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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尔诺     纵横商路txt下载     纵横商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71章 逐步放权吧(求订求票支持!)

    “娘,怎么了?”朱翊镠正在想着如何帮助冯保立即破案,听到李太后突兀地喊了他一声。

    此时,冯保尚未离去,也正想着请教朱翊镠破案。

    只听李太后问道:“镠儿,发现你皇兄今天变样了没有?”

    “皇兄今天自信多了。”朱翊镠毫不隐晦,这一点他早就看出来了。

    早在半个月前紫禁城里开市的那一天,朱翊镠就已经看出来了:万历老兄那天找到了当皇帝的感觉。这种感觉一旦找到,当然会自信满满脱胎换骨了一般。

    皇帝乃九五之尊,本来就应该高高在上的嘛。若非自小就被李太后严格约束着不得自由,早就应该找到当皇帝的感觉。

    与中国历代皇帝作比较,二十岁本就已经不小非常之成熟。

    况且,无论是从脑海中印象的历史看,还是从眼前活生生的万历皇帝本尊看,朱翊镠觉得万历皇帝都是一个早熟而又稳重的人。

    “嗯,你皇兄今天看起来是自信多了。”李太后承认,继而又问,“还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朱翊镠回道:“因为自信,所以皇兄的表达欲很强。”

    “皇兄应该找到了当皇帝的感觉吧。”朱翊镠又看似不显山不露水地补充了一句。

    李太后微微一滞,“镠儿是说以前你皇兄不像一个皇帝?”

    “娘,孩儿不是这个意思。”朱翊镠忙解释道,“孩儿是想说,从前张先生在京时,皇兄或许总觉得有个大靠山,所以诸事都不用他操心,自然没有现在那么着急。无论怎么说,皇兄是一国之主,万事都需要他拍板定夺,娘亲只是暂时代为秉政。孩儿以为,皇兄越早找到当皇帝的感觉就越好,娘亲为他掌舵就行了,适当时候为皇兄加以纠正最好,毕竟皇兄迟早是要亲政的。”

    冯保默默无闻地听着,对朱翊镠的这番话,他好像听错了似的,露出一副匪夷所思的神情。

    李太后同样如此,她甚至更为惊诧地问道:“镠儿,你是支持你皇兄越早亲政越好吗?”

    朱翊镠摇头:“娘,不是啊,万事都有一个过程,也不能一下子将权力全部还给皇兄,毕竟一个人的经验很重要。皇兄还没有自己主过事,比起张先生肯定经验不足,所以还需要娘引导秉持,娘可以试着逐步放权给皇兄。当然,这只是孩儿的建议,娘需要斟酌考虑。”

    李太后似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但并没有说什么。

    朱翊镠接着又道:“即便皇兄经验不足,娘和伴伴也应该给他犯错的机会嘛,不然皇兄处于你们的护翼下永远都长不大。就像刚才,皇兄说定要追究失窃一案,那就遂他意呗。皇兄又说让伴伴负责督察此案,可娘为什么不依从皇兄呢?”

    听到朱翊镠说这话,冯保又开始迷糊了,怎么感觉朱翊镠不帮他反而不顾他的死活?

    李太后幽幽言道:“娘这么做,还不是为了冯公公吗?镠儿与冯公公都不希望彻查此案,可偏偏你皇兄让冯公公负责督察,冯公公明显心里不乐意嘛。冯公公,你老实说吧,是不是不愿意负责?”

    “娘娘,是的。”冯保坦诚地回道,“非但不愿意,奴婢甚至害怕调查出事情的真相。万一真的查出有人暗中主使,那这人肯定不简单,如何处置将成为一件头疼的事。”

    朱翊镠不以为然道:“既然是皇兄提出来的,他是皇帝,伴伴就应该无条件接受,不能不吭声,你不吭声不是明摆着求助我娘救你吗?我娘若也不吭声,那伴伴心里会不舒服;可我娘吭声帮了你,那皇兄心里就不舒服了,毕竟娘亲为了伴伴你,忤逆了皇兄的本意。”

    冯保越听越糊涂了。

    原来总感觉朱翊镠向着他,可今天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他只感觉那家伙向着万历皇帝。

    李太后接着又问:“那镠儿以为失窃案由谁负责督察合适呢?”

    朱翊镠想了想说:“小鲸吧。”

    其实他压根儿不用想,让张鲸负责调查此案最为合适了,比冯保和张宏都要合适。

    “为什么是他?”李太后又问。

    “第一,事发时由小鲸值守司礼监,也是他向捅到皇兄那儿去的,如果值守的是伴伴,或许会是另外一种处理方式了。”

    朱翊镠虽然用的是“或许”,但语气中透露出的自信不容人质疑。

    而且,尽管他没有问冯保,可冯保十分配合地点了点头。

    “第二,无论娘与伴伴承认与否,小鲸已经成为皇兄眼中的第一大红人,在皇兄心目中,伴伴已经不如小鲸得宠了。”

    冯保又神配合地点了点头,对此,他心知肚明,不然也不会急着打压张鲸,还对朱翊镠抱有幻想……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在万历皇帝面前逐渐失宠了吗?

    若没有失宠,他又何必打压张鲸包括之前的张诚?他又何必冒着极大的风险幻想另起炉灶呢?

    朱翊镠接着说道:“第三,孩儿直觉,由小鲸一个人负责调查,会比他与张宏、伴伴三个人联合起来负责调查破案的速度要快。”

    为了不让李太后追问,朱翊镠没给李太后机会,他几乎没有停顿,接着说道:“娘不要问孩儿为什么三个人尚不如一个人,孩儿只是直觉,而且相信直觉很准。或许这便是三个和尚没水喝的道理吧。”

    “但是,”朱翊镠口风迅速一转,说道:“这也不是简单的一个和尚挑水喝、两个和尚抬水喝的道理,若让伴伴、或张宏单独负责此事,破案的速度定然也快不了。”

    李太后和冯保两个都听出了弦外之音。

    只是,冯保不敢问。

    李太后不无避讳地问道:“镠儿此话怎讲?你的意思是张鲸参与或暗中主使的人?”

    “娘,孩儿暂时还不能确定。只能确定破案的速度,肯定是小鲸最快,这可不是`1+1+1>1`那么简单的逻辑。伴伴也不要不服气,你扪心自问:这件事比得上小鲸吗?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伴伴都不知道这件案子从何着手开始调查。”

    “莫非潞王爷知道?”冯保倒也真的没什么不服气,因为他确实不知道如何着手从何着手。

    否则也不会有一种头脑懵懵的感觉,更不会刚才万历皇帝说让他负责督察此案时,他低着头都不敢吭声,实际让等于是拒绝,只是不敢抗旨不遵,唯有等着李太后救他。

    好在有一二十年的长相处,李太后非常懂他,不然甲字库失窃案肯定由他负责无疑了。

    面对冯保的疑问,朱翊镠洋洋自得并未说什么,只是付之一笑。

    ……

    。

第272章 就是怀疑你,不接受反驳!

    翌日上午,朱翊镠传话张鲸,让他来慈宁宫偏殿候见。

    为了避免被人说三道四,本想让张鲸来慈宁宫正殿与李太后一道商议,可想了想,还是决定来偏殿算了。李太后在,朱翊镠感觉有些话不好问。

    虽然对李太后无需隐瞒什么,但来的毕竟是徒弟张鲸,师徒二人还是自在些。

    ……

    张鲸如约而至。被朱翊镠传话邀请,他再不想来也得来。

    两个人的时候,张鲸依然按照约定,叫朱翊镠一声“师父”。

    而朱翊镠也是一如既往不分场合地叫张鲸为“小鲸”。

    刚开始张鲸觉得特别扭,甚至有时候装作没听见,可叫着叫着习惯了,现在也就那么回事儿。

    坐定后。

    朱翊镠问:“小鲸啊,甲字库那件失窃案,是否审出了眉目?”

    “师父,还没呢。”张鲸道,“昨儿拘了四个管事牌子,拷问了大半天,也没有问出个子丑寅卯来。”

    “你之前办过案吗?”

    “没办过。”张鲸摇头解释,“这件案子,万岁爷原本是想好了,由冯公公负责,没想到最后落到徒儿头上。本来得万岁爷赏识,是一件开心而荣幸的事,可徒儿之前实在没有办案的经验。冯公公不一样,他提督东厂那么多年呢。”

    不知道张鲸是不是谦虚,或故意这么说,反正若论精明与手段,他确实远不如冯保。

    历史上的张鲸之所以能够扳倒冯保,是因为万历皇帝对冯保已经腻味了,再加上张居正已死和皇长子朱常洛的出生,李太后忽然只想抱孙逗乐,对政治索然无味,这才让张鲸钻了空子、让万历皇帝有机会背着李太后处置了冯保。

    单让张鲸与冯保pk对决,张鲸肯定不是对手。

    听完张鲸这番很有自知之明的话,朱翊镠点了点头,慢悠悠地说道:“嗯,小鲸没有办过案,自然不知如何应付,常言道贼精贼精,既然能当贼,那这人肯定就不笨。你都是怎么审的啊?”

    “逼问,威胁,骂呀,打呀,用鞭子抽,反正除了东厂的酷刑,其它手段徒儿都用过,就是不好使,死活没人招认,气死个人!”

    朱翊镠又道:“依为师之见,查此类失窃案,若只是一味地逼问拷打,终究不是什么好法子,还得顺藤摸瓜,找出真正的贼首。”

    “真正的贼首?”张鲸愣了愣,脸上尽是诧异的神情。

    “怎么?你不会认为甲字库里的龙袍随便是个人就敢去偷吧?”

    “那当然不会啊!”

    “你有没有怀疑的对象?或者说将目标人群范围进一步缩小?”

    “没有。”张鲸摇头,眼睛里一片茫然。

    朱翊镠刚好与之相反,一副自信的神情,还悠哉悠哉地说道:“你没有,可为师有啊!”

    “师父怀疑盗贼是谁?”张鲸连忙问道。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不就是你喽!”

    “我?”张鲸先是一愣,随即回之一笑,觍着脸道,“师父,你是在开玩笑吧。”

    “师父要开玩笑,也不会与你这徒弟开啊。”朱翊镠忽然一本正经地道,“不光师父怀疑你,相信宫里绝大多数人都怀疑你。小鲸,你给我好好听着,先不许你辩驳,看师父说的在不在理。”

    “那,好吧。”张鲸坐得笔直笔直的,摆出一副洗耳恭听愿闻其详的架势。

    朱翊镠道:“为什么怀疑你?首先,敢在甲字库里行窃的人,皇宫里没几个人有这么大胆,你必然逃脱不了嫌疑。”

    “……”张鲸无语,心想难道这也是理由或依据?

    可朱翊镠不许插嘴辩驳,张鲸也只能乖乖地听着。

    朱翊镠接着说道:“第二,龙袍被盗时,恰好是你当值,为什么不是别人?你现在想置身事外,可能吗?哼,门儿都没有。”

    “第三,伴伴都说过,你不过是司礼监秉笔,为何不向他那个掌印请示?而非要直接禀报皇兄?说,你到底居心何在?我看你是想故意挑事的吧?”

    “师父,我没,没……”张鲸支支吾吾,正欲辩解,但被朱翊镠抬手阻止,没给他机会。

    朱翊镠继续说道:“小鲸啊,你导演这场监守自盗事故,目的很明显,不就是为了打压伴伴吗?不过确实,无论最终调查结果如何,你的目的都算达到了,皇兄严厉训斥伴伴一顿,伴伴心里觉得憋屈而又无助,所以气得泪流满面。”

    “师父说完了吗?我现在可以反驳不?”朱翊镠刚停下缓了口气,张鲸就立马儿急切地问。

    然而,朱翊镠霸气而无情地回道:“反驳无效,你不用反驳。”

    “反驳无效……师父呀,你到底讲不讲理?”张鲸一副死了娘似的神情,很想哭……可朱翊镠一副漠然的样,压根就不想听他解释。

    张鲸只得又信誓旦旦地道:“师父,这起盗窃案的主使如果是徒儿的话,那徒儿将死无葬身之地,来世,哦,世世代代都投胎为畜生。”

    朱翊镠鼻子里轻哼一声,“你本来就是畜生啊!况且你是个太监,哪来的世世代代?”

    “师父,你,你骂人……”张鲸怒气冲冲。

    朱翊镠辩解道:“人也是动物的一门类,动物不都是畜生吗?师父骂你什么了?你敢说你不是人?敢说你是个有卵子的家伙?”

