防小人。”

    “嗯。”这下冯保点了点头,虎落平阳被犬欺,那犬不就是代表小人吗?他不禁又问道:“潞王爷,小人能得势吗?”

    朱翊镠回道:“虎落平阳之所以被犬欺,是因为平阳光明坦荡,老虎失去了发威的环境,但狐可以假虎之威,终究不能夺虎之猛。只要将虎重新引入山林,他依然是森林之王、百兽之王。”

    “那引虎入林的是谁呢?”冯保敏锐地问道。

    朱翊镠微微一笑:“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不就是我喽?”

    “解得好!解得妙!”太一道人忍不住拍手称赞。其实,他倒没有认为朱翊镠的话多么有道理,而是因为朱翊镠关键时刻为他解了围。

    太一道人顺坡就驴地说道:“冯老公公是正人君子,还用担心会被犬啊狐啊之类的欺负吗?即便一时祸机丧失,冯老公公跨过千里流沙后,待野狐道消,您仍可以啸傲风云,稳居庙堂之上。况且,有潞王爷为冯老公公做引路人,还有谁敢欺负到您的头上去呢,是不是?”

    冯保皮笑肉不笑地点了点头。

    此时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多说就是不相信朱翊镠了。

    眼下若说有引路人,还真的只有朱翊镠,再也找不到其他人。

    其实早在万历皇帝疏远他、而李太后险些废了万历皇帝时,他就不同程度地对朱翊镠抱有某种幻想,而且还不无忌讳地探问过,只是朱翊镠没多大反应,这让他有些失望。

    朱翊镠接着说道:“伴伴,虎落平阳说明你还是一只虎嘛,只是暂时落入平阳而已,先趴着,别乱动,没有哪只犬敢欺负你。”

    先趴着,别乱动……嗯,冯保微微颔首,感觉朱翊镠解签的方式虽然很另类吧,但话里有话,说得好像还挺有玄机的。

    听到朱翊镠的另类解签,最感到惊讶的倒不是冯保、徐爵或阳康,而是太一道人,完全颠覆了他对朱翊镠的刻板印象。

    “多谢潞王爷开导奴婢!”冯保由衷地说道。

    朱翊镠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不是我与白云观道人抢生意,伴伴以后需要问卜,直接派人来问我就好了嘛。”

    冯保陪着笑道:“奴婢知道潞王爷有预知未来的超级能力,可有时候就是担心您不稀罕对奴婢讲。”

    朱翊镠慢悠悠地道:“那也得需要看伴伴问什么嘛,况且以伴伴的领悟力,也不一定要对你明明白白地说出来你才懂呀,是不是?”

    冯保欣慰地道:“潞王爷有这番心意,奴婢心满意足了。”

    正说着,听见一名道人在外头禀道:“太一住持,武清侯来了,他要见冯老公公。”

    朱翊镠和冯保都是一愣,不约而同地道:“他来这里作甚?”

    冯保也不管李伟是不是朱翊镠的外公,毫不忌讳地嘀咕道:“武清侯来指定没好事儿。”

    继而一抬手,吩咐太一道人道:“你出去看看,武清侯为什么急着跑这儿来见我?”

    “是的,冯老公公。”

    太一道人出去,约莫有一盏茶的功夫才进来,垂头丧气地道:“冯老公公,武清侯仗着自己新晋为侯爷,蛮不讲理,非要闯进来。”

    “他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冯保有点不耐烦了。

    尽管李伟晋升为武清侯,但在冯保眼里,对他的印象似乎,哦,是压根儿就没有改变。

    太一道人回道:“武清侯请求冯老公公为他选一块儿吉壤。”

    朱翊镠诧异地道:“外公选吉壤找伴伴作甚?”

    “潞王爷,您说呢?不就是变着法儿想整点钱吗?”冯保又是摇头,又是撇嘴,一脸的嫌弃。

    一提到钱,朱翊镠心下了然,看这架势,他从李伟那儿忽悠走两万两银子,李伟想要找补回去。

    本来,选吉壤这件事儿该由钦天监和礼部负责勘定,李伟特意来找冯保,十有**是想找李太后却又不敢,所以只好先找冯保。

    关键是,李伟现在晋升为武清侯,为他选吉壤也是题中之义,就看为他拨多少银子了。

    李伟最先想到的人是冯保,也算合情合理。

    但显然冯保很不待见李伟。

    朱翊镠道:“伴伴,你不准备出去吗?”

    冯保无奈地道:“武清侯知道奴婢在这里,不出去能行吗?太一住持都说了,他要闯进来呢。”

    “那你去吧,我就不去了,刚好与太一住持有两句话要说。”

    “好的。”这样,冯保带着徐爵出去了。

    朱翊镠和阳康留在丘祖堂。

    太一道人一副受宠若惊的神情,腆着脸问道:“潞王爷,不知您有什么话要对小的说?”

    因为李伟要为自己选吉壤,所谓吉壤,就是死后的安眠之地,所以朱翊镠想到土地。

    一想到土地,朱翊镠内心便动了一个心思。

    问道:“太一住持,白云观的生意可好?”

    太一道人笑着回答:“潞王爷,承蒙冯老公公照顾,他每年要来好多次,又是祭奠,又是问卜,又是捐钱,他手底下的人也来得勤,加上每年燕九节,白云观的生意还行。”

    朱翊镠又道:“白云观的生意也不限于吧?”

    太一道人愣了一愣:“潞王爷的意思是……”

    “白云观那么大,名气又那么响亮,肯定得到了朝廷的赏赐吧?比如田地啥的……”

    “田地……”

第261章 无题(真不是河蟹!)

    冯保带着徐爵,在一名道人的引领下出了白云观。

    果然见武清侯李伟正气咻咻地骂人,只因白云观的道士将他拦着不让进,而远处矗立的大珰、番役们似乎不认识他似的爱理不理。

    此时让谁谁都会生气,更何况是素养不高的武清侯李伟!

    只是李伟今天的装扮……他头上戴着一只铜圈,箍住一头乱发,披着一件青色大氅……俨然一个又穷又疯还傻傻的道人。

    若非提前有人通知,与李伟又熟,乍一看还真认不出来。

    冯保看了只想笑,“现世宝”三个字,立即涌上他的心头。

    见冯保出来,李伟更是趾高气扬,指着一帮道士的鼻子骂:“你们这一个个狗眼看人低的臭道士,居然连我这个武清侯都不认得,一会儿有你们好看,哼!狗东西。”

    骂完道士,李伟连忙换一副脸冲冯保笑着招手,兴奋地道:“冯公公,你总算出来了。”

    冯保走过去。

    李伟又开始喋喋不休地骂起来:“冯公公,道士们眼睛都瞎了,难道你带来的人也是?”

    冯保没好气地道:“瞧你这身打扮,有几个认识?找我就找我,干嘛穿成这样?今天又不是燕九节。”

    只差“活该”两个字没说出口。

    李伟不服气地道:“冯公公,我这一身打扮,还不是为了尊重白云观入乡随俗吗?”

    说着还摆动着身子问道:“你看像不像丘神仙下凡?”

    冯保摇了摇头,实在不想和他说话。若不是李伟,真想怼一句:别特么侮辱丘神仙了。

    在燕九节的前后几天,倒是有这个习俗。传说那几天丘处机老神仙便乔装改扮到白云观来度化道众,被他瞧中的人,就可以跟着他白日飞升成为仙人。

    丘处机的化身,或是贫道,或是乞丐,或是盲叟,反正是大千世界芸芸众生的下九流人物。

    京城中的大户人家,逢着那几天都会跑到白云观来向那些下九流人物布施,希望能碰到丘神仙的化身。

    尤其是内廷太监,既然认定丘处机为他们“阉帮”的帮主,一年就那么一回,所以出手都很大方。

    因此有一帮泼皮无赖,在那几天故意扮穷骗钱。

    以李伟的性子和心胸,当然很有可能做出这种事。

    可现在不是燕九节,李伟也穿成那样……这在冯保看来,纯粹就是闲得蛋疼没事儿找抽型的。

    冯保很不喜欢那种人,只是碍着李太后,也不愿意得罪,以公事公办的态度,问道:“武清侯,急着到白云观找我有什么事?”

    “冯公公,我想做件事儿,究竟如如何做,还得向你讨个见识。”

    “选吉壤修坟的事?”

    “正是,前些日子在沧州看了块吉壤,想在那儿修坟呢。”

    “武清侯选吉壤修坟,好哇!”冯保知道李伟的算盘。

    按照朝廷的规矩,皇亲国戚修建坟寝,朝廷可适当补助。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儿。

    李伟咂摸着嘴道:“好是好,风水先生也说那是块高地,只是得把那座山整个儿都买下来,山脚下还有几户人家必须得迁走。”

    好家伙!

