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现代都市科技王座TXT下载科技王座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科技王座全文阅读

作者:急冻人     科技王座txt下载     科技王座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85章 两条腿和四个轮

    “师长,军分区急电,说果根县城还在县委手中,让我们立即带一个团驰援,务必要守住县城。”

    耿峰和军分区精锐警卫营一连连长冯爱国两人,正在新城工业区旁的孟宏渡口查看地形,商量如何修建工事。忽然守在吉普车上的作战参谋跳下车,朝两人飞奔而来,大声传达军分区命令。

    “什么?果根县城还没丢?”

    耿峰、冯爱国两人大喜,立即拔足飞奔,冲到吉普车旁,抓起放在座位上861步话机的送话器,放到嘴边吼道:“总部,总部,我是耿峰!果根县城还没丢么?”

    “是的,据韩参谋汇报,县委杨书记得到我们通报后动作果断,立即将县大队集中在县城。同时让莫政委掌握部队,并伺机抓捕彭得胜一干人。然而莫政委手下有人暗中把情况告知彭,于是对方先发制人。莫政委带出仍忠于他的部队,撤退到了县城,与县大队合兵一处,目前双方正在城门激战。据韩参谋观察,双方的战斗意志都不太高,不知是否都是本地人,怕误伤群众的缘故,彭得胜一方放了两炮之后就没有再使用重火力攻城。忠于他的部队也没有旺盛的战斗意志,冲了两下没夺下城门,就依托城外的房屋、田坎、土坡为防护,跟城头对射。以此判断,他在一两天内,无法夺取县城。总部据此命令你部,以警卫一连为前导部队,调一个团的民兵增援果根县城,最低要求是守住县城,如有可能,则将叛军击溃,解除果根县城之危!”

    可能是果根县城暂时没有丢失的危险,对面在步话机里解说得很详细,将前因后果、以及给予民兵师的命令说得一清二楚。

    “明白!”耿峰、冯爱国两人喜不自胜,当即大声领命。

    军分区与隔壁东北军区以萨尔温江为界,过江全靠船只摆渡。主要渡口一共有两个:一个是上游二十公里的芒腊渡,距大学城约三公里远,与前往康卡的公路相连;另外一个就是眼前的孟宏渡,上岸后距军分区饲养基地仅两百多米,向北不到一公里,即是新城工业区。

    这样两个地方都没有桥可以通行,全靠渡船往来,要守住并不需要多少兵力。

    但是对方如果在对岸开炮,则肯定会落到大学、工业区内。最后即便是达到了阻击敌人的目标,这两个重要的地方也可能毁于双方交战的炮火之中。

    两人头痛的也就是这个。

    此刻听说果根县城还没丢失,两人兴奋至极。

    人都是自私的。

    说句不太好听的话,相比较于稀里哗啦把自己家打坏一些坛坛罐罐的心痛,跑到别人地盘上开战,他们还更加无所顾忌一些。最后即便双方把果根县城打成了一片废墟,耿峰事后也不过唏嘘几句而已。

    “快!快,叫工兵过来马上架桥!冯连长,就请你部先坐渡船过江,我再加派给你一个连的民兵。其他大队人马等桥架好以后,我会带着他们随后跟上来!”耿峰当机立断,立即发出指令。

    “是!”冯爱国立正行礼。

    当初为了防止工事尚未修建完毕之前,被敌人趁虚突破,警卫一连与集结起来的民兵被分成了两部,分别紧急赶往芒腊渡与孟宏渡。在孟宏渡,冯爱国手里只有两个排七十余人,远不足一个连的兵力。

    可是军情如火,为了避免出现意外,冯爱国顾不得收拢部队,就带着三排、四排,以及几名通讯员、副指导员,会合耿峰交给他的一个民兵连,冲向了渡口。

    此前情况不明,为怕敌人骤然抵达,抢夺船只,两岸所有的渡船都被强制命令收拢在了军分区这边,一共有一大两小三只木船。

    “这位连长同志,你带人在这边接应,我先带警卫连先行渡江,观察敌情。等我上到高地,给你发出信号,你再带领所有人过江。”冯爱国脑子里早已盘算好,一到码头,就不由分说下达命令。

    “是!”

    贺援朝立正领受命令。他知道民兵没有接受过正规训练,如果骤然遇敌,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真正该如何打仗,他自己都心中没有底,与其争功,还不如听这位冯连长的话,让警卫连先行渡江排除掉危险之后,再让民兵过去更安全。

    他环视了一圈,为求稳妥,没让民兵连傻等在码头。而是下令以排为单位,分散躲在几个小土坡后面。这样即便敌人真的突然出现在对面,大家也不会暴露在无防护的地域,被对方当靶子打。

    码头附近响起阵阵口令,警卫连的人在耿峰带领下,依序上船,这边民兵连也在贺援朝指挥下躲到小土坡后面。

    民兵们虽然不及正规军,军容军纪并不逊色。

    虽然很多人都满脸紧张,动作也有些僵硬,但是还是严格遵照班排长的命令,忙而不乱,迅速向土坡后转移。

    负责架桥的工兵不理他们,径自在码头周围考察地形,以确定在什么位置、如何架设桥梁。

    而在江岸上方,也传来战靴踩踏地面的奔跑声、数百上千人喘气发出的声响、枪支碰撞的铿锵声、各级指挥员的口令声、哨子声,还有工兵指挥建筑车辆启动的发动机咆哮声,等等各种声响像开了锅一样,响成一片。

    突突突突。

    冯爱国带领的警卫连才刚刚登船,船夫用撑杆把船撑离码头,就听到几十米的头顶上,传来一阵发动机声响。

    贺援朝仰头看去,只见黑烟飘散处,现出一辆吊车,正小心翼翼顺着水泥坡道,准备下来。

    孟宏渡、芒腊渡是连接军分区与果根县城最重要的交通要道,为了方便运送物资,码头也经过水泥改扩建,车辆可以通过一条之字形坡道,从江岸下到五六十米的码头。

    事实上下面这个码头,也只在冬天才能用。

    每年一到春天雨水开始增多,江面就会逐渐上升。每个之字形拐角,就是一个季节最合适的江面高度。等到夏天降雨最多的季节,江面可能涨到据现在三十米高,也就是从上往下,之字形水泥坡道的第一个拐角处。那里,也就是夏季的码头所在。

    在这辆吊车后面,一辆满载着钢架的卡车也探出了车头。等吊车转过拐角,司机也踩一脚刹车,然后放开,等车辆下滑一两米又赶紧再踩刹车,就这样慢慢磨蹭着下来。

    在这辆卡车后面,又跟着一辆卡车,然后再一辆……

    他们本来就是准备协助在江岸修建堡垒,各种建筑机具、器材物资准备充分。听说要架桥,立即就把吊车等设备开了下来。

    当渡船划出去五六米,吊车也到了码头,放下支撑柱,转动吊塔。

    冬天的江面很窄,孟宏渡这里仅有二十来米,水流也不急。不过几分钟,渡船便快到对岸。

    这时第一辆运送钢架的卡车也下到了码头,缓缓停在吊车前面。

    工兵们爬上卡车,将吊塔垂下来的钢缆绑在角钢之上系好,然后吹动口哨,挥舞红旗指挥吊车将钢架吊起,缓缓转动方向,将其吊到地上。

    贺援朝看看那边正从渡船上飞身而下的警卫连,再看看这边的架桥作业,眨巴眨巴眼。

    其他人也没看过工兵架桥,都好奇地探出身子,呆呆地看着这边。

    “这钢架是用来修建堡垒用的,太短了不能直接架桥。至少要四段,才有足够长度!”一名扛着少校军校的工兵指挥官,高声喊,指挥吊车将更多钢架吊放下来,然后一众工兵涌上去,用拇指粗大的螺丝,将分段的钢架固定,拼接为更长跨度。为了保证钢架强度,连接处又加了两层钢制扣件,对其加强。

    几个工兵蹲在江边,根据三艘船的吃水深度、高处江面的高度,画着草图,紧张地计算了一番,然后便将草图交给了等待的其他工兵。

    “为了架设浮桥,这几艘渡船我们征用了!”

    贺援朝看到渡船返回,正准备让一排二排登船,却被那名少校挡下来,宣布将这三艘渡船征用。

    “可是我们还没过江……”贺援朝嘴巴张了张,那名少校瞟了一眼他的预备役肩章,什么也没说,就又返回身继续指挥作业。

    贺援朝脸上涌上一阵热潮,又羞又怒。

    他明白,对方是看不起他民兵身份。对方好歹是个少校,他预备役衔也才上尉,换到现役还要降一级,实际只是个中尉,排级军官而已。对方都懒得跟他仔细解释,直接利用身份强压下来要求他服从。

    “少校同志,我是民兵一连连长贺援朝。我们连接到的命令,是马上驰援果根,这是耿师长的命令!你们征用了渡船,我们就无法渡江!”他强压怒气,尽可能心平气和地跟对方交涉。

    “架桥的命令也是耿师长下的!”被他抬出耿师长的名头,那名少校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抬手,让他们先用船。

    等民兵连分两批度过江,贺援朝从对岸看过来,只见这边的钢架也才刚刚完工。由四段焊接起来的钢架,长近三十米,下方还有两个四十厘米左右的扁平的钢框,如同桥墩将钢架托起。

    当民兵连顺着这边之字形坡道上到江堤,从上方俯瞰,那名少校正笑眯眯地跟返回去的几个船老大说着什么,然后让身边的警卫员从公文包里取出厚厚几叠钞票。那几名船老大欢天喜地地接过钱,就主动配合着工兵,将渡船船舱上方的顶棚全都拆掉,只留下一个平平的船身。

    随后,几名工兵跟船老大们撑着没了顶棚的渡船离开码头,向江心划去。

    “他们这是打算用这三艘船为桥墩,把钢架托在江面啊!动作挺快的。”

    从冯爱国率领警卫连出发,到民兵连全体渡江完毕,总共费时不到半个小时,工兵连就已经焊好了钢架,开始正式架桥。贺援朝在山头看得啧啧称奇,虽然还想继续看下去,可是重任在肩,只能遗憾地放弃。等队伍集合完毕,便带着全连匆匆上路,顺着大路向果根县城方向跑步前进。

    果根也有水泥厂,可是他们显然没有把水泥用来修路。这条直通县城的交通要道,虽然为了汽车通过拓宽了一下路面,稍作了一下平整,但依然还是土路,路面也算不得多平,有些车辙压过的痕迹还有些积水,都形成了小小的水洼。

    一百多号人在这条路上跑起来,踩得灰尘漫天。大家才跑了不到一公里,就全都变成了灰头土脸的样子,步伐也慢了下来。

    军分区说是与东北军区一江之隔,实际只是跟果根县的兴旺区相连。

    从兴旺区到县城所在的西山区,还要向东绕过小中山、芒岗,顺着芒岗河、硝塘河转向南,连续翻越海拔两千米的火石山、海拔一千八百米的忙嘎山之后,再折向东,才能到达。

    这条路全程约一百二十公里,别说民兵一脸人人负重超过二十公斤,无法轻装前进。就算没有这么多的负重,从没接受过越野训练的民兵们,也没有这个能力一口气从孟宏渡跑到县城。

    以贺援朝估计,他们能够在明天晚上到达县城,就算是不错了。

    至于冯爱国带的警卫连,他们一路上就没看到过,只有路上新鲜的脚印证明他们才从这里经过。

    这条路是通往军分区的交通要道,他们于路看到了络绎不绝往军分区去的果根群众。他们大多数是过去打工,也有些群众挑着装满蔬菜、瓜果、鸡鸭的担子,准备运到军分区贩卖。果根这边一来没有足够消费力,而来还在执行人民党总部的政策,不允许搞个体经济,抓住就东西没收、接受批斗。所以这边的老百姓都是偷偷自己种、自己养,然后把东西拿到军分区卖钱。

    山区闭塞,消息还没传到这边,他们并不知道县城那里早已打起来了。

    但他们看到在路上急行军的民兵连,一点惊讶的表情也没有,反而友好地向他们挥手问好。

    老百姓心中自有一杆秤,谁对他们好,即便嘴上不说,但大家心中都很清楚。

    相比较起来,他们还宁愿是归于军分区治下。所以这些“花衣裳”兵是来拉练,还是有其他什么打算,老百姓们根本不在乎。说不定有人还心中暗自高兴,巴不得他们把果根占下来,这样他们就不用偷偷摸摸做生意了。

    民兵连每行军一个小时,就停下来休息一刻钟,就这样大家也是气喘吁吁、疲惫如死。

    从下午两点一直走到傍晚,全连才走了五十里,也就是二十五公里,连四分之一都还没走到。可所有人都已没了力气,水壶里的水也都喝光了。要不是干部们及时制止,他们恐怕早已把沉重的防弹插板、防毒面具、野地帐篷之类感觉没什么用处的东西都给扔掉了。

    到现在,他们还是没看到警卫连的影子,有些民兵都在猜测双方是不是在什么才岔路错过了。

    在他们看来,他们已经拼了老命,警卫连就算比他们快,也不至于一个跑得慢的都没有。按常理来说,一个集体里面总会有一些拖后腿的家伙,像炊事兵、文书什么的,不可能也像战兵一样接受那么大强度的训练,总该落下一个两个的,怎么会一路上一个都没看到呢?

    “连……连长,我们就在这里找个空……地就地扎营吧!”副连长汗水从头上像水一样往下淌,整个领子都被汗湿透了,叉着腰向贺援朝请示道,“同志们实在跑不动了,再这样下去,恐怕还没到县城,就先累死几个人了。”

    “那……好,先,就找个空地,把帐篷搭起来!”贺援朝也有些吃不消了,擦着下巴上怎么擦也擦不干净的汗水,气喘吁吁道。

    他们这些从正规部队转到民兵的指战员,在脱离了正规部队后,训练强度与在部队上相比,大不如前。

    尽管基本的训练还在保持,但跟正规部队的战士已没法比,体力也在逐渐向着民兵靠拢。

    二十五公里越野,即便是全副武装,过去在部队上也就三个小时上下。

    可现在他们从两点一直跑到七点,天都黑了,才跑完这段路。而且所有人体力都已耗尽,明天肯定不可能再保持急行军状态。贺援朝心中有些焦虑,以这样的速度,他们何时才能到达县城?

    嘟嘟!

    正当贺援朝派人搜索周围,寻找扎营地点的时候,就听到来路上响起一阵汽车喇叭声。随即,一道道车灯划破黑暗,随着道路起伏晃来晃去。

    这是哪里来的车队?

    贺援朝心中狐疑,强撑着站到路边,找到一处高地举起望远镜向车灯亮起的方向望去。

    “我们的车队,是我们的车队!”

    他被晃眼的车灯照得看不清车队标志,但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民兵们已经兴奋地一跃而起,向着那边欢呼、招手。

    车队快速接近,可以看到所有车都大模大样打开了车灯,就像是在自己的地盘上。

    嘎吱!

    一辆吉普车在贺援朝所站的小丘旁停了下来,一名军官从车上跳下来,仰头看着目瞪口呆的贺援朝,嘲讽道:“我说让你把渡船让给我,你还抬出耿师长来压我,非要抢着渡江。结果怎么样?你们小胳膊小腿跑了一下午,才跑了这么点路,还把自己累得像条死狗!我们用两个小时搭好浮桥,坐上车一个小时就追了上来,还不如就在江边等着!切,真是不识好人心!以你们这两条细腿,我看跑到死也来不及赶上战斗了。怎么样,要不要搭我们运送器材的车队?我送你们,保证今天晚上就到达县城!”

    这名得意洋洋的家伙,正是那个在江边指挥搭建浮桥的少校!

第186章 叫他起夜

    “妈妈的,早知道你们桥搭得这么快,有车可坐,我吃撑了搞什么强行军!早他娘的在江边上舒舒服服地睡大觉了,等睡起来,坐上车,一轱辘就到了县城,下车就能投入战斗,哪里会累得像条死狗!”

    挤在吉普车里一边给大家分发香烟,一边骂骂咧咧的不是贺援朝,而是警卫一连连长冯爱国。

    他们比贺援朝的民兵连好许多,足足多跑了十公里。

    不过这一点也没什么骄傲的。

    等载着民兵连的车队追上他们,见到的同样是一群吐着舌头、嘴唇干裂的死狗,差点连爬起来跟他们打招呼的力气都没有了。幸好车灯照出了他们身上熟悉的数码迷彩,才没让大家把他们当做敌人。

    贺援朝等人在车上休息了一会儿,恢复了几分精力,一道又搀又扶把警卫连连拖带拽送上了车。

    “你那个时候干劲那么足,我让你等,你肯听吗?有些事啊,只有吃一两次亏,才会相信人家是一片好意!”工兵营少校高元奎白了他一眼,悠然地吐出烟圈,把他话堵了回去。

    “好好好,是我把你一片好心当做驴肝肺,行了吧!”冯爱国气总算喘匀了,捏着酸痛的大腿,没好气道,“我记得当时你可没说过让我们等你架好浮桥,再坐你们的车上路?”

    “我跟你部下说了,想着让他通知你,可他不听!”高元奎恬不知耻地把功劳归到自己身上,猛然一拍司机,“小心,前面有条沟!晚上开车别像赶着投胎似的,这边的路又没我们那边好,当心栽沟里!”

    说着,拿起车上的步话机,通知后面车队:“后面的慢点,这里有条一米多宽的沟,车队慢速经过。陈强,你留下一辆车把这个沟填平,好让后面的大部队顺利通过!”