    “……”怎么听,都感觉依然是在骂人。可张鲸也无心纠结于此:相较于怀疑他是盗窃的幕后主使,骂人算得了什么?无论骂与被骂,身上都不会掉一块肉。

    彼此沉默了一小会儿后,朱翊镠又说道:“小鲸啊,你也不要不承认,三天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到时候你却不能破案,怎么向我娘和皇兄交代呢?”

    张鲸回道:“徒儿只能说尽力而为,如果撑到最后依然没有查出眉目,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徒儿只能接受娘娘和万岁爷的惩罚。”

    “那师父给你指一条明路,问你敢不敢配合走下去呢?”

    张鲸犹然不信,心想潞王什么时候对他如此好过?还给他指一条明道?今儿个太阳从西边出来的?

    所以,张鲸诧异地望着朱翊镠问道:“师父,你要给徒儿指明一条什么样的道儿?”

    ……

    。

第273章 风雨欲来

    张鲸走了没多大会儿,冯保紧接着又来了。

    付大海看着都快愁死了,六科廊言官都已经放出风声,马上就要掀起对潞王爷新一轮的弹劾,这时候居然还不知收敛,反而变本加厉!一个在京的王爷与内廷大珰频繁接触,能有什么好下场?

    虽然付大海知道朱翊镠是在调查甲字库失窃一案,可这件案子不是有张鲸、张宏负责吗?用得着他一个亲王瞎掺和吗?

    但着急归着急生气归生气,付大海可不敢在朱翊镠面前逼逼,他最多也就想想而已。

    ……

    “潞王爷,您觉得是张鲸在主使监守自盗吗?”冯保问。

    “不是,”朱翊镠摇头,“原本我就认为不会是他,通过刚才一试,我更加确定。”

    “潞王爷是怎么试的呢?”冯保十分好奇地道。

    “我如果一口咬定是伴伴主使盗守自盗,伴伴会辩解吗?”

    “当然会。”

    “可小鲸没有。”朱翊镠道,“看得出来,小鲸也想给自己辩护来着,只是被我一阻止,他便退缩不说了。仅此一点,就能看出主使不是小鲸,而肯定另有其人。”

    当时,阳康与他汇报此事时,他也是这么判断的。

    张鲸这个人,朱翊镠其实早就看明白了,并没有多少心机,而且胆儿也不够大,张鲸不会也不敢找冯保的茬儿向冯保宣战,了不起在万历皇帝面前诋毁冯保两句。

    “那三天时间,潞王爷能调查出结果吗?”显然冯保很着急,如果不是朱翊镠在万历皇帝面前说三天时间可以,冯保是不敢点头的。

    “如果我的判断没有失误,那其实只需要一天时间就差不多了。”朱翊镠胸有成竹地道。

    “一天时间?”冯保讶然地道,“潞王爷到底有什么妙法儿?”

    ……

    张鲸从慈宁宫出来,也没有立即回司礼监,而是迈着八字步朝乾清宫的方向去了。

    万历皇帝正在西暖阁阅览奏疏处理政务。

    “万岁爷!”张鲸轻轻喊了一声。

    “跑哪儿去了?”万历皇帝抬眸,看了张鲸一眼后问。

    “被潞王爷传话叫去慈宁宫。”张鲸坦诚地回答说。

    “皇弟传你过去作甚?”

    “万岁爷,还不是为了调查甲字库失窃的案子?”

    “皇弟为何要介入调查?”万历皇帝诧异地道,“可朕并没有吩咐、指示他这么做啊!”

    “奴婢猜想,潞王爷应该是想帮助冯公公。”

    “嗯,这还差不多。”万历皇帝微微颔首,继而又问道,“那皇弟是如何开展调查的?”

    “他起初怀疑奴婢故意一场盗守自盗事件,他甚至连万岁爷都敢怀疑,这怎么可能?”张鲸说话的语气愤然,神情更是。

    万历皇帝微微一滞:“怀疑朕?怀疑朕什么?”

    张鲸将早已想好的语言迅速在脑子里过一遍,为了气氛不至于过分紧张,他尽量放慢语速。

    “万岁爷,潞王爷断言紫禁城里的人都不敢偷龙袍,偷去干什么?穿也不给穿,卖也不敢卖,简直一点价值都没有。所以潞王爷怀疑龙袍很有可能不是被偷走了,而是万岁爷是否将龙袍放在哪个角落里给忘了,或是故意藏起来了呢?”

    “朕有那么健忘吗?哼,东西放哪儿都会忘?朕为什么要将龙袍故意藏起来?”万历皇帝稍显不悦,一连几问速度都很快。

    “奴婢也觉得不可能。”张鲸喃喃地道,“或许潞王爷像奴婢一样,也觉得宫里没人敢偷万岁爷的龙袍,所以才会想到是万岁爷。”

    万历皇帝神情又是一滞,随即仰天大笑起来。

    搞得张鲸莫名其妙。

    他确实没想到万历皇帝的神情居然像翻书一样快一变再变,更不明白万历皇帝为何忽然大笑不止。

    张鲸实在是忍不住,不禁问道:“万岁爷,您在笑什么?”

    “哈哈,哈哈……”万历皇帝一边笑,一边朝西暖阁外头张望,好像做贼心虚似的小声说道:“我笑皇弟的头脑果然聪明!”

    “……”张鲸一愣,也轻轻地道,“万岁爷,此话何意?”

    “笨蛋,皇弟提醒过你,你居然还不知道?真是笨死了!”

    “……”张鲸愕然不已,怔愣半天没缓过神来。待稍作平静、恢复过来,他才谨慎地问道:“万岁爷的意思是,您真的知道丢失的那件龙袍在哪儿?”

    “哈哈,哈哈……”万历皇帝依然是笑。但没有立即解释原因。

    张鲸也不敢再问了,接下来的话朱翊镠可没教过他,祸从口出,还是少说为妙!

    但从万历皇帝的言行举止中可以看出:朱翊镠这次判断无误,眼下那件最贵的龙袍在哪儿,万历皇帝真的知道诶。

    那是不是可以看作,是万历皇帝主导了这次盗守自盗事故?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难道也是为了打压冯保吗?

    张鲸很想问,却又不敢问。

    万历皇帝主动笑问:“张公公,你就没有想问的吗?”

    “奴婢心中有许多问题盘旋着想问万岁爷的,只是不敢开口。”

    “好,看在你忠实的份儿上,朕今天允许你问任何问题,绝不会追究你的责任。”

    张鲸一副受宠若惊的样,笑得如同弥勒佛一样。

    “多谢万岁爷!”

    “想问什么就问吧,但朕有个要求,今天朕与你说的话,绝对不能外传,明白吗?”

    “明白。”张鲸回道。

    “问吧。”万历皇帝看起来甚是慷慨,关键是高兴。

    张鲸既得特权,想着那就好好利用,第一问:“万岁爷,那件龙袍真的不是被盗走,而是被万岁爷收起来了吗?”

    万历皇帝点头,笑而不语。

    张鲸接着第二问来了:“那万岁爷,您为何要这么做呢?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

    万历皇帝漫不经心地回道:“本来,就只想看看大伴的态度,以及他这个大内主管管理下的内廷到底还有多少弊端?”

    “哦,莫非万岁爷要革新内廷?”

    “嗯,是有这个想法,大伴领导内廷十多年了,感觉二十四监局多半都是大伴的亲信,人浮于事的多,要想有效运用,必须得革新。”

    听到万历皇帝这话,张鲸一方面感到高兴,一方面也感到恐惧,没想到万历皇帝竟有如此心机……那是否意味着有一场狂风暴雨即将来袭?

    ……

    。

第274章 渴望亲政 投石问路(求票求订!)

    先且不说万历皇帝主导监守自盗合适与否,但现在万历皇帝敢自己拿主意了,这对于张鲸而言当然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儿。

    张鲸虽然自认不及冯保有能力有才华,但他也是一个混迹内廷几十年的宫中大珰。张鲸的年纪比冯保还要大,冯保是嘉靖二十二年(1543年)出生的人,而张鲸早在嘉靖二十六年(1547年)就进了皇宫拜入张宏的名下。

    所以,此时此刻万历皇帝的心态,作为一个跟随万历皇帝那多年了眼下又是大红人的张鲸而言,当然能看出一些端倪。

    张居正已经离京一个月了,万历皇帝逐渐在寻找当皇帝的感觉,而想要找到这种感觉,首先就要扳倒冯保这座大山,扳不倒也得打压。

    然而,冯保无疑是代表李太后的人,而不是万历皇帝这边的。

    所以,要扳倒冯保肯定不能明着来,否则就是对李太后的大不敬。万历皇帝胆儿再肥,现在还不敢。

    那只能暗着来,或许这才是万历皇帝自导自演一场监守自盗事故的动机,一来可以打压冯保,灭灭他的威风;二来借机革新内廷,万历皇帝不傻,他早就看出来了内廷二十四监局的掌权者大部分都是冯保的人。

    革新内廷对张鲸当然有利,无论他承认与否,在外人眼中都将他看作是冯保最大的竞争对手。

    冯保是代表李太后的人,而他是代表万历皇帝的人。

    万历皇帝要革新内廷,对他的好处不言而喻。

    当然,万历皇帝想革新内廷二十四监局只是第一步,或许仅仅只是借这个机会做一次试探,万历皇帝渴望亲政才是真的。只要亲政,那接下来将会有一系列的动作。

    张鲸在高兴之余,心中当然也有恐惧,万历皇帝竟有如此心机,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他懂。

    但总的来说,高兴肯定要大于恐惧。只要万历皇帝亲政,那他十有七八就能取代冯保的位置,至少可以与冯保并驾齐驱,而不会像现在这样总是矮人一大截。

    紧接着,张鲸又问道:“万岁爷,那件龙袍被您藏起来了,可您又责成奴婢三日之内破案,那……”

    万历皇帝笑了笑,但笑中带着些许遗憾,“本来朕不是让大伴负责调查此事的吗?结果很明显,我娘还是向着他。”

    “可是万岁爷,既然潞王爷都怀疑是您动的手脚,那冯公公肯定也能想到这一点啊!”

    万历皇帝不以为意道:“想到又能怎么样呢?大伴很有可能是想到,所以他才不敢接手此案嘛。他想到,难道还敢揭穿不成?”

    张鲸仍然面有难色,又道:“万岁爷,揭穿当然不敢,可这件案子由奴婢负责调查,万岁爷又责成三日之内破案,让奴婢到时候如何交代?”

    万历皇帝喃喃地道:“其实这件案子由你负责也好,三日之内破案肯定是不可能的,你只管努力做做样子就可以了,其它的不用你操心。”

    “可是万岁爷,若不能破案,奴婢不是要接受惩罚吗?”

    “接受惩罚又不是你一个人,况且即便惩罚,你有朕罩着怕什么?朕到时候给你补偿就是了。”

    “多谢万岁爷!”这下,张鲸笑得合不拢嘴了,继而又担忧地道,“万岁爷,娘娘那边到时候怎么交代?”

    万历皇帝嘿嘿一笑,自信满满地道:“交代什么?皇弟明明猜到,可就是不说,娘亲难道会捅破吗?”

    张鲸想了想,摸着自己脑门儿笑道:“好像也是哈!莫非万岁爷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主导这起,这起失窃案件?”

    差点儿一激动,就脱口而出“这起贼喊捉贼”案件。

    万历皇帝笑道:“其实当时也没考虑那么多,只是想试一试赌一把。就像扔一块儿石头到水里去,看看会激起多大的浪花。”

    “可是万岁爷,依奴婢看,终究会有人怀疑到您的头上。”

    “怀疑就怀疑呗,即便被他们发现了,大不了就撒个谎,说朕一时忘记了,原来那件龙袍一直放在乾清宫里,忘记交给甲字库保管了嘛,还能有多大的事儿呢,是不是?”

    “万岁爷果然想得周到!”张鲸逢迎地竖起大拇指称赞。

    “若不找点事制造点动静,你们这些人一个个安枕无忧人浮于事,况且一个个唯大伴马首是瞻,什么时候能将朕放在眼里啊?”

    说这话时,万历皇帝的情绪明显有些激动,但更多的是不甘。

    张鲸看在眼里,听在心里,小心翼翼地建议道:“万岁爷,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吧。”

    见万历皇帝今儿个高兴,张鲸壮胆提醒道:“万岁爷如果想要树立威权,那就一定要使出雷霆手段,越快越好,否则张先生半年以后或许还会回来的。”

    万历皇帝道:“时间不是问题,其实也不在张先生半年后回来与否,而在于朕的娘亲。”

    张鲸点了点头,这个观点他当然认同,万历皇帝能否亲政,还在于李太后的态度。

    就像之前,万历皇帝表态想要亲政,结果被李太后明言反对,还说什么不到三十岁休想亲政的话,搞得满朝官员都知,万历皇帝好多年都不敢提这一茬儿了。

    现在张居正离开京师了,万历皇帝又动起这个念头,这也很容易理解,但无论如何,还得看李太后是否愿意放权。

    准确地说,要看李太后是否相信万历皇帝有亲政的能力。

    “张鲸啊!”万历皇帝忽然喊了一声。

    “万岁爷。”

    “你说怎样才能取得朕的娘亲的信任?”