    听这意思,冯保知道李伟是要狮子大开口了,说道:“江湖上的风水先生都是骗吃骗喝的。武清侯的吉壤,要经过钦天监和礼部踏勘核实才能确定。”

    “冯公公,这件事该怎么办,按照朝廷的章程来就行,只是这花钱,花多少钱……”李伟将话头打住,看了看冯保的脸色,接着说道,“钱的事儿还请冯公公先给咱闺女通个气儿,我也好有个准备。”

    “这个好办,我一会儿回去就跟娘娘说。不过,也请武清侯把折子写好,通过宗人府送进宫里来。”

    “多些冯公公!”李伟半躬着身子冲冯保鞠了一躬。

    “不客气。武清侯还有事吗?”这话等于是摆手送客了。

    可李伟也没有走人的意思:“听说冯老公公每次来白云观,都会去观里道人专门为你准备的丘祖堂,不知我是否有这个荣幸。”

    冯保听了很是腻味,心想既然知道是道人们专门为他准备抽签问卜的地方,那还提出这个要求作什么?让他答应还是不答应?

    所以,冯保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李伟厚颜无耻,故意曲解地说道:“既然冯公公不反对,那我就进丘祖堂,跪拜抽签问卜了哈!”

    冯保心里气得只想骂人,这都什么鸟人啊?脸皮厚得如同万里长城般,简直就是不要脸嘛。

    可对一个整天叽叽喳喳臭不要脸的大人物有什么办法呢?

    冯保只管不作声好了,说他默认就默认吧,还能怎么滴?

    李伟大摇大摆,屁颠屁颠地进去了,进去时还冲刚才拦截他的那帮道士翻白眼。

    ……

    丘祖堂。

    朱翊镠还在与太一道人“讨论”白云观子粒田的问题。

    要知道,张居正上任后不久的一件事就是子粒田税收改革。

    子粒田,是皇上赏赐给大臣或有名的寺院道观的农田,以及皇室自有的农田,这些田是免于税收的,而且租种这些农田的农民的佃租还需要官府帮忙去收缴。

    从明朝开国到万历皇帝时,赏赐的田地很多,特别是京城附近的农田很大部分都已经变成了子粒田。

    皇帝赏赐的田地,因为免税,说穿了实际上赏的是民脂民膏。天下财富额有定数,此处赏得多了,彼处就会减少。子粒田越多,意味着天下的财富“上不在朝廷下不在百姓”越是明显,天下间的财富让有权有势的豪强权势大户给控制了。

    张居正上台后就看到了这个弊端,但对国库而言是一块儿大肥肉。所以请求李太后从宗室所有子粒田中每亩抽取三分税银上交国家。

    这项政策当时得罪了许多豪强权贵大户,比张居正上台后“胡椒苏木实物折俸”引起的震动、所受的阻力还要大得多。

    好在当时两宫太后和万历小皇帝坚决拥护,张居正的“子粒田加征三分税”政策才得以开展下去。

    白云观,不仅是北京城,而且是全天下有名的道观,类似于这种级别的道观、寺庙或多或少都享有皇帝赏赐的田地——这部分田地当然也属于子粒田。

    白云观就拥有这样的子粒田,共计一百二十顷。

    因为嘉靖皇帝极度崇尚迷信道教,所以对白云观照顾有加,御笔一挥,便追加赏赐给白云观一百顷田地,加上之前英宗皇帝赏赐的二十顷,当时说就权当皇室赏赐给白云观的灯油钱。

    当然,这一百二十顷皇帝赏赐的子粒田只是太一道人报给朱翊镠的一个官方数字。

    实际如何,还得考究考究。

    ……

    。

第262章 又收了一个徒弟

    其实,无论是冯保带来的宫里大珰或是东厂番役,还是白云观里头的道士们,都有认识武清侯李伟的。

    毕竟人家是皇城里的第一皇亲国戚,只是因为实在不招人待见,所以即便认识他,也假装不认识。

    这会儿,李伟在冯保眼皮子底下冲进白云观,再也没人敢阻拦了。

    可他既不去东路的斗姥阁,也不去西路的吕祖殿,而是非要直奔中路老君堂后的丘祖堂。

    “武清侯,武清侯,丘祖堂您不能去,不能去啊!”

    “武清侯,您要是需要祭奠问卜的话,可以去东西两路。”

    “武清侯,武清侯……”

    后头几个道士一迭连声地呼喊,在后头追赶。

    可李伟置若罔闻,压根儿没听见似的,径自冲进丘祖堂。

    几个道士要说拼命阻拦,肯定是拦得下的。

    毕竟李伟不过是一老头儿嘛。

    只是见冯保都没拦,他们几个道士也就做做样子而已。

    加上刚才本就装作不认识将其拦下,这会儿再去使强,确实也不太合适,万一真将李伟惹急了,白云观的道众们也感到头疼。

    武清侯实权是没有,但人家地位在那儿摆着。李太后的亲爹,万历皇帝的亲外公呢。

    所以,几个道士嘴上喊着不要进不要进,可实际上并未采取任何有效的行动,像放水似的,眼睁睁地看着李伟闯进了中路只为冯保一人开设的丘祖堂。

    而此时,朱翊镠坐在蒲团上正与太一道长说话。

    李伟一进来,看见这般情景,又是气得鼻子一歪,当即颐指气使地怒斥起来:“好你个太一道人呵,不是说这里除了冯公公不让其他人进来的吗?为何有人在这里拜祭?”

    其实,阳康就侍立在旁,可李伟视而不见。

    朱翊镠一来乔装改扮过,二来坐在蒲团上,背对着李伟,李伟当然没认出来。

    太一道人腆着脸陪笑,但也没说什么。王爷的地位比侯爷高。

    李伟性急又生气:“你只顾笑算哪门子事?倒是说话呀!”

    “我说外公,怎么哪儿都有你的份儿呢?”朱翊镠这才一扭头。

    李伟立即转怒为笑:“哎呀,原来是好外孙你呀!今儿个不是冯公公专门来拜祭祈福的吗?你怎会……”

    “外公冲进来作甚?”

    “我也是来拜祭的,因为刚选好一块儿吉壤,要修坟。好外孙,你也是来拜祭的吗?”

    “没那兴致。”

    “那你为何要乔装改扮?”

    朱翊镠不冷不热地看了李伟一眼,嘿嘿两声笑,说道:“再乔装改扮,也不及外公你这一身行头。”

    说到这儿,朱翊镠忽然灵机一动,站起来,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外公来拜祭吧。”

    李伟不由得一愣,诧异地望着朱翊镠,这可是破天荒地第一次感觉到外孙竟这么友好啊!

    李伟拜祭时,太一道人同样在旁边击磬诵祝了一番。

    礼毕。

    冯保和徐爵又回来了。

    李伟虽然难登大雅之堂,可毕竟也混迹了官场那么多年,朝廷的礼仪规矩还是懂得一些的。

    “我说外孙,冯公公,你们一个王爷,一个司礼监掌印,同时出现在白云观,就不怕闲言闲语吗?”

    只是说到这儿,他才恍然顿悟般第道:“哦,这就是好外孙乔装改扮到白云观的原因吧?”

    继而又诧异地道:“可你俩为何非要赶在同一天来呢?但放心,我回去后不会瞎说的。”

    冯保笑道:“选吉壤花钱的事儿我回去便知会太后娘娘。”

    “冯公公办事儿我放心。”李伟喜笑颜开第妃地道,“那我先回去了。”

    “外公慢走!”

    朱翊镠这一声客气,又让李伟不由得扭头看了一眼,然后一个劲儿地琢磨外孙今儿个咋这么热情?

    待李伟走后,太一道人对冯保说道:“冯老公公,幸得潞王爷看得起,他已经答应收我为徒了。”

    冯保微微一滞,又收徒?那这回用意何在?想着以朱翊镠的性格,断不会无缘无故收太一道人。

    但瞧太一道人的神情,似乎也蛮开心乐意的,毕竟他的身份可比不了头号秉笔张鲸。

    此时太一道人在,冯保也不方便细问,只好说道:“哦,潞王爷随奴婢一道回宫吧。”

    “算了,伴伴先回,我刚收了一个徒儿,还有些话要说。”

    冯保也不纠结,一道出去本也不好,便径自去了。

    ……

    就在当天晚上,如朱翊镠所料,冯保来了。

    首先肯定是要问收徒的事。

    朱翊镠也没打算隐瞒,笑着解释道:“白云观有备可查的子粒田共一百二十顷,平常还有一些高官大珰也零星赠送了一些,合计差不多有两百顷田地,这个数目肯定还会不断上升,这可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啊!”

    冯保讶然:“潞王爷觊觎这个?”

    “我收张鲸为徒,拜师礼可是十万两银,收太一道人分文未取。”

    冯保诧异地道:“可白云观的田地也不能据潞王爷所有啊!”

    朱翊镠微微一笑:“我又没说要据为己有。”

    “那潞王爷觊觎田地作甚?”

    “也不是觊觎田地,不过是想挣点钱罢了。”

    “潞王爷想挣钱,直接让太一道长孝敬一点嘛。”

    “他能孝敬多少?”朱翊镠笑道,“伴伴罩着白云观,平常他不是还得孝敬你吗?”

    “……”冯保愣了一愣,未置可否,心照不宣。

    “我问过太一徒儿,白云观的田地都是租给附近居民,靠收租换些银两,那都是小钱儿。”

    冯保眼睛陡然一亮,迫不及待地道:“莫非潞王爷还能靠那些田地挣大钱儿?”

    “有多大不敢说,但起码要比现在他们挣得多。”

    “什么法儿?”