    “明白!周宏伟,你留下处理这个沟渠!”步话机里,响起车队指挥的声音。

    “妈的,怎么又是我!前面两个沟就是我填的,刚刚追上来,又叫我去填坑!”步话机中传来那名干部的牢骚。

    “谁让你喜欢挖坑!”车队指挥调侃了一句,宽慰道,“好了好了,这个沟填好,下一个就叫五班去填。”

    他们工兵干的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的先导工作,如果不做好辅助支援工作,后面的大部队哪里能畅通无阻。虽然这工作又苦又累,也没什么成就感,可是总得有人去做,大家也只能苦中作乐,平时在嘴上讨点便宜。

    好在功劳上级都看在眼里,工兵虽然很苦很累,但是待遇不错,升迁也很快。像军分区第一个营级单位就是工兵营,艳羡了多少兄弟单位主官,所以大家士气还保持得不错,就是嘴臭的习惯怎么也改不了,经常得罪人。

    有车坐果然不一般,尽管道路不熟,又是夜间行车,车队整体速度保持在二十公里上下,还时不时停下来清除障碍、维修道路。可四个轮子就是比两条腿强,车队行行复复,还是在凌晨两点一刻,到达了果根县城北门。

    县城内静悄悄没有一点声息,听不到枪炮声,也没有人声。只有不远处人家养的狗,被车队惊动而狂吠起来。

    如此静谧的环境,哪里有什么激战的感觉。

    城上看不到灯光,除了城头挂着的几盏电灯照亮了城楼,周遭全都一片漆黑。城墙黑乎乎地笼罩在夜色里,只能看到隐约的轮廓,整座县城就像是一个巨兽藏在阴影里,大张着嘴等待猎物****。

    车队在距离县城一公里外就关掉了车灯,停了下来。

    警卫连哨兵跳下车,按照平时训练主动散开,探察周遭情况,占据高地实施警戒。冯爱国、贺援朝,以及高元奎则下了车,找到一个几米高的小土丘爬上去,借着蒿草掩护,举起望远镜向县城方向望去。

    “怎么什么动静都没有?这里真的是在打仗?没有枪声,没有炮声,就跟平时没有两样嘛!”高元奎虽然军衔更高,可不是野战部队,看了半天没看出名堂,放下望远镜纳闷道。

    “不,城门关着,城头也用沙袋堆了几个简易工事。从细细的管子可以看出来,工事上架着机枪,那隐约可见圆圆的东西,应该是钢盔,说明沙包后有人。只是他们很小心,钢盔也涂着不反光的油漆,所以看不大清楚。”贺援朝比他强多了,一下子就看出许多异常之处,压低声音道,“城上能够看到走动的身影,这应该是哨兵。不过为了避免成为敌人的靶子,所以没有点灯。说不定城下还有暗哨。”

    “小子不错嘛,当民兵可惜了,有没有兴趣到警卫连来?”冯爱国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补充道,“虽然这里有戒备,不过人并不多,充其量不到一个连。而且我们一路过来也没碰到溃兵。因此我判断,县城还在县委手中。我建议先向上级汇报,再决定是直接进城,还是其他打算。”

    “我就是个修路的,你别问我!”

    “同意!”

    高元奎不发表意见,贺援朝也想不出更合适的办法,都同意先向军分区汇报情况,再由上级决定行止。

    冯爱国悄悄摸下去,返回到吉普车那边。

    过了一会儿,他满脸兴奋地返回,找到还在小丘上观察情况的高元奎、贺援朝,对他们说:“刚才我跟指挥部联系上了,汇报了情况,并且提了一个建议。指挥部在思考之后,同意了我的建议。待会儿城里会出来人,然后高营长和贺连长就跟他们进城。”

    “那你们呢?”贺援朝问道。

    “我们……,嘿嘿,准备趁彭得胜没有防备,打算过去敲他一家伙。看看这个人民军中有名的猛将,到底有几斤几两!”冯爱国一翘下巴,傲然道。

    作为人民军最早起家时期的主要军事干部,彭得胜战功赫赫,是公认最能打的一个。

    冯爱国加入人民军稍晚一些,那时彭得胜已经是根据地内家喻户晓的知名将领。起初他对彭得胜还有些敬仰,可是跟在关飞手下时间一长,习惯了关飞的指挥风格,他便觉得彭也不过如此,只是因时就势,成就了他的名气。其实际指挥作战的水平,或许还不及连长厉害。

    等到军分区成立,部队扩编之后逐渐正规化,他的指挥水平提升很快。尤其是这一两年接受了许多自制的新武器、新装备之后,他的眼界更开阔,看人的眼光也更高。经过几次内部大比武,他对部队的实力有了更为清晰的判断。

    在他看来,除了司令是真正战无不胜的名将,军分区内也是藏龙卧虎。随便哪一个拉出来,都不见得比人民军内那些老牌将领差。

    对于彭得胜,他早已没了崇拜之情,实际上还为关飞排名一直在其之下而感到不平。他心中时常跃跃欲试,想跟这个人民军内第一战将过过手,试试他敢排名在关飞之前,到底有几分货色。

    刚才在电台中,他汇报完情况,就表示由于部队进军神速,彭部肯定没有想到军分区援兵会如此快就赶到,防御多半不会很严密。他想趁这个机会,带警卫连过去狠狠给对方一家伙,不求获胜,只是骚扰,看看有没有便宜可占。

    指挥部在听过他主动请战之后,同意了他的计划。

    想到终于有向这个著名元老将领讨教的机会,冯爱国感到身上的血都沸腾了起来,精神极度亢奋。

    彭司令员,就让我这个小连长,来好好领教一下你的厉害吧!

    按纳着心头激动,就着城头灯光,他看到北门悄悄打开,韩参谋与一个中年女人、一个五十出头的军人向这边疾步行来。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七八个持枪的军人、便衣武装人员,估计是保护他们安全的警卫人员。

    他们一行人没有打手电,摸着黑深一脚浅一脚走到小丘几十米外,埋伏在路边草丛中的三排突然跳起,迅速将他们围在核心,齐声低喝:“不许动!”

    排里几名拳脚功夫好的尖刀,迅速打掉了两名企图反抗的军人手中武器,一个漂亮的锁喉动作,将他们制住。

    韩参谋被人按在地下,又不敢大声喊叫,只能压着喉咙叫道:“我是自己人!这几位是县委杨书记和常副司令员,你们动作不要太粗暴!”

    看到他们被缴了械,已经失去了反抗能力,冯爱国才跟高元奎、贺援朝从暗地里走出来,迎了上去。

    “你们是军分区的人?这是什么意思?你们要对自己人动手吗?”

    那名中年妇女泼辣得很,虽然被战士拧住胳膊,还是奋力挣扎,破口大骂。见到从暗地里走出来的冯爱国等人,一看他们的军衔标志,就对着其中军衔最高的高元奎怒目而视。

    “抱歉!现在情况不明,我们必须要小心一点。给各位带来的不便,还请见谅!这不是区别对待,你们没看我们把韩参谋也抓起来,进行搜身了吗?”冯爱国越过高元奎、贺援朝上前一步,向他们敬了个礼,不是很有诚意地道歉之后,问抓住他们的战士,“已经确认他们身上没有武器了吗?”

    “报告连长,已经仔细搜过,确认他们身上没有其他武器!”三排长向他敬了个礼,报告道。

    刚才事情来得太快,这些人忽然遭到伏击,被缴掉武器,又被拧着胳膊抓起来,他们又惊又怕。在看到这些军人穿着军分区特有的迷彩服之后,怕是不怕了,可满腔怒气又涌了上来,一时气急之下,杨燕兰忍不住破口大骂。

    此刻经过冯爱国道歉解释,尽管他的语气并不怎么真诚,但想想刚才韩参谋的确也是被反剪双手,搜走了身上的手枪,直到现在还没放开,她心中的怒火也得到稍许平息,反唇相讥道:“武器收走了,现在可以把我们放开了吗?”

    “放开他们!”冯爱国让战士们放开手,然后朝韩参谋敬了个礼,“韩参谋,我这是遵照战地条令执行命令,有得罪之处,还请莫怪。另外我还要遵照条令问一句:你没有被他们挟持吧?”

    “冯连长,我没被挟持!我也不会怪你,身处不明情况的陌生地域,你这么做是对的。”韩参谋先回答了最关重要的问题,然后揉揉被捏得生痛的手腕,转转胳膊,顿足苦笑道,“早知道我就一个人先出来,跟你们接洽好了再带你们进去。你可知道,杨书记和常副司令听说你们来得这么快很是高兴,亲自出来迎接,却被你这样粗暴对待,这真是……嗨!”

    “条令就是条令,我如果不照着执行,司令的板子就会落在我身上。所以,实在是对不住各位了!”冯爱国歉意地笑笑,向杨燕兰等人又敬了一个军礼,以作赔罪。

    “算了,就像是冯连长所说,条令就是条令,我也没什么好埋怨的。”杨燕兰能屈能伸,忍住气大方地伸出手,“重新认识一下,我是果根********杨燕兰,你们是关司令派来的吧?请问您是?”

    冯爱国再次敬了个礼,然后双手伸出,热情道:“刚才真对不住,我是警卫营一连连长冯爱国……”然后一指身后的高元奎两人,分别介绍道,“这位是工兵营营长高营长,这位是民兵连连长贺援朝。我们是第一批赶到的,后面还会过来一个团左右的援兵。”

    “还要过来一个团?”杨燕兰脸色阴晴不定,勉强笑笑,“用不着来这么多人吧?彭得胜手下拢共就一千五六百人,被莫政委拉过来四百来人,他剩下的部队也就一千出头。我看你们这里就有将近三百人,加上我们的人,守城是绰绰有余。最多再来一个营,就足以平定这次叛乱了。”

    她很清楚,军分区可没有空架子部队,一个团就有一个满编团,跟东北军区所有部队加起来也不相上下。如果这个团赶到,军分区的兵力将彻底压倒东北军区,占据绝对多数。

    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

    彭得胜刚刚叛乱的时候她很慌张,能抓住一个稻草也不肯松手,因而主动向军分区请援。但随着战局逐渐明朗,彭得胜已经明显无法夺取县城,她也没了初期那么害怕。

    军分区别说派了一个多团过来,就是有一个连,她都能保证守住县城。

    现在看到军分区派来这么多人,她反而紧张起来,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意图。会不会反客为主,借机并吞东北军区?

    可是形势比人强,哪怕对方真是这么打算,她也无可奈何。

    她连彭得胜反叛都无力对付,更何况是比彭得胜更强大数倍的关飞。如果对方实在要强占果根,她最多只能怒斥一番,然后要么认命,要么挥泪黯然返回总部,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对于她的婉拒,冯爱国脸色一板,严肃道:“不!杨书记误会了,如果是对付彭得胜,我这点人就足够了。但是根据我们今天航拍得到的情报,偭定军已经出动了!从照片和影像资料判断,至少有三千名偭定军离开了滚弄,大部步行,少部乘坐车辆正向清水河而去。我们后来派出的侦察机飞出去就再也没回来,指挥部判断敌人一定是出动了空军,把侦察机打了下来。虽然没了确切情报,但从滚弄到清水河直线距离只有二十公里,驻扎在清水河防线的一个旅又是彭得贵的部队,所以如果没有意外,他们此刻已经全面接管了清水河防线!”

    “什么?”

    这次不只是杨燕兰,就连常副司令等人也是霎时脸色一片苍白,完全失去了血色。

    清水河防线犹如锁住果根大门的一把门锁,清水河防线在,果根就安如泰山。

    一旦清水河防线失守,则整个果根就门户大开。从清水河到果根县城,除了一条一千六百米的山脉和沿线几座两三百米高的山丘,再无其他天险可以阻挡敌人进攻。

    如果说彭得胜叛变只是措手不及,有军分区帮助还能平定下来。那么偭定军接管清水河防线就好比一把重锤当头敲下来,以东北军区的微弱兵力,全盛时尚且守不住,更何况刚刚发生过内讧、元气大伤的现在。

    东北军区完了!

    冯爱国看着这群听到偭定军进攻就六神无主的人,微微撇了撇嘴,然后礼貌道:“你们中有清楚彭得胜部驻地附近情况的人吗?如果可以,请现在就派给我。”

    “你要做什么?”杨燕兰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不能置信地反问道。

    他才几个人,难道就想去偷袭对方?

    “我想带人去给他放放炮仗,提醒他该起夜撒尿了!”冯爱国露出雪白的牙齿,狞然一笑。

第187章 连长VS司令(上)

    一九八零年,十二月二十一日凌晨三时许。

    深沉的夜幕笼罩大地,冬日的山野里虫豸绝迹,大多数鸟雀也已在巢**中沉睡,唯有蝙蝠还在空中翻飞,寻找吃食。高处的数从内,不时可以听到猫头鹰发出的咕咕声响,偶尔还能看到它们从枝头直扑而下,捕捉山鼠的肥大身影。

    果根县城西约三公里外,一支全副武装的六人小队,形成一前一后的两个三角箭头队形,借着起伏的地形,半佝着身子从一个土丘,迅速移动到另外一个土丘。蒙着迷彩布套的凯夫拉头盔下面,所有人都戴着只露出眼睛的黑色头套,在夜色中不形成丝毫反光。

    他们的动作很快,从一个山丘转移到另一个隐蔽点仅有数秒,配合身上的作战迷彩和浓重的夜色,哪怕是在近距离,也最多只能看到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距离稍微远一点,几乎就看不到这里有人在活动。

    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他们在奔跑时,脚下战靴都是前掌先落地,并且在接触地面的那一刹有一个向上回收的动作,脚跟都不碰触地面,以减缓落地时的冲击力,避免发出巨大的声响。

    不过即便是在快速移动中,他们也保持着高度警惕。

    每个人都用右手持枪,左手托着护木,枪托抵靠在肩头,枪口保持着与运动一致的方向,并按照各自在小队中的前后左右位置,略微偏移,形成一道扇形。所有人的食指都搭在扳机护圈上,以保证奔跑时不会误触扳机走火,而同时又能在发现情况时立即扣动扳机向目标射击。

    在搜索小队通过两、三分钟左右,另外一只数十人的队伍紧跟着他们的步伐追了上来。他们的装束与前面的搜索小分队完全一致,也用头套遮住了面部,行动的时候也很小心,奔跑的时候也很注意不发出声音。

    只是他们人数众多,即便是再小心,跑起来还是造成了较大声响。数十米内的人,只要没有睡着,都能听到许多人奔跑形成的嘈杂脚步声。

    一群人冲到一座几米高的小土坡后面,最前面一名手持五四手枪的军官双膝微曲,半蹲着举起左手,手肘向外,小臂向上伸直,手掌并拢,掌背对向身后。

    看到他的手势,其他人迅速停下,作出警戒姿态,等待新的命令。

    冯爱国扑到土坡上,双足蹬地,快速爬到坡顶,小心地只露出一个脑袋,举起望远镜,搜寻前面的探路小队。副指导员侯平在他身后,也爬到他身边,跟他一起用望远镜搜索。

    他搜索了一圈,身边侯平轻轻用手肘碰了他一下,向侧前方指了指。

    他迅速转动镜头,很快在八倍军用望远镜头中,发现了几点在土坡间跳动的微弱磷光。这些磷光涂在搜索小队领子背后,正面无法发现,但后面的大部队,却能通过磷光找到他们所在位置。

    磷光很微弱,几步远就看不见了,只有端着望远镜有目的地搜寻,才能找到他们。

    如果有人眼神特别好,看见了这些跳动的磷光,只要不是经验丰富的老兵,寻常人多半也会将之当做是山间鬼火。

    好小子,跑得真快!

    冯爱国心中默默地赞叹了一身,对他们又是欣赏,又为手下有如此强兵而感到骄傲。

    搜索小队任务艰巨,能不能隐蔽快速探出可通行道路,决定了整只部队的安全,所以心理压力非常大。并且他们为了不惊动敌人,奔跑的姿态要求极为严苛,动作并不符合人体自身机能,还要急速接近敌方阵地,体力消耗特别快。

    别看区区一两公里的距离,却是平日里全锤百炼方有眼前的成效。一般人照他们的动作来跑,不是抽筋就是体力耗尽,根本不可能完成。

    冯爱国没有马上带队继续跟上去,而是仍旧伏在坡顶,用望远镜从搜索小队头上越过,看向他们右前方数百米处,那条斜长的山丘。

    偭定北部与云南一样,同属于青藏高原的一部分,境内山峦纵横,少有平地。

    果根地区同样是被群山包裹,境内百分之九十都是山。即便是县城所在,也只是一个山间盆地,完全平整的地方仅有一小块,以西北-东南方向为底边,呈三角形状。

    另外还有从周围山脉相夹的一些长条地带,算是可耕作的平地。

    之前询问常副司令等人,他知道彭得胜部在率攻不下之后,当天色减晚,便退向东南,在距县城约四公里外的一座小山上驻扎下来。看样子彭得胜还是很小心的,没有狂妄自大到就在城下宿营,而是选择了容易防御的小山作为依托,构筑起很有层次的防御体系,以免被城内趁夜偷袭。

    虽然常副司令只画了一个草图,并没有精确的地形,甚至方位、山脉的形状还有些变形,但他借助用以分说位置的湖泊、山脉等几个标志性参照物,还是一看就明白了那是哪里。

    因为具体的地形,冯爱国在军分区制作的沙盘和大比例军用地形图上,已经记得非常清楚。虽然从来没来过这里,加之天色昏暗,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可他仍能准确找到彭得胜部所驻扎的位置。

    彭部距离县城只有几公里,这点距离用望远镜就能看个一清二楚。常副司令等人用手指在地上很详尽地画出了他们设立的营地位置、几个警戒哨位所在,集中在县城东南一条大体呈弧形的山脉上,并没有在二十米外,与山脉相邻的一个小山头派出警戒哨。

    这个小山头尽管并未与山脉相连,中间有二十米许的缺口,但从形状可以判断,属于这条山脉的余脉。并且越过一段十来米的断处,又与与后方另一条山脉相连,逐渐拔升,绵延数十公里,一直延伸到大青山峰顶。

    而搜索小队前方数百米那条东北-西南走向的条状浅丘,就是那条跟小山头只差十来米就相连的山脉。

    谁知道彭得胜会不会在夜色降临以后,又悄悄派出一支小部队,放到这里,作为左翼掩护。就算上面没有部队,从警戒角度出发,在山头放一个观察哨也是应有之意。只要彭得胜还没有麻痹大意到失去应有的警惕,就应该会在这里留个夜间哨位。

    所以他没有急着带领部队跟上去,而是先在后方,远距离观察一下,看看随着搜索小队接近,山上是否有异状发生。

    反正就六七百米,如果搜索小队中伏,他再带大部队上去也来得及。

    他想到的问题,搜索小队显然也想到了。望远镜中,那些跳动的磷光跃进幅度变得小了很多,由起先狂奔快速突进,转入了接敌状态。随着距离山脉越近,小队的动作也越发小心,除了每次转移隐蔽处的动作还是那么矫捷,进入到隐蔽物后面之后,他们都会待上一小会儿,观察一下周围动静,确认是否有惊动敌人,然后才转到下一个隐藏地。

    在等待他们小心接近的间隙,冯爱国回到山坡背后,让警卫员从公文包中找出军分区下发的作战地图。随后让其他人围成一圈,遮住可能的亮光,用随身的微光手电,对照着附近的地形图进行仔细研判。