    “万岁爷,奴婢以为,要取得太后娘娘的信任,最好的方法是,万岁爷独立自主地做出两件漂漂亮亮的大事儿来,以证明万岁爷确实有亲政的能力才行。否则万岁爷有心,而太后娘娘却无意。”

    “嗯,那朕交给你一个任务,看最近有什么大事儿,不经娘亲之手朕一个人就能漂亮解决的。”

    张鲸展颜一笑:“万岁爷,您问奴婢就问对人了,最近还真有两件大事儿急需解决。只要万岁爷解决得漂亮,不仅能让朝臣大臣刮目相看,肯定也能让太后娘娘看到万岁爷的巨大进步,只要太后娘娘一高兴,那什么事情都好办了。”

    “快说,哪两件急需解决的大事儿啊?”万历皇帝迫不及待。

    “万岁爷,第一件大事儿,王恭妃临产生子。这件事太后娘娘最为关心的了,无论万岁爷是否真心喜欢恭妃娘娘,奴婢建议万岁爷每天都去看望恭妃娘娘一眼,说两句关心体己的话,这是一个大男人责任的体现。”

    这件事张鲸可不是信口拈来,他常在万历皇帝身边,当然知道万历皇帝压根儿不喜欢王淑蓉,别说每天去看,半个月能去看一眼就不错了,更遑论说什么体己话。

    万历皇帝稍一回思,便点头说道:“嗯,你这个建议不错,朕对王恭妃的确是疏忽了。”

    得到万历皇帝的认可,张鲸也高兴,笑了笑说:“奴婢虽然不算个正常男人,但总还懂得人情世故。只要这件事万岁爷做得得体周到,太后娘娘焉有不高兴之理?两个月后,待得皇子诞下,那娘娘的高兴就更不必说了。”

    万历皇帝的脸上浮现两分得意的笑……

第275章 唱一回反调试试

    “姜还是老的辣。”万历皇帝心里不由得暗自感慨一声。在王恭妃身上确实大有文章可做啊!

    “张鲸。”万历皇帝有点小激动。

    “万岁爷。”

    “这件事儿你想得十分周到!”万历皇帝口风微微一转,“只是,到时候万一王恭妃诞下的不是皇子而是公主呢?那娘岂不是要空欢喜一场?”

    张鲸忙屁颠屁颠地道:“万岁爷难道没有听说吗?太后娘娘乃观世音在世,她早就料定王恭妃肚子里是个男孩儿,所以请万岁爷放心。”

    “是吗?”

    “万岁爷,太后娘娘的话一定很准的,不然也不会将永年伯晋封一事推到皇子诞生之后。万岁爷您想想,永年伯是您的岳丈,之前已经晋封武清伯为武清侯,有先例了,那永年伯理应也要晋封的,但李太后却要推到皇子诞生以后,恭妃娘娘肚子里若是公主,那对永年伯岂不是不公平?外界都在盛传,其实太后娘娘早已算定恭妃娘娘肚子里将是皇子,所以才对永年伯做出那样的承诺。”

    “哦,原来是这样啊!”万历皇帝恍然顿悟般,喃喃地道,“朕还以为娘只顾着给她李家好处,却忘记或不想给王皇后家好处呢。”

    “万岁爷,断不会的,太后娘娘晋封她父亲,不可能不晋封王皇后的父亲,否则,不是明摆着让人说闲话吗?太后娘娘代替万岁爷秉持国政十年,这点她肯定考虑到了。”

    “嗯,言之有理。”万历皇帝心悦诚服地点了点头。

    张鲸接着又道:“退一万步说,恭妃娘娘即将临产,无论肚子里是男是女,都是万岁爷的骨肉,而且这是万岁爷的第一个孩子,关心恭妃娘娘总归没有错嘛。”

    “除了这件事,最近还有什么大事朕可以作为?”

    张鲸道:“万岁爷,恭妃娘娘的事需要细心与责任,第二件大事就需要万岁爷的魄力了。”

    “何事?”

    张鲸谨小慎微地道:“纠正张先生一个不恰当的政策,与张先生唱一回反调。”

    “什么政策?唱什么反调?”

    “因为张先生不喜清流、玄学,同时为了减轻国家的负担,所以在四年前决定查禁全国私立书院,当时引起巨大的凡响与抵制,但张先生仍然通过强压手段,关闭了全国将近一半的公立书院,而私立书院几乎无一幸免,全部被迫关闭。可据奴婢所知,别说是天下读书人,就是包括朝中当官儿的,也都认为张先生此举过于激烈,有胡子眉毛一把抓之嫌。张先生几乎将天下读书人都得罪光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万历皇帝听得有点不耐烦了。

    “万岁爷您先别急嘛,因为这件事儿太大,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必须谨慎。奴婢是想让万岁爷逐步恢复全国各级书院……”

    万历皇帝打断说:“那不是让朕反对张先生的改革政策吗?”

    “万岁爷,奴婢窃以为,好的合理的政策需要保留推进,可不好的不合理的政策为什么要坚持呢?张先生明显得罪了天下读书人嘛。坊间有传闻:在大明不能得罪的人有三:一宦官,因为宦官没有心;二女人,因为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心眼儿小;三读书人,因为读书人什么都不怕。万岁爷,奴婢认为还是有一定道理,张先生得罪了天下读书人,如果万岁爷将天下读书人的心都拉到您这边,那万岁爷会被天下读书人所钟爱,何乐而不为?可这件事就是需要魄力,毕竟是推翻张先生的政策措施。万岁爷觉得这件事儿能做吗?”

    万历皇帝想了想,说道:“做当然是能做,可这件事儿事关重大,朕岂能一个人做主?肯定还是要与娘亲、内阁商量的。”

    张鲸回道:“万岁爷,奴婢认为与太后娘娘、内阁阁臣商量不是问题,问题是万岁爷在商量的过程中能否说服他们,这才是关键。”

    万历皇帝摇了摇头,显然觉得这件事儿很难很难。

    张鲸又道:“万岁爷,您可知奴婢为何忽然提及这件事儿吗?”

    “为何?”万历皇帝本来就不知道,也不愿意动脑筋。

    张鲸轻轻地道:“因为潞王爷。”

    “因为皇弟?”万历皇帝一副诧异的神情,忙问道,“这件事儿,怎么还与皇弟扯到一起了呢?”

    “万岁爷,您知道得时学院吧?”张鲸提醒道,“就是潞王爷收留十个孩子,然后将菊儿胡同上的一座破庙改造成一所书院。”

    “这个当然知道,当时改造成书院时,不都还捐了款吗?”

    “可万岁爷,当时咱都捐了款,那所学校理应设为公立性质,但潞王爷一定要定性为私立。因为这件事,外界都在纷纷猜测,潞王爷是不是为私立书院开了一个口子?而且有些人已经在暗中蠢蠢欲动。”

    “这件事恐怕娘亲不会同意。”万历皇帝依然坚持这一点。

    张鲸又怂恿道:“万岁爷,奴婢是这么想的,如果您觉得没有信心说服李太后,倒是可以请教潞王爷,毕竟口子是他开的嘛。潞王爷一定要确立私立书院而不是公立,奴婢以为肯定是有原因的。”

    万历皇帝:“皇弟也反对查禁全国私立书院嘛?所以他故意开设一座书院,确定为私立,是这样吗?”

    “嗯,是的。”张鲸回道,“奴婢认为,潞王爷应该可以做好太后娘娘的思想工作。但如果成了,最后的好处都是万岁爷的,读书人最讲究,肯定都要感激万岁爷。只是,奴婢认为这第二件事儿,太需要万岁爷大刀阔斧的魄力。”

    万历皇帝虽然没有作答,但点了点头,以表示认同:想着张先生的改革取得如此重大的成就,刚一离开京城,就要与他唱反调,这需要的可不是一般的魄力啊!

    见万历皇帝沉吟不语,张鲸问道:“万岁爷,这件事儿如何?”

    万历皇帝道:“建议是不错,如果能将天下读书人的心都拉到朕这一边,那当然值得去做。可这件事情需要详尽的计划与评估方案,不是嘴上说说就能办成的啊!”

    “这个奴婢当然清楚。”张鲸道,“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脚一蹬,事情就成了,那不是不能突出万岁爷的厉害吗?”

    “嗯。”万历皇帝又笑了,抬手吩咐道,“你派人马上去把皇弟请来,朕有重要的话要与他说。”

    “好的。”张鲸立马儿派人去慈宁宫请朱翊镠。

    朱翊镠早已等待多时。

    但准确地说,他是等待了好些日子,从“得时学院”确定为私立的性质时,他就一直在等。

    ……

    。

第276章 玄学即心学 理应鼓励

    朱翊镠奉旨前去西暖阁时,万历皇帝和张鲸还在畅谈。

    两个人的兴致看起来都很高。

    “皇兄。”

    朱翊镠进去喊了一声。

    “皇弟来了哈,快坐,坐。”

    万历皇帝满脸笑容,热情洋溢像久别重逢的兄弟般。

    “潞王爷。”

    张鲸也起身叫了一声,依然还是按照之前约定,在“潞王爷”和“师父”两种称呼之间切换。

    朱翊镠坐下来后,开门见山地问道:“皇兄传我来所为何事?”

    “有件事儿需要皇弟帮忙。”万历皇帝也不转弯抹角,和颜悦色地说道,“不过,请皇弟帮忙之前,皇兄想问你几个问题。”

    “皇兄客气啥?但问无妨。”

    “最近得时学院怎么样啊?孩子们都还好吧?”

    “托皇兄和娘亲的厚福,得时学院很好,孩子们也听话、开心,个个认真学习天天向上。”

    “当初皇弟为何要确定得时学院为私立学院并由自己管理呢?”

    “私立学院最大的好处就是自由与独立。”朱翊镠如是般回道,“不过说起这件事儿,皇弟还得多谢皇兄的包容与理解。”

    万历皇帝诧异道:“哦?此话怎讲?与我有何关系?”

    朱翊镠解释道:“张先生为了裁汰全国冗余的廪膳生,减少国家财政负荷,同时杜绝私学泛滥,于四年前宣布查禁全国私立书院。按理说皇弟该遵循这一政策方针,不该仗着潞王确定得时学院为私立书院。”

    “皇弟,这正是皇兄请你来的目的。”万历皇帝兴奋地道,继而一本正经的样儿,满眼的期待,“咱两兄弟也无需见外,皇弟不妨直言,你是否对张先生查禁全国私立书院这一政策方针颇有怨辞?”

    哦,原来是为了这件事儿!

    朱翊镠神思电转,其实这件事当时就引发了一番热议,而且他还有心引导舆论,就是为了让人议论,甚至进行一番辩论,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人更加明白、通透。

    可因为查禁的政策方针,也没有几个人敢光明正大地拿到台面上议论,倒是有人蠢蠢欲动,但也多是偷偷摸摸私底下进行的,当时确实没有引起多大的反响。

    但朱翊镠这一举措的苗头,还是有人看清或认识到了,那就是他好像在鼓励、倡导私立书院。

    “得时学院”的确立,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只不过他是潞王,他敢将学院性质确立为私立,不交给有关衙门管理,其他人可没这个胆量,更多的人只能选择观望。

    万历皇帝忽然问及……瞧他的眼神,朱翊镠感觉机会来了。

    “皇兄,你说得没错,皇弟确实认为张先生查禁全国私立书院的政策过于激烈,张先生因此将读书人都得罪光了,而皇兄是一国之主,若不扭转这种局势,天下读书人势必对皇兄恨之入骨。”

    “那皇弟想怎么做呢?”万历皇帝迫不及待地道。

    “皇弟建议皇兄还是逐步恢复全国各级学院吧,有条件有办学能力的学院当然应当鼓励。皇兄,皇弟有个不恰当的比喻,查禁全国私立书院与焚书坑儒有何差别?”