    “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反正是有法儿。”朱翊镠信心十足。

    “如果这样的话,那奴婢名下也有一些田地,不妨交给潞王爷一块儿经营,到时候挣的所得与潞王爷五五分成,您看如何?”

    冯保对朱翊镠的信任逐步提升,还不知道什么挣钱的方法,便亟不可待地要将田地交给朱翊镠。

    但朱翊镠摇了摇头,说:“我是潞王,不能从事生产经营,伴伴又不是不知道,我只能交给你方法,至于孝敬我多少,就看你们的了。”

    “还是五五分。”冯保大方地道。

    “嗯,”朱翊镠欣慰地点头道,“与伴伴合作一直还算愉快。来,伴伴,给你看两样东西。”

    说着,朱翊镠取出两幅图像递给冯保。

    可冯保左看右看,也不知什么东东,生平从未见过。

    “潞王爷,这是什么?”

    “都可以看作是超高产农作物,一是番薯,一是马铃薯。”

    “啥?番薯?马铃薯?”

    ……

    。

第263章 皇帝不急太监急

    李伟不仅成功地从武清伯升为武清侯,而且还得到李太后的同意,万历皇帝将颁旨礼部为他勘定吉壤修坟的事宜……

    这对于一项喜欢吹嘘的李伟来说,无疑风光一时。

    但是,京城当官儿的并不关心这件事的本身,而是纷纷猜测李太后对张居正态度的微妙变化。

    可也只能是猜测,没有人敢去探问李太后心中的真正所想。

    然而,人性总是如此,越是不明白吧,就越想搞明白。

    关键是,李太后对张居正的态度决定着他们当官儿的前途。

    ……

    这天,顺天府宛平县石景山王伟的家里非常热闹。

    王伟,即永年伯,也就是当今王喜姐皇后的亲生父亲。

    王伟是浙江余姚人,世袭军职出身。

    因为他为人厚朴谨守本分,而女儿王喜姐自幼在京城长大,又长得温婉端庄,小鸟依人……

    所以,早在万历四年,就由两宫太后主持,为万历皇帝选定了皇后——也就是王伟的女儿。

    当时,王伟还只是京城里的一个千户所镇抚——正五品的武官。

    在京城,人们总喜欢讥笑这等官儿是“啄木官”。

    或许也正是如此,才合了李太后的心意。

    毕竟李太后自己出身卑微,所以一心想找个小户人家的女儿,嫁给万历皇帝当她的儿媳。

    依照李太后的观点,小户人家的闺女贤淑善良,懂得艰难,不会胡搅蛮缠不识大体。

    因此,当时从上千名待选的淑女中单单挑选了王喜姐。

    第一这是王喜姐的福报,第二也是带有某种偶然性。

    但无论怎么说,王喜姐当上了尊贵的皇后(而且是明朝皇后在位时间最长的一个)。

    就在万历皇帝与王皇后大婚之时,万历皇帝就提出来了,要给自己老丈人王伟晋封。

    可张居正坚决反对。他以前朝赏赠太滥遗患无穷为理由,专门写了一篇《论外戚封爵疏》。

    张居正在疏中指出:“臣等恭照圣祖定制,公、侯、伯爵非有军功,不得滥封。国初如魏、定两公,自以佐命元勋,连姻帝室;彭城、惠安,虽托籍戚里,然亦半有军功,昨上剖符,皆无容议。宣德中季,始有恩泽之封,弘治以来,遂为故事,然实非高皇帝之旧制也。”

    张居正以“不得滥封”为由,只答应给王伟从锦衣卫千户升职为锦衣卫指挥佥事,后经万历皇帝一再催促,张居正才勉勉强强给王伟晋升一个永年伯,但言明只是流职,不能世袭。

    为了这件事儿,万历皇帝一直耿耿于怀。

    可以说,在这件事的处理上张居正忤旨独断,虽然他号称是遵从祖制,以国家利益至上,但得罪了万历皇帝是事实,也得罪了王皇后,还得罪了外戚,当然包括老国丈李伟。

    关于晋封流职永年伯一事,王伟自己倒不是很在意。

    毕竟,当初他只是一名小小的“啄木官”,女儿又没有倾国倾城的容貌,能被选为皇后,已经是祖坟里冒青烟,老天爷眷顾他王家了。

    王伟可不像李伟,怎么说他也算是官员科班出身了,所以他压根不像李伟那般贪慕虚位。

    李伟可是晋封武清伯后便一直惦记着再升一级。

    王伟不是那种人。不晋封他为永年伯,他都没话说。

    总之,王伟觉得自己和女儿已经超级幸福了,晋不晋封他都觉得无所谓。

    然而,这件事儿还真是应了那句话:皇帝不急太监急。

    为王伟操心的人可多了去。

    甭管是出于真的关心,还是借此试探李太后对张居正的态度,反正这两天去李伟家的官员络绎不绝,关心的重点也大同小异。

    “永年伯啊永年伯,正所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难道你就不想从`伯`升到`侯`吗?”

    “对呀!看人家武清侯,当初刚一晋封武清伯,他就惦记着要升为武清侯,苦心人,天不负,经过多年的努力,心愿终于实现。”

    “确实是这个理儿,既然武清伯有资格晋升为武清侯,那永年伯为何就不行呢?要我说呀,永年伯就应该学习武清侯,去找太后娘娘、找皇帝陛下说理去。”

    “就是,就是,人家武清侯是国丈,永年伯不也是吗?他`侯`得,那永年伯一样也能`侯啊!依我看,永年伯就是胆小、不争。”

    “……”

    七嘴八舌,一片叽叽喳喳,议论纷纷。

    都在想着,王伟和李伟一样同属外戚,既然李伟升侯了,那王伟肯定要紧随其后嘛——刚好可以去试探李太后对张居正的态度。

    无论是李伟要晋升,还是王伟要晋升,反正途中都遇到了张居正的强烈反对,最后都黄了。

    直到张居正一离开京城,李伟才立马儿迫不及待地去试探,万万没想到……结果,居然成了,李太后终究还是满足了她自己的爹。

    老国丈都已经升了侯,新国丈岂能原地不动?

    因此前来劝导的官员很多,就想看看李太后会不会答应。

    ……

    面对诸多官员的劝导与建议,王伟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

    最后也不知是哪位官员提议,让他先去找万历皇帝套一套口风。

    和自己女婿,话还不好说?

    然而,王伟依然犹豫、犯难,因为他知道自己女儿当下的处境:并不得万历皇帝宠信。

    别人不知,但他这个当父亲的清楚得很。

    也不知什么原因,女婿即万历皇帝很少光顾女儿即王皇后的绣榻,即使偶而光顾,也是心不在焉的,仓促了事。

    更令万历皇帝不愉快的是,多少次的辛勤耕耘,却没有收获到期盼的龙种,这使万历皇帝在感到浪费了精力和时间的同时,终于找到一个疏远王皇后的借口……

    女儿得宠还好说,可女儿自顾不暇,被万历冷落在旁,让他怎么找女婿去?

    所以,想来想去,王伟还是觉得不妥,不能去。

    他与李伟本就不是一路人,两人还有许多差异。

    然而,令人遗憾的是,王伟他不愿意去问并决定放弃申请,并不代表那些劝他的官员也死了心。

    毕竟,李太后对张居正的态度还没有试探出来呢。

    这才是重点。

    因此,有好几个官员特意为王伟写奏疏、鸣不平。

    ……

    。

第264章 “二龙不相见”魔咒的余威

    一大早,朱翊镠正与李太后用完早膳,便见冯保来了。

    他向李太后禀报关于是否应该晋封王伟的事。

    李太后听完,点了点头,喃喃地道:“我已经想到了,想到了当时只要我爹那一关松了口,后面就不可避免地会有这么一出。”

    冯保说道:“此情其实最早是由万岁爷提出来的,只是遭到张先生的强烈反对,可如今他们都拿永年伯与武清侯作比较,那这事儿……”

    言下之意,两个都是国丈,不能一个是侯,一个是伯吧?况且那个伯还是不能世袭的流职。

    李太后似乎早已想好了对策似的,缓缓说道:“这样吧,王恭妃很快就要临盆诞生龙子了。如果王恭妃真的替皇帝生下一个儿子,那就是太子了。历朝历代,太子降世都是举国欢庆的大事。循国朝故事,凡太子出生,一般都会大赦天下,晋封皇亲国戚、主要大臣、及减免各省赋税,晋封之列必有王皇后的父亲永年伯。冯公公,你以为如何?”

    “如此甚好!娘娘这个主意很不错!”冯保当即赞道,不过随即他又眉头一紧,口风一转,“可娘娘,恕老奴斗胆问您一句,万一王恭妃生下的不是龙子而是公主呢?”

    李太后十分坚定地回道:“镠儿说一定是龙子的。”

    “我相信他。”继而又补充强调。

    冯保为之一愣,立即将目光投向朱翊镠,见朱翊镠正冲他点头微笑……也不知为何,他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李太后抬眸吩咐道:“冯公公,你就这样回复皇帝去吧。关于永年伯晋升一事,我心里有数。”

    “好的,娘娘。”

    冯保带着两分悻悻然,转身离去,脑海中一直想着王恭妃肚子里将是个男孩儿……

    那依据本朝“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的传统,这个男孩儿极有可能就是皇太子。

    ……

    待冯保一走,李太后便问朱翊镠:“镠儿,王恭妃肚子里真的会是男孩儿吗?”