    搜索小队用了二十分钟,终于来到山脉下方。对这一代地形有了更为清晰了解,返回到坡顶的冯爱国等人,心也不由得抽紧了,端着望远镜,一眨不眨地紧盯着那几点跳动的磷光,和来回不断地搜索山头各处,生怕在什么地方突然冒出枪口发射的火光。

    这个山脉并不甚高,从军分区制作的地形图知道,山脊最高处约两百五十来米,北段较平,两侧坡度从二十度到四十度左右。南段则很陡,坡度基本都在四十五度上下,形似棱状,两侧都很难攀爬。

    故而山脉峰形似刀锋,要在这里派驻部队几乎找不到足够的立足之地。考虑到彭得胜兵不多,主力肯定是集中在小山头东北方的山脉,这里多半不会驻扎部队。哪怕他不放心,最多也就跟在小山头一样放上一个警戒哨,而且很可能是在山脉北段较平坦处。

    代表搜索小队的磷光移动越发缓慢,并且时而被地形遮掩,从视线中消失片刻,然后才悄然出现在另一处。

    冯爱国等人看到,搜索小队分成了两个三人小组,其中一组靠前,顺着西坡慢慢往上移动。而另外一个小组则始终坠后数十米,没有跟他们齐头并进。

    这也是标准的掩护队形。

    在前面一个三人小组向前匍匐前进的时候,后面一个小组就依托凹凸不平的地形,架好枪,随时准备攻击突然出现的敌人,掩护前面小组后退。

    等到第一个小组到位,停下以后,后一个小组才出发,到他们身边。然后第一个小组负责警戒,由第二小组匍匐前进,两个小组就这样交替探路,直到遇敌或是顺利完成侦查。

    在冯爱国等人关注中,两个小组一直缓慢向前,慢慢接近了山脉北段坡顶。

    这个过程中,始终没有发生意外,无论是这条山脉、还是东北方的小山头,都是静悄悄的。如果不是侦察兵动作隐蔽,没有惊动敌人,就是彭得胜没有在这条山脉上放置警戒。

    等到搜索小队顺利登顶,冯爱国总算长出了一口气,提到心口的心脏也回到了胸膛。他抬手擦了一下额头渗出的汗水,发现副指导员侯平也在做同样的动作,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当兵是危险的,谁也不知道哪天会倒在战场上。而侦查兵又是部队中最危险的,他们要负责为部队侦察敌情,经常在缺乏足够掩护的情况下深入敌后,在敌人眼皮底下活动。任何一个微小失误,都可能遭到敌人疯狂攻击,陷入敌人重兵包围,遭受重大损失。

    训练中,冯爱国还可以用平和的心态来看待他们,失误了也不过是严厉斥责,然后重新来过就是了。

    但在真正的战场上,是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的。

    失误的代价,就是生命!

    要知道他们为了行动方便,可是只穿了作战服,就连防弹衣都嫌累赘脱了下来,更没有装备防弹插板。作战服再漂亮,也挡不住子弹。要是他们在接敌侦查时被发现,当敌人集中火力攻击时,能够生存下来的机会微乎其微。

    在侦查小队悄然攀登的时候,虽然是在几百米外,冯爱国还是紧张得大气也不敢出,抓着望远镜的手心里全都是汗。他随时做好了一旦情况有变,就立即率领部队向前突击,接应他们撤退的准备。

    直到看到他们顺利登顶,并且没有发生任何危险,他才算放下心来,擦擦手心,抹去去额头汗水。

    哪怕是身经百战,那种身临战场时的紧张,却始终不变。

    “他们疯了!竟然还要继续侦查那个小山头!简直是无组织无纪律!”冯爱国刚刚放下的紧张,在身边侯平突然违背战场纪律,小声骂出的话音里瞬时又提了起来,立马将望远镜举到眼前,向侦查小队所在的方位看过去。

    他一看,顿时气得鼻孔冒烟。

    果然如侯平所说,侦查小队在登上山脉以后,居然没有返回,而是顺着北坡向下移动。从其方向判断,他们是打算再接再厉,继续前移到前方的小山头,侦查上面是否有敌人。

    简直乱弹琴!

    他敢百分之百保证,彭得胜肯定在小山头放了人,多少不敢说,但最少会有一个到数个固定哨、两到三个暗哨,或许还有游动哨。

    彭得胜毕竟是打老了仗的宿将,又是身处作战前沿,岂会没有防备?

    侦查小队探清山脉上没有敌人,已经是大功一件,可以保证大部队没有顾忌地接近到山脉。然后再考虑摸掉彭得胜派出的哨兵,或者是继续绕后,根据情况判断作出下一个决定。

    这样直接就摸上去,太冒失了!

    冯爱国心头大急,再也顾不得在这里观察形势,一轱辘从坡顶滚下来,就对前来扶他的警卫员、三排长低声吼道:“老黄太冒失了,他竟然想直接摸到敌人哨位眼皮底下去。快,集合部队,跟着我全体出击!”

    说完,就一扣有些歪斜的头盔,率先冲出藏身的土丘,向着山脉方向疾奔而去。

    虽然情况紧急,他也没有冲动到乱来。

    在他带领下,部队还是以沿路的各障碍物掩护,尽可能谨慎地接近目标。当距离山脉南段尚有一两百米的距离时,他还放慢了脚步,以免快速奔跑的声响传得太远,惊动敌人。

    人的肉眼视力,在这种漆黑的晚上,最远只能看出二三十米。在明亮的满月情况下,也只能看到六七十米外的移动目标。知道山脉上没有敌人派出的哨兵,所以他并不担心部队会被敌人发觉,但声音就不一样了,在这种静谧的晚上,一大群人狂奔发出的声响,足以传出两、三百米。

    好在当所有人都已奔到山脉下方,顺着山势折向北行的时候,还没听到小山头上传来枪声。

    最后这段距离,他们更加小心,以班为单位,一个个次第出发,逐渐向前方汇集,最后七十三人都聚集到了山脉北段山脚下。

    这里距离小山只有几十米,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握持枪械的动作也更轻微,生怕自动步枪的金属件碰撞发出声响。

    冯爱国顺着山脚,爬到可以看到对面山头的位置,再次观察情况。

    距离太近了,他这次没用望远镜,都看到了正在接近山顶的绿色荧光。显然侦查小队也不是没有头脑,他们的动作非常慢,每向前爬一米,都要停留许久,动作慢到如果不是盯着一直看,都没发觉他们已经前移了一段距离。

    这个过程中,他们并没有惊动山顶上可能存在的敌人。

    这证明对方也没有太过重视这个山头,也有可能是兵力不够,亦或是没有想到他们会从左侧后摸上来,所以没有在山腰放哨兵,才让侦查小队顺利摸到了接近山顶的地方。

    但在这里,他们全体停下了,而且久久没有前进一步。

    冯爱国一下明白过来:他们发现敌人了!而且敌人距离他们很近,近到有可能就在他们前方几米的地方,所以他们一动不敢动。只要动了,哪怕再小的动作,都有可能惊动对方!

    他立马举起望远镜,越过侦查小队头顶,一寸一寸地向上搜索,随即,在小队前方五六米的一块岩石后面,发现了一个半圆状的东西。尽管没有亮光给予照明,但冯爱国还是从圆形物体前端鸭舌一样的东西,马上明白那是什么——军帽!

    顺着军帽往下,只能看到一团黑乎乎的阴影,完全无法辨识出来那是什么。但有军帽作为提醒,他自然知道,那是一个蹲着或者是坐着的人。

    从帽檐所指的方向,可以知道他正对着侦查小队,说不定现在就正努力睁大眼睛,在看着他们趴的地方。

    侦查小队以非常缓慢的动作,从下方爬上来,慢慢露出一个头还不会暴露目标,但要是整个身子都探出来,那必然会被对方认出来。这就是为什么侦查小队一动不动的原因,因为他们现在连退都不敢退。

    冯爱国迅速倒退着爬回去,在待命的部队中找到狙击手徐振,和他的搭档副射手曹成文,指了指他俩,又指了指他们携带的消音器。两人一下明白过来,立即取下消音器,装到七九式狙击步枪的枪口位置,然后跟着他,慢慢爬到高处。

    侦查小队的位置很不利,上下高度差较大。他们能看到那个暗哨,但有岩石挡着,只露出了一丝头皮。最前面那名侦察兵,也是换了位置以后才从侧面发现他的,但自己也暴露在对方的视线中,失去了攻击的可能。

    而其他人,要想从下向上击毙那名哨兵,几乎不可能办到。

    徐振他们这个位置则不同,所在的地方虽然较低,从这里最多只能看到暗哨的脖子以上部位,脖子以下都被地势所遮掩。但他可以变换方向,避开那块碍事的大石头,从暗哨的侧脸方向进行狙击。

    两人用手势无声交谈了几秒钟,然后就分开。

    徐振就地卧倒,狙击步枪架在一块石头上,缓慢调整呼吸,将那个黑乎乎的圆形套入准心。

    曹成文在他左侧两米外,用跪姿举起枪,对准了暗哨的侧后脑。

    两人调整了一下,徐振首先扣动扳机,曹成文在听到声音后立即补射,“噗”“噗”两声轻响相差仅有零点零几秒,就躲在岩石后面那个黑影身子一晃,然后就带着一阵细微的石子滚动声,消失在阴影里。

    加装消音器的狙击枪声音微弱,山头微风吹过,降低了被人发现的可能性。

    看到那个暗哨消失,侦查小队没有继续前进,也没有后退,还是一动不动地趴在原地。徐振和曹成文则立即上了第二发子弹,再次瞄准那个方向。冯爱国更是指挥摸上来的一班,对准了山顶敌人可能出现的位置,做好了射击准备。

    一秒钟、两秒钟……,所有人都严阵以待。

    没有变化,山头再没有人探出脑袋来张望,也没人大呼小叫,除了山风在耳边吹过,并没有其他任何声响。

    侦查小队再次向前,几分钟后,他们摸到了暗哨藏身的岩石旁边。

    一个侦察兵举起手,向山下挑了一下大拇指,表示没有敌人——曾经在这里的敌人,已经被击毙了!

第188章 连长VS司令(下)

    过了一会儿,侦察兵继续前进,在爬上山头的最后一个坎观察了一阵,然后两个人匍匐着爬了上去。剩下四个人迅速占据角度,做好了掩护准备。

    等了约五六分钟,两个消失在山头的侦察兵又再出现,同时还夹着一个人。

    除了留下一个小组继续留在山头监视情况,另外三名侦察兵带着那个人从山上下来,很快来到这边山脚,得意地将那名被击晕的俘虏扔到冯爱国面前。

    “还有人吗?”警报解除,冯爱国又爱又恨地锤了他们一人一拳,凑到他们面前,用蚊子般微弱的声音问道。

    “北面山脚应该还有一个暗哨,我们如果要干掉他,不可能不惊动对面,所以我们没去动他,也没有必要去动他。从山头已经能彭得胜他们的营地发起攻击了。”一名上士军衔的侦察兵得意地说道。

    “好!等打完这仗,我给你们请功!”冯爱国高兴地拍拍他们肩膀,笑呵呵地说道。

    最后一个暗哨在小山北面山脚,声音就算稍微大点也不怕有人听到了。

    “这是我们画的草图,算是将功赎罪吧!”那名上士从兜里掏出一张纸,递到他面前。

    冯爱国郑重地接过这页薄薄的纸张,为了这张薄薄的纸,他们冒了多大的风险!

    他一挥手,让一班上去,将剩下三名侦察兵换回来。

    主要的侦查工作已经结束,剩下就是怎么打。无论是强攻还是放冷炮,侦察兵都起不到太大的作用,没有必要继续冒险留在上面。一班都身着了全套防护装备,就算敌人突然来查哨,双方对打起来也不吃亏。

    借着人墙掩护,他跟副指导员侯平、三排长张和平、四排长李子文一起,用微光手电照明,对照着军分区配发的地形图、侦察兵们画的敌人阵地草图,对彭得胜部的营地情况开了一个作战会议。

    “硬打是不行的,我们就七十几个人,他们再少也有千来号人,硬拼太吃亏。”侯平首先发言,得到了所有人一致的同意。

    “那就放几炮就走吧!他们连帐篷都没有准备,胡乱睡在岩石缝里、草堆里,分散在一平方公里的山腰,想把他们一锅端肯定是做不到!”三排长提了一个持重的意见,得到了副指导员侯平的支持。

    跑几里路,就为了放几炮,实在太亏了。

    冯爱国有些不乐意,他还想跟彭得胜过过手的。

    可眼前形势,强攻肯定行不通。对方上千号人,就算武器差点,没有防弹装备,可是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一身防弹衣、防弹插板能起多大作用。再说对方重火力虽然不多,也是有重机枪、迫击炮的,要是被对方反推回来,把他们吃掉那才是倒了血霉了!

    “好,就照你们说的,咱们放几炮就走!不过不只是迫击炮,咱们不是有枪榴弹吗,都用上:迫击炮打山头,枪榴弹对着山腰这几个目标攻击,把声势闹大点,热热闹闹跟彭得胜打声招呼!打完一轮咱们马上就跑!”冯爱国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同意了他们的意见,不过想要大闹一场的想法还是不变,准备来个枪榴弹洗地。

    “依你!”

    冯爱国没有硬来,想把声势搞大,侯平当然没有意见。

    彭得胜仓促起事,没有做好完全的准备,这次攻打县城更像是前来报复。当天没打下又不退走,在这山上没有帐篷、军被,所有人都是躲在岩缝、石头背后和衣而眠,东一片、西一块,侦查员也找不到他们聚集的地方,更不知道炮兵阵地设在什么地方,只是笼统地在几个地方画了个圈。

    冯爱国等人就根据他们画的圈,大致分派了一下攻击目标,然后全连悄悄上山,布置好攻击阵地,各就各位。所有人都装上了榴弹发射器,以跪姿将枪抵在肩头,斜斜指向上方。

    山头之上,顿时出现一片密密麻麻的钢铁枝桠。

    嗵!嗵!嗵!嗵!

    躲在后山的迫击炮阵地首先发射,三排、四排各有两门63式六十毫米迫击炮率先发言。炮声从山后传出来,经过山风吹散,已经很小声了。

    炮声就是命令。

    冯爱国也手持了一把七九式自动步枪,在炮声响起后立即扣动扳机。

    榴弹发射的巨大后坐力,用力撞击在他的肩头,比开枪时的后坐力大多了。撞得他肩头一痛,就像是被人用力打了一拳。

    借着枪榴弹发射所形成的火焰,他看到一枚黑乎乎的弹丸从榴弹发射器腾空而起,迅速消失在夜空中。一团青烟随之扩散开来,带着浓浓的******燃烧后的味道,充斥鼻端。

    还没等到他第二次射击,就听到耳畔猛然响起一阵炸雷般的轰鸣,其他的指战员们,也紧随其后,扣动了扳机。

    枪榴弹发射的声音并不大,无非是“嗵”地一声响。

    但是量变形成质变,当数十发枪榴弹同时发射,所形成的沉闷声响,犹如一声闷雷,炸得人胸口一闷,紧跟着耳朵发出嗡鸣,让人几乎听不到其他声音。由于大家发射有前有后,并不完全一致,因此这闷雷声也是持续不断,在山顶一直徘徊不去,形成一段长长的雷声,久久不能停歇。

    与此同时,数十团火焰从榴弹发射器冲出,形成的一道道一尺来长的火龙,直冲天际,将整个山头都给照亮了。

    榴弹发射器焰口冒出的烟雾,迅速扩散开来,跟其他烟雾混在一起,很快就变成一团庞大的雾霭,把整片发射阵地都给淹没。

    “好家伙!真带劲!”冯爱国用自己都听不到的声音,大声喊道。

    这个时候,还管什么暴露不暴露。

    再说几十发枪榴弹在暗夜里同时发射的壮观景象,只要不是瞎子,谁都看得见,再做保密已完全没有意义。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枪榴弹一股脑发射出去,给敌人一个猛烈的打击。

    “哈哈哈哈!带劲,真带劲!老子好久没有这么痛快过了!他娘的,原来几十门枪榴弹齐射这么有意思!”

    冯爱国哈哈大笑,手指一下又一下,用力扣动扳机。

    烟雾早已将山头全部笼罩,他们什么都看不清楚,枪榴弹发射所形成的后坐力,也使得枪口脱离了预设的目标。

    但是……

    管他的呢,只要打得痛快就好。哪怕不能施展精确攻击,能覆盖敌人营地也行。反正冯爱国就只能靠着脑子里的印象,对着大概方向进行概率性射击,至于会落在什么地方,只有天知道。

    他在这边打得痛快,对面山脉上火光却是此起彼伏,在一个又一个地方飞腾炸开,爆炸声响成一片,形成以距离这边山头两百米为中心,半径达百米左右的火焰地狱。

    嗵嗵嗵嗵!

    迫击炮虽然没有枪榴弹那么密集,但频率并不慢。炮手用超出平时训练的快速地动作,捞起一枚炮弹,尾部朝下放入炮管,然后不等观察射击结果,就再捡起另外一枚,重复上述流程。四门迫击炮连续发射,远远超过了训练时的最快速度,将一枚枚炮弹发射出膛,越过一点五公里的距离,在山腰上方砸出一团团比枪榴弹更大的火焰。

    他们扛着足有二十公斤的炮弹箱,跑这么远,可没打算再把它们带回去。

    反正待会儿就要跑路,谁有那个体力扛着几十公斤重的箱子,一口气跑几公里?

    那就砸吧,砸完了事!

    不过这任务要完成还真不容易,之前冯爱国为了给彭得胜最猛烈的打击,可是让其他班的战士,帮他们扛了二十四箱迫击炮弹过来。平均每门炮能分到差不多三十几枚迫击炮弹,这要动作慢了,扔在这里不是可惜了吗?