    “……”万历皇帝微微一滞,随即开怀大笑,“哈哈,哈哈……原来皇弟与皇兄所见略同哈!当初朕就这么觉得。皇弟说得对,张先生之所以查禁全国私立书院,一是减少国家对廪膳生的供给并控制额数,二是深恶痛绝私立书院宣扬与正统学说背道而驰的玄学。可如今国家富裕了,读书使人明理,终究是好事,理应鼓励,再控制就成了愚民政策。”

    万历皇帝侃侃而谈很兴奋,他口中的“玄学”,其实就是心学,万历年间的心学已经非常成熟了,发展出好几个流派,当时以泰州学派最为抢眼瞩目,代表人物也多。

    因为心学是一门新兴的学说,思想甚是激进前卫,尤其强调自我,加上又与传统的朱熹理学分庭抗礼,所以很不受张居正待见,在他回籍葬父期间,暗中授意湖广巡抚王之垣将当时泰州学派代表人物何心隐秘密逮捕,据说何心隐后来便是死于王之垣的乱棒之下。

    万历皇帝说的这番话,朱翊镠当然认同:“读书使人明理,终究是好事,理应鼓励,再控制就成了愚民政策。”

    只是朱翊镠不能确定:万历皇帝真心这么认为的成分多一点,还是因为要打压张先生,所以这么说的成分多一点。

    但不管处于何种心态,鼓励读书讲学终究是国之幸事。

    而且,以朱翊镠的后世观,张居正反对的其实就是心学(在张居正看来,是空而无用的玄学,也也是张居正讨厌清流一派的体现)。

    但其实,心学并非如此没有生命力,相反,心学是一门有自己理论支撑的学说,有着清晰而独立的学术脉络,影响了一代又一代的人。

    以致于后世人将首度提出“心学”两字,并开创出“阳明心学”的王阳明(即王守仁),评为前后四百年难得一见的伟人。

    在朱翊镠看来,他可不认为这是恭维之说,且不说王守仁其它方面天才一般的能力与才华,单就开创“阳明心学”一事,就足以担当得起这个评价。

    所以在万历年间,鼓励私立书院某种意义上就等于是鼓励心学,查禁私立书院就等于是扼杀心学。

    然而事实证明,历史也一而再再而三的证明,任何新兴的事物只要有生命力,依靠政治的手段,比如查禁,终究难以奏效。

    熟知历史的都知道,何心隐死后,又有李贽。李贽被称之为泰州学派的一代宗师(可以说,他的能量仅次于王守仁),比何心隐能量更大影响更为深远。

    朱翊镠有心推翻张居正这道极左的政策方针,所以才会有私立性质的“得时学院”的诞生,也可以看作是拯救张居正的一个小步骤。

    历史上的张居正及张家结局如此之惨,与张居正得罪天下读书人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万历皇帝虽然是推翻张居正的主谋,但号称读书人可力压皇权的有明一朝,张居正被推翻乃至抄家,当时居然没有几个读书人敢为他辩驳申冤,从这件事可以略见一斑,多少能够看出张居正与当时读书人的关系有多恶劣。

    如今张居正离开京师了,还尚在人世,与天下读书人的关系还有缓解的可能——这也是朱翊镠暗中努力的一个方向。

    其他有多少人支持现在还不清楚,反正朱翊镠能确定万历皇帝肯定会支持的,因为这是与张居正在唱反调。瞧万历皇帝眼下的神情,巴不得立即解封呢。

    ……

    。

第277章 有皇兄在 皇弟莫担心

    “皇兄言之有理!”

    面对万历皇帝的激情,朱翊镠点头称赞,由衷地竖起大拇指。

    见朱翊镠称赞附和,万历皇帝更加兴奋,精神抖擞脸色红润。

    “那请皇弟帮个忙。”

    “皇兄客气啥?帮什么忙?说。”

    “因为查禁全国私立书院是张先生的改革举措之一,当时我和娘都同意通过了的,可现在又想着恢复,首先得要过娘那一关。所以如何说服娘亲,还得请皇弟出马。”

    朱翊镠稍一回思转虑,好奇地问道:“皇兄的话很有道理,既然你有这个想法,为什么不亲自去与娘亲商量,而要请皇弟我呢?”

    万历皇帝笑了笑说:“皇兄当然有皇兄的考虑。一来,这事儿皇弟比皇兄想得早,而且还付诸了行动,那肯定比皇兄想得周全,所以才想到请皇弟充当说客;二来,发现最近娘亲很信任皇弟,也不知为何,我见了娘亲总感到发怵,有时候明明想好了要怎么说,可到头来却语无伦次;还有一点考虑是,这件事终究是张先生定下的政策方针,若由我提出来,不明事理的人还以为我反对、挤兑甚至打压张先生呢。所以基于这三点考虑,还望皇弟帮忙啊。”

    朱翊镠轻轻嘘了口气,说道:“皇兄,帮忙肯定没问题,只是皇弟也有几点担忧啊!”

    “皇弟担忧什么?”

    “皇兄不要怪我多虑哈!”

    “怎么会呢?说吧。”

    “那皇弟说了哈,第一,皇兄都说最近娘亲很信任我,可我是亲王,倘若娘亲过分相信我,皇兄会不会以为我图谋不轨?”

    “当然不会。”万历皇帝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我们是手足情深的好兄弟,皇弟只是帮助皇兄嘛。”

    “那就好!”朱翊镠松了口气,索性往开了说,“最近皇帝插手的事有点多,我真怕皇兄也像有些人一样认为我觊觎皇位呢。皇弟只想舒舒服服地过日子,看皇兄,当皇帝多累,整天还被群臣看着不让出宫,甚至连私生活都被干预,好没意思。”

    这可不是胡说。

    万历皇帝笑道:“皇弟多虑了,你什么脾气,我这个当哥哥的还不知道吗?喜欢蹦跶是你的性子,想让你消停,嘿嘿,很难。但要让你像皇兄我一样,整天闷在宫里,你不闷出病来才怪呢。”

    “就是,就是,”朱翊镠喜笑颜开,“还是皇兄最了解我。”

    “这事儿皇弟不用多想了。且不说皇兄相信你,如果你真的觊觎皇位的话,就不会明目张胆肆无忌惮地说出来,既然说出来了,那就证明皇弟心胸坦荡,别无他念。此事儿以后休得再提。”

    “多谢皇兄理解!”

    “皇弟还有什么担忧之处?”

    “第二点,首先必须申明,我非常愿意帮助皇兄,可皇兄,皇弟我最近又有麻烦缠身啊!况且这次还是反对张先生的政治主张。”

    “皇弟有什么麻烦?”

    “前两天就收到传言,六科廊言官说是要集中火力弹劾皇弟一次。”

    “什么?”万历皇帝怒问,“他们为何要弹劾皇弟?”

    “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大概是因为皇弟最近过问的事情太多吧,没有老老实实地当好潞王。”

    “岂有此理!”万历皇帝猛地一拍御案,勃然大怒,“那帮言官总喜欢没事儿找事儿,今天弹劾这个,明天弹劾那个,好像没有他们,天下就会大乱一样!”

    张鲸一直在旁边静静地听着,他也没敢插嘴。

    此时见万历皇帝动怒,连忙劝道:“万岁爷,您可千万别这么说,要是传了出去,那还了得?”

    “怎么?朕还怕了他们?难道他们还敢弹劾朕不成?”万历皇帝满脸的不服与怒气。

    张鲸忙苦口婆心地劝道:“万岁爷,奴婢知道您肯定不怕他们,可他们既然称之为`言官`,那挑毛病弹劾人就是他们的权利,倘若言官一个个像闷嘴葫芦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那才叫可恶呢。所以奴婢还得提醒万岁爷,言官弹劾皇帝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啊!远的不说,就说万岁爷的爷爷嘉靖皇帝爷,不就被多次弹劾吗?海瑞还抬着棺材去劝谏呢。万岁爷,潞王爷,总而言之咱最好不要轻易得罪言官,他们真的谁都敢喷。”

    “哼!朕才不怕呢,这次看谁敢弹劾皇弟,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万历皇帝气咻咻的神情。

    朱翊镠也忙劝道:“皇兄稍安勿躁,皇弟担忧此事,并不是怕他们弹劾,小鲸说得对,言官言官就得要发言嘛,只要他们言之有理,该听还是要听的。”

    “好吧!大不了到时候将弹劾皇弟的奏本留中不发。”

    “别啊!”朱翊镠又道,“皇兄可千万不要打击言官们的积极性,相反还需要鼓励。”

    “那到时候看他们怎么说吧。不过皇弟不用担心,只要有皇兄在,绝不会让你吃亏受任何委屈的。”万历皇帝信誓旦旦地保证。

    今儿个机会难得,朱翊镠本只想顺便提及一下,没料到万历皇帝竟是如此的认真。

    朱翊镠内心颇感欣慰,接着说道:“皇兄,皇弟还有一点担忧,张先生现在人在荆州府江陵县,逐步恢复、解封全国各级学院的消息传到他耳中时,不知他会有什么反应?会不会不利于他在家调养?无论怎么说这是反对他的主张,他才离开京城一个来月时间呢。”

    “这……”万历皇帝也不敢断定,确实不敢。

    但准确地说,以他这个学生对老师的了解程度,想着张居正肯定会生气。前脚刚一走,后脚就反对他的主张,不生气才怪呢。

    所以,万历皇帝对于朱翊镠也这个担忧不置一词。不知道说什么好,也不敢作出什么承诺。

    见万历皇帝不说话,张鲸开口道:“潞王爷,奴婢以为其实这个不用担心,张先生大风大浪什么没见过?什么没经历过?这对他的执政生涯,算得了什么?关键只要我们出发点是好的,以天下为己任,那天下不光读书人,自有评论。况且完全相信以张先生卓越的眼光,他能判断出好坏对错来。再说了,咱是应天下读书人之要求,又不是为了一己之私。”

    “嗯,张公公说得对!”万历皇帝连忙附和道。

    “也是哈。”朱翊镠咂摸着嘴。

    “皇弟还有担心的吗?”

    “没了。”

    “那这件事就拜托皇弟了。”

    “好,没问题。咦?皇兄与小鲸今天怎么忽然谈及这个问题呢?眼下不是正在紧锣密鼓地调查甲字库失窃一案吗?只有三天时间呢。”

    万历皇帝:“……”

    张鲸:“……”

第278章 充当一回说客

    万历皇帝和张鲸都是微微一滞。

    但随即,万历皇帝将目光投向张鲸,疑虑地道:“咦?刚才咱是谈到甲字库失窃一案呀,怎么忽然跳到私立书院的问题呢?”

    张鲸又是一滞,万岁爷这是在推卸责任啊!

    可让他有什么办法?谁让人家是万岁爷呢?

    张鲸神思电转,但也来不及多想,忙回道:“万岁爷,刚才咱确实谈到甲字库失窃案,但不是没有眉目吗?因为听说潞王爷有预知未来的超级能力,所以想到请他帮忙,告诉咱要朝哪个方向努力,聊着聊着就聊到私立书院的问题上了。”

    “对对对,”万历皇帝展颜一笑,忙附和道,“刚才就是想请皇弟帮忙来着,但甲字库失窃案毕竟属于内廷事,与逐步恢复全国私立书院比起来相差甚远,所以皇兄说得起劲,一时竟忘了甲字库失窃案。”

    “哦,原来是这样啊!”朱翊镠喃喃地道。

    他又能说什么?明知这中间漏洞百出,但也只能装糊涂了。

    偏偏万历皇帝还满眼的期待,望着他问道:“皇弟,你说甲字库失窃一案该从何处着手?张公公他一筹莫展,三天时间恐怕最终会一无所获啊。”

    朱翊镠想了想才说:“皇兄,依皇弟看,你的龙袍应该还在宫内吧,没有谁敢把你的龙袍偷出宫外。”

    “哦,”万历皇帝点点头,继而又追问道:“那皇弟不妨预测一下,龙袍会在哪儿,或大致哪个方向呢?”

    朱翊镠如是般回道:“皇兄,我想该出现的时候自然会出现吧。”

    万历皇帝诧异地道:“皇弟的意思是不用查了吗?”

    “查当然是要查的,不然以后此类案件还要发生怎么办?”

    “嗯,皇弟言之有理。”万历皇帝言之凿凿地说道,“一定要查,即便查不出来,也要雷厉风行大张旗鼓地去查。张公公,你听见了吗?”

    朱翊镠默不作声。

    张鲸应道:“万岁爷,奴婢听见了。查不查得出来,都要查。”

    但在万历皇帝面前,张鲸也不敢拿正眼看朱翊镠。

    当然,他更不敢拿正眼去看万历皇帝,觉得自己的演技比起万历皇帝……差不多相差了一个万历皇帝。

    啧啧,瞧人家那演技,透过余光看不到一丝脸红,心指定也不跳,平静得如同压根儿不知情似的。

    跳过甲字库失窃案,万历皇帝又迫切地跳回私立书院的事上。

    他一本正经地问:“皇弟,关于逐步恢复全国私立书院,娘亲那一关你觉得能通过吗?”