    “嗯,十有**是吧。”朱翊镠如是般回道。

    李太后又问:“如果真是男孩儿的话,那镠儿认为何时立他为太子比较合适呢?”

    朱翊镠回道:“娘,立太子乃国本事,当然越早确定越好。否则以后皇兄肯定还会生男孩儿的,若不早些确定太子,势必会引发争执,甚至极有可能产生悲剧。”

    “嗯。”李太后微微点头,显然表示同意,不过她脑海中第一时间想起那个“二龙不相见”的魔咒。

    因为她的丈夫,也就是隆庆皇帝的悲惨经历,每每想到这个魔咒,她就感到心有余悸。

    见李太后心事重重的样,朱翊镠轻轻地喊道:“娘。”

    李太后“嗯”了一声,但依然一副沉浸其中的神情。

    “娘有心事?”

    李太后抬头望着朱翊镠:“镠儿相信二龙不相见之说吗?”

    “娘,这不可信。”朱翊镠十分确定地回道。在他看来,完全是迷信或者说纯粹是一种巧合。

    那“二龙不相见”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这还得说到嘉靖皇帝,也就是朱翊镠的爷爷。

    放眼整个大明王朝,可以说嘉靖皇帝是一个拥有顶级流量的大明星。

    嘉靖皇帝即明世宗朱厚熜,他是明宪宗朱见深之孙,是明孝宗朱祐樘之侄,是明武宗朱厚照的堂弟,是兴献王朱祐杬之子。

    在明朝的皇帝中,嘉靖皇帝排行第十一,也被大家称之为是最有头脑的皇帝”,也是唯一的一位外藩皇帝,和“一”的缘分不浅。

    那他怎么就对“二龙不相见”这说法深信不疑呢?

    按现在的话说,嘉靖皇帝是个有宗教信仰的人。他信奉道教,而且是一个非常虔诚的道教徒,所以也被称之为“道君皇帝”。

    都知道,嘉靖皇帝不是正儿八经的皇室,他血统不纯,只是一个王爷。当皇帝他可是做梦也没梦到过的啊,能享有荣华富贵就很不错了。

    可意外偏偏发生在他身上,比走狗屎运还要离奇。

    正德皇帝即明武宗朱厚照突然驾崩,不巧的是,他没有儿子来继承皇位。没有儿子怎么办?总不能让皇位空着吧,是不是?

    正德皇帝的母亲张太后以及大臣们于是就从近亲中选出一位王爷来继承帝位,刚好选中朱厚熜。

    在古代,皇帝可不是凡人,而是真龙。朱厚熜做了皇帝,自然就是真龙天子了。

    他在二十六岁时喜当爹,有了皇长子朱载基。

    他非常高兴。

    其实,光是“高兴”一词表达不了那种心情,古代皇室对男性后代的重视,绝对不是简单的一两个词可以形容得了的。

    嘉靖皇帝经常跑到后宫抱着朱载基玩耍,兴奋之余,他想要将朱载基立为太子,可就在此时,突然祸从天降。刚刚只有两个月大的朱载基突然不幸夭折。

    面对如此大的冲击,嘉靖帝悲痛万分。这时候,与他一起修道的陶仲文说:皇子是由于“二龙不相见”这原因而毙命的。

    因为皇上是真龙,太子则是潜龙,两龙相互克制,所以皇帝和太子是不能见面的,不然真龙就会伤害到潜龙!

    听起来还是有点吓人。

    嘉靖皇帝一直都信奉道教,和所有人一样,当时并不相信。三年以后,他的妃嫔们又陆续为他生下三个儿子。但他想起陶仲文的话,于是决定无论如何要避免与儿子们见面,以免儿子受到伤害。

    不久,嘉靖皇帝又立三岁的朱载壡为太子。但是,由于上一次的教训,他从来不见这位太子,这个太子在十四岁的时候,并且还是在太后的帮助下,才见到了自己父亲。

    然而,蹊跷的是,就在两人见完面以后,悲剧再次重演,太子突然间大病不起,没多久就不幸去世了。

    经过两次失子之痛,嘉靖皇帝彻底信了这个说法。

    痛定思痛。

    从此以后,他下定决心再也不以同样的方式失去后代,既不与儿子见面,也不立太子。

    在没有经历过的人看来,嘉靖皇帝似乎是个绝情的人,但其中的苦楚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两次痛失儿子让他对“二龙不相见”的说法奉为信条,深深迷信毫不怀疑,简直到了谁说不对就要与谁拼命的地步。

    嘉靖皇帝长子和次子都早夭。后来第三子朱载垕,也就是隆庆皇帝出生,嘉靖皇帝都不封他为太子,只封了他裕王。直到死,嘉靖都不肯见裕王这个儿子,更别说裕王的儿子万历皇帝朱翊钧了。

    (说句题外话:《大明王朝1566》里面有一段,嘉靖皇帝抱着刚出生的万历皇帝和儿子隆庆皇帝谈话,那是不可能的。嘉靖皇帝一生相信二龙不相见,更何况三龙呢?)

    本来,随着嘉靖皇帝的去世,“二龙不相见”的邪说逐渐淡化,然而蹊跷的是,到了隆庆皇帝那儿,他先头的两个儿子,也就是万历皇帝朱翊钧的同父异母的两个哥哥,都早夭死去……

    如此一来,“二龙不能相见”的邪说又让人耿耿于怀。

    包括聪明一世的李太后。

    尽管这个魔咒并没有发生在万历皇帝身上,但余威不容小觑。

    李太后担心的正是这个。

    ……

    。

第265章 李太后的重心(求订求票!)

    对“二龙不相见”的歪门邪说,朱翊镠肯定是不信。

    尽管他努力解释了一大通,可李太后依然有些耿耿于怀。

    当然,这也不难理解。

    万历皇帝与王皇后已经成亲四年多了,还没有孩子,好不容易等到王淑蓉,即现在的王恭妃怀上,而且朱翊镠还断定是个男孩儿,李太后当然需要确保万无一失。

    ……

    关于是否晋升永年伯王伟,万历皇帝依据李太后的懿旨,谕旨给京城里的各大小衙门。

    其实,站在李太后,尤其是站在朱翊镠的角度看,等于是李太后已经默许晋升永年伯王伟了。

    李太后的意思是:王淑蓉诞下男孩儿就晋升,否则再行定夺。

    而王淑蓉肚子里,朱翊镠肯定是个男孩儿嘛,男孩儿的名字都已经知道了,叫作朱常洛。

    所以,李太后实际上已经答应晋升,只是变换了一个方式,好像有心避开张居正和两个国丈的比较。

    然而,在朝中大臣看来,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让他们首先想到的是,对待老国丈李伟和新国丈王伟晋升的问题明显是有差别的!

    一个无条件地晋升了,一个却要将希望寄托在王恭妃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上……若诞下公主是女,看样子还不能马上晋升。

    他们可不能确定王恭妃肚子里的一定是个男孩儿。

    这就意味着,王伟晋升的希望只有一半。

    王伟本人倒真觉得晋不晋升无所谓,反而觉得这是李太后和万历皇帝对他的格外开恩。

    可朝中有些大臣,尤其是为王伟写奏疏请愿晋升的,认为李太后偏心。

    只是没人敢说。

    但本心试探李太后对张居正的态度这个目的好像是达到了:若说晋升李伟一事上,可以看作是“反对”张居正;那是否晋升行王伟一事上,确实又看不出啥……

    如此一来,自然看不出李太后对张居正态度的变化。更不能将答应晋升武清侯作为判断李太后对张居正态度变化的依据。

    由此,人们只能勉强这样理解:当初不答应晋升武清侯,只是碍于张居正的面子。张居正一离开京城,顺理成章就给办了。

    至于为何将王伟的晋升完全寄托在一个尚未出生的孩子身上,那或许只能说明李太后求孙心切。

    然而,得出这样的结论后,又有官员很不甘心。

    毕竟,没有摸清李太后对张居正的态度,那些个当官儿的心里终究感到难安。

    ……

    冯保从乾清宫出来,欲往司礼监去,走到西边的砖道上,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说话。

    他轻轻走过去,见是御膳房的司膳太监孙大龙,正和一名身穿六品鹭鸶补服的官员站在砖道旁边高一声低一声地唠嗑子。

    冯保沉着脸,冲孙大龙没好气地斥道:“瞧你这厮,越发地没有规矩了,大白天不去好好做事,跑这儿来瞎鸡ji巴扯淡。”

    孙大龙一方面害怕冯保,一方面受了委屈似的,连忙解释道:“老祖宗,恭妃娘娘这几日胃口不好,昨天想着要吃醪糟蛋,小的做了一碗送过去,她尝了一口就放下筷子不吃,说不是那个味儿,要小的再做。”

    说起王恭妃,冯保精神陡然一振。他既感兴趣,又多留了一个心眼儿,所以竖起耳朵,静心聆听。

    孙大龙接着道:“恭妃娘娘说不是那个味儿,小的也不敢多问,她想吃的醪糟蛋究竟是什么味儿呢?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忽然有人提醒说,恭妃娘娘是苏州人,让咱去找苏州人打听苏州醪糟蛋的做法,小的一想,这还是个不错的主意。只是小的生在北方,自入宫以来每日围着灶台转,哪里认得什么苏州人?亏得早上碰到大公公秉笔太监爷张鲸,他告诉小的,六科廊的这位柳大人是苏州人,小的便寻他来了。”

    冯保点了点头,想着王恭妃临产期将近,这时候李太后重心偏移,当然会对她呵护有加。

    因此,冯保相信孙大龙说的是真话。他眯眼儿一笑:“哦,原来你是来拜师的,那请教完过后,你赶紧回去做一碗送给恭妃娘娘,如果合了她的胃口,本监让太后娘娘重重有赏给你。”

    “小的遵命,多谢老祖宗!”孙大龙一溜烟地跑了。

    内廷二十四监局里的太监,一般称冯保为“冯大公公”,也有叫他“冯老公公”的,或“老祖宗”。

    望着孙大龙离去的背影,冯保偷偷地一笑,然后瞧了一眼还没离开的六科廊官员。

    “你是六科廊的?”冯保问道。

    “嗯,卑职在礼科供职。”

    “你是苏州人?”