    抱着这个心理,炮手的动作更快了。

    为了帮他节约时间,除了副炮手用力稳住炮身,还微微调整设计角度,弹药手干脆帮他送炮弹。炮手连腰都不用弯,发射完手一伸,弹药手就将下一发递到他手上,然后凑到炮口一放,又一枚就这样飞出去了。

    男人的破坏欲真的是无可抑制。

    大家开始还打得很有章法,渐渐地就开始失控了,一个个打得兴高采烈,每发射一枚迫击炮弹或是枪榴弹,脸上的笑容就多一分。几十号人玩得不亦乐乎,他们好像是出来放烟火,而不是来打仗的。

    对面山腰上,火光、烟雾持续不灭,大多数都是砸在了岩石上、空地上、树丛里。除了一开始炸了不少人,后来其他敌人都躲到了岩石背后、山凹中,对他们造成的伤害并不大。但是声势却大得惊人,铺天盖地的炮弹像冰雹一样砸下来,火光在不远处接连闪现,爆炸声震耳欲聋,由于太密集,以至于大地都好像在猛烈晃动,这种声威除了傻子还能拍手叫好,正常人都会心惊胆战,拼命把身体藏得更严实一点、再严实一点!

    至于反击……

    傻了吧,谁会冒着密集的炮火跑出去还击?

    如果以前在人民军旗下,那是为了信仰,牺牲也在所不惜。但是当他们在首领命令下,将枪口对准以前的同志战友的时候起,他们就彻底丧失了为信仰而战的勇气。

    他们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而战,可能是为了首长,也可能是为了权力,但绝对不是为他们自己,为了实现他们这些年来所接受的信仰、教育。

    所以他们都将自己藏得严严实实,哪怕是上级命令他们还击,也没有几个人出来。

    还击的人不是没有,可是对面山头烟雾滚滚,根本看不清人在哪里。头上又一颗接着一颗地落炮弹,所有人都心惊胆战,不知道下一颗会不会落在自己身边,只能冲着那边方向胡乱开枪,准头什么的谁去管。

    不过子弹多了,瞎猫也能碰上死耗子。

    “啊!”

    四排二班一名战士正打得高兴,就感到胸口一痛,像是被什么东西猛烈撞了一下。他下意识地就大喊一声,顺着冲力后仰倒在地上。

    我中弹了!

    这名战士是军分区成立后才加入的新战士,之前从没打过仗。在人倒下之后,他立即明白自己中弹了,脑子里嗡地一声,起先的兴奋刹那间不翼而飞,心中恐惧非常。他虽然接受过中弹后该怎么做的严格训练,但训练就是训练,没有接受过战场上生死一线的考验,训练成绩再好,也只是一个新兵。

    尤其是在明白到自己中弹以后,那种即将身死的巨大恐惧,顿时将他全部占据,早忘了训练时学的那些自救内容,在地上又哭又叫,大声喊着:“我中弹了!我要死了!卫生兵,卫生兵,快来救救我!呜呜,快来人啊,谁来救救我!”

    硝烟中,一名卫生员勾着身子窜了出来,见到他涕泪交加,熟练地一脚将他身边的枪踢开,以免他发神经伤了自己。然后蹲下身,在他说的受伤位置检查了一会儿,二话不说,站起身就准备离开。

    “不要丢下我!不要把我丢在这里,我中弹了!你没看到吗,我中弹了!我们一起打过牌的,你别把我丢在这里!”那名战士以为自己伤得太重,卫生员见他没有抢救价值,准备放弃,心慌之下,大声呼救。

    “你吼个屁啊!子弹还在防弹板上呢,你要死还要再等一百年!”卫生员不厌其烦,俯下身扯着嗓子大骂。

    那名战士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只见一枚已经变形了的弹头果然嵌在防弹插板上。被子弹击中的地方虽然出现了破损,但并没有击穿。而且他恢复理智之后,感觉胸口好像只是隐隐作疼,就像训练时被石子硌了一下一样,并不是子弹穿透后的剧痛。

    “我真的没事?”他兀自不信,伸手就要解开防弹插板,检查身体。

    那名卫生员一把将他的手拍开,抓着他的个人携具后背带,把他仰面朝天硬生生拖到一块大石头后面,气急败坏骂道:“你他妈不要命了?战场上就敢解防弹插板,你还不如被打死算了!”

    “不好意思,我刚才以为自己就要死了!”那名战士被他一路拖过来,胸口的疼痛越来越轻,明白自己真的只是被子弹击中防弹插板,不会死,不觉羞愧道。

    不过说归说,他还是迅速解开插板,低头在胸前找来找去。

    身上的军装连一处破损都没有!

    “太好了!我不会死了!哈哈哈哈!”巨大的喜悦涌上心头,他仰天大笑,回想着刚才生死一线的恐惧,一阵后怕,又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就这么笑一阵、哭一阵,好一会儿才重新恢复镇定。

    “神经病!”卫生员也没见过这种战场综合征患者,这还是全连第一个中枪向他求救的人。也许是受着第一个求救者的影响,他见这名战士没有大碍了,正准备离开,又听到远处传来一名战士的喊叫声:“我中弹了,同志们不要管我,快打敌人!”赶忙扔下他,佝偻着身子向着那边跑去。

    这名战士被留在大石后面,发了会儿愣,看着身边那块被子弹击破了一处的防弹插板,抱起来用力亲了一口:“宝贝啊宝贝,哥哥今天全靠你才捡了一条命。以后我一定会好好爱惜你的,你也要继续保护哥哥的安全啊。”

    说着说着,他看到那处被打坏的地方,愣了一下,然后猛然大叫起来:“我的防弹插板被打坏了,谁有多的借我一块!我的防弹插板被打坏了,有没有多的,再给我一块啊!”

    就在他急于让人再给他一块新的防弹插板之时,就听得阵地上突然响起一阵巨大的欢呼声:“跑了跑了!敌人逃跑了!彭得胜带着人已经逃了!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在这巨大的欢呼声中,又传来连长冯爱国的喊声:“同志们,上刺刀,冲啊!”

    “冲啊!”

    “杀!”

    虽然只有几十人,可是此刻战意高昂,谁也没有面对上千敌人的胆怯,全都一声喊,上好刺刀,如猛虎下山一般,冲下了这边山头,向几十米外猛攻上去。

    这名战士愣了一愣,然后飞快捡起那块被打坏一处的防弹插板,将其系好,然后拾起枪,上好刺刀,大喊一声:“冲啊!”便从大石后面跳出来,斗志昂扬,向着山下冲去。

    在他身后,似乎还有一个也穿着防弹插板被打破了的战士,也挺着上好刺刀的枪,跟着他冲向对面山峰,口中也高声喊着:“冲啊!杀啊!我们是战无不胜的!所有反动派都只有死路一条!”

    两人刚跑到山脚,就看到一个人影风一般从他们身后掠过,口中大喊大叫:“解放军优待俘虏,缴枪不杀!”

    是那名卫生员!

    卫生员没有配备自动步枪,他手上只挥舞着一把小手枪,斜挎着医疗箱,就这样飞快地冲上了对面山脉。

第189章 康卡阻击战

    冯爱国并不知道,在他取得这场意料之外的胜利之前,也就是十二月二十日下午三时,驻康卡防线的五营,已经抢先迎来了军分区成立以来的第一战斗,击退了从木姐而来的偭定军八十八师一部。

    木姐是与瑞丽隔河相对的偭定边境城市,也就是人民党溃败前占据的最大一座城市,一度还成为了人民党的首都。为了夺取这座城市,偭定军八十八师和人民党约两万人,曾在城外爆发了一场大规模的战斗,最终以人民军溃败收场,也宣告了此前轰轰烈烈的人民党武装开始走向没落。

    在人民党总部经由果根,退向南方佤族武装地盘之后,木姐以及更靠北的畹町镇、乃至与孟海一河之隔的孟古,也相继落入偭定军之手。

    正是因为孟古的失陷,才迫使军分区只能继续向东,开辟出一条山道穿越界河,继而经孟海中转,从国内获得补给。

    而偭定军占据了孟古以后,便可经由康卡河谷,攻打康卡镇,切断军分区与国内联系的咽喉要道。康卡一失,则军分区再无险要可守,南方的河漫滩完全就是一马平川,偭定军可以轻松挥兵南下,顺河滩直插入军分区腹地,依仗人数优势,逼迫军分区与其在龙康镇附近展开决战,亦或是丢弃根据地逃入果根。

    由此可见,康卡防线之重要,它既是军分区与国内联系的交通枢纽,同时也是拒敌于国门之外的最后一道闸锁!

    为了能够以少量兵力守住这个重要关卡,关飞也是绞尽脑汁。

    首先是把防线从较宽阔的康卡镇,顺着河谷向西前出十二公里,设立在了河谷转弯处。

    高原河谷大都是依山势走向,顺着两山相夹的低处流淌。

    康卡亦是如此。

    康卡镇处于河流下游,向上的河道弯弯曲曲,大体还保持着西北方向。溯流而上至十二公里处,出现了一个折向,从西北转向正北,前后河道大致呈六十度角。

    从孟古到康卡的公路,就在河川右侧,部分是长期被人踩马踏夯实以后所形成的土路,少量是开凿出来的岩壁通道。当公路到达这个拐角,也同样被大山阻隔,不得不折了一个大角度,然后再顺着河畔道路转向东南。

    第一道防线便设在拐角后面七十米处。

    冬季少雨,高山河道水面收得很窄,不足两米宽,露出了两岸大片大片的河谷。

    偭定军前导的一个排,顺着公路由北向南行至此处,折向东南,顿时便离开了左侧大山保护,直接暴露在守军面前。

    自从军分区确定了彭得贵投敌的行为之后,就立即通报了康卡及龙康守军,要求他们提高警惕。

    因此平时只有两个人的山顶观察哨,紧急增加到了一个班。

    当偭定军进入河谷,山顶的观察哨就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并立即通过战地线路,通报给五营营部。

    五营此前已经获得了指挥部授予的临时机断权,因此一方面紧急打电话给指挥部汇报敌情,一方面迅速命令各部进入战位,撤离非战斗人员、运送作战物资、做好防炮防火措施,所有战斗人员也立即穿戴好防弹衣、头盔、防弹插板,进入阵地待命,做好了开战前的一切准备。

    接到五营打来的电话,关飞不假思索,便下令授于他们开枪的权力!

    开玩笑,敌人都来到面前了,还有必要跟对方叽叽歪歪打嘴仗么?为了保护自己安全,哪怕是自己一方先开的枪,只要最后打赢了,那都一切皆休。若是打败了……,那时候逃命都来不及,还管什么谁先开的枪?

    于是在偭定军前导排刚从山脚转出来,前方七十米一座不足十米高的土丘上,两座半埋式地堡口就向他们倾泻出密集的子弹。

    偭定军被吓得魂不附体。

    这个前导排中有一个身着中尉军服的军官,其实并非这个排的人,而是专门选派来的文职人员。

    他混在这个排里,本是打算由他出面跟守军交涉。交涉的名义么,是当初政府军确定不对军分区武力围剿,但军分区必须承认军政府为中央政府,并且向政府交纳税赋。然后他会在争执过程中,要求允许政府军进入,清点军分区资产账目,补收之前欠税,同时确定以后的税赋额度。

    这当然只是个借口。

    目的不过是以此来麻痹守军,然后接着交涉机会,逐步靠近对方,并趁机掩护前导排展开突袭,一举夺下这个山坡——政府军这些年也不只是干看着,军分区有哪些变化、修建了哪些堡垒,他们也是通过侦查,有相当了解。

    只要夺下了这个不足十米高的土坡,大部队就可以不再担心遭到攻击。借助这个屏障,他们可以从容自后方调集兵力,布置炮兵阵地,然后再逐步向前推进,一个个攻克后面的其他防御阵地。

    计划很好,可是结果却出人意料。

    他还以为要跟守军你来我往地磨半天嘴皮子,为了说服对方,他还把要说的话都在脑子里推敲过好几遍,考虑了对方如何反应、自己如何应答,又怎么跟对方辩论,让对方丧失警惕……

    什么都想得很好,就是没想到守军根本不跟他们对话,直接就开枪了!

    太荒谬了!

    这些守军难道不怕擅启战火,引来政府军大举进攻?

    就算他们胆大包天,不怕偭定军,难道就不怕因为擅自挑起战火而遭到军分区高层责罚?

    在他看来,军分区通过国内向军政府表示要专心致力于经济发展,其含义就是以后不再搞武装革命了。而且实际上军分区经济也搞得很好,大力建设新城、引进技术人才、不断进行产品研发,完全是一副全心全意进行经济建设,对武力解放偭定没有兴趣的表现。

    同时军分区治下的人口增多以后,他们也是满足于那几千人的小部队,丝毫没有继续扩军的样子。

    反而是在康卡和龙康不断修建、加固堡垒群,将其当做要塞来经营。

    这一切的一切,都说明了关飞等一干人非常满足于做生意带来的利益,开始固步自封,专心于建设自己的小王国。

    并且驻仰光大使,也一再表示军分区名义上还打着人民党旗号,实际上跟他们不是一路人,他们是爱好和平的,让偭定军方不要担心。

    由此可见,军分区上上下下肯定是不想打仗、也不敢打仗的!

    上面都不敢打,下面当然更是一群弱鸡。

    就是自觉得看透了关飞等一干人怕得罪军政府的心理,吃准了即便出现摩擦,关飞也会首先处罚手下,而不敢对偭定军发火,他们才敢制定出这个大胆的偷袭计划,准备趁交涉之机伺机夺取这个至关重要的关卡,让大部队通过,最终平定关飞等一干叛乱分子。

    可是,实际情况跟剧本完全不一样!

    守军居然连问都不问一句,就直接开枪了!

    而且这火力之猛,第一轮就将前导排打翻了十几个。甚至是率领这个排伺机展开突袭的指挥官,也在第一声枪响后就额头绽放出一团血花,手脚朝天躺到了地上。排里的迫击炮手、机枪手等重火力人员,也在这一轮射击中被集火命中,全身冒出无数血洞,扎手扎脚扑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这哪里是警告射击,直接就是开战,是要把他们所有人都全歼的架势!

    在这一轮集火中,幸运逃过一劫的那名文职军官脑袋有些晕,面对被疾风暴雨洗理一遍之后,只剩下不到一半人的前导排,他呆呆地站在原地,到现在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防守土坡的守军为什么一句话都不问就开枪?

    开枪也就罢了,火力为什么还这么猛?

    根据前期侦查,这个不到十米高的小山坡明明不应该有这么多人的啊?来之前上级还跟他说了,这里最多就一个排,而跟他一起来的是从八十八师挑选的精锐部队,一对一肯定能轻松拿下这个阵地。

    可是刚才他们迎面挨的一顿弹雨,枪声之密集,第一轮就报销了大半个排,这何止是一个排,就是一个连也没这么猛啊!

    这名文职军官完全被打懵了,脑子里的政府军强大无比、军分区不敢开战的世界观彻底崩溃,在第一轮攻击结束后仍然不知道闪避、不知道躲藏,还傻乎乎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其他残存的士兵可没他那么多想法,在遭到第一轮攻击之后,就立即下意识开始寻找掩体躲藏。

    然而这个河谷转折处,由于河流经年冲刷,淤积了大量泥沙,又宽又平,地上连块头颅大的石头都见不到,哪里有什么地方可以供他们藏身?

    没等他们想好是就地趴下,还是转身后逃,嘭嘭几声闷响,硝烟散处,从土坡后面又飞出来几颗黑乎乎的小点。

    小点飞上天空,然后猛然一头栽下来,扎进人堆——也没什么人堆了,就是人相对多一点的地方。

    火光伴随着轰隆的爆炸声,两名士兵被炸得飞了起来。其他残余的士兵也被纷飞的弹片从四面八方击中身体,带着凄厉的惨叫声,在弹雨中像是在跳舞一般手舞足蹈。众所周知,偭定军是有名的穷鬼,能给全军配齐武器就不错了,哪里还有余钱给他们装备防弹衣、防弹插板之内的个人防护装备。

    所有士兵都是一身布衣,在分裂为千百计的弹片中,他们一阵抽搐,身上的军装瞬间变得千疮百孔,随后一股股血箭从中创处飞溅而出。

    等爆炸声停歇,山脚转折处已经是横尸一地。

    试图诈取土坡的计划,还没有展开就彻底破产,派出去的一个排精锐,连同那名能说会道的文职军官,连跟守军对话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全部歼灭!

    这个后果偭定军丝毫没有预料。

    没有争吵、没有唇枪舌剑,只要靠近对方防线,迎接的就是水泼一样的弹雨,这个结果他们完全不能接受!

    恼羞成怒的偭定军终于放弃了取巧的打算,转入强攻。

    第二批出动的部队还是一个排——山口就百来米阔,又无遮无拦,人多了根本展不开,只会成为对方的靶子。就算他带了一个旅的兵力,也不可能一股脑都堆上去。真的那么做那才是给对方送大礼包,一通机枪外带刚才那样猛烈的炮火,上去再多的人也是全都玩完!

    想架起大炮猛轰吧,守军又是在转角后面七十来米的地方,炮弹可不会拐弯,从山口绕过去落到对方头上。

    纵然偭定军有很多种装备,可在这特殊的地形,一点也施展不开,只能派士兵上前,以血肉之躯跟对方硬拼。

    第二批上去的那个排,也不敢直接冲出山口了,就趴在转角的土坡上,跟这边对射。

    从枪声判断,土坡上人确实不多,也就在一个排上下。

    之所以枪声密集,表明对方用的是自动武器。不过偭定军也不逊色,他们装备的m16可也是自动步枪。

    人数相同、火力相近,这次没有自己出来被屠戮的机会,谁输输赢,这还说不一定!