    “应该能吧。”朱翊镠不太确定地回道。若放在几个月前,他还真没有信心。现在不一样了。

    通过杭州兵变、泉州兵变、为永宁公主选驸马,等一系列事,李太后对他的信任与日俱增——都已经传到万历皇帝的耳中了。

    所以,尽管接下来要与张居正唱反调,但朱翊镠还是有信心说服李太后改弦易辙的。

    毕竟,这在外人看来是与张居正唱反调,但他打心里不这么认为,他可是一直在救张居正。

    恢复私立书院一事依然如此。

    ……

    从西暖阁出来,朱翊镠直奔慈宁宫正殿找李太后去了。

    万历皇帝看似着急,但他其实比万历皇帝还要着急。

    毋庸置疑,这件事越早解决对张居正越是有利。

    “娘。”朱翊镠也不等内侍传话,直接进入李太后的书房。

    “怎么?镠儿有事?”李太后正在参研佛教经典。

    读书使人明理、明智。

    李太后不像万历皇帝与朝中重臣见面的机会多,每逢三六九例朝的日子,通常她也只见那几个大臣。

    可她代万历皇帝秉笔国政已经十年,虽然将国事治理得井井有条的是张居正,但她是大明真正的掌舵人,张居正只是负责开船的船长。

    她一个女人凭什么?

    那可不是随便一个女人,甚至男人就能达到的高度。

    也正因如此,冯保总喜欢将她比作武则天。

    朱翊镠慢慢觉得,李太后的聪明睿智是从佛经中获得的,并非天生,更不会是遗传。

    否则无法解释为什么武清侯李伟和儿子李高都是不学无术的货色,而生的女儿却是如此的优秀。

    朱翊镠觉得,是读书的好习惯改变了李太后。

    李太后每日诵经念佛,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雷打不动,与常人的差距就这样拉开了。

    “娘,孩儿来是有一件事要与你商量。”朱翊镠也不拖泥带水,决定直奔主题。

    “什么事?”

    李太后放下手中的佛教典籍,她看的是《妙法莲华经》。

    “娘希望帮助皇兄树立权威吗?”朱翊镠问。不拖泥带水直奔主题并不等于不讲策略。

    “镠儿为何忽然这么问?”

    “孩儿之前便建议过,娘亲不妨试着放权给皇兄。相信娘亲肯定也看出来了,自打张先生离京后,皇兄渴望亲政的心一天比一天强烈,努力在证明自己的能力。而要亲政,首先必须要有威权。”

    “嗯。”李太后点了点头,她当然知道万历皇帝现在威权还不够,原来什么事情都有她这个娘罩着,加上外有张居正内有冯保,大儿子从来都没有自己一个人拿过主意。

    那威权何来?

    仅仅靠“皇帝”这个位子赋予,肯定远远不够,需要自己证明,只要皇帝当得好,威权自然而来。

    “皇兄想亲政,想证明自己,从而得以确定皇帝威权,所以请娘一定要帮助皇兄。”

    “怎么帮?”

    “让皇兄自行决定几件意义重大且有影响力的国家大事。这样,皇兄的威权就能自然而然地确定了。”

    “那让你皇兄自行决定什么呢?”

    “不瞒娘亲,孩儿刚才被皇兄传去,就是商量一件国家大事。”

    “什么事?”

    “逐步恢复四年前张先生查禁的全国私立书院。”

    李太后听了,为之一愣,她明明听清楚了小儿子在说什么,可心里作怪,偏偏没听明白似的问道:“镠儿,你说什么?”

    “娘,皇兄说要逐步恢复四年前张先生查禁的全国各级学院,尤其是私立书院,孩儿亦觉得可行。”

    然而,李太后稍一思忖,便斩钉截铁地摇头道:“此事不妥,哪怕镠儿与你皇兄都赞成,也得至少等到张先生还朝视事。”

    也不知李太后是因为念念不忘张居正,还是因为不相信两个儿子,居然一口咬定不松。

    ……

    。

第279章 万事都有两面性

    不过说心里话,朱翊镠如果不是穿越者的身份,他同样会觉得李太后的决定英明、睿智。

    且不说要与张居正唱反调,至少得等他回京吧?在常人眼里,这完全合情合理。

    只是,在朱翊镠看来,李太后的期望或许太高了。

    要知道,如果不是他朱翊镠参与进来这段历史,那张居正马上就要挂了。时光不知不觉中都已经到了万历十年的六月份儿。

    所以,即便张居正的人生命运被改变了,痔疮被切割了没有死去,朱翊镠依然不敢确定:张居正还能不能或愿不愿意还朝视事。

    但他可以确定的是:他可不希望张居正回来,除非万历皇帝对张居正没有怨恨之心。

    而这一点……瞧眼前的形势,朱翊镠感觉没有可能,万历皇帝的心没有李太后大,对张居正的怨恨压在心头已有好几年了。

    ……

    面对李太后的斩钉截铁,朱翊镠也没急着让李太后满口答应,而是选择了循序善诱的沟通交流方式。

    如同与万历皇帝谈心一样,李太后在朱翊镠的引导下,首先承认张居正关于学校(尤其是私学)及生员的控制过于严厉。

    其次,李太后逐渐意识到了查禁的一刀切政策,确实得罪了天下读书人。既然得罪了,那就想方设法修复或弥补回来呗。

    还有一点,李太后越来越信任朱翊镠的心态,在关键时刻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其实,关于查禁全国私立书院的政策,万历皇帝都看出来了过于激进,李太后当然不在话下。

    她反对,只是基于对张居正的莫大尊重。本来最近些事儿,她对张居正就非常冷漠了。

    如此一来,李太后的斩钉截铁也只是开始时,随着朱翊镠的深入剖析,她越发动摇起来。

    倒不是因为她不够坚定,而是越听越觉得朱翊镠言之有理。

    朱翊镠还特意给她讲到心学,尤其突出泰州学派。

    李太后越听越着迷。

    而且,以朱翊镠的见识,他还发现信佛的人多数心胸宽广,包容心极强,李太后更是如此。

    朱翊镠还抓住李太后的心理:这是对张居正好,一心想帮他而已。

    这样,经过长达一个半时辰的详谈,最后如同朱翊镠所料,李太后终于还是点头答应了。

    反正李太后的任何疑虑,朱翊镠都能给出合理而又详实的解释,毕竟他为了这件事可是做过功课的。

    而且算是“蓄谋已久”。

    如果早些时刻提出来,朱翊镠真不敢确定李太后是否会答应。

    ……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搞定李太后。反正恢复学院这件事,还需要许多准备工作,也不是说一答应下来就可以立即付诸行动。

    本来母子俩长谈一个半时辰,可因为兴致高,都不觉得累。

    长谈过程中,朱翊镠有心提及甲字库失窃一案。

    之前母子俩意见不一:一个不建议追查到底,一个却信誓旦旦地定要追查到底。

    朱翊镠和冯保都反对追查到底,当然是怕查到幕后大佬,查出来后又不知如何处理。

    而李太后要查,毕竟在甲字库偷窃丢东西,等于是藐视皇权。这种事李太后最为忌讳。

    朱翊镠依然坚持自己的主张:“娘,孩儿还是强烈建议不要追究甲字库失窃一案。”

    “为什么?”李太后诧异地道。

    “娘,孩儿还是将心里话说给你听算了吧,为什么不建议追查到底,是因为孩儿怀疑主导监守自盗的人正是皇兄自己。”

    “什么……”李太后神情愕然。她沉默半晌后问,“镠儿,这次你的预言还是一样准确吗?”

    怎么说呢?

    朱翊镠回道:“应该还是很准的吧。娘你想想,在皇宫里头谁敢逗皇兄、拿他的龙袍?”

    朱翊镠的自信,一方面来自于他自己的判断,当时阳康怀疑张鲸时他就说不是;另一方面来自于张鲸的眼神,在西暖阁时他已经通过眼神将张鲸的心里话读出来了。

    李太后点点头,显然对这样的预测感到无奈、无语……

    李太后又问道:“镠儿,如果真是你皇兄,那他目的何在?”

    “孩儿不敢胡乱猜测。”

    “说吧,与娘亲还有什么可避讳的?”李太后满怀期待。

    朱翊镠舒了一口气,缓缓言道:“娘,皇兄导演这场甲字库失窃案,目的或许就是为了打压伴伴,毕竟明着来,皇兄还很忌惮。”

    “他为什么要打压看着他长大的大伴呢?”李太后语气激愤又无奈。

    “娘,这还不简单吗?大伴犹如皇兄头上的一座大山,有什么事儿都向娘亲汇报,皇兄倍感压力啊!如今张先生离开京城,而皇兄又已经二十岁了,他渴望亲政!而想要亲政,当然要推翻头上的大山吗?这是理所当然的逻辑啊!”

    “说来说去,他就是想亲政呗?”

    “嗯。无欲则刚,有所求必定会制造动静与事端,否则如何确定皇帝的威信呢?”

    “哎!”李太后深深叹了口气,缓缓言道:“其实,关于甲字库失窃案娘不是没想过是你皇兄所为啊!只是娘不敢想,也不希望这是真的。看来还是娘单纯了些。”

    “娘,万事都有两面性,皇兄主导这场失窃案,也不见得是坏事啊!至少还有三大好处。”

    “哦?是吗?有什么好处?”

    “第一,再次敲打了伴伴,会让伴伴以后变得更加谨慎,这对伴伴是好事。伴伴当了十年司礼监掌印,确实有点飘了。”

    李太后沉吟不语。

    朱翊镠接着说道:“第二,通过这场失窃案,大内二十四监局必定也本分老实得多,没准儿皇兄还想利用这场失窃案整顿内廷呢。”

    李太后眼神里有光芒,但依然没有说话。

    朱翊镠继续:“第三,通过主导这起失窃案,皇兄虽然使了心机,但无疑会让他变得更加成熟、主动,而且彰显出他的控制欲。依孩儿之见,娘亲最近还是少插手为妙,不妨看看皇兄自己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嗯,镠儿的分析有道理!经你这么一说,娘心里头的乌云瞬间消散无踪。”李太后欣慰地一笑。

    ……

    。

第280章 内廷大珰集中会议

    对于甲字库失窃一案,用“内松外紧”来形容最合适不过。

    万历皇帝像坐着看戏一般,就想看看内廷二十四监局各掌印和管事牌子的动静。

    经过朱翊镠的猜测与判断,李太后也相信监守自盗的人就是万历皇帝自己,不然紫禁城里还真找不出如此胆大包天的家伙。

    既然是这样,那按照朱翊镠的建议,就让万历皇帝自己折腾吧,看他能折腾出什么,要达到什么样的效果,李太后索性不插手。

    而朱翊镠从一开始其实就将目标锁定在万历皇帝身上,只是刚开始时不方便说出来。

    通过张鲸,尽管两人并未正式对话,但朱翊镠已经非常确定,是万历皇帝自导自演这场失窃案无疑。都建议李太后不要插手,那他就更不会瞎掺和了。

    而负责此案的第一负责人张鲸更是内松外紧,他是万历皇帝唯一透露真相的人,所以表面上雷厉风行,看似着急得不行,但其实内心泰然自若,甚至有时候经常偷偷地笑,感觉这出戏很出彩很好看。

    还有冯保,本来是此案第一负责人,可因为担心害怕,被李太后看出来了后成为辅助。对于这件案子本身,冯保并不担心。

    但比起张鲸,他还是有担心的地方,毕竟是二十四监局之首,万历皇帝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要削弱他在内廷的地位与威信。

    尽管有李太后罩着他,但发现最近李太后重心有所偏移,而且李太后迟早要还政给万历皇帝,那他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

    想着政局从来都是风云变幻,冯保已经风光了十年,总感觉一不小心就会失去这一切。

    尤其是盟友张居正离京,加上他到白云观又抽到那个“虎落平阳”的下下签……反正最近已经低调得不能再低调了,没当上司礼监掌印那会儿都没有现在这么低调呢。

    虽然暗中有朱翊镠一直在为他打气,可毕竟朱翊镠只是潞王,他感觉朱翊镠都自顾不暇了,六科廊言官精心准备要集中火力弹劾他……还能奢望被朱翊镠罩着吗?