    “是的。”

    “最近六科廊有没有特别的动静啊?”冯保看似,也听似完全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不瞒冯公公您说,大的动静没有,但一个个都想弹劾潞王爷。”那姓柳的官员回道。

    “又弹劾潞王爷什么?”冯保无比诧异地问道。

    “太多太多了,卑职一时也说不出来,潞王爷最近做了几件能够引起大家关注的事儿,风头太盛。”

    冯保“哦”了两声,感觉六科廊的言官就是不怕事儿,弹劾朱翊镠居然毫不隐瞒……这是有多么自信啊!折子还没收到,话都已经放出去了。

    对冯保而言,算是一个,哦,不,算是两个意外收获,没想到在这儿撞见一内一外两个人正在唠嗑,唠的都是他感兴趣的人或事。

    冯保似乎察觉到什么似的……

    这样,本来准备回司礼监的他又突然改变主意,反剪着双手朝慈宁宫方向去了。

    两件事,一王恭妃生子,二弹劾朱翊镠……冯保都想推心置腹地与朱翊镠交流一次。

    不过可惜,每次当有这个想法时,也确实付诸了行动,但与冯保想要的结果都相差甚远。

    这次,尽管来了,可面对朱翊镠时,冯保依然没有底气。

    而且,关于王淑蓉生子一事,朱翊镠一句话都没说,实在是觉得多说无益;

    而关于第二件事弹劾他,朱翊镠听完,不骄不躁,不生气,反而付之一笑,好像终于等到这一天似的……

    任凭冯保混迹官场多少年,对朱翊镠的反应也是一头黑线。

    要知道,在大明一朝,被言官弹劾,可是一件让人瑟瑟发抖的事啊!

    ……

    。

第266章 言官的威力 向死而生

    虽然对朱翊镠是越来越信任了,但不可否认的是,冯保对朱翊镠也越来越好奇,甚至感到迷惑了。

    有谁不怕言官?

    皇帝和首辅都怕呢。

    在明代,言官主要由都察院御史和六科给事中组成。

    大部分言官品秩都不高,或者说很低,但其政治地位极为突出。

    比方说:六科的掌印长官都给事中不过是正七品,另有给事中(从七品)若干,各科人数不尽相同,但六科给事中的权力却大得惊人。

    因为明代六科给事中不隶属于其他单位,而是一个独立的机构,他们代天子以察百事(但凡言官,都有代皇帝巡视地方的权利和职责),由于给事中分掌六部,故称之为六科给事中。

    六科给事中有“封驳”权:即辅助皇帝处理奏章的权利;有“科抄”或“科参”权:即稽察六部事务的权利;有“注销”权:指圣旨与奏章每日归附科籍,每五日送内阁备案,执行机关在指定时限内奉旨处理政务,由六科核查后五日一注销。

    因为身份特殊、权力重大,所以言官的品秩尽管都不过六七品,但享受的待遇却是正四品,例朝时也是站在靠近皇帝的地方。

    明朝从明太祖朱元璋开始,便从制度上赋予了言官广泛而重大的职权,其中尤为人们所关注的是规谏皇帝、左右言路、弹劾纠察百司与百官,巡视按察地方吏治等。

    大凡从中央到地方的各级大小衙门,从皇帝到百官,从国家大事到社会生活,都在言官的监察和言事范围。所以,明代言官在整个社会形态中形成了一股巨大的威慑力量。

    在中国古代社会,统治者为了有效地监察从中央到地方的各级官员,都十分重视对监察机构与监察制度的建设。

    而在这方面,明朝所建立的监察制度与组织机构可以说是最为完善的,由此形成的明代言官群体也十分独特。按明制,这个群体总人数一般保持在两百人左右,为历代之最。

    另一方面,统治者既然把特权赋予言官,也就会对言官的政治素质提出特别的要求。

    如宋朝司马光曾就专门说过选择言官的标准:“凡择言官,当以三事为先:第一不爱富贵,次则重惜名节,次则晓知治体。”

    由此可见,统治者对言官的道德品性及政治素质的要求是非常苛严的。

    从明代选用言官的情形看,有几条最基本的要求:一是“必国而忘家,忠而忘身”;二是必正派刚敢言;三是必学识突出,既通晓朝廷各方政务,又博涉古今。

    除此之外,还须具备一定的仕途经历,历练稳重;甚至对年龄、出身以及文章、词辩等方面的能力也有具体的要求。

    因为权利大,身份特殊,人选要求又严格,所以明朝的言官在政治舞台上确实也声名赫赫,在诸多重大问题上都做出过震撼人心的举动,尤其对皇帝的规谏最为突出。

    如嘉靖皇帝沉溺于斋醮青词荒废政事,御史杨爵痛心疾首,上书极谏,被下诏狱,备受酷刑,数次昏死,仍泰然处之。其他言官得知后冒死声援,也付出了血的代价。

    由于言官对于皇帝的德行非常关注,那些游戏国事、昏庸不振、生活奢靡、长期怠政的皇帝就经常遭到言官的批评谏诤,以致于皇帝对言官也都忌惮三分。

    再比如:万历皇帝一日在宫里演戏嬉乐,忽闻巡城御史呵呼声,当即停止,问为什么呢?他说:“朕畏御史(都察院)。”

    监督、制约皇帝与朝中重臣是明代言官的主要职责。

    从明代的历史看,内阁首辅无一没有受到言官的弹劾和抨击,其中大部分首辅都是在言官的舆论攻势中倒下政坛或离开要职的。

    最突出的史例是,在严嵩专权乱政的二十年间,言官从未停歇过对严嵩父子的斗争。虽然言官们付出了惨重的代价,重则被杀害,轻则受杖责、遭流放,但仍然弹劾不止,终使严嵩父子得到应有的下场。

    所以在明一朝,当官儿的,甭管是皇帝、王爷、首辅,还是朝中各级大臣,几乎没有一个不怕言官。

    就像冯保,谈及言官同样是闻之色变,他依稀记得十年前高拱联合六科廊言官弹劾他的情景,若非高拱性格刚烈给李太后造成极大的心理恐慌,那场斗争孰胜孰败还未可知。

    然而,此时此刻朱翊镠给他的感觉就是:完全不当一回事儿。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冯保不由得暗自感慨,心想:“上次的弹劾难道忘了?当时六科只有礼部一科给事中出面,这次好像六科一道,看来还得有必要向李太后禀报啊。”

    “伴伴。”朱翊镠忽然喊了一声。

    “潞王爷。”冯保应道。

    朱翊镠喃喃地道:“也不知六科给事中弹劾选取的角度合不合适,言辞犀利不犀利,若有可能,你去指导指导他们吧。”

    “……”冯保一愣,眨巴着眼睛问,“潞王爷的意思是,怕他们弹劾选取的角度不合适言辞不犀利?”

    “嗯。”朱翊镠点头。

    “……”冯保无语,不解地道,“潞王爷,人家听到言官弹劾,都巴不得越温柔越好,可你……”

    可朱翊镠不管,抬手道:“伴伴照我说的去做就是了。”

    冯保犹豫一下,说道:“那奴婢先向太后娘娘请示一下。”

    朱翊镠当然不同意:“不必了,别又惹得娘亲伤感流泪。反正以我最近的表现,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冯保道:“潞王爷,您可别告诉奴婢,您是故意的吧?”

    朱翊镠笑而不语。

    冯保更是诧异,接着又问道:“潞王爷,奴婢实在不明白,您这么做的目的何在?”

    “向死而生。”朱翊镠意味深长地回答了四个字。

    “向死而生?”冯保咂摸着嘴,似有所悟般点了点头,但仅此而已,要说有多明白肯定不是,不明白不理解的地方太多了。

    见冯保一副疑虑的神情,朱翊镠慢悠悠地道:“伴伴,我知道你们都害怕言官,我也承认,言官的威力确实不容小觑,但我想问一句,言官弹劾我,伴伴觉得,最坏的结果会是什么?”

    “最坏的结果?”冯保又是一愣,摇了摇头说,“奴婢还真没想过。”

    “会死吗?”