    抱着这个心理,那个排的士兵借着山脚土坡掩护,跟军分区对射起来。

    然而对射的结果,又一次让指挥官失望了:对方的火力不但猛,而且非常精准,在短短的两三分钟内,这个排就损失了七八名士兵,几乎全都是头部被对方打爆,直接丧命,连救都不用救了。

    而且还没等他把这个排撤下来,对面土坡又是劈头盖脸砸下来一通枪榴弹,在转角附近炸开,把剩下的二十来名士兵也炸了个七晕八素。四人直接被炸死,其他人也都被破片击中,人人带伤,其中有两三人在军医看过之后,便宣布已经没有抢救价值,随便给他们打了一针吗啡以镇痛,然后就抬到一边等死去了。

    偭定军连续进攻了四五次,都是死伤过半、毫无进展。

    他们曾经想借着跟对方对射,吸引住对方火力的时候,派人冲出拐角快速架设迫击炮,轰击对方阵地。可是守军又不是瞎子,看到派出去的两个火炮小组,马上放弃只敢在拐角处趴着,放一枪然后就缩回脑袋的偭定军,将火力集中在这两个迫击炮小组身上,转瞬之间就将他们打倒在地。

    随后偭定军又派出一辆履带式装甲车,企图掩护士兵展开。

    可是这一次从守军左后方山头,飞出来一群重型炮弹,直接将这辆装甲车炸成了一团燃烧着的废铜烂铁。

    人都是在战争中学习战争的,偭定军正面强攻几次都失败,这一条又被放弃,只好再度降低要求,舍近求远,从其他方向发起攻击。

    一个连的偭定军想要爬到右侧山头,从高处俯瞰下方土坡,进行攻击。

    可是他们在爬山的时候,也完全暴露在了守军的攻击视线之内。数以百计的子弹瓢泼一样从他们侧面倾泻而至,在后方左侧山头,一直保持沉默的阵地上,也响起了轻机枪、重机枪的欢唱声,时不时伴随着一发发迫击炮、枪榴弹的爆炸声,在山腰部位炸起了一团团黑土、草木碎片。

    人毕竟不是没有感情的机器,在如此猛烈的火力下,能够扛着压力爬上山顶的一个也无。见识过了守军强大的火力,大多数偭定军士兵在遭到第一次射击之后,就乱哄哄地逃回到拐角后面,不敢露头。

    来不及回来的,也是死死趴在土坎后面,不管军官怎么催促踢打也不起来。

    负责指挥进攻的那名偭定军旅长一筹莫展,要想占据高处,他们必须占领左面那座山的山头。

    右面公路旁山势太陡,坡度至少在五十到六十度之间,接近峰顶的坡度甚至有七十度上下。从望远镜可以看到,部分山壁又被炸过的痕迹,显然军分区曾经对其进行过改造,使其无法攀爬。

    战斗持续到傍晚五时许,天色开始昏暗,偭定军没有夜战能力,只能暂时放弃夺取拐角处的作战企图。为了怕军分区夜间偷袭,他们一口气后撤六公里,退到了后方罗莽寨。

    趁着偭定军退却,土坡上的守军也完成了换防、将伤员后送、补充兵员、弹药物资的工作。

    别看刚才交火那么激烈,可是因为对方无法展开部队、架设重火力,驻守在土坡两个堡垒中的五营二连三排伤亡却微乎其微。

    牺牲的战士只有两人,他们是运气不好,被敌人直接击中面部。另有五人肩头、额头、手臂中弹,额头中弹那名战士重伤昏迷,但其他受伤的战士还能在紧急包扎以后继续坚持战斗。

    就这样,来势汹汹的偭定军,挨了迎头一闷棍之后,不得不暂时黯然退却。****伤口,重新制定作战计划,准备下一次进攻。

第190章 我们无路可退

    “这么说,已经打退了敌人第一次进攻?”

    关飞听着参谋长俞柏海激动地向他汇报康卡阻击战胜利的消息,虽然面带微笑,心中却没有丝毫情绪起伏。

    康卡阻击战的胜利是理所当然。

    哪里群山环绕,地形复杂,交通困难,地势险要,正符合兵书上所说兵家险要之地的要求。

    这些年来他又不断投入资源对其改造、加固,防线内堡垒成群,部分山势更是被人工改造以利于防守。所有暴露于地表的堡垒,顶部全部采用一层钢板、一层水泥的形式进行了反复加固,哪怕是被一枚一千公斤级的重型航弹击中,也无法击穿、摧毁。

    同时连接各个防御点之间的坑道,可以让部队在各防御点之间自由调动兵力。在山壁之上,用放炮炸石开辟出的石壁通道,又可以有效保护部队。即便对方的飞机能不顾危险,飞临河谷上空,也炸不到藏在山壁间的指战员。

    前后连续七道防线,将整条河谷封得严严实实,几个相连山头上的制高点也都在掌握之中,将整个防线打造为一个厚重的链式防御体系。敌人就是挥起千钧巨棒,也砸不开这层层保护。

    偭定军别看人多,重火力也远胜于军分区,还有飞机、大炮、坦克,可在这种特殊地形同样施展不开。受地形阻碍,炮兵无法提供近距离支援,远程重炮轰击也会砸在山上,真正能准确落在防线上的炮弹不会很多。

    所以他们只能用添油战术,将一小撮一小撮的士兵推上来,用血肉之躯来迎战坚固防御,被碰得头破血流也就不奇怪了。

    说起来敌人的损失也不大。

    因为都是排级规模的进攻。根据防守康卡的五营汇报,击毙、击伤的敌人大约有两百来人,刨去战士们因为激战兴奋而出现的观察误差,实际伤亡总数大概在一百多人。

    这点伤亡,对于几十万敌人来说微不足道。他们之所以退却,多半是怕晚上身处山区,被军分区偷袭而造成更大损失。

    所以退却只是暂时,敌人不受到重大伤亡,是绝不会放弃攻占军分区的企图的。后面康卡防线还会承受敌人更加猛烈的攻击,在多番尝试,无计可施的情况下狗急跳墙,空袭、重炮轰击、投掷燃烧弹,甚至是施放毒气都有可能。

    接下来五营要承担的压力,才是真正考验他们的时候。

    不过这种话,他在心里想想就行了,自然不会说出来让大家扫兴。听听便即指挥部的欢呼声,就知道大家现在是多么高兴。

    在这个好消息的影响下,指挥部内的指挥员、参谋人员、电讯员、警卫战士们都是一脸笑容,走路的脚步声,好似都轻快了许多。

    这也难怪。

    别看关飞反复说明敌人不可怕,面对敌人重兵围剿,军分区虽然会遭到一定损失,但必将迎来最后胜利。全军上下也是再三写保证书,表示一定会坚守阵地,给敌以沉重打击,表现出了旺盛的战斗意志。

    可再怎么强调精神,但那毕竟是虚的。实际面对几十万有着飞机大炮助阵的敌人,大家还是难免有些心生怯意。

    今天这场胜仗,虽然规模不足挂齿,战果也有限,但毕竟是真正跟强敌面对面打的第一场硬仗。战斗的最终胜负,直接决定了全体指战员对这场反围剿作战是否真正具备信心。

    看大家的表现,结果自然是非常好。

    只是打退了敌人一次试探性进攻,大家好像一下子就变了一个人,前些日子紧锁的眉头都舒展开了、阴郁的面容也开始笑了、沉默的人也变得活跃了,笼罩在整个军分区上空的乌云,好像是被一阵风吹散,再也不见踪迹。

    指战员们说起接下来的战斗,接受任务的时候也不再那么悲壮,信心更足、做事判断也更干脆果决、说话的声音也更铿锵有力。

    这个时候再想到关飞所分析的敌我优劣、作战态势,大家也都马上就能心领神会,并且立即遵照执行,甚至还能从己身出发,提出更多意见。这些意见不是表示对计划的不满,而是更加确定会成功,所以为了尽善尽美而试图对其进一步完善,主观能动性一下子代替了之前的僵化。

    果然还是战斗最锻炼人!

    只有经过铁与火的洗礼,不被压力压垮,反而强硬地挺直腰板,军分区这个被他用四年时间临时捏合起来的小小政权,才会真正变得成熟,成长为一个可以依仗的有力臂助,帮助他实现自己的最终目标。

    关飞脑子里迅速转过诸多念头,然后做出指示道:“将康卡阻击战胜利的消息传出去,同时通过我们的电台,向所有人宣布我们的胜利!这些日子,不光是我们在担心,群众也很害怕,怕我们顶不住、怕军分区会毁于战火、怕我们的建设成果会便宜了敌人。因此我们要大张旗鼓地把胜利的消息传播出去,不光是要让全军知道敌人并不可怕,也要让根据地每一个人都知道:我们胜利了!我们挡住了敌人的进攻!从而振奋一下人心士气,让大家可以放下包袱,踏踏实实地工作生活!另一方面,同时也要借这个机会,将擅启战端的帽子扣到偭定军头上,占领舆论制高点,从而为了我们与外交流创造有利条件!”

    “明白!”张盛国记下他的指示,高高兴兴地走了。

    一个小时以后,随着新城广播电台停下预备播出的节目,插播了康卡阻击战胜利的消息,大学、小区、商业街、超市、工厂,数以万计的从城内各个地方自发地走上了街头,敲锣打鼓、鞭炮齐鸣,欢呼声雷动。

    敌人将要进攻的消息,军分区并没有对外公布,但是还是逐步扩散出去了,并且穿得越来越广。

    这些日子,军分区内明显气氛变得沉闷起来。

    教师无心讲课、学生无心听讲、工人无心工作,本地群众甚至驾轻就熟地开始准备囤积粮食等生活物资。部分在国内有亲属的群众也以走亲戚为名,开始拖家带口往国内跑。

    一些国内来的科研人员、技术人员、工人,也担心战火燃到这里,起了返回国内的念头。

    只是相比较国内转向经济建设的缓慢,全国大环境仍然还是保持着旧的政治形态。已经越来越适应军分区生活的群众,开始舍不得离开这里,重新回到往日的生活步调之中。因而除了极少数人不顾一切逃回了国,绝大多数人仍在观望,想根据形势变化,再决定此后的举止。

    在这个巨大的压力下,整个根据地都变得不正常起来。社会治安急剧恶化,把公安干警忙得晕头转向。

    所有这些担心,在电台以热情激昂的语调,首次公开确认了偭定军进攻的消息,并且宣布康卡阻击战胜利的消息之后,一下子扫得一干二净,在全体干部群众中获得了强烈反响。

    之前的担惊受怕有多厉害,现在的喜悦就有多强烈。

    军分区用事实证明了防线的坚不可摧,证明了部队有能力、有信心保护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他们再也不用怕自己的安定生活被打破,放弃这些年来所积攒下的物质财富、社会地位、人际网络,回到国内继续以前的生活。

    在这一瞬间,根据地上下人心空前团结,每一个人,不论是本地老百姓,还是后面来的知青,国内招来的学生、工人、教师、科研人员、技术人员,都真心实意地站到了以关飞为首的军分区主要干部一边,用最热烈的回应,来庆贺军分区打退敌人第一次进攻的重大胜利消息。

    新城内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彩旗招展,大街上时常可以看到自发形成的演讲鼓动,群众也自动聚集过去,为对方或是文采飞扬、或是情真意切的演讲而大声喝彩。

    商店街、餐饮店的店主们,也不约而同地或者关门加入到欢庆的队伍,或是贴出红色的喜报,宣布提供重大折扣,甚至有个火锅店主宣布大家今天可以免费用餐,以示庆贺。

    在这个满城欢腾的时候,关飞也接到了杜海波自国内打来的电话,他当头第一句,就用非常严厉的语气问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跟偭定军擅自开战?你们不是说好了不打仗了吗,怎么出尔反尔?”

    关飞笑了笑,没有生气,只是轻声反问道:“那么我们应该怎么办?让他们打、让他们杀我们的战士,占领我们的防线,放开大路让他们可以冲进来烧杀抢掠吗?你问我为什么反击,那我也不妨问你一句,你不是保证偭定军不会进攻我们的吗?为什么他们可以撕毁和平协议,悍然向我们发动进攻,而我们却连自卫的权力都没有?你们打算用什么方式保证我们的安全,抗议吗?你们的好意我谢谢了,不过我们从不抗议,我们没有耍嘴皮的爱好,朋友来了有好酒、豺狼来了我们有猎枪,我们自会用手中的钢枪,保卫自己的安全!”

    电话那端久久没有再发出声音。

    过了一会儿,电话猛地传来“嘟嘟”的声响,显示那边已经挂断。

    关飞摇头失笑。

    他并没有责怪对方的意思,只是就事论事罢了。

    大家所占的角度不同,考虑问题的方式自然也不一样。

    国内要的是边境稳定,可以不受外部干扰地进行经济建设,所以他们希望军分区面对挑衅也要保持忍耐。

    但关飞不能接受这个意见,因为军分区没有退路!

    学一句他从这个时代战争电影中看来的台词,那就是“我们无路可退,我们的身后,就是新城,就是无辜的人民群众!”

    一旦后退,就意味着关飞这些年心血,全部化作泡影,满腔雄心壮志,尽为乌有!

    所以他必须以最强硬的姿态,迎击敌人一切可能的进攻,将对方打痛、打残、打到跪地求饶、打到一提起军分区的名字就瑟瑟发抖!

    他无路可退!

    ……

    当第二天再次传来冯爱国率领只有一半的警卫一连,夜袭击溃彭得胜部的喜讯之后,再次引发了全军上下、全城上下的巨大轰动。

    彭得胜是人民军最能打的将领之一,为人民党扩张根据地立下了汗马功劳。

    尽管人民党内高层一直对他很忌惮,但在积功之下,还是不得不任命他为东北军区副司令员。

    这样一个人所皆知的知名战将,竟然被军分区打败了,而且还不是败在关飞手下,而是被一个区区连长打败!

    更不可思议的,这个连长手下当时还只有两个排!

    他就靠着不到一百人,就把彭得胜上千人马打得崩溃,有近六百人投降,而彭得胜本人只带了三百多人远遁。

    这简直是太惊人了!

    人们从来是崇拜那种以多胜少的悬殊战例,所以尽管电台中反复强调,因为彭得胜率部反叛,部队上下并不齐心。根据彭部被俘士兵的口供,实际上他们曾多次发生内讧,许多彭的亲信也不想叛变,因此在攻打县城不下之后,为了解决内部矛盾,他们才没有马上撤退。

    由于指战员们毫无战心,并不想向旧日战友挥舞刀枪。于是当警卫一连进行炮火袭击之时,大多数士兵都立即抛弃武器,四下躲藏起来,使得彭几次想要调集兵力重组防线,并试图发动反击的意图都没有实现,手下的兵越跑越散,最后不得不带着少量收拢的铁杆支持者,向清水河仓皇逃窜。

    电台中不断说明这场战斗的偶然性、巧合性,并说这是彭得胜叛变不得人心的必然下场。

    可即便如此,全城干部群众、指战员们还是喜气洋洋,为之欢呼雀跃。

    大多数人不会想那么多,那么深,他们只看到,军分区只是调动了半个连就打垮了彭得胜一千多人(差不多一个团)。而彭又曾打得偭定军抱头鼠窜,由此可见,军分区战斗力何等惊人,如果是跟偭定军正面交战的话,同等兵力岂不是有胜无败?

    还有人言之凿凿地说,一个军分区战士,就能对付十个敌人!

    关飞知道,眼前全体干部群众所表现出来的盲目乐观情绪,实际只是一种情绪的宣泄,这只表明了他们希望部队能有这样的战斗力。因为只有这样的战斗力,才能保卫军分区的安全。

    事实上,就算宣扬这番理论的人,他自己内心也不见得就是这样认为的。

    所以关飞一方面让在电台反复说明这场胜利的偶然性、不可复制性,一方面也没有强行压制大家的谈论。

    乐观,总好过悲观。

    反正最后还是要落实到实际战斗结果,只要能够取得最后胜利,那么吹嘘就不是吹嘘,而是事实。如果最后证明军分区无力保护根据地安全,那么到那时大家是不是骂他虚报战果已经不要紧了。

    军分区总部。

    数千名战士全副武装,英姿勃勃地站满了整个训练场。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昂扬的斗志,面容刚毅而又自信。

    连续两天的胜利喜讯,让他们对自己更加自信,相信在关飞的率领下,他们必将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直到取得最后的全面胜利。

    所以他们无所畏惧!

    他们每个人都携带了超出正常作战基数的弹药,一些有余力的战士,还肩扛手抬,帮战友们携带了更多弹药。

    因为他们即将跟随关飞,跳出敌人的包围圈,在外围打击敌人,为反围剿胜利创造条件。在远离军分区的外线作战,弹药得不到补充,所以他们都尽其可能地多携带了不少弹药,作为持续作战的保证。

    在关飞身旁,站着张盛国、孙耀华、俞柏海、赵中华等军分区全体军政、民政干部。

    其中除了俞柏海将随他出征,其他人都受命留守军分区,保住他们多年心血才创下的这一份家业。

    “盛国,我把警卫营留给你,我带主力部队走了以后,你就要依靠警卫营、二营、五营,还有耿峰的民兵来守住军分区,压力很大啊!”他拉着张盛国的手,言辞恳切,依依不舍。

    这次外线作战最后解决如何,他其实也不是很明了。

    所以这次离开,他也有很多话想说,有很多顾虑想要叮嘱张盛国、孙耀华他们。但想来想去,他还是只紧握对方的手,说了一句:“保重!”

    “保重!”张盛国看着他,眼神中也有诸多不舍、诸多挂念,最后所有的情绪,都只化作这两个字。

    他看向龙康镇后面的巍巍山崖,冷冷一笑。

    谁说只能你打我,我关飞可不是只挨打不还手的好好先生。既然你们选择了战争,那么怎么打、在什么地方打、打多大、什么时候收手,可就由不得你们了!

    等着吧,让我来好好教教你们,什么叫做战争!

第191章 对复更以来支持本书的朋友致以最真诚地感谢

    说明一下,这个打赏感谢名单,是从复更开始统计。这并非是作者忘记了之前打赏的朋友,而是光这一个来月,打赏的朋友就有这么多,实在来不及一一统计,只好等有时间再从头汇总,然后一并感谢。

    另外说一句,读者朋友在看到自己喜欢的情节,心情愉悦的时候打赏以示开心无可厚非,不过最好请量力而行,无需刻意打赏。只要订阅了正文,作者都一样感激。

    对于墨香尽散书友打赏的一万书币表示诚挚感谢,恭喜墨香尽散书友成为拙作的舵主!感谢小子有点拽书友打赏的八千三百零四书币、lumiah打赏的三千零六十四书币,在此深表谢意!

    感谢这小兵书友累积十天十五次的打赏、云山雪龙书友累积七天七次的打赏、龍吟虎嘯书友两天七次的打赏、小李书友三天的打赏、菜青虫书友两天打赏、吴爷书友的两天打赏、一念佛魔分书友的两天打赏、昨日晨风书友的两天打赏,以及伊撒爾书友多日来持续不断地打赏表示诚挚地谢意。

    同时感谢啸月天狼、水边第二棵树、numbbirdman?、迟文涛、东南吴楚人、天空的思念、人尽敌国、笑影97、说文解字、妖皇东、我叫徐兵、bc鬼、一撮毛、青睛白雕、?↖?t?b?↗?、海秋余韵、26701245、九州风001、一个人的旅行、外星客@star、游人、大尾豚、天若有情、江南十少li、血煞星~~、匿名、tcdx1969、网瘾专家、1712316816、★溫揉d坏蛋、dise、不倒翁、忆方等书友的打赏,以上排名无分先后,顺序按照从先到后的统计次序排列,在此向所有支持、帮助本书的朋友表示深深地谢意!