    所以,眼下的冯保比张鲸要谨慎得多,担心也多。

    内廷其他人就不用说了,一来不知道是万历皇帝暗中搞的鬼,即便想到,也都是战战兢兢;二来,万历皇帝明言要彻查此案,以张鲸、张宏两位大珰为首,几十个管事牌子全部都是一副全力以赴的架势,内廷中人不怕才怪呢。

    而且得万历皇帝暗中授意,张鲸已经放出话了,要整顿内廷,如此一来,更是人人自危。

    甲字库发生盗窃案,不知要连累多少人呢。

    ……

    三天时间,本来就是一晃而过的事,可对于张鲸以外的内廷中人,简直就是度日如年。

    不过,谁也阻挡不住时间。

    六月六晒龙衣的日子依旧会如期而至,这也就意味着万历皇帝规定破案的期限到了。

    但案子肯定是破不了的,即便有人怀疑,也只是怀疑,谁还敢将万历皇帝揪出来不成?

    调查此案的过程完全可以用“雷声大雨点小”来形容。

    气势汹汹,可最终一无所获。

    六月六头一天,也就是万历皇帝规定的三天期限满了。

    这天,以冯保为首,司礼监十几位秉笔太监,再加上二十四监局的各位掌印,齐聚一堂,等候万历皇帝的到来。

    内廷大珰集中会议,李太后本是要参加的,可既然决定不插手,那就让万历皇帝自行裁决,所以当天她没有去。

    虽然李太后没有去,但并不代表她不关心。

    她人在慈宁宫,但心在万历皇帝身上,不知道万历皇帝会采取什么行动与措施。

    “镠儿,哦,付公公,你去司礼监瞧瞧。”李太后因为着急,所以有点心不在焉。

    未等付大海回话,朱翊镠便阻止道:“娘,这恐怕不合适吧?也不合规矩啊!集中会议的是二十四监局掌印,加上司礼监各大秉笔,让付公公去成何体统?”

    “是啊,娘娘,这种会议奴婢去确实不合适。”付大海忙附和道,“不是有冯公公在吗?他指定会一五一十一字不漏地传达给娘娘。”

    “哎,我知道。”李太后微微叹了口气,“就怕我不在,皇帝做出什么不得人心的举措来,到时候又没有人敢反驳他。皇帝的话一言九鼎,说了就不能改口。”

    “娘,不用那么担心的。”朱翊镠劝道,“皇兄思想已经成熟,缺乏的只是经验与经历,况且他想亲政,那不得向娘亲证明自己?所以皇兄万万不会乱来的。”

    “也是哈!”李太后点了点头,继而又担忧地道,“镠儿,那你说,你皇兄这次会不会为难冯公公?”

    “小有为难应该会的,但孩儿猜想,肯定也只是给伴伴施加一点压力,孩儿先头已说过,这并不见得是一件坏事儿啊。娘,咱就在这里安心等候消息便是,伴伴一开完会,就会来慈宁宫向娘亲汇报的。”

    “嗯。”李太后这才稍稍感觉心安,与朱翊镠一道静候冯保。

    可是,从上午巳时一直等到下午申时,整整等了三个时辰,仍不见冯保出现,直到申时过半,才见他气喘吁吁地来了。

    李太后一见冯保,还没来得及赐座,便迫不及待地问:“冯公公,怎么持续那长时间?”

    “万岁爷决心整顿内廷,要与各位掌印商议出一套详细而可行的方案出来,所以耽误的时间很久,万岁爷与奴婢们一道午饭都没吃呢。”

    “那商量出来了没有啊?”

    “嗯,商量出来了。”

    “皇帝决定如何整顿内廷?”

    “大体从三个方面着手:一,严申内廷纪律;二,裁汰冗余人员;三,将张先生的考成法引入内廷。”

    “就这三个方面?”

    “是的,娘娘。”冯保确定地道,“因为涉及到许多细节问题,所以商议、讨论的用时很长。”

    “那你觉得方案可行不?”

    “奴婢觉得可行。只是太严格了些,比方说裁汰冗余人员,并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

    “不是引入了考成法吗?”李太后道,“考成法标准很明确啊!”

    “是,娘娘,可张先生的考成法完全对事不对人,未免太无情了,而且确实有许多值得商榷的地方。”

    朱翊镠忙笑道:“伴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皇兄要整顿内廷,你当无条件配合,给他信心才是。况且内廷与外廷衙门几乎对应设立,为什么考成法能应用于外廷官员,却不能应用于内廷宦官呢?伴伴也知道考成法完全对事不对人,这难道不是最公平公正的吗?”

    “……”冯保无言以对。

    “……”李太后嘴角边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第281章 知子莫若母(求订求票!)

    站在朱翊镠的角度,他觉得万历皇帝这三个方面的举措很不错哦。

    尤其是后面的两个举措:一裁员,二引入考成法。

    这两个举措,别说放到四五百年前的大明王朝,就是拿到今天来看,依然是激励团队的主要措施。

    裁员不用说了。

    如果没有裁员制度,就相当于没有优胜劣汰的运行机制。

    任何团队都需要不断引入新鲜的血液,同时淘汰不思进取的人。

    据不完全统计,万历年间在京宦官的规模已经超过了两万人。

    紫禁城就那么一块儿地方,有那么多的宦官,自然就会有人浮于事滥竽充数不思进取混日子的。

    可以说,裁员是一个很好且不过时又能保证团队活力的方式。

    对于裁员,反正朱翊镠是要举双手双脚赞成的。

    再说考成法,那是张居正的独创。简单地说,考成法就是预计要做什么事,写下来,然后按照这个计划去完成,若完不成要接受惩罚。

    再说得具体一点,考成法就是逼着人去做实事。

    这项措施更不过时了,考成法不正是类似于今天的绩效考核制吗?毫不夸张地说,它可以应用于任何领域,包括个人。

    每个人每天不是都有计划或叫目标吗?大计划小计划,大目标小目标,写下来,然后督促自己一一完成。这便是考成法的应用。

    冯保说得没错,考成法就是对事不对人,不讲人情。

    虽然严厉,但总体肯定是好。

    见冯保无言以对,朱翊镠接着笑道:“伴伴,我想你之所以耿耿于怀,是因为你司礼监掌印大内主管的身份吧?一旦裁员,引入考成法,肯定要让许多宦官丢饭碗,你抹不开人情对吗?”

    冯保尴尬地笑了笑,回道:“潞王爷,那当然有点儿。”

    “伴伴,其实无所谓!规矩一旦确立,对所有人都是公平的,伴伴只需严格执行就好了。况且人情这个东西,管理上其实并不需要。”

    朱翊镠稍顿了顿,有心将目光投向李太后,问道:“娘,你说呢?”

    “镠儿言之有理!”

    李太后几乎不假思索。

    一来,这是她第一次让万历皇帝自行决事,只要万历皇帝不是胡来,她都会全力支持;

    再者,她也觉得万历皇帝的主张不错啊!想着张居正荣登首辅之位后首先改革就是整饬吏治,其中有一项就是缩减政府机构进行裁员。

    事实证明相当成功。

    裁员达到了肃清吏治的目的。

    而对于考成法,无论有多少人反对,在李太后眼中,那都是无敌的存在。万历前十年能取得万历中兴的大盛世,考成**不可没。

    这便是李太后对考成法的认知。

    所以,李太后当然认同小儿子朱翊镠的话以及他所持的态度。

    没想到大儿子长进了不少,确实用了心,居然第一次独自召开会议就赢得了她的赞赏。

    冯保不言声了。

    见冯保情绪有些低落,李太后关切地问道:“冯公公,钧儿没有为难你吧?”

    “娘娘,那倒没有,万岁爷只是训斥了奴婢两句,让奴婢对二十四监局严加管理。”

    “哦,那就好!关于甲字库失窃案,皇帝是如何裁决的?”

    “娘娘,对当日内官监甲字库值守的几个管事牌子,包括奴婢、张鲸和张宏在内,全部罚俸一月,并责成奴婢几个继续调查。”

    “哦?就这样吗?”李太后不敢相信似的。

    “是的,娘娘,万岁爷仁慈,出这么大的事儿,仅仅只罚了咱一个月的薪俸。”

    李太后很是欣慰,又问:“其它方面,皇帝还说过什么?”

    “没有。”冯保摇头说道,“万岁爷裁决甲字库失窃案后,便一直在议论整顿内廷的事儿。待稍后,奴婢将整顿内廷的草案送来娘娘过目。”

    “嗯,”李太后吩咐道,“既然如此,那冯公公便依照皇帝的话,贯彻落实相关措施方案吧。”

    “奴婢明白。”

    “你不是说午饭还没吃吗?那你赶紧回去吃饭吧。今儿个就不多耽误你的时间了。

    “多谢娘娘,那奴婢告退!”冯保微微鞠了一躬,然后转身而去。

    李太后又欣慰地笑了。

    朱翊镠鉴貌辨色,笑道:“娘,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吧?”

    “嗯,”李太后感慨地道,“希望你皇兄言行合一,不要说一套做一套明着一套背地里又是一套啊!”

    朱翊镠凝望着李太后,感觉她的悟性实在是高……李太后用的词是“希望”,希望言行合一,说明打心里还是有点怀疑的。

    殊不知,历史上的万历皇帝因为敏感、猜忌、疑心重,处理一些事情时还真有言行不一的毛病。

    能信手拈来几例:比如在对待王淑蓉怀孕一事上,若非李太后逼问,万历皇帝都没打算承认。

    再比如处置冯保时,将冯保贬黜南京守皇陵,事后还支支吾吾不告诉李太后真相。

    尤其是在长达十五年的国本之争时,万历皇帝言行不一出尔反尔的性子更是让人看得真切。

    都说知子莫若父,但知万历皇帝莫若李太后也!居然现在就看出来万历这个性子。

    他现在还没有亲政呢。

    朱翊镠知道,只因为他穿越而来,熟知万历皇帝的一生。

    见儿子沉吟不语,李太后又问道:“镠儿,你说你皇兄整顿内廷后接下来要做什么?”

    朱翊镠道:“娘,孩儿也不太清楚,不过皇兄现在还是在试探阶段,步子应该不会跨得太大吧!”

    虽然万历皇帝急着要亲政,急着要证明自己,可并不代表他急着将皇帝的担子全部挑起来。

    正说着,见阳康进来了,朗声禀道:“娘娘,潞王爷,侍读学士曾朝节急信一封进京。”

    “信呢?”朱翊镠一激动,豁然站起,两眼放光。

    毕竟他太关心对努尔哈赤那个家伙了,迫切希望曾朝节将他带到京城,好好参详参详,看看努尔哈赤到底猛到什么程度聪明到什么程度,居然凭借十三副遗甲起兵,势如破竹般统一女真进而干垮大明?

    “潞王爷,信在呢。”阳康连忙从袖里取出一封封了火漆的信件,稍作犹豫,还是递交到朱翊镠手上。

    朱翊镠心急,也没有在意阳康为何会稍作犹豫。

    ……

    。

第282章 真不想当王爷

    “又不是什么机密,还封什么火漆啊?”朱翊镠喃喃地道。

    殊不知,这正是阳康刚才稍稍犹豫的原因。想着曾朝节是翰林院侍读学士,给潞王爷写信就写信吧,竟还封了火漆,搞得两人之间好像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似的。潞王爷与朝廷命官以这样一种方式接触,不知道那是最为忌讳的吗?

    所以,阳康刚才犹豫的时候,想着是不是应该将信件先交到李太后的手中更为合适。

    然而朱翊镠太性急了,压根儿没有注意到阳康的神情。

    好在李太后也不介意。

    朱翊镠快速用刀子裁开封印,见信上工工整整地写着一大段文字,用的是文绉绉的语言。

    明朝以前再晦涩的文言文,朱翊镠都看得懂,语言文字发展到明朝其实已经非常浅白的,这一点看明朝那些大家如梁梦龙、吴敬梓等写的文章或小说就知道了。

    曾朝节写的信大致意思是:他到了辽东,现正住在李成梁的总兵府里,李成梁已经派人去建州左卫请努尔哈赤了,让朱翊镠不要担心。

    看完信,朱翊镠极度无语,想骂人:这样普通不过的信件还用什么火漆封印啊?最可气的是信上都写了什么啊?除了告知曾朝节他人已到辽东之外,相当于什么都没说。

    用朱翊镠上一世的语言,就是曾朝节完全get不到他的点嘛。

    “镠儿,曾朝节说了什么?”李太后关切地问道。

    她与朱翊镠对过话的,知道努尔哈赤这个人,还牢牢记住了朱翊镠的话:努尔哈赤是一个很有可能威胁到大明江山的外族人。

    “娘,啥都没说。”朱翊镠将信递给李太后,嘀咕道,“发现这个曾朝节脑子是不是有点木啊?”