    “潞王爷,那肯定不会的。”冯保脱口而出。

    “会被关进凤阳高墙(监狱,是朱元璋特地修建,囚禁犯罪的皇家子弟,在今天的安徽省凤阳县,明朝皇室子弟谈之色变)禁锢起来吗?”

    “潞王爷,那怎么可能?”冯保依然不假思索,还补充一句,“太后娘娘岂能容许?”

    朱翊镠笑道:“那不得了?还怕什么弹劾?让他们尽管来呗。”

    ……

    。

第267章 红颜知己 吻颠众生

    朱翊镠去了李之怿家,特意告诉她推后选王妃一事。

    推后的原因,自然是李太后所讲出的原因:希望母子多聚些时刻,而不是冯保猜测、推断出来的原因:牵涉到郑妙谨。

    李之怿听了这则消息,内心着实有点小小的失望,毕竟没有正式成为正王妃之前,一切还是未知数。

    因为梁赟,她算是定过一次亲的人。如果这次因为朱翊镠又黄了,那她这辈子休想嫁得出去。

    所以,若说李之怿不着急或无所谓,那肯定是骗人的。

    但即便如此,李之怿依然笑着安慰道:“没关系啊,太后娘娘也是因为舍不得离开你,才作出这样的决定嘛,反正定在今年十月,也就几个月的时间,不着急。”

    朱翊镠拉着李之怿的手,深情地说道:“放心,无论等几个月,我未来的妻子一定是你。”

    李之怿莞尔一笑,羞羞答答的,一股幸福感瞬间涌遍全身……

    两人相拥相依。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转动似的,真个是此时无声胜有声,一切尽在不言中。

    只是,两人相拥时心中所想大相径庭:李之怿可谓沉浸在幸福当中,心中只想着朱翊镠,并无其它多少杂念。

    而朱翊镠则不然,尽管他同样沉浸在幸福当中,但他思绪飞驰,想得更多更远,尤其想到自己真的能给李之怿带来幸福吗?或者说他给李之怿的正是李之怿想要的吗?

    其实,关于这个问题之前已经沟通过探讨过,不然的话,李之怿恐怕还没有答应嫁呢。

    “之怿。”朱翊镠忽然清而柔地叫了一声。

    “嗯?”李之怿靠在他的肩膀上一动不动,生怕如此美好的感觉被打断了似的。

    “日后无论我经历什么,你都会义无反顾地跟着我吗?”

    “……”

    这话突如其来,问得李之怿的身子微微一颤。她连忙撒开朱翊镠,目不转睛地盯着朱翊镠,道:“你为什么忽然问这种话?”

    朱翊镠如实回答说:“最近因为管得太多太宽了,所以招致朝中大臣的极度不满,六科廊言官纷纷准备弹劾我。嘿嘿,这次恐怕没有上次那么幸运喽。”

    “你不是说只要有娘你娘护着,就一定会相安无事的吗?”李之怿担忧地道。

    朱翊镠点点头,沉默片许,然后才问道:“可如果是我心甘情愿主动要求接受惩罚的呢?”

    李之怿反应十分敏捷,问:“你为什么要心甘情愿地接受惩罚呢?是为了让你娘和皇兄不至于为难吗?”

    “这只是一方面,而且是很不重要的一面。”朱翊镠稍顿了顿,接着又坦诚地道,“我主动接受惩罚,主要是为了一项重大改革,那就是藩王郡王的制度。”

    “……”

    李之怿又一次被震撼到了,她讶然地道:“可是,请恕我直言,你是潞王,没有参政议政的权利啊,居然敢带头言及改革事,那不是自找晦气吗?”

    朱翊镠目光坚定地道:“为了大明,为了咱朱家,晦气算什么?我必须试。”

    继而,朱翊镠将大明藩王制度的严重弊端,以及当前的形势认认真真剖析了一遍。

    本来,李之怿对政治压根儿不感兴趣,但因为朱翊镠,她一直静心聆听,还时不时地点头表示赞许。

    待剖析完毕。

    李之怿率先开口,她感慨地说道:“哦,原来你想得如此长远!可藩王制度改革这事儿,你真的能做得成吗?”

    朱翊镠回道:“我只管一心一意地去做就好了,至于能不能成功,真的是一无所知,我也不能预测。”

    反正已经偏离了原本历史的轨迹。不是因为知道结果才去做,而是只有做了才能知道结果。

    尽管穿越而来,但对这样一项改革能否成功,朱翊镠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毕竟牵涉到的皇室人数太多,改革一推行,到时候反对的声音指定此起彼伏。

    李之怿微微点头,对政治本来就不感兴趣,也就打算追问下去,只是坚定不移地说道:“无论将来发生什么,我都会义无反顾地跟着你、爱着你。今生今世,我心中再也装不下其他的男人了。”

    这番话虽然简短,但言辞中所表现出来的情意让人怦然心动,犹如万道佛光笼罩全身。

    朱翊镠欣喜地在李之怿红扑扑的脸蛋儿上轻轻啄了一口。

    李之怿小鸟依人一般,本能地闭上眼睛。

    朱翊镠正想对着李之怿的樱桃小嘴儿再来“啵”的一口,只听一声咳嗽声传了进来。

    “咳。”

    不是别人,正是李得时。

    李之怿神速地跳开朱翊镠的怀抱,保持一定的距离。

    只是在跳开的前一刻,她主动啵了朱翊镠一口……似乎有心不让他希望落空一样。

    这又是突如其来的一吻,像当日第一次吻他一样。

    吻颠众生!

    真香!

    李得时不请自入。

    但谁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

    “哎呀,潞王爷来了!”

    原来,李得时授完孩子的课回家,从宁馨儿口中得知,潞王朱翊镠来了,正与女儿在房中……李得时一激灵,少男少女犹如**般,纠缠在一起会迅速燃起来的。

    所以他蹑手蹑脚走到门外,偏偏不巧的是,刚好听见女儿说着肉麻的情话,什么“义无反顾地跟着你、爱着你,今生今世,我心中再也装不下其他的男人了……”

    啧啧,这节奏不对啊。

    李得时连忙咳嗽一声,推门而入。进去时并没有发现什么。

    只因李之怿心态好演技好,飞吻过后心立即调整自己的情绪,完全看不到她刚才绯红的脸色……真个是影后级别!

    “李大哥回来了哈。”

    朱翊镠更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热情地与李得时打招呼。

    他现在还是习惯称呼李得时为“李大哥”而没有改口,叫着叫着吧,慢慢好像也习惯了。

    “爹,女儿做饭去了。”李之怿虽然极力保证镇定,可难免感觉有些不自在,所以找个机会离京换地儿。

    “嗯。”朱翊镠没有反对。

    待得李之怿出去,李得时凑近朱翊镠,轻声说道:“潞王爷,你还是先洗把脸再说吧?”

    “洗脸?”瞧李得时的神情,再联想到刚才他说的话,朱翊镠感觉自己的脸上肯定留有一道吻痕……

    ……

    。

第268章 监守自盗否?

    朱翊镠正在李家与李得时谈及“得时学院”十个孩子的教育情况,忽然见阳康满头大汗的跑来了。

    阳康跑得急,一进来便撩起袖口,擦拭额头上涔涔而下的汗水,紧张兮兮地禀道:“潞王爷,宫里出了事儿,太后娘娘让您回去。”

    “出了什么事儿?”

    “潞王爷,过几天就是六月六,为万岁爷晒龙衣的日子。”

    “晒龙衣怎么了?”朱翊镠问。

    六月六晒龙衣,这个古老的习俗,他是知道的。

    民间有“六月六晒龙衣,湿了龙衣四十天不干”之说。

    传说那天是龙宫里亮宝晒衣的日子,如果下雨会连续下四十天。

    大户人家在那一天,也会把家中收藏的人参、鹿茸、珍珠及细软、丝裘等珍宝,全部拿出来在堂前院内晾晒,叫“晒宝”,又叫“亮宝”。

    据说在那一天亮宝晒衣能沾上龙王的光,使得家道更为发达。

    所以一般的普通人家也会把被褥冬衣全部晾晒一遍以防霉烂。

    阳康气喘吁吁地回道:“万岁爷的龙衣都由内官监甲字库保管,一溜二十个大铜柜,里头满满当当装的都是万岁爷的各种袍服。每年到六月六的前夕,甲字库的管事牌子都要安排人手开启库柜查验清衣,到时候在六月六日当天好拿出去晒,没想到在清理的过程中发现少了一件。”

    朱翊镠听了,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不以为意地道:“不就是少了一件龙衣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况且龙衣谁敢拿?拿去也不敢穿,对于常人,龙衣有什么用?再说了,皇兄的龙衣不是很多的吗?”

    阳康缓了一口气,哭笑不得地道:“潞王爷,瞧奴婢如此着急的模样儿,您就应该知道那肯定不是一件普通的龙衣嘛,丢的那件龙衣是最最最不能少的。”

    “哪一件?为什么最不能少?”

    “那是四年前万岁爷大婚时特制的一件袍服。由杭州织造局监造,不但纪念意义非凡,而且当时花费了十万两银子,是万岁爷最贵的龙袍。所以若是平平常常的一件也就罢了,丢的偏偏是那一件。”

    “那如此贵重且有纪念意义的龙袍怎么会弄丢呢?”