    最后,作者请求读者能多投点推荐票,以帮助本书能有一个较好的排名,谢谢!

第192章 穿越火线

    森林里到处都是三四十公分粗的大树,由于几百上千年没有被砍伐,有些树干粗到要两三人才能合抱。触目所及,树木普遍长到了二三十米,高达三四十米的巍峨巨木也是屡有可见。

    树与树的密度也很高,两棵树之间相距不过三五米,以至于相互之间的枝桠都交错在一起。茂密的枝叶犹如一张绿色的巨网,将天空全部遮蔽,让森林里变得非常昏暗,纵然是白天,也如傍晚五六点钟一般。只在偶尔有树叶稀疏的地方,能够从上方透下一点光线,斑斑点点地落在地面。

    就是借着这一点点阳光,在阴暗的树荫下,生长着茂密的灌木。大树的根部,更能看到一丛丛五颜六色的蘑菇,这些蘑菇大多是有毒的,看着色泽艳丽,可是吃下去就会中毒。

    常年树叶掉落,在地上形成了一两米厚的落叶。当它们腐烂分解,就会更岩石碎粒一起,变成土壤,然后为这片森林提供充足的养分。

    可是在此之前,无数层叠的落叶却像是一个沼泽。表面看着好像能走人,一旦踏足上去,却无法支撑人体重量,深深地陷入到**地落叶之中,被闷死、被腐烂树叶释放出来的有毒气体给熏昏,然后成为路过野兽的口中之食。

    原始森林几大危险,一是不见天日,寻路困难;二是树木茂密,遮蔽视线,难以确定方位;三是枯叶挡住了地面,无从判断下面是否有坑陷,稍不留神就可能一脚踏空,跌进深坑或是山崖;四是景物始终不变,容易带来精神疲劳,继而引发不知何时才能走出丛林恐慌感,失去理智判断力,最终体力耗尽而死;五是灌木丛生,要砍出路来非常消耗体力;六是森林里蛇虫众多,容易被毒蛇蚊虫叮咬。

    因为原始森林如此危险,所以滚龙战役期间,西路军试图从森林穿越过去,然后包抄到敌人后方重镇腊戍的时候,才会在其中迷路,未到战斗发起地便出现大批人员失散,最终崩溃,过半数再未返回。

    也因为这个原因,尽管军分区地域狭长,中间最窄处只有七公里左右。但是偭定军却没有放着容易攻击的中端不管,而是向着坚固要塞发起强攻。不是他们不想,而是做不到!

    任谁都明白,进入森林容易,但要想完好无损地从里面走出来,那是难上加难!别看偭定军有几十万人,如果全军进入森林,最后能够活着走出来的,估计不会超过三分之二!

    可是关飞他们,却偏偏要进入这片可怕的原始森林!

    就像偭定军只能啃硬骨头,从两端发起攻击一样,如果军分区主力不进入原始森林,也同样无法绕到敌人身后去。

    在防御的时候,这片纵贯南北上百公里、东西数十公里的绵延大森林是最好的屏障。但是在进攻时,这片无边无际的原始森林,也成了阻碍军分区向外迈进的绊脚石。

    然而不管再怎么难,要想跳出敌人包围圈,在外线战斗,这个难关无论如何也必须克服。

    关飞左手持着一根两米来长的细竹竿,小心地点着前方落叶,根据手感试探下面到底是坚实的地面,还是**的烂泥浆。另外一只手握着的砍刀,则顺势将身边几丛灌木横生出来的枝叶砍断,以辟出一条路来。

    这些灌木非常讨厌,它们为了不被森林中的食草动物啃食,所以大多长着尖刺。在灌木中走动,身上的衣服经常会被勾住、扯破,而尖锐的木刺,也会趁机扎进肉里,将暗藏其中的毒素释放出来,虽然不会致命,却会让中刺的地方红肿,又痒又痛,极为难受。

    为了开路,关飞穿着双层牛仔作训服,脚上裤管用绳子扎得严严实实,以避免毒虫、蚂蟥跑进去。手上也是戴着一双厚手套,面部蒙了一层纱,以阻挡蚊虫叮咬。

    好在这是冬天。

    偭定的冬天虽然不冷,但在千米左右的高山上,仍然会低到零度甚至以下。在将近两千米的峰顶,甚至还会有积雪。

    在这个季节,森林中的常绿树木也会落叶,以减少养分消耗。因此头上尽管还是被茂密的枝叶所遮蔽视线,但总算比夏天好得多,起码还没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低矮处的灌木丛,大量枝条也已枯萎,无力再恣意伸展占据所有空间,给行军留出了相对宽敞的道路。

    森林中的毒蛇蚊虫,这个季节也变得非常稀少,要么藏在地下冬眠,要么就被冻死了。

    而且冬天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落叶处的地面也会被冻硬,只要确定下面不是坑洞,就不会怕陷入泥浆之中。

    排除了这几最大的危险,森林中容易迷路什么的,在有着生物副脑协助指引方向的关飞看来,那根本不是事!

    要不是这个原因,他也不可能提出经由原始森林,绕到敌后作战的计划。

    如果现在是夏天,那么他宁可在康卡和龙康跟偭定军死扛到底,也不敢提议进入原始森林——那是百分之百的自杀,绝不是什么谋略!

    作为他的老部下,孙耀华等人都很清楚他在丛林中寻路的本事,因此尽管大家都希望他能留在军分区指挥战斗。可是思来想去,跳到外线作战是破局的唯一选择,于是只好同意孙耀华留在军分区,由他率主力部队出击。

    在他身后,是军分区特种作战分队。

    他们只有三十人,是从全军精挑细选出来,有一半人曾经有过习武经历,身手矫健。

    此刻他们也都穿着双层作训服,背着半人高的行军背囊,紧跟在关飞身后。

    前面十个人同样挥舞着砍刀,沿着关飞开辟出的缺口,将周边挡路的灌木枝条砍断,以开出更为宽阔的道路,方便大部队行军。中间十个人,则用手中的自发光涂料喷雾罐,在旁边树干上喷出一个个箭头,为后面的部队指明前进方向。

    最靠后的十名战士,则是背着一个喷洒农药的塑料箱,向地面喷洒驱蛇驱虫的药水。

    药水喷过的地方,可以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时还可以看到一条蛇从落叶间窜过,仓皇逃向远处。

    冬天森林里并不是完全没有蛇虫,它们只是藏起来躲避严寒罢了。森林的气温要比旷野高几度,而落叶**分解也会释放出一定的热量,正适合蛇虫过冬。

    但驱蛇驱虫药剂所散发出来的气味,是它们最讨厌,其中还混杂蛇类非常敏感的雄黄等药物,闻到便避之不及。因此药剂喷洒之处,都能看到大批的蛇、昆虫向两旁散开,留下一条干净无害的道路。

    有着前方探路、开路,树干上有发光箭头指示方向,即便是光线暗淡的森林里也能醒目地看到,无虑担心迷路。哪里能走,哪里不能走都划出了范围,部分危险地段还用红色颜料加以重点标示,大部队行动并未因为身处在森林中,而减慢多少。

    这次是外线作战,战士们携带的物资比较多,像睡袋、帐篷、毛毯、压缩饼干、巧克力等高热量食物、水壶、牙膏牙刷、毛巾、饭盒等等生活物资,还要携带自动步枪、超出正常作战基数的弹药、手榴弹、枪榴弹、防毒面具等等作战物资,每个人负重都达到三十公斤以上。

    部分携带重武器的战士,除了个人物品,还要扛着三角稳定架、炮管、弹药箱、重机枪、高射机枪等重装备,负重更高。

    但是由于个人携行具设计科学,紧缚在身上很贴身,各种个人物品、弹药只要合理放置,行动起来并不觉得非常沉重。

    这就跟背负着一个人走路,如果对方撒开手,在背后乱动,那肯定是吃力万分。但如果他老老实实趴在背上,两人紧贴,并且用胳膊搂住前面人脖颈,走会走得很轻松,是一个道理。

    这个个人携行具可不是关飞发明,他只是直接抄袭了战争游戏中的模板罢了。当初一经下发试用,就大受部队战士好评,都说有了这个携行具,走路轻松多了,能背的东西也更多了,大家都很喜欢。

    国内在试过之后,也是连连说好,尤其是一线部队和后勤部门,都对这种携行具赞不绝口,并大量配发部队。去年的自卫还击战,边防部队就集体配备了这种携行具,效果非常显著,部队的行军速度、行军距离、装备携带量都大大增加,活动范围更广,战术更灵活多变,取得战果也更大。

    事实上,以后在欧美军中,他们采用这种携行具的背负量更大,一名士兵负重可以达到四十公斤甚至最高六十公斤。

    不过东方人体型纤细,力量方面本就不如白种人、黑种人,而且人家大多是乘车代步,少量步行,跟国内完全不一样。兼之这个时代的国人普遍营养不良,个头不高,所以军分区制定的负重量限制在三十公斤上下,只有在特殊情况下,才会将负重提升到四十公斤,这已经是极限,且不能长久行军作战。

    部队从早上七点出发,中间每行军一个小时,便休息一刻钟。中午吃饭加休息,一共待了一个半小时。行军一直到晚上七点,全天累积在途时间达到九个小时,因为是山区行军,速度并不是很快,平均时速跟普通人步行差不多,大约是四公里上下。

    最终全天行军距离达到三十二公里。

    这个速度不算快也不算慢,在军事术语中,属于常行军状态,也即是可以长期保持连续行军的速度,连急行军都算不上,更别提强行军了。

    到晚上扎营的时候,大家普遍觉得不累,还有人提议干脆连夜行军,争取多走一点路。不过这个冲动的提议,自然当即被否决掉,根本没有通过的可能性。

    关飞特意将营地选在一个小山坳里,这里距离最近的村寨都有十几公里,附近杳无人烟,有周遭山头阻隔,不会有采药人、猎人在附近游荡。营帐扎在树林中,也不会被天上的飞机侦察到。

    考虑到周围没有敌情,只在营地周围放置了一些树枝树干作为栏杆,挂了些铃铛以为告警,在山头、山口设置了几个警戒哨。反正偭定空军没有夜间飞行能力,所以大家放心大胆在营地里升起火堆,舒舒服服地吃了顿热乎饭,用热水烫了脚,然后就美美地钻进了睡袋,进入梦乡。

    关飞等指挥员下到各营各连,巡视了一遍,了解了一下大家的情绪,鼓舞了一下士气,顺带帮着几名战士挑了脚上的水泡,回到指挥部。

    指挥部是由五个搭帐篷连接在一起组成,分别作为指挥室、通讯室、作战室、休息室使用。

    通讯室内很安静,一群随行作战参谋已经在树木顶端牵上了天线,正头戴耳机,认真倾听着军分区发来的电文,用铅笔将之记录下来,没有发送电文的滴答声。根据条令,长途行军过程中他们只收电、不回电,以保持无线电静默,避免被敌人通过电台测向发现,提早做好准备。

    毕竟偭定军烂归烂,好歹也是一支正规军,无线电侧向这种二战时就烂大街的技术,他们不可能没有。

    “情况怎么样?”关飞腰背笔挺,端正坐在马扎上,端起一杯热水喝了一口,关心地问道。

    今天探路基本是生物副脑在自主运作,精确地控制了体力消耗。沿途每小时一刻钟的休息,就足够恢复体力,因此他一点也不觉得累,双目依旧炯炯有神,还是保持着旺盛的精力。

    参谋们就有些疲倦了。

    别看他们只是参谋人员,平时也是要跟着进行行军拉练的,按说不会这么累。但是这次外线作战,每个人负重都超出了正常范围,他们这些参谋人员也要帮着分担部分,一整天走下来,尽管速度不快,体力、精力的消耗,还是让他们感到极度疲惫,坐着双眼都在打架。

    但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他们只能硬撑着,接收完所有电文,将其呈递给上级首长,安排好明天的行军之后才能去睡觉。

    “今天是第一天行军,情况还不错,各部收拢之后,发现掉队两人。他们所属的连长已经返回去寻找,有发光箭头指示方向,迷路的可能性不大。估计时体力不支,走到中途走不动了,应该能很快找到他们。

    另外全军有十一人在行军过程中,不甚崴了脚;两人不注意滚下坡,摔得不重,但看样子恐怕没法继续跟上部队行军速度;还有三人拉肚子,也没法行军。有鉴于此,指挥部打算留下一个班照顾他们,等那两个掉队的战士赶上来以后,集体在这里休息两天,然后顺原路返回军分区,不再参与这次作战。”

    俞柏海坐下来顾不得喘口气,就一面喝着开水,一面接过参谋们整理的情况,向关飞汇报。

    “不错!”关飞满意地点点头。

    第一天掉队十八人,这个数字并不大。在这复杂的山区行军,不可能一个不少地都跟上来。游客在设施完好的景点观光都还难免有个意外,更何况是全副武装、负重数十公斤的军队。

    军分区一共十一个营的主力部队,为了保证军分区安全,他留下了二营、五营和警卫营三支部队。其中警卫营装备最精良、战士素质最高,通过全军比武和昨天对彭得胜部的夜袭看来,战斗力也不错。

    有这两千人,加上耿峰率领的民兵师四千人,要在短期内守住军分区地盘不丢,并不是非常困难。

    何况他走之前也叮嘱过孙耀华、耿峰,要冯爱国带领的警卫一连抵近清水河防线。如果敌人不出动,就暂不招惹他们。若是敌人大举向果根进犯,则以周围复杂的地形为掩护,不要硬抗,分成小队展开游击战、在交通要道埋设地雷,争取拖住敌人。

    同时临时征用果根的水泥厂,征集数千民工,配合工兵营在石头寨、石马山、老鼠沟等地紧急修建堡垒。警卫一连和民兵一团进入堡垒,实行梯次抵抗、逐步后退的方针,不求能挡住敌人进攻,只要能拖延他们进军速度,不让果根县城太快失守即可。

    他也做好了果根县城落于敌人的最坏打算。

    因此,后续的主要防线会设在果根县城之后,以忙嘎山、火石山作为最后防线,务必不让敌人靠近军分区,避免把战火烧到新城。

    果根全境五千七百平方公里,地盘是军分区的十倍,回旋余地大多的。境内又多山,适宜作为阻击阵地地方随处都是,逐步消耗敌人进攻锐气的话,以他对孙耀华等人的指挥能力判断,应该可以放心。

    多了不敢说,抵抗一两个月完全没有问题。

    汇报完行军汇总,俞柏海又报告了刚刚接收的电文:“今天八十八师再次向康卡防线发起进攻,他们后退十公里后,从两侧登上山脊,试图居高临下对我防线进行攻击。根据前沿观察哨的指示,我重炮对其进行猛烈轰击,因为山头缺乏躲避,敌人损失惨重。

    鉴于敌人战斗决心顽强,不顾伤亡抢占山头,防守第一道防线的一个排主动后撤,将其放了下来。然后在下山过程中,再次遭到我前沿炮兵火力、枪榴弹,以及从四面山壁坑道火力点的密集火网攒射,当场击毙敌前线指挥官,并击毙、击伤两百多人。由于重炮轰炸切断了其援兵通道,残余偭定军仓皇后撤,我军乘胜追击,再次收复一线工事。

    事后捡点战果,此战共击毙敌少校营长一名、上尉连长、中尉排长各一名,毙敌一百零三人,伤近两百,俘虏未及逃窜的偭定军士兵五十一人。我军牺牲两人,重伤三人,轻伤二十九人,皆已后撤送至新城市人民医院救治。

    另……”

    他看了一下电文,然后抬起头,略带伤感地说道:“昨天头部负伤的那名战士,因为颅内出血,抢救无效,今天已在医院过世了!”

    关飞默然无语。

    想一个不少取得胜利,那只能在小说中看到。现实里,他已经竭尽所能为部队配备了最好的防护装备,可不可能避免伤亡,他所做的仅是降低了部队伤亡的数字。

    战争,就是这么残酷!

第193章 遥控高机阵地

    ps:趁着这章还有少许免费字数,在这里道个歉。昨天本想是发布一个感谢的单章,但是作者一直以为千字以下免费,而不知道五百字以下才免费,因而造成了读者误订阅,将一件好事办成坏事,这是我的错,非常非常抱歉!在这里向所有订阅了感谢章节的朋友,深鞠一躬,向你们说声,对不起了!