    李太后一愣,诧异地道:“镠儿为何这么说呢?人家可是翰林院的,高中过进士。”

    “哦,娘先看信吧。”朱翊镠也不想多作评价。

    他根本不关心曾朝节说的这些过程,他只要结果:务必将努尔哈赤请到京师。然后再商议下一步行动,杜绝觉昌安和塔克世父子的冤死,从而化解那场本可避免的悲剧。

    李太后快速看完信,发现也没有她关心的问题,喃喃地道:“镠儿如此高估那个建州女真族人努尔哈赤,娘也很想见见他啊。”

    “放心,娘一定会见到的。”朱翊镠胸有成竹地付之一笑,但要说高估努尔哈赤嘛……还真没有。

    平心而论,努尔哈赤是个少有的天才般的人物。

    ……

    当天晚上,冯保来与朱翊镠通气儿,汇报关于授意朝中大臣弹劾的情况——这是朱翊镠自己要求的。

    反正冯保说已经按照朱翊镠的指示吩咐下去了。

    只是他看不明白朱翊镠为什么要这么做?忍不住问道:“潞王爷,奴婢还想再问您一句,您到底想怎么样呢?”

    朱翊镠漫不经心地道:“不想当王爷。”

    听到这话,冯保眼睛陡然一亮,“不想当王爷,难道想当皇帝?”

    朱翊镠摇头:“当皇帝更没意思啦。”

    “……”冯保哭笑不得,关于朱翊镠想不想当皇帝的问题,他早就问过了,朱翊镠已经明确表态当皇帝太累没劲。只是也没有说死,要看万历皇帝的表现。

    可是,不想当皇帝,难道连王爷也不想当了?

    冯保好奇地道:“潞王爷,那您想做一个什么样的人?”

    朱翊镠道:“当然想做一个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人。”

    冯保有点无语,“潞王爷,您现在还不叫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吗?”

    “屁,咱朱明一朝的王爷最没有自由了,动不动还要被朝臣弹劾。”

    “那潞王爷的意思是?”

    “让皇兄将我贬为庶人算了,这样,再也不会有人担心我觊觎皇兄的位子,我也想干嘛就干嘛。”

    冯保不以为然,笑了笑说:“潞王爷,您这是开玩笑的吧?”

    “不是啊,我是有考虑过的,不然让伴伴组织人弹劾我干嘛?”

    冯保一下子傻眼了,杵在那儿半天没反应过来。好大一会儿后才诧异地道:“潞王爷,原来你让奴婢组织人全面弹劾你,目的就是不想当王爷要当一个庶人啊?”

    “是啊,这样我就能平平安安顺顺当当地离开京城。”

    冯保觉得很不可思议,问道:“潞王爷,您真是异想天开啊!可您这么做,到底图什么呢?”

    “刚不是说了吗?图自由,不受约束。伴伴你看,马上我就要选王妃结婚,然后要去外地就藩,可本朝对藩王的约束太多了,简直就是当猪养嘛,王爷有什么好?”

    “潞王爷,这件事儿太大!奴婢吓坏了,您可不要胡思乱想。”冯保开始后悔,居然帮助朱翊镠组织人手弹劾他,原来他要的恰恰就是这个效果,还是故意的……

    面对冯保的疑虑,朱翊镠一本正经地道:“伴伴,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我真不想当王爷,先头一次被弹劾,最后以我不要俸禄和朝廷的任何补给奖赏而结束。那这次六科廊言官来势汹汹,要集中火力弹劾我,又拿什么结束才能让他们安心呢?”

    见朱翊镠不似撒谎,冯保确定地道:“不行,这件事奴婢要禀告太后娘娘知悉,潞王爷您太胡闹了。”

    “伴伴,别激动嘛,你需要冷静冷静。”朱翊镠忙道。

    冯保却回道:“潞王爷,需要冷静的人是您啊。贬为庶人……奴婢觉得您太想当然了,太后娘娘一来不会同意,二来会伤心哭泣。”

    “伤心哭泣什么?当不当王爷是否贬为庶人,我不都是她儿子吗?只是不当王爷,我或许会过得更加开心点。”朱翊镠言之凿凿地道。

    冯保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怔愣地望着朱翊镠,有好大一会儿后才问道:“潞王爷,您想过后果没?想过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吗?”

    朱翊镠笑:“当然想过啊!”

    继而,他又认真地说道:“伴伴,其实这件事儿我已经想了很久很久,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心里早就有谱了。”

    “可是潞王爷,即便您想得十分周到,也不要拒绝`潞王`的身份和头衔啊!”

    “哎!”朱翊镠叹了口气,“在你们眼里,或许觉得潞王这身份很了不起,很有面儿;可在我眼里,那就是累赘,我不需要`潞王`这身份。”

    冯保认真地劝道:“潞王爷,奴婢还是建议您收回刚才那句话,不然让万岁爷如何抉择?难道真的让他将你贬为庶人吗?如今,天下人都知道万岁非常宠爱潞王爷,如果真将潞王爷贬为庶人,那不是要陷万岁爷于不义吗?”

    朱翊镠道:“伴伴,但我主意已决。”

    冯保执拗地道:“那奴婢一定要先知会太后娘娘,否则奴婢不但有罪,而且于心不安。”

    ……

    。

第283章 越来越迷惑 看不懂

    对朱翊镠这异想天开的想法,冯保实在感到无语。

    问他想不想做皇帝,他说不想,皇帝没有自由,没劲。

    现在王爷他也不想做了,居然只想做一个普通人,庶人。

    还有什么比这更奇葩的!

    大明王朝,尤其永乐皇帝之后的王爷,虽然朝廷对其掣肘诸多,可只要老老实实,不生事不造反,日子过得可滋润了呢。

    皇帝不想做,为什么现在连王爷都不想做了呢?这不是还没有就藩吗?即便就了藩,以李太后和万历皇帝对潞王的宠爱,那潞王的日子还用说吗?肯定好啊!

    冯保真的不知道朱翊镠到底在想什么。

    之前不要俸禄和朝廷的一切补给奖赏,就已经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别的王爷去了藩地巴不得越多越好,为了多得,甚至拼命生孩子,孩子多,自然俸禄奖赏就多。

    可朱翊镠倒好,他全不要了。

    别人怕言官怕得要死,他居然还嫌不够,怕那些人弹劾他的角度不够全面不够新颖,所以非要自己专门组织人教授怎么弹劾他。

    这神逻辑……谁特么能想得到?

    而弹劾他的目的,居然是要将他贬为庶人……说得难听点,那不就是找虐吗?而且还是自己虐自己……太奇葩太妖孽了!

    明显与常人思维不一样。

    对于冯保而言,朱翊镠这奇怪的想法,让他担心只是一方面,但更多的是失落。

    想着朱翊镠是个王爷,遇到任何问题,说起来怎么着也得有几分王爷的范儿或叫资本吧,哪怕是皇位继承权的问题。而一旦贬为庶人,什么都没用,什么都不用想了。

    那冯保之前对朱翊镠所抱持的一切幻想将全部破灭。

    他不感到失落才怪呢。所以他一定要先见李太后。

    倘若李太后坚决反对,那朱翊镠肯定坚持不下去。

    的确,除了李太后,天下间暂时还没有一人能压得住朱翊镠。

    所以,冯保誓要先知会李太后,然后再便宜行事。

    总之,就是不想让朱翊镠真的被贬为庶人。

    然而,朱翊镠非常认真,早已规划好了似的,问道:“伴伴,你有什么大罪?”

    “暗中组织人弹劾潞王爷,难道这还不是大罪?”

    “诶。”朱翊镠一摆手,慷慨地说道:“不知者无罪!”

    “可是,潞王爷……”冯保还想说两句。

    可被朱翊镠打断,苦口婆心地道:“伴伴不必多说了。我`不想做王爷、只想做个普通人`的心愿果真有这么难吗?这个世界又不是为我一人而转动的。”

    冯保如是般回道:“潞王爷,真的很难哦。”

    朱翊镠嘿嘿一笑,说道:“难不难,我已经不在乎了,但这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的心愿。”

    冯保摇头叹气,喃喃地道:“奴婢实在想不明白,潞王爷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呢?”

    “为了更美好更自由的将来。”朱翊镠回答说,继而又道,“伴伴,其实`潞王`也只是个称号,何必看得太重?不要就不要嘛。再者,我想做个普通人不想做潞王,只是我乐意选择的一种生活方式而已,而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冯保依然有点不敢相信,又问道:“潞王爷,您是认真的吗?”

    “废话!”朱翊镠没好气地送过去一个大白眼。

    冯保深深叹了口气,一脸的无奈与不解,带着几分幽怨的情绪说道:“潞王爷,您这个决定无异于给奴婢泼了一盆冷水啊,让奴婢心凉了大半截。奴婢感觉最近没有做出一件可喜可贺的正事儿来,相反还老是被潞王爷抓住把柄,哎,眼下张先生已经离开京师一个多月了,潞王爷又要自求做回一个普通人……虎落平阳虎落平阳,哎,奴婢感觉真的要被犬欺喽。”

    说到最后一句时,看见冯保眼里闪动着晶莹的泪花。他是真的有感触,可谓有感而发。

    朱翊镠将脸上的笑意收敛起来,信誓旦旦地道:“伴伴放心,我说过,只要有我在,就绝不会让乱七八糟的人欺负你,无论接下来我是在京还是在藩。”

    “多谢潞王爷!”冯保由衷地道。

    “伴伴还是少为我操心吧,我不会有事的,你还是多将精力放在我娘和皇兄身上,毕竟你是大内主管。”

    “奴婢明白。”

    “如果被贬为庶人的心愿真的实现了,也大有好处的嘛,不会限制我随意进京,我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冯保微微摇头,说:“可是潞王爷,奴婢还是觉得您这个心愿无法实现,尽管接下来的弹劾将十分猛烈,可有太后娘娘和万岁爷为你撑腰,被贬为庶人几乎不可能。”

    “且试试看嘛。”朱翊镠回道。

    “哦,对了,潞王爷,既然已经跳到这问题上,那奴婢不妨多问一句吧。您想做一名普通人,可你自己择定的王妃,她同意吗?”

    “当然同意啊。”朱翊镠脱口而出,心想还是因为李之怿,他才决定不做王爷而要做回一个普通人呢。

    冯保又问道:“如果潞王爷心愿成真的话,那不等于是你真的一无所有,连藩地都没了?”

    “嗯。”朱翊镠点头。

    “哎!”冯保又是摇头叹气,“奴婢越来越迷惑看不懂潞王爷啊!”

    “哈,”朱翊镠回之一笑,“伴伴终有一天你会看懂的。”

    “需要多久?”

    “这个嘛……不好说,需要看皇兄的表现。”这是朱翊镠第二次在冯保面前说起这个观点:许多事情取决于万历皇帝而不是他。

    这话一说,冯保忽然又产生了一种感觉,似乎能看见一线希望。

    “潞王爷,奴婢还是觉得,您要先给太后娘娘打声招呼。这样,也显得咱尊重太后娘娘。”

    朱翊镠微微点头,喃喃地道:“还是我自己去说吧,如果伴伴愿意,倒是可以陪伴。”

    “好!多谢潞王爷!那马上就去吧,明后天或许就会有弹劾潞王爷的奏本送上来。”冯保当然很想去听听朱翊镠怎样对李太后解释,为什么想要做回一个普通人?

    当然,也很想听听李太后的意见。

    ……

    。

第284章 贬为庶人可能否?

    然而,朱翊镠却摇了摇头,不紧不慢地道:“伴伴,我只说会亲自向娘亲言明的,但肯定不是现在啊,你那么着急作甚?”

    “那潞王爷准备什么时候说?”冯保迫不及待地问道。

    “如果现在就去和娘亲说,那她还会允许朝中大臣弹劾我吗?还允许我成为一个普通人吗?”

    冯保不说话了,可这不正是他希望看到的结果?潞王爷怎么能被贬为普通的庶人呢?告诉李太后,不就是希望能避免吗?

    只是,瞧朱翊镠坚持的态度,冯保不知道该怎么劝了。

    朱翊镠铁了心似的,接着又说道:“伴伴,这件事暂时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在皇兄作出决定之前,我不希望还有任何其他人知道,一定要为我保密,明白吗?”

    “好吧,潞王爷,可等万岁爷作出决定,再与太后娘娘说有什么意义呢?”冯保带着几分无奈与失望摇了摇头,但知道再问也纯属多余,朱翊镠想说的话早就说了。

    但仔细一想,其实朱翊镠说的也够多了:想要自由,不想被约束。

    而且特意指出:这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并非一时心血来潮。

    在逼问之下,他还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以后会明白的。

    看来,朱翊镠自己也承认了,他一直在“预谋”这件事。

    彼此沉默了会儿。

    冯保接着又信誓旦旦地道:“但是潞王爷,奴婢还是觉得万岁爷绝不会作出那样的决定。”

    “为什么?”朱翊镠道,“伴伴作出如此判断的理由是什么?”