    “是啊!大家都觉得奇怪,甲字库的内侍们翻箱倒柜,恨不得掘地三尺,可就是找不到。按理说,谁吃了豹子胆敢偷甲字库里的龙袍?”

    朱翊镠喃喃地道:“皇宫里头的东西,而且是皇兄最贵的龙袍,居然弄丢了,这可真是怪事儿!”

    “对呀!没有人不觉得奇怪呢。”

    “那后来呢?”

    “奴婢听说,内官监觉得事情重大,不敢隐瞒,但也不知道怎么处理,便跑到司礼监禀报,当时冯公公不在,当值的正是秉笔太监张鲸张公公,张公公也不等冯公公回来,便跑到万岁爷那里禀告去了,惹得万岁爷龙颜大怒,当即下旨,把内官监甲字库负责检查清衣的有关人员全部抓起来一并拷问,定要查出结果不可。”

    “那查出眉目没?”

    “当然没有啊!不然奴婢也不会那么着急嘛。”阳康哭丧着脸,“很快又传到太后娘娘那里去了,太后娘娘觉得这件事甚是蹊跷,所以让潞王爷赶紧回宫。”

    朱翊镠点头“嗯”了一声,便与阳康一道出了李家的门。

    刚一出来,离开李得时、李之怿、宁馨儿的视线,阳康便道:“潞王爷,刚才有些话不好对您说,这件事奴婢觉得有猫腻。按照规矩,张公公得知失窃事件之后,应首先向冯公公禀报才对,该不该奏明万岁爷,也该由冯公公决定。张公公他凭什么越权上奏?也不知他挑唆了什么,惹得万岁爷大发雷霆。”

    朱翊镠神情一紧,问道:“小康子,你想说什么?”

    阳康小心翼翼地说道:“内官监甲字库发生失窃事故,而且丢失的还是万岁爷最贵的那件袍服,皇宫里没有哪个不觉得蹊跷,可正是因为太过蹊跷了,所以奴婢觉得这中间是不是有人在暗中主导?”

    朱翊镠想了想,然后问道:“主导的目的是什么呢?”

    阳康畏畏缩缩地道:“奴婢不敢胡乱猜测,更不敢乱说。”

    “你都已经猜测到有人暗中主导此事,说吧。”

    “潞王爷,奴婢以为,一向锁钥甚严看守紧密的甲字库,怎么能够失窃呢?除了监守自盗之外,任凭作何解释都不可信。”

    “嗯,”朱翊镠点了点头,表示认同,接着又问道,“那你以为是谁在暗中主导的呢?”

    “这个……”阳康还是不敢说。

    “你以为是张鲸?”朱翊镠索性往开了说。

    “……”阳康没有说话,但等于是默认了。

    朱翊镠想了想,然后摇头。

    他认同监守自盗这观点,但不认为这是张鲸在暗中主导的。

    “走,先回宫再说。”朱翊镠一摆手,带着阳康去了。

    回到皇宫,朱翊镠当然第一时间去慈宁宫正殿见李太后。

    “娘。”

    “镠儿回来了。”

    “宫里发生失窃的事儿,伴伴没来找娘亲吗?”

    “……”李太后微微一滞,“镠儿为何这么问呢?”

    “娘,甲字库弄丢了皇兄那件最贵最有意义的龙袍,伴伴是司礼监掌印,最着急的人,难道不是他这个大内主管吗?”

    李太后未置可否,而是轻轻地问道:“镠儿不觉得这次失窃事件很是蹊跷吗?”

    “当然蹊跷!”朱翊镠不假思索地回道,“此事不仅蹊跷,而且孩儿觉得这是一起监守自盗事件。”

    即便不经阳康提醒,朱翊镠打心里也这样认为。

    至于暗中导演这场失窃事件的目的……朱翊镠还需进一步确证,毕竟现在还只停留在猜测中。

    “原来镠儿也这样认为哈。”李太后喃喃地道。

    “娘的意思是,你也这样认为?”

    “如若不然,娘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其它的解释。”稍顿了顿,李太后接着又问道,“那镠儿以为,会是谁在暗中主导这起监守自盗的事件呢?目的又是什么?”

    朱翊镠刚问过阳康,但阳康支支吾吾没敢说;现在李太后同样问朱翊镠,朱翊镠如是般回道:“娘,如果这真的是一起监守自盗事件,那里面的猫腻可就多了,三言两语好像解释不清楚。”

    “镠儿觉得这其中有什么猫腻呢?”偏偏李太后穷追不舍。

    想着反正与李太后也不需要隐瞒,朱翊镠正准备详尽地推断一番,只见付大海进来了禀道:“娘娘,冯公公求见。”

    李太后听了,情不自禁地将目光投向朱翊镠。

    朱翊镠说道:“伴伴一定是遇到什么大的麻烦或伤心事了。”

    付大海忙接道:“潞王爷,的确是这样,冯公公他哭了。”

    李太后一摆手:“让他进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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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章 冯保哭了(求订求票!)

    当冯保得知甲字库里最贵的龙袍丢失时,他首先是大吃一惊感觉很不可思议,再一想感到很愤怒想发火,再一想他又觉得很是恐怖……

    让冯保感到吃惊的原因主要有两个:一是像朱翊镠、阳康想的一模一样,甲字库怎能失窃?只有监守自盗可以解释得通。可偏偏甲字库里的一帮管事牌子没有一个承认有盗窃行为,拷问了大半天竟没有半点头绪。

    让冯保感到吃惊的第二个原因是:失窃的龙袍固然重要,可对于万历皇帝来说,不过就是一件衣服,即便生气,也不至于大发雷霆,居然还气得像一个红脸关公,见到他这个大伴时竟大声吼了起来:“大伴,宫里头出了这样大的盗贼,你这个大内主管平常是怎么当的?”

    一句话把他噎得半天透不过气来。要知道万历皇帝敢这样对他发火,还是头一遭呢。

    这张先生离京才一个来月,万历皇帝就这样吼他……所以,他感到恐怖,可静下心来仔细一琢磨,又觉得万历皇帝发火绝非偶然。

    不说别的,就说万历皇帝对他越来越疏远的态度。眼下,皇宫里发生失窃事故,万历皇帝不吼他这个大内主管吼谁呢?

    生平第一次被万历皇帝大声怒吼,冯保有些措手不及,百感交集!

    他训斥完张鲸后,便一口气跑到慈宁宫——李太后是他的护身符,也是他可以诉说心灵的对象。

    为什么他要训斥张鲸呢?当然是因为张鲸绕过他直接将失窃龙袍一事捅到万历皇帝那里去了。

    这事儿要是张鲸先向他请示,他压根不会上奏万历皇帝,而是先让内官监相关人员自己寻找,万一找不着,再找个替罪羊送到东厂拘禁,到那时再向万历皇帝禀报也不迟。

    可张鲸被问为何绕过冯保上奏万历皇帝时,张鲸回答说是因为这事儿发生在他自己当值期间,若等冯保这个当家的回来再奏报万历皇帝,恐怕冯保要责怪他推卸责任,故先行上奏,是祸是咎由他自己承担便是。

    可以说,张鲸这个回答堪称完美,无破绽可挑,但冯保很不满意。

    尽管张鲸在他面前表现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可冯保凭直觉感到张鲸此举定然是另有所图。

    ……

    瞧冯保情绪低落,明显刚才哭过。李太后开门见山地问道:“冯公公为什么会哭呢?遇到什么伤心的事儿了吗?”

    冯保嘴一瘪,一副要哭泣的样儿,黯然神伤地回道:“娘娘,万岁爷,他,他骂奴婢……”

    说着,冯保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眼泪中午还是来了。

    李太后连忙安慰道:“钧儿还只是个不太成熟的孩子,他说的话,冯公公切莫放在心上。”

    “奴婢明白,多谢娘娘!”

    “冯公公,你认为该如何处理这起失窃案呢?”

    冯保如实回道:“娘娘,奴婢现在还没想好,感觉头脑一片混乱。”

    “哦,那冯公公来这里见我,难道不是为了这件失窃案吗?”

    “奴婢来是为了这件案子,但也可以说不是。”冯保回答。

    “莫非有何玄机?”李太后一副好奇的眸子盯着。

    冯保努力挤出两分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如是般回道:“娘娘,玄机谈不上,奴婢只想借失窃一事,掏心掏肺地与您说句话。”

    李太后微微点头,鼓励道:“嗯,冯公公请说吧。”

    “同时,老奴接下来斗胆,还望娘娘原谅、恕罪!”

    “冯公公这么说就见外了。”

    “多谢娘娘!那奴婢说了。这次甲字库失窃,之所以引起万岁爷的震怒,据奴婢推测,万岁爷肯定不是在乎那一件价值十万两银子的龙袍,而是由此想起了当年与王皇后新婚燕尔两情相悦的蜜月。而据外界所传,万岁爷和皇后娘娘感情不睦……”

    说到“感情不睦”四个字时,冯保稍顿了顿,还刻意在李太后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而没有说话。

    “感情不睦是事实啊!”李太后点头承认,并喃喃地道:“这个我也早就知道了,王皇后住在坤宁宫,钧儿多少日子都不去一回。本来王皇后端庄,见不得任何一点轻佻的举动。久而久之,钧儿好像就失去了对王皇后的兴趣,不然年初我为何那么着急为钧儿选嫔妃呢?”