    ……

    夜暗之中,星光昏暗。

    几个身影紧紧贴在地上,他们身上的迷彩服与周围荒凉的景物融合在一起,即便是白日也难以发现。此刻在夜色笼罩下,又身处在凹凸不平的地形阴影里,更是犹如消失不见。

    只有长期盯着那里看,才能发现他们在缓慢地向前蠕动,由低处,慢慢接近一个暴露的地堡射击口。

    一个背着钢瓶的黑影做了个手势,其他黑影都做了个明了的回应,然后慢慢戴上防毒面具。等所有人都做好了防备,那个背着钢瓶的黑影,从腰间缓缓取出一根橡胶管,悄悄伸进射击口,然后打开了一点钢瓶阀门。

    被压缩存储在钢瓶内的麻醉气体,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迅速顺着这一丝缝向外涌出。

    只可惜这一丝缝太小了,压缩气体只能一点点地泄露进去,以至于连嘶嘶地气流喷涌声都没有发出,就这样无声地、慢慢地充溢了地堡之内。

    过了约两分钟,那个黑影再次关闭阀门,将一面小镜子粘在匕首上面,缓缓探到了射击孔,慢慢地转动方向,以观察内部情况。确认里面的人都已被气体麻醉,他向同伴点点头,小心地转到地堡入口,推开了门。

    只见里面,三名偭定军士兵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不知道地堡内已经充斥了麻醉气体。另有两名应该是负责值班的偭定军士兵,一人顺着墙壁滑到地上,一人头枕在手臂伏在桌上,也是进入了梦乡。

    几个黑影迅速进到地堡,先将他们的枪支、手榴弹等武器收缴到一旁,然后动作变大,毫不客气地将随手将他们的衣裤、袜子塞进他们嘴里,再将他们双手反剪在背后,用他们的鞋带绑在大拇指之上,扔到床上。

    “这是第三个了!还有最后一个,不过那边有一个排,分散在两个碉堡、一间营房内,要想偷偷将所有人都迷晕可不容易。”关飞用正常音量说道,他在地堡内搜索了一圈,发现这里没有牵设电话线,只有一部步话机。

    收走了步话机,走出地堡,他端起望远镜,看着前方那个马鞍形的山峰,微微皱了皱眉。

    虽然偭定军大举进攻以后,迫于对方飞机压力,军分区没有再放出无人侦察机。但是该侦查的情况已经都侦察了,方圆百公里的地形、敌人驻扎的地点、地堡等防御设施都知道得清清楚楚,被他牢牢记在脑子里。

    有他带路,主力部队用了四半,终于穿越了上百里原始森林,绕到了常青山西侧,隐藏在一条三公里的山谷内。

    常青山南面,就是连接滚弄到兴威的公路。

    越是靠近公路,这边的人烟就越多。附近的山民不但在村寨周围耕作,还会进山狩猎、采药,出没的范围也扩大了。于是部队无可避免地就碰到了一些猎户、药农,为了保证行军隐秘,不得不将他们带着随军行动。

    大部队藏身的两条平行山脉,海拔高度从一千两百米到一千四百米,绝对高度大约在五六百米左右。山谷距离公路有六公里,沿途并没有大路,只有进山打猎、采药的山民踩出来的小路。

    山谷东面三公里,就是海拔一千八百米的长青山右峰,右峰继续向东五公里,就是滚龙战役时,关飞他们曾经攻占过的长青山主峰,海拔高度两千一百米。

    而关飞他们此刻偷袭的这个地堡,是位于长青山西南方、紧贴滚弄-兴威公路的一座小山,主峰最高处海拔高度一千六百米,绝对高度一千米。不过这座山山势整体较缓,也就主峰比较高,主峰以下基本是在千米左右,与谷底的绝对高度仅有三、四百米。

    小山为正东、正西走向,山脉很短,总共只有五六公里左右,靠近公路的一方比较陡,但也有不少山脉褶皱可以穿行,背对公路的一面则地势较缓,易于攀爬。

    这里已是长青山防御阵地的后方,所以防守并不严密,只在山腰、山头放了两个排左右的兵力,另外似乎还有少量民团武装。

    上次滚弄战役期间,人民军是从军分区所处的山谷,从东北方向一路打过。所以面朝那边的防御非常严密,哨卡众多,前面还有迈卡、曼康两个小镇,囤积了两个营的兵力。

    但他们万万想不到关飞竟然能带着大部队,从原始森林中走出来,绕到了他们的身后。

    倒也不是说绝对没想到,而是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

    正常来说,就算关飞铤而走险,能够长途跋涉上百公里、穿过整片森林,也不可能带出来多少人,充其量也就几十上百人。

    因此为了预防小部队渗透偷袭,他们也放了几个碉堡。

    然而关飞等人采取特种作战,趁冬天天冷,晚上所有人都集中在房间里的时候,用吹箭、无声手枪、弓弩、麻醉气体等方式,先后拔掉了山腰的两个碉堡,这是第三个,也是位于山腰处的最后一个。

    剩下的,就是山顶上的那个哨所了,那里地势更宽,碉堡、营房更大,驻扎的人也更多。

    关飞之所以亲自出手,是考虑到他的肌肉控制力更强,更不容易惊动敌人,成功的把握更大,并不是为了出风头。行百里者半九十,好容易走出了森林就快接近目的地了,要是出个纰漏敌人惊动对方导致重兵围困上来,大部队连躲都找不到地方躲。

    特种兵小队成立也就一年时间,手还生得很,格斗擒拿、枪法什么的没问题,可渗透作战的水平还很有限。

    与其靠这几个生瓜蛋去摸哨,还不如他自己上。

    “山上那个哨所,靠我们这点人恐怕有些吃力。”跟关飞一同行动的特种小队队长孙成龙婉转地劝道。他不好说靠他们这几个人根本拿不下

    特种作战并不是万用灵方,小规模渗透、拔除钉子没有问题,但要攻坚,那还是得上大部队。

    “放心,我不会莽撞的。”关飞安慰了他一下,抬腕看了一下手表,时针指向晚上十点四十三分,当即下令道,“打开无线电静默,让留两个连看守后路,大部队立即出谷上山,另派一个连顺着与1800高地相夹的山沟绕到东北方,在我画出的地域构筑工事,防备对面1800高地过来的敌人。让他们跑快点,山腰的敌人都被清理掉了,主峰距离这里还有几百米,不会惊动对方的。”

    他不奢求敌人完全不察觉,但惊动得越晚越好。

    敌人越晚发觉,他们的准备就越充分,给敌人的打击就越凶狠,能够坚守的时间就越长。

    没错,他要做的,就是切断敌人的运输补给线!

    上次滚弄战役,国内军事顾问团一手制定的总体战役目标、方向选择、战斗计划他都是很赞成的。打老了仗的正规部队就是不一样,这种打蛇打七寸的手法又刁又狠,直击敌人的软肋,一旦成功,战果会非常大。

    要知道滚弄与兴威公路是东北部山区中难得的宽阔谷道,可以通行汽车等交通工具。维持这条交通线,对于滚弄之敌具有无可估量的重要意义。一旦公路被切断,驻滚弄的七十七师就失去了补给,以偭定空军那孱弱的空中力量,绝对无法用空投的方式,维持一支上万的部队激烈战斗所需。

    至于空运?

    拜托,滚弄是在南定河边的一个斜长地带,城市都扩展不开,哪里有地方建机场。偭定空军装备的二战时老战机倒是可以降落,但运输机……,别说能不能下来,就算下来了,这是不打算回去了么?

    所以顾问团制定的战役计划完全正确。

    然而刚刚成立的人民军,战斗力太渣了,跟同样渣出水平的偭定军也就在半斤八两之间。偭定军靠着正规军的装备,有飞机从天上轰炸,使得人民军在切断了公路之后不能长期坚守,因空袭损失过大不得不半途放弃继续作战,一路且战且退。

    关飞反复思考过上次战役的得失,最后做出了与顾问团同样的选择,将目标定为切断运输线。

    这条公路位于滚弄与兴威正中间,想要拔掉关飞他们这颗钉子,敌人必须从两边抽调兵力。这样一来减轻了果根方面的压力,另一方面从乌龟壳里出来的敌人,总比龟缩成一团有更多战机可抓。同时这里到处都是山,敌人的坦克进不来,只能停在山下充当移动火炮,从而就把他们的重装备优势给抵消掉了。

    若是敌人进山,则军分区可以占据各险要地段,发挥单兵装备优势,给敌以痛击。

    唯一可虑,就是敌人的空中威胁。

    关于这一点,关飞也有一个计划,但饭要一口一口地吃。现在,还是先完成第一步再说以后。

    旁边,特种小队队长孙成龙正在通过电台,向躲藏在山谷中的大部队传达关飞指示。电台的保密性太差,只要频段相同,敌人也能接收到电波,监听通话内容。因此负责传达指示的是一名闽南籍战士,对面接听的也是一位闽南籍战士,他们是军分区内少有的几个福建人。

    当他们不说普通话,彼此间用闽南方言交流的时候,别说敌人听不懂,就是军分区其他战士也感觉像是在听天书一般。

    这个时候打开无线电静默,敌人即便侦察到,也不能确定这边来了多少人,不一定会大举出动。就算要探查情况,多半也是等到天亮以后,才会过来看看。与其用将近一个小时跑路回去当面通知,还不如直接电告对方还更节省时间。

    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趁着大部队还没赶到,关飞迅速把作战计划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确认没有问题之后,就立即赶到了预设阵地,跑去查看地形。

    无人侦察机侦查的情况已经很接近于真实了,但终归还是有误差,不亲眼看一下,他不放心。

    事实证明侦察机从天上俯瞰,视野更广阔,但也确实遗漏了不少细节。

    比如林木掩映的几个山洞、山涧水有多深、藏在草木下的深坑,这些细节侦察机就看不到。

    关飞一路匆匆走了一遍,几乎没在什么地方停留下来,就将几个预设阵地的地形重新作了更正。根据新的地形情况,他细微调节了一下阵地的方位。

    晚十一点半,俞柏海终于带着大部队气喘吁吁地赶到了。

    关飞马上抓住他们,不给他们**的时间,立刻开始分派任务,将脑子里制定的计划,以最佳流程一一落实到人,督促他们执行。

    ……

    “快快快!动作快点!”

    上百名战士肩扛手推,抬着一大堆东西向着北面的一个小山头而去。这么一大群人经过,并且东西千奇百怪,居然还有仪器、电视、电动机等一看就不是武器的零件,居然还有人扛着铁轨一样的东西。而他们扛着的枪管也是又粗又长,沿途正在构筑工事的战士们不由都向他们投注以好奇的眼光,然后才继续埋头构筑自己的工事。

    无怪他们纷纷投以诧异的眼神,实在是这些枪管太粗大了。

    这些枪管每一根都长一米三,后部仅比小碗略细一点,前面射击口呈喇叭状,要两名战士才能抬着走,光是一看就知道非常沉重。识货的人,都能认出,这是国内以苏联zpu-2高射机枪仿制的五六式高射机枪枪管,其口径达到惊人的十四点五毫米。

    被这种枪击中,再怎么防护也是一枪两断的命。当场直接死亡还好,若是还剩口气,那真是悲惨至极。

    五六式高机的对空射高能达到两千米,是国内除了导弹、高射炮以外,射高最高的防空机枪。

    这样粗大的枪管便有十几根!

    此外还有二十几名战士,四人一组抬着一个沉重的钢制底座,底座上还有轴瓦使之可以前后移动。又有几十人或抬或扛,带着大量的武器、弹药箱大口喘着气跟在后面,飞快向那个山头跑。

    这个山头位于主峰东侧,上部呈马鞍状,约有上百平方,东西两侧高出约一米二、三。他们即将设立的阵地就位于山头凹陷处,敌人炮火要想炸到山脊的阵地会非常困难,通常不是从头顶飞过,就是砸在山头下方,准确落到阵地上的几率很低。

    到了预定位置之后,一名上尉连长跟副连长、指导员等人迅速确定了战位,然后立即命令一半人开始在指定位置挖坑。其他人则熟练地开始将携带的各种零件、设备装配起来。

    随着时间流逝,到凌晨两点左右,在各自相距十米左右的山头四个顶点,分别挖出了四个直径两米、深半米的大坑。掘出的土则被堆在旁边,将土坑加高加深,与山头隆起的部分恰好形成良好掩体。

    深坑后方留下了一米五宽的缺口,战士们将其平整为一个缓坡,然后开始铺设铁轨铁轨,并用钢钉将其固定。其他人则立即将搅拌好的快干水泥敷设上去,使其更加稳固。

    铁轨铺设完毕之后,大家齐心协力把钢铁底座放到铁轨上。一批战士迅速上前,将扛着的五六式高射机枪枪管安装上去,组装为一个双联装战位。

    另外一批战士,在铁轨两侧地面用长长的钢钎、快干水泥固定好带孔的钢部件,用钢缆穿过孔洞。

    钢缆一头牵引着底座前端,一头连在后部,以电机作为牵引。

    这时一群战士在两侧,倚靠高地用薄钢板、泥土、快干水泥各自围出了一个小小的掩体,其大小足以让四五个人蹲坐在里面。挖坑时多出来土,也有部分被堆积在掩体上方,将顶部厚度加到了一米多,配合三层薄钢板、快干水泥,虽然无法防御五百公斤炸弹灌顶攻击,但足以抵御一般的小型航弹。

    到这个地步,所有人都能看出,这是在设置一个防空阵地。

    只是与普通高机不同,这几个双联高机上并没有人,全靠内部电机实现高低左右转向。就连弹链都是由挂在两侧的巨大供弹箱,实现自动供弹。

    而且在每个高射机枪的瞄准环后面一尺左右,还安装了一个金属盒,盒子里是上下并列的两个摄像头。一个是大口径的广域镜头,另外一个视野稍狭小一些,但是放大倍数也更高。

    摄像机的视频线、电源线和机枪座的遥控线,都从无人遥控机枪底座延伸出来,一直牵到掩体里。

    将近两百人动作迅速,四座双联装无人操控机枪阵地很快架设完毕。随后大家又在外侧给它加装了一层薄钢板作为保护,以防御炸弹破片。战斗中出现的轻微战损,可以由电机将机枪座用钢缆回到掩体,进行战场抢修、更换弹药箱、枪管。

    当然,要是直接被航弹命中,那是没得修了,直接报废吧。

    这边在紧急组装这四台双联装机枪,掩体中几名技术人员也装好了观察用的电视机。为了节约空间,电视机采用上下重叠放置,上面一台有十五英寸,播放的是广域摄像头拍摄的大空域画面,让指挥员有足够观察视野,指挥操作手作战。

    下面一台屏幕为十二英寸,由机枪下方摄像机提供宽两百米、高百米的视野,以供遥控手实施精确瞄准、射击。

    山头下方有一个天然的山洞,洞口约两米上下,深五六米,仅能勉强藏身,被加固了以后,被作为弹药储藏库。在相距山洞数十米的地方,又临时挖掘了一个小洞用来放置小型发电机组,为机枪座内部驱动电机、监控设备提供电力。

    为了抢时间,谁都来不及说话,交代事项也是匆匆忙忙、语速极快。所有人都紧张地忙碌着,终于到凌晨五时许,天边开始泛出鱼肚白的时候,完成了初步工作。

    五个小时,快干水泥只能说勉强干透,强度仅能达到百分之六十上下,还远不能提供令人放心的防护力。

    但留给大家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第194章 侦查

    一九八零年,十二月二十六日上午十时。

    位于距离东北群山之中的重镇兴威,西面十公里外的前线支援机场内,忽然响起了凄厉的警报声。

    一群在维修机库中待命的机场维修技师、工人说笑着出来,一名驾驶员慢悠悠地走向停在机库前方的油料车,拉开车门。在他之后,又有三名技师跟着他挤进了驾驶室,还有几人手抓着车帮把手,杂耍一般挂在外面。车子启动,慢慢掉头,向着停机坪方向不紧不慢地开去。

    警报就是战斗讯号,但这里是远离前线的支援机场,谁都不相信人民军能够打到这里来。

    尽管警报声凄厉地响个不停,但所有人都还是动作懒散,并未当回事。

    数十名穿着偭定军制服的军人推着一辆辆载满维修工具、航炮弹药、航空炸弹的手推车,三两成群地从弹药库内出来,不慌不忙地向停机坪方向推去。他们的安全意识很差,虽然手推车上装着炸弹,许多人嘴里仍旧叼着烟,嘴里说着荤腥地笑话,不时发出阵阵笑声。

    机场指挥官貌空少校大步走进飞行员休息室的时候,所有的飞行员也还是懒洋洋地靠在折叠椅上,比手划脚开着玩笑,一点也没有紧张的样子。有些人还在休息室内晃来晃去,倒咖啡、抽雪茄,谈笑风生。

    他们当然不会紧张。

    这个机场可是在兴威后方十公里,人民军就是神功附体,他们要打也是先打兴威。尽管外面的警报不断回响,这些飞行员们却没有一个感到害怕,还是谈笑风生。

    他们可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哪怕是在上下尊卑非常严厉的偭定军,对他们这些花费巨资培训出来的飞行员们,也是极为礼遇。

    “大家静一静!静一静!”貌空少校对这些桀骜不驯的飞行员非常头痛,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听,他只好用力地拍着巴掌,努力将他们的注意力吸引过来,甚至走下去,一个个拍着肩膀,让他们停下谈话。

    “刚刚接到滚弄前线传来的电报,说是有一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人民军,绕到了长青山防线背后,早上从西南方向突然发起攻击。当时驻守1600高地的一个连和一个自卫大队,发出求救电报后就再也无法联络,估计高地现在已经失守。随后滚弄联系各个哨卡,发现驻守在长青山右峰1810高地的一个排,也失去了联系。因此上级要求我们过去看看,这两个地方是不是真的已经失守,同时查看一下敌人到底有多少人……,貌昂、登敏,就你们两个出动吧!”貌空少校板起面孔,严厉地说道。

    对方毕竟是上级,又是更高一级来的指令,貌昂上尉与登敏上尉虽然不情愿,还是起身,软绵绵地敬了一个礼:“遵命!”

    那么是没我们什么事了?

    其他人瞟了这两个倒霉蛋一眼,偷笑之后,就又热火朝天投入到他们的讨论之中,各做各的事,对于还在休息室里的貌空少校理也不理。

    “我们的运气真不好!”