    “第一,万岁爷是您大哥,您又没犯什么大错,他怎么会贬您为庶人呢?如果真的这样做了,潞王爷让天下人怎么看待万岁爷?岂不是要说万岁爷薄情寡义不顾兄弟情义?第二,潞王爷决定不提前知会太后娘娘,这就等于是让万岁爷背着娘娘惩罚潞王爷,而且还是贬为庶人如此过激的惩罚,潞王爷觉得可能吗?”

    朱翊镠淡然一笑,“有没有可能试试看不就知道了?”

    冯保眼珠子一转,“潞王爷的意思是……您不会故意在试探吧?”

    朱翊镠摇头,说道:“想做一个普通人真是我的本心,但如果形势不允许的话,自然另当别论。伴伴,但我肯定不是在试探,人心也不能用来试探,因为试探便意味着不信任与怀疑,而不信任与怀疑是许多不幸的根源。”

    冯保微微点头表示认可,但很敏锐地抓住了朱翊镠其中说的一句话,“潞王爷,那形势肯定不允许您这么做的。”

    “是吗?那为何朝中大臣一而再地弹劾我呢?”

    冯保回道:“弹劾潞王爷,只是警告您不要胡乱插手朝中事务,让您尽快离京去外地就藩,但绝没有人敢提出要将潞王爷贬为庶人。”

    朱翊镠微微一笑,不以为意地道:“既然如此,那就狠点儿呗。将我潞王的封号除去降为庶人,就不会再有人看不惯我的行为了吧?”

    “哎!潞王爷,您这么做,又是何苦呢?”这已经不知道是冯保多少次摇头叹息了,反正今天的谈话内容让他一直想叹气。

    朱翊镠又意味深长地说道:“伴伴,向死而生。”

    “向死而生,向死而生……”冯保咂摸着嘴,心想如果潞王爷真的被贬为庶人,那还怎么生?最多不过活得逍遥自在一些,与他的期待终究是风马牛不相及啊!

    无疑,与朱翊镠这番谈话,又加深了冯保的担忧。

    但要说绝望,也还不至于,毕竟“向死而生”是充满希望的话。

    而且,早前他就隐隐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朱翊镠在谋一个大局,只是一直想不明白而已。

    当然,细心的他也发现了,朱翊镠自始至终并没有将话说死。

    ……

    临走时,朱翊镠又再三叮嘱冯保:“伴伴,暂时切不可将我内心的想法告诉别人哈,否则我的计划将全部打乱,而且很有可能影响到你和张先生。”

    “哦,知道了。”冯保本想问什么计划?但稍一犹豫还是算了,想着朱翊镠现在肯定不会说。

    的确,朱翊镠有很多话不想说也不能说,历史上的张居正是万历十年即公元1582年7月9日去世的,也就是刚好在一个月之后。如果不加改变,冯保的好运马上就要到头了,不出半年时间。

    张居正就更不用说了,比冯保还要倒霉一百倍不止。

    冯保离开后,朱翊镠也没有立即休息,而是在琢磨冯保提醒的一件事儿:万历皇帝恐怕真不会答应。即便内心有想法,为了宗室的面子也不会收他的封号贬他为庶人。

    好歹他们是亲兄弟呢。

    而且如今天下人都知道万历皇帝非常宠爱他这个弟弟。

    那想个什么办法呢?

    ……

    冯保回去后也没有休息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越想越觉得奇怪,不知道朱翊镠到底想干什么。将最近与朱翊镠交往的点点滴滴全部回忆一遍,还是觉得朱翊镠深不可测。

    无奈之下,他爬了起来,秉烛给此时还身在江陵的张居正写了一封密信,一方面表示慰问与关怀,另一方面表达了心中极大的困惑。

    朱翊镠的心,他猜不透。

    李太后重心又在逐步转移,还政给万历皇帝是迟早的事儿。

    而万历皇帝不仅逐渐疏远他,而且还不断寻找机会打压他,如甲字库失窃案,如果没有李太后罩着,司礼监掌印的位置恐怕会随时丢掉。

    甲字库失窃案虽然看起来对他没有实质性伤害,他依然是大内主管内廷第一人,但整顿内廷无疑对他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显然,整改一开始,便意味着要换人,二十四监局里的掌印与管事牌子肯定要换掉一批。不用脑子用脚都能想得到,被换掉的十有**是亲近他的人,而换上去的将是亲近万历皇帝和张鲸的人。

    冯保万万没想到,曾经他这样对待万历皇帝,现在万历皇帝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同样的一招儿来对付他!

    那只不过是两年前的事儿。

    那时万历皇帝犯错误,险些帝位不保,被朱翊镠取而代之,为了加强对万历皇帝的管束,他借助李太后的威势,将乾清宫的掌作和几个管事牌子全部换掉,换上自己的亲信。

    没想到沉默两年之后,万历皇帝等到了机会,给他来这么一手……真是报应不爽啊!

    可让他又有什么办法?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也!

    万历皇帝不断在成长,而他和张居正的威势不断在减弱,加上李太后又要不断试着放权……此消彼长,最后不就是这样的结局吗?

    想到这儿,冯保忽然觉得,张居正离开京城也许是正确的选择,伴君如伴虎,离开京城就是离开是非之地啊!而这决定是朱翊镠作出的,莫非潞王他早预测到什么……

    冯保越想越精神,完全没有睡意了。

    ……

    。

第285章 万历皇帝袒露心声(求订求票支持啊!)

    万历皇帝遵从张鲸的建议,对王淑蓉恭妃忽然好了起来,每天早晚都要去问候一次。

    因为王淑蓉怀上了龙胎,又被册封为恭妃,所以被安排在距离慈宁宫不远的启祥宫里居住着。

    李太后急着抱孙子,对王淑蓉可谓呵护有加。现在除去晚上睡觉的时间,她每天呆在慈宁宫的时间与启祥宫的时间几乎相等。

    尽管李太后依然代替万历皇帝秉持国政,可自万历六年春上万历皇帝大婚之后,她便搬出了乾清宫,到乾清宫走动的日子,自然一年比一年少了。平常有什么大事儿,都是万历皇帝或冯保或朝中那几位重量级的大臣去慈宁宫向她禀告。

    ……

    这一天,张鲸前脚刚跨出乾清门,李太后和冯保后脚就到了,两下子刚好错开。

    乾清宫一帮扎着黄绫抹腰的内侍,看到李太后这样的“稀客”忽然驾到,一个个慌忙避到路边跪下接驾。

    万历皇帝听到动静,也连忙踱出西暖阁,在砖道上垂手恭迎。

    万历皇帝覷了李太后一眼。

    见李太后脸色红润,嘴角边还浮现出两分淡淡的笑意,万历皇帝心里立马儿安定下来。

    直到李太后劈面走到跟前,他才朗声说道:“娘,孩儿正说听完奏本,就去慈宁宫请您一道去启祥宫陪恭妃说会儿话呢。”

    “好呀!”李太后高兴地点了点头,“这两天,钧儿对王恭妃很是上心,娘看在眼里,感到欣慰啊!”

    万历皇帝笑道:“娘,恭妃快要临产了,孩儿是她肚中孩子的亲爹,这时候关心她理所当然嘛。”

    “嗯,钧儿越来懂事儿,都学会体贴照顾人了。”李太后一边朝西暖阁走去,一边夸赞道。

    说话间,三个人进了西暖阁。

    李太后在靠窗的绣榻上坐了,万历皇帝紧挨着她坐在太师椅上,冯保离得远点,也觅了一只凳儿坐下。

    西暖阁内侍进来沏茶,本想在旁照应来着,李太后朝他挥了挥手,说道:“这里没你的事儿,出去吧。”

    内侍退下,西暖阁陷入短暂的沉默中。

    万历皇帝虽然感觉出来了李太后是高兴,也预感到了李太后来肯定有事儿要问,只是可惜猜不出来为了什么。

    “哑”了一会儿后,万历皇帝不禁开口问道:“娘,你有什么事儿吗?”

    “娘来主要是为了三件事儿。希望钧儿在娘亲面前如实回答。”

    “娘问吧,是哪三件事?”

    “第一件,钧儿为何忽然间对王恭妃那么好呢?”

    万历皇帝不动声色地道:“娘,她不是即将临产吗?对她好,是孩儿的责任与义务啊。”

    李太后欣慰地道:“钧儿果然长大成熟了哈。”

    万历皇帝忒高兴:“多谢娘亲夸奖,孩儿当继续努力!”

    “嗯,钧儿马上就要当爹了,是该努力。”李太后道,“第二件事,关于内廷整顿改革,什么人该裁汰回家,什么人该撤职罢黜,你要多听冯公公的意见,毕竟冯公公打理内廷已有那么多年了。”

    “孩儿知道。”万历皇帝嘴上虽然这么说,可心里不由得一激灵,当即将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冯保,感觉是不是因为冯保不服气,所以才将李太后给招来了。然而瞧冯保的神情,娘的似乎又不是。

    接着,李太后又语重心长苦口婆心地劝道:“钧儿,整顿内廷本是一件好事儿,娘非常赞同,可你也要清醒地认识到,不要让整顿内廷成为党同伐异的挡箭牌。”

    万历皇帝又是一个激灵,感觉自己的心事儿被李太后看穿了,但这种感觉稍纵即逝,他镇定地道:“娘请放心,一定不会的。孩儿将奔着公平公正的原则,有目标有计划,循序渐进地令内廷焕然一新。”

    “噢,那就好,那就好……”李太后点点头,继续说道:“第三件事,娘真心想问钧儿,希望钧儿也能如实地回答娘,好吗?”

    “当然好啊!娘想问什么?”

    李太后望着大儿子,认真地问道:“从最近钧儿的所作所为上看,娘就想问你一句:钧儿是否有亲政之心?”

    其实这个问题早就讨论过,但当时李太后态度甚是决绝,说出“不到三十岁,休想亲政”这样的话,搞得满朝上下都知道。

    今天,这问题再次提及。

    万历皇帝思绪飞驰,想逃避显然是不可能的,李太后正盯着他呢;可不逃避,让他怎么说呢?

    想了想,还是按照李太后的希望来吧:实事求是。

    所以,万历皇帝如是般回道:“娘,孩儿已经过了弱冠之龄,而且承继大统这十年来,从来没有单独决过大事,一切都在娘亲、张先生和大伴的监督之下。如今,张先生暂离京城,而娘闲下来的时候又将时间基本上都花在王恭妃的身上,孩儿真心希望为娘分忧。因此,孩儿说不想亲政,那肯定是骗人的。”

    “嗯,钧儿还算诚实。”李太后点点头,神态平和,看不出一丝怨怼之情来。

    她接着缓缓言道:“只要钧儿有能力,娘早就想放手享清福去了!可钧儿定要知道,亲政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靠嘴上说说肯定不行。娘今儿个来,就是想明确告知钧儿,娘以后的重心将逐步转到后宫中事,娘会试着逐步放权给钧儿。”

    万历皇帝听了大喜,内心激动不已,恨不得立即跳起来要为自己庆贺一样,他等李太后这句话等到花儿都谢了啊!

    但在李太后和冯保面前,万历皇帝也不敢过早地袒露自己的喜色,他只得尽量克制,然后故作镇定地说道:“多谢娘亲,孩儿一定不会辜负娘亲、张先生和大伴的厚望!誓要全心全意当好皇帝。”

    “好!好!”李太后赞道,“钧儿说得好,但钧儿也要知道,说得好不如做得好,希望钧儿谨慎行事,多与朝臣沟通交流,遇到难以决断之事时定要虚心请教朝臣,千万不要以皇权压人,知道吗?”

    “多谢娘亲的谆谆教诲,孩儿谨记于心!”万历皇帝信誓旦旦。

    李太后微微颔首,又说道:“钧儿,还有一件事,娘听说六科廊言官要集中弹劾你弟弟,此事你准备如何应对?”

    一提此事,冯保竖起耳朵,感觉一下子精神倍增。

    而对此,因为万历皇帝与朱翊镠已经沟通过,所以几乎不假思索地回道:“娘,弹劾谁是言官们的责任与权利,这个孩儿没理由干预,更没理由强行阻止,但弹劾的奏本一旦送到孩儿的手里,孩儿可以选择留中不发嘛。娘放心,孩儿一定不会让朝臣为难皇弟。”

    冯保听了暗自喜悦。

    可李太后听了却摇摇头,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

    ……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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