    冯保接着又说道:“正因为万岁爷与王皇后感情不睦,可谓是:往事不可追,当下正无奈,所以奴婢猜想这也许才是万岁爷龙颜震怒的真正原因。但这也肯定不是全部。自万岁爷那次饮酒调戏宫女的事被奴婢状告娘娘后,万岁爷对奴婢就总是怀着一股敌意。如今张先生已经离开京城,万岁爷对奴婢就更加不待见了。娘娘,奴婢看着万岁爷长大,陪伴了他整整二十年,可是今天,万岁爷居然对奴婢对奴婢吼骂了起来……”

    说到动情之处,只听冯保“哇”的一声,他伤心地哭出声来了。

    这让李太太后感到惊讶。

    朱翊镠似乎还好些,因为他早知道冯保的“哭戏”很牛叉。

    李太后深深叹了口气,出言抚慰道:“钧儿今日一时冲动责骂冯公公,我这个当娘的,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冯公公,你不要伤心哭泣。”

    其实,冯保哭泣也并非全部因为伤心,还有一股恐惧感。

    万历皇帝借失窃案责骂他,而在他眼里,可以看作是一次“试水”:一次打压他的试探。

    冯保抹了一把泪水,接着说道:“娘娘,这次失窃案,既然猜测鉴定出来是监守自盗,那奴婢恳请娘娘不要穷根究底。”

    “为什么?”

    “万岁爷龙袍丢失,奴婢建议谁看见了谁拿出来便是,不要大张旗鼓地追查,或是一定要查出主导监守自盗的那些人。”

    李太后想了想,问:“冯公公断定一定会是监守自盗吗?”

    冯保回道:“奴婢感觉有九成的把握。”

    李太后继而将目光投向朱翊镠问:“那镠儿你呢?”

    朱翊镠回答说:“孩儿感觉差不多有十成的把握吧。”

    “……”李太后微微一滞,继而又问道:“那镠儿也认为,此案不宜紧追不舍查个水落石出?”

    “嗯。”朱翊镠确定地点头,像是提前与冯保商量好了似的。

    然而,李太后摇了摇头,确定地道:“不行,此案一定要查!”

    ……

    。

第270章 难道这是想要亲政的信号?

    李太后截然相反的态度让朱翊镠和冯保都为之一滞。

    他们两个相互对视一眼后,齐齐将目光投向李太后。

    显然急着想问为什么。

    只听李太后幽幽言道:“既然都估计判断这是一起监守自盗事件,那皇宫里头有几个人敢这么做呢?”

    冯保忙接道:“娘娘,正因为皇宫里头没几个人敢这么做,所以奴婢才建议不要追究,否则一旦查实,该如何处置?奴婢以为这件事还是让万岁爷自己做主较好。”

    李太后紧蹙双眉,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想了想说:“冯公公,这里就咱三个人,你不妨直说吧,依你估计,是谁在暗中指使这件事?”

    “这个嘛……”冯保谨小慎微地回道,“娘娘,奴婢只敢猜测这是一起监守自盗事件,但不敢猜测背后到底是谁在主导……”

    “为何不敢?”李太后逼问。

    “……”冯保垂首不语。

    场面有点尴尬。

    朱翊镠只得开口道:“娘,还是由孩儿来说吧。”

    “好。”李太后点头同意。

    冯保大松一口气。其实他也不是不敢说,只是还没有从为永宁公主选驸马一事中完全解脱出来,变得低调很多,当然这也是朱翊镠的刻意提醒,加上张居正又离开京城,他感觉自己失去了一条胳臂似的,浑身不得劲儿,实在不想出头。以前有张居正与他联盟,又有李太后撑腰,他都敢告万历皇帝的状,可现在……嘿嘿,他也只能“嘿嘿”了。

    这就叫此一时彼一时啊!

    朱翊镠轻轻咳嗽一声,正准备认真地说出自己所持的观点,只听外头值守的内侍大声禀道:“万岁爷驾到——”

    冯保浑身一激灵,正襟危坐。

    朱翊镠也动了动身子,矫正了自己的坐姿。

    “娘。”

    万历皇帝进来喊了一声,一眼瞥见朱翊镠和冯保两个。

    “哦?皇弟和大伴原来也在啊!那刚好,咱一道来分析参详甲字库失窃一案。”

    “皇兄。”

    “万岁爷!”

    朱翊镠先叫了一声,冯保站起身来跟着叫了一声。

    李太后冲万历皇帝抬手说道:“钧儿来得正好,坐。”

    万历皇帝屁股一着凳,便问冯保:“大伴,你是来向娘亲禀报内官监甲字库失窃一案吧?”

    “嗯。”冯保点头道是。

    “你也没有查出什么线索吧?”

    “没有,万岁爷。奴婢将甲字库的管事牌子及相关人员审了一个遍,也没查出任何线索来。”

    “那这事儿就奇怪了!”万历皇帝咂摸着嘴,将目光投向李太后,气咻咻地道,“娘,居然有人偷东西敢偷到朕的头上,这事儿不查个水落石出誓不罢休。”

    李太后点了点头道:“嗯,娘也正有此意,那钧儿认为这件事儿应该由谁去调查呢?”

    “当然是大伴啊!”万历皇帝脱口而出,像是早已想好了似的,“大伴身为大内主管,又提督东厂,当然由他调查此案最为合适。”

    冯保不吱声。

    朱翊镠这时候也保持沉默,但心想如果非要调查此案的话,那由张鲸来负责好像也可以的,毕竟龙袍丢失时是张鲸当值。

    但他并没有表态,一来,这时候万历皇帝才是主角,他当然不适合表态;二来,他想看看万历皇帝和李太后到底要怎样处理这件事。

    李太后是个玲珑剔透的人,虽然她的目光聚焦万历皇帝身上,但透过余光看清了冯保的神情。

    所以她琢磨了一小会儿后,缓缓言道:“钧儿,甲字库一向是由内官监负责管理,而龙袍丢失时,司礼监又是张鲸在值守,依我看,还是由张鲸和张宏共同负责调查此案吧,冯公公无条件配合他们便是。”

    冯保如释重负,冲李太后投之非常感激的字一瞥。

    万历皇帝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附和道:“好,还是娘亲想得周全哈,大伴虽是大内主管,但他日理万机,平常忙得脱不开身,那就由张鲸和张宏负责调查此案吧。”

    “多谢万岁爷体谅!”冯保冲万历皇帝微微鞠了一躬,但此时此刻他最想感谢的人肯定是李太后。

    万历皇帝又以训斥的口吻,严肃地说道:“不过大伴,你身为大内主管,二十四监局的人都归你管,大内出现偷盗行为,而且偷走的还是朕最贵最有纪念意义的一件袍服,你该好好反思为何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冯保当即作出承诺,道:“万岁爷,奴婢一定会反思,一会儿回去便召集二十四监局的掌印和管事牌子,严申宫里的纪律。”

    万历皇帝点点头,“嗯”了一声后说道:“大伴,你是该好好重申一下大内的纪律,这张先生离京才一个月时间,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儿,是不是忒不把朕放在眼里?”

    “万岁爷,没有这样的事儿。”冯保忙接道,“重申整顿大内的纪律是理所当然的,但绝对没有人敢不把万岁爷放在眼里。甲字库失窃的事,奴婢一定会配合两位张公公,尽快给万岁爷和太后娘娘一个交代。”

    “好!有你们三个负责,相信偷盗案很快就会水落石出。”万历皇帝脸上浮现出两分欣慰的笑容,“给你们三天时间调查,够吗?朕希望六月六当天能看到那件丢失的袍服。”

    “……”冯保不敢应声,任凭他纵横大内一二十年,可此时此刻他也不敢在万历皇帝面前作出承诺。原因有两:一,他最近行事低调许多,二,他总感觉甲字库失窃有人暗中主导所以是个大圈套。

    “大伴,有问题吗?三天时间不够?”万历皇帝追问。

    “万岁爷,奴婢,奴婢……”冯保支支吾吾,感觉在万历皇帝面前从来没有这样窝囊过。

    没辙,朱翊镠只好帮衬着说道:“伴伴,三天时间应该足以调查出失窃案的结果吧!”

    冯保暗自大嘘一口气,有朱翊镠这句话,他感觉踏实多了,忙回答万历皇帝道:“万岁爷,那就三天时间吧,奴婢尽快通知张鲸和张宏,争取三天时间破案。”

    “好!”万历皇帝起身,“娘,那孩儿先回乾清宫那边了。”

    “嗯。”李太后点头,忽然感觉大儿子今天好像不一样了。

    从前,每次遇到什么事儿,大儿子基本上很少主动表态,总是让他说,他才发表自己的看法。

    可今天不一样了,从大儿子进来到最后转身离开,基本上都是他一个人在拿主意,连她这个当娘的都没能插上两句话……要知道,从前总是她一个人在说,然后让谁说,谁才有资格说。

    “难道这是大儿子急切想要亲政发出的信号?”李太后望着儿子笃笃离去的背影,不由得暗自感慨。

    一念及此,李太后忽然突兀地喊了一声:“镠儿。”

    ……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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