    登敏上尉抓起自己的飞行头盔,狠狠在椅背上摔了一下,才嘟嘟囔囔地跟同伴走出休息室,朝着不远处的停机坪一摇三晃地走过去。

    兴威是个山谷中狭长的小城市,东西长十五六公里、南北宽三公里不到。境内百分之九十的平地都被开垦作为耕地,因此实际城区东西不到两公里、宽不到五百米,非常狭小。

    这样狭窄的地方,当然容不下一个能够起降运输机的正规机场。就连前线支援机场,也是设在后方十公里的一个土质跑道。

    三架二战时期的螺旋桨老式喷火战斗机、两架皮拉图斯pc-6、一架塞斯纳180轻型螺旋桨飞机就停在长满杂草的跑道不远处。那辆加油车正在为飞机加油,又有十几名技师围着飞机爬上爬下,进行起飞前的检查。另有地勤人员推着装满弹药的手推车来到攻击机旁边,为装载在上面的两门西斯帕诺二十毫米口径航炮补充炮弹,并在机腹下挂载了四颗四十磅的航空炸弹。

    偭定军最早是反抗英国殖民统治的偭定**军,背后的支持者其实是日本人。二战开始后,**军就在日军协助下攻占了全偭定。等到四五年二战结束前,**军又漂亮的反戈一击,来了个阵前起义,重新回到英国人怀抱。

    这个时候,偭定军被改组为偭定爱**,同时成立了支援皇家空军作战的偭定皇家航空辅助部队,主要是驾驶运输机输送物资、为地面部队提供空中支援。

    到英国人被美国的殖民解放运动逼得没办法,让各殖民地**以后,偭定军也得到了英军留下的各种型号飞机,从而以此为基础,建立了自己的空军力量。

    不过偭定又穷又被孤立,几十年来空军飞机都没有什么大的改观。

    手中仅有的一个大队喷机式飞机,还是英国二战时的吸血鬼战斗机。另外还有一百二十架二战时的喷火螺旋桨战斗机。

    几十年过去,大多数飞机都变得极为老旧,不断报废。通过拆零件的方式,现在偭定空军手中能飞的仅剩下三十架上下的吸血鬼喷气式战斗机、八十余架喷火战斗机。

    为了弥补力量不足的情况,偭定空军也曾在六十年代从美国买了一些轻型民用机作为通讯机,部分还被改装作为轻型轰炸机。另外又从以色列手中买了一些相对好点的东西,比如眼前的皮拉图斯pc-6通用机就是从以色列手里买来的。

    经过自己改装,pc-6可以携带一千公斤弹药在空中持续飞行四个半小时,利用航炮和小型航空炸弹,为地面部队提供长时间的空中火力支援,是偭定空军中少有的专门对地攻击机。

    貌昂和登敏就是这两架pc-6的飞行员。

    他们抱着头盔,无精打采地站在一边,看着一种地勤忙忙碌碌,既不焦虑也不催促,就这样站在一边看着。

    过了约半个小时,地勤总算是为飞机加满了油、补充完弹药,两人才相互拍了一下手,在地勤人员的帮助下,拉开舱门,踩着垫脚的小木墩进了驾驶室。戴上头盔,启动了发动机,将飞机缓缓驶上跑道。

    随着地勤小旗向下一挥,飞机开始慢慢加速,沿着跑道越来越快,当滑行到一百七十米的距离时机头微微昂起,两个前轮离开地面,滑翔着飞向了天空。

    pc-6的最高飞行高度是七千六百米,但是登敏他们从来不会飞到三千米以上。

    因为他们并没有配备高空供氧设备,而偭定自己的航空制造能力几乎等于零,加装航空机枪、航炮、挂在炸弹什么的还好说,太复杂的设备他们做不了。没有供氧设备,他们根本不敢飞到五千米以上的空域。

    说实话,人民军很穷,偭定军也好不到哪去。要不是有着大义名分,手里多少还有英国人留下的武器装备,拥有一定数量的重装备,各军种齐全,大致上还像个正规军的样子,双方打起来,谁输谁赢还真的很难说。

    两架pc-6盘旋着拔高,飞到了两千八百米高度便改平,调整了一下方向,向着东方飞去。

    飞机跃过兴威上空,下方公路十分醒目,还能看到一列行驶在公路上的车队。

    由于财力有限,登敏他们实际驾机训练的时间很少,起飞降落都没有问题。但是飞机上的航空仪表都是老式的机械仪表,准确性很可疑,要依靠这些导航设备进行无目视盲飞,他们还没这个勇气。万一飞错方向、搞错航程,一直飞到中国那边去了该怎么办?

    他们从来都是靠着目视地面标志物,判断飞行方向。一千多米以上就会有云,因此为了看清地面目标,他们经常会把飞机降到八百米以下,甚至是五百米,以能更准确地看清下面。

    “3012,3012,我是3011,要飞下去吗?”登敏扣上通话器面罩,呼叫旁边的貌昂上尉。

    在这个高度,下面的山头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山上的景物也一目了然。但是要准确地地辨别更加细小的东西完全不可能。别说是人了,就是一棵参天大树,也无法跟其他树木区别出来。

    “还是不要了!”内部频道内传来貌昂上尉紧张的声音,“他们有多少人我们都不知道。来得少还好,要是很多,可能会携带高射机枪,我们还是飞高一点更安全。”

    “同意,我也是这个意见!”登敏隔着座舱,向旁边的3012挑了一个大拇指,赞成保持在这个高度不变。

    “3011、3012,这里是指挥塔。滚弄要求我们查看敌人的兵力,你们降至两千米,进行低空飞行。如果有必要,再继续降低至一千五百米,实施对地攻击!”通话期内,传来行为前线机场指挥塔飞行调度的声音。

    他向对面看去,见貌昂上尉去掉通话器面罩,对他咧嘴一笑,便也笑起来,拨下通话开关,说道:“明白!”然后将开关上拨至接收状态,也去掉了通话器面罩。飞机并没有降到指挥塔要求的高度,依然保持在两千八百米。

    答应归答应,可真要降低飞行高度?

    傻了吧唧的!

    在没确定敌人是否有对空武器之前,谁会这样做。你们坐在地上当然可以随便指派,但卖命的可是我们!

    虽然他们不知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句话,可是在实际中,却是严格按照这一条在做。

    塔台又催了几次,然后就不再说话,似乎是放弃了。

    pc-6的最大平飞速度为每小时二百三十公里,最省油的经济巡航速度为二百二十公里。由前线机场到达长青山1810高地只有六十公里,即便以他们现在采取的经济航速,也只用了一刻钟就飞到了上级要他们侦查的北侧公路旁的1600高地。

    两人下意识地就将飞机再次拉高,爬升至三千八百米。

    这个高度已经很高了,机舱内没有电热加温装置,尽管穿着皮夹克,两人还是感到阵阵寒气渗透进来,体温开始缓慢下降。从机舱内向下望,山头稍微变小了一点,山上的树木更是连成一片绿色的地毯,只能分辨出哪里是树木、哪里是没有植被覆盖的裸露山石。

第195章 开火

    “要下去么?”

    两架飞机小心翼翼地绕着距离山头很远的地方,来回盘旋了好几圈,没有发现任何异状,登敏不由打开通话器,询问同伴。

    “不着急,再看看!反正我们加满了油,能在天上几个小时!”貌昂上尉回复道。

    “可是,我刚才登机前忘记解手了,现在忽然觉得尿胀!”登敏上尉不好意思地说道。

    “谁让你不做好准备的,活该!告诉你们,从兴威出发的一支部队也即将到达侦察位置,进行地面搜查。你们若是不快一点,他们就先到了!”通话期内,突然插入了貌空少校愤怒的声音。

    “ok!ok!”登敏还不敢在通讯频道上公然顶撞上司,无奈地说道。

    偭定军里陆军最大,空军的作用就是支援陆军的。若是他们不作为,激怒貌空少校没什么,激怒了那些陆军老爷们,那就要被惩处了。

    “那我们再转两圈,也许他们是来偷袭的,说不定现在已经跑了。”貌昂上尉很体谅好朋友的难处,仔细辨认下方景物,感觉实在看不出有大部队存在的情况,便安慰性地提议道。

    “太好了!就这么办!”

    ……

    “我说这两架飞机怎么老是在天上转来转去,就是不肯下来!”

    登敏上尉和貌昂上尉在天上犹豫要不要降低高度的时候,位于1800高地主峰东侧山头防空阵地上,防空连连长顾红明也举着望远镜,透过六五式伪装网的网格一直追着他们,嘴里不停地抱怨道。

    六五式伪装网是国内自主研发的第一代制式伪装遮蔽设备,采用的是pvc塑料纤维编织而成。根据使用地区不同,网上挂着的伪装树叶也不一样,像防空连现在用的,就是适用于南疆热带地区的阔叶伪装。

    盖上伪装网以后,与周围景物融合在一起,敌人从高空观察的视线完全被欺骗,无法顺利观察地面目标。

    军分区用无人侦察机做过实验,当侦察机在千米以上高度根本无法识别地面五米以上的物体。当侦察机降到八百米下,如果伪装面积够大,设计巧妙,同样可以让对方无法识别。

    只有当侦察机降到三百米以下,才会隐约看到下面的异状。

    不过到这个高度,便是用班用机枪都能对其进行对空攻击了,加上其他防空火力,即便被看见,也多半没有回去报告的机会。

    六五式伪装网因为采用的是pvc塑料纤维编织而成,所以不但能实现光学伪装,还具有红外线伪装功能,能够避免对方的红外线光照射,将藏在下面的军事目标热量降低,减少被发现的可能。

    对于实力不强的偭定空军来说,用这样的东西实际是太奢侈了。他们几乎没有什么先进的侦测仪器,基本是依靠肉眼观察、攻击。有这么一张大网盖在上面,被对方发觉的可能性相当低。

    军分区主力部队在清扫掉了主峰的敌人之后,便将所有构筑的阵地、工事全都盖上了伪装网,静静地等待敌人的到来。对于防空阵地这个至关重要的阵地,更是不会例外。

    有着这张伪装网,顾红明才能大模大样站在山头,用望远镜追着飞机的身影一直观察,还能有余暇抱怨一两声。

    身后响起一阵奔跑的脚步声,他回头一看,发现是留守连部的副连长,快步向他跑来,到近前低声道:“老顾,前线指挥部打来电话,1508高地发现一支车队从兴威方向过来。1508高地汇报说,车队中有两辆装甲车,其他都是步兵,判断不是运送物资的车队,应该是来搜索这片区域的。我们要快点将敌人飞机打掉,最少要把他们吓跑,吓得不敢低飞,掩护部队向敌发起攻击。”

    “我也着急,可是他就是不下来,这个高度高射机枪倒是打得到,可是一点准头也没有,还提醒了对方。”顾红明急得团团转,没好气地说道。

    “要不,我们想法把他们引下来……”

    “引下来?可是……”顾红明犹豫地往往正向东面绕飞的敌机,一咬牙,顿足道,“好!那我们就试试看,能不能把他们引下来!”

    ……

    “3011,3011!九点钟方向发现敌人!重复一遍,九点钟方向,发现有一群人正在向西面跑!”

    登敏上尉正在忍着越来越强烈的尿意,猛然听到通话器中貌昂上尉的呼叫,他迅速掉转头,透过玻璃座舱向左下方看去。

    山上的景物还是那么小,如果一动不动,他实在无法看出有什么与往常不同的地方。

    但是当对方拖着长长的影子开始奔跑,所形成的小黑点就立即被他一览无遗地收入眼中。

    果然,左侧山头有一行细小的黑点,正在快速向主峰方向奔跑。虽说是快速,但在身处三千八百米空中的他们看来,就像是在缓慢挪动,只是因为对方动起来了,所以才会那么容易与其他静止物体分辨开来。

    “我看见了!”他一拨操纵杆,飞机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机头由东转向北,“大约有十几个人,没有看到其他目标!我准备下去了!”

    “明白!我会留在两千米,为你提供掩护!”貌昂上尉也确认了一遍,肯定自己没有看到土被翻动过的痕迹,证明下面没有敌人的阵地,这不是一个陷阱,便很够义气地陪他降低高度,为他提供掩护。

    他们的水平相对于其他大国那是很差劲,但是基本的战术素养还是有的。发现目标之后,不可能出现一窝蜂追着打的情况,而是一架飞机降低到可以实施地面攻击的高度,另一架飞机则在他侧后方实施掩护,当第一架飞机攻击完毕,他还可以进行二次打击。一旦出现意外情况,这架飞机也可以立即俯冲,对新出现的敌人展开攻击,掩护前面那架顺利逃脱。

    “谢了,回去以后,我请你喝酒!”登敏上尉朝他比了个大拇指,一压机头,画着弧线对着那群奔跑的人侧面俯冲下去。

    从两千八百米提升至三千八百米,他们用了三分钟。但当他以飞机允许的最大俯冲速度,从三千八百米降到两千米,总共只用了二十三秒钟。

    这点时间,仅够那群人跑出一百来米!

    两千米高度与大约一千米的山坡海拔高度,相差也就一千米而已。在这个高度,他已经能够清晰地看到这群人或背或拿的细长管子,很明显是武器。而且他们身上的装束也是一样,还是迷彩服。

    要不是他们没有跑起来,即便以他飞行员的锐利眼神,也不可能将其找出来。

    他们之前很可能就趴在山坡上,靠着这身迷彩服骗过了他们的眼睛。然后发现他们始终不走,没奈何才仓皇逃窜,看样子是打算跑到主峰那边,借助山体掩护,钻进山沟逃走。

    这群狡猾的老鼠!

    登敏上尉强忍的尿意与怒火交织在一起,为了能够顺利解决任务,回去痛痛快快撒泡尿,他决定立即降下去将这些逃窜的老鼠全都干掉。可以先用航炮扫一遍,吓得他们不敢暴露在空地上,然后再折返回来,用炸弹将他们炸上天!

    他已经想好了作战计划,脸上带着笑意,维持着飞行姿态、路线不变。发动机尾烟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犹如死神镰刀,从空而降,向着那群人当头斩下去。

    一千八百米。

    他的手指,已经移动到了操纵杆上方,随时准备按下航炮射击按钮。

    一千六百米,前方就是急剧扩大的山头,飞机距离那群人奔跑的距离也接近到两千米左右。

    从这个距离,他已经能仔细地辨识出每一个人,怎么躲藏也都没有用了!

    那群人估计也明白末日即将到来,脚下跑得更快。

    为了能够跑得再快一点,他们将手中的武器都扔在了地上。有几个大概嫌累赘,把背着的行军背囊什么的也都脱了下来,随手扔掉。在他们身后,各种乱七八糟的杂物形成一条明显的痕迹,将他们暴露无遗。

    登敏上尉脸上露出快意地狞笑。

    也许是飞机急剧降低高度形成的大过载,血往上涌,使得他头有些晕。肾上腺素分泌刺激着他想要来一场杀戮,只有鲜血才可以让他兴奋地神经平缓下来。

    为了不至于飞得过快,来不及瞄准,他放下来襟翼,将速度降了下来,由两百七十公里,降至正常的两百二十公里。

    两百公里……

    一百八十公里……

    一百六十公里……

    一百二十公里,当速度降低到接近失速速度一百一十公里的低速,他怕飞机进入螺旋状态,赶紧收回了操纵杆,不敢继续再降低速度。

    不过此时,双方的距离已经拉到了五百米以内。从侧面看过去,那些舍命狂奔的家伙,脸上的表情都已经清晰可见。他大叫着最后一次调整飞行线路,鼻息也越来越粗。

    就是这个时候!

    ……

    “就是这个时候!打!”

    看着那架飞机如他们所愿,从天上降下来,而且居然就直直对准防空阵地冲过来,顾红明大喜过望。

    这比他预料的最好情况,还要好!

    作为防空武器,高射机枪可不是什么精确射击武器。对于相对距离超过千米、每秒移动数十米的飞行目标,从侧面、后面追着打都是没用的,子弹百分之九十九会落到飞机身后。

    要想击落对方,最好是迎头攻击,让飞机在射击窗口待的时间相对最久。然后根据其飞行速度,在其飞行线路前方以一定提前量兜头把大量子弹倾泻出去,形成一张网,让对方撞上来。

    他只敢祈求对方正面飞过来,但万万没想到,对方不但降低高度、迎头正面过来,还降低了速度!

    从望远镜对方从一个刻度跳到另一个刻度的速度判断,对方的飞行时速不会高于一百三十公里!

    这简直是天大之喜!

    有什么,如果说有比射击一个每秒钟移动六十一米更好的飞机,那就是比它更慢的目标。

    现在,对方的速度竟然降到了每秒钟三、四十米,这简直是意外送****来的美餐,不吃也太对不起对方的配合了!

    “开火!”

    他抬头,看着上面用肉眼都能看到的飞行员那扭曲的面孔,终于打破无线电静默,用洪亮的嗓音,对着步话机发出了第一个指令。

第196章 击落

    登敏上尉的拇指泌出汗水,已经快把航炮发射按钮给打湿了,触手处又湿又滑。

    他决定不再等待,嘴里大吼了一声,就打算按下去。

    可就在此时,pc-6即将从其上方掠过、两者相距不到三百米的那个小山头,突然冒出了一条条火焰。

    在这一刻,大脑陷入亢奋状态的登敏上尉,居然还来得及下意识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在心中估出了火焰的长度:至少十英尺!

    伴随着突然在山头扩散开来的硝烟,一条条火焰犹如捕捉猎物的毒蛇,从下面腾空而起。

    不过火蛇虽然已经足够长,可是还是距离飞机相形甚远!

    可就在此时,火蛇似乎是因为猎物即将逃脱而被激怒了,猛然从口中喷出密密麻麻的黑点,就像是毒蛇喷出的毒液一般,迅速在他视线中扩大,散开,随即兜头将他整个网住。

    噗噗噗!

    不计其数的弹丸将飞机座舱打个稀巴烂,螺旋桨叶顷刻间就变成粉末,四下飞溅。金属弹丸与发动机迎头相撞,发出的叮叮当当声音仿似雨打芭蕉,密集得让人担心发动机会被打爆。

    ……其实这声音蛮好听的!

    登敏上尉带着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次思考的结果,脑袋猛然膨胀开来,如同一只被敲爆的西瓜,陡然炸开。

    红的、白的,涂满了整个座舱。

    在他的头炸开的一瞬间,握着操纵杆的手部神经瞬时传来大量神经电流,带着肌肉纤维开始收缩。操纵杆猛地向旁一偏,控制着已经冒出黑烟的飞机,扑下去,越过防空阵地,在空中划出最后一道弧线,一头载到右侧山坡之上,伴随着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一团黑烟被火焰托起,迅疾飘向高空。

    不计其数的碎片、零件向四面八方飞射而出,大多数都击打在山坡上,部分击打在周围的岩石、树木、山头侧面。还有部分直飞冲天,一瞬间就变成一个个小黑点,消失在天际。

    一些小而重的零件飞出几百米,那些重的零件则只能飞出数十米就掉落下来,在地面砸出一个个或大或小的土坑。

    又有少量碎片从山头斜下方,越过防空阵地,远远飞出一段距离,又在地球重力作用下坠落下来,打得掉落处树叶横飞、草木飘飞。

    防空阵地上也是无数零件、石子从天而降,砸到了空地、机枪战位上,石子敲击着枪管、外层装甲,发出铛铛的声响。幸好防空战位采用的是无人遥控,上一个人也没有,并无人受伤。

    铛!

    这阵碎石还没结束,一块焦黑变形的发动机罩又从空中掉下来,差点没砸到顾红明头上,就落在距离他一米远的地面。巨大的冲击力带着尘土飞溅开来,带着一股浓重的土腥味,兜头洒了他一脸。

    “我的那个娘咧!老子差点就归位了!”顾红明吓得原地跳起,连滚带爬就往旁边跑,还没跑出两步,一块从天上掉下来的小石子落下来,撞在他戴着的凯夫拉头盔上,发出咣当一声响。

    他奔跑的动作当即停滞,然后身子晃了一下,扑倒在地上。

    “老顾!老顾!”

    “顾连长!”

    周围的人正在手忙脚乱躲避天上坠物,见他一头栽倒在地上,吓得赶紧跑上来。

    “没,没事!老子死,死不了!”顾红明瞳孔扩散,一股殷红地鲜血从头盔里顺着头皮往下流,迅速染红了颈项、脸颊,他摇摇晃晃还试图站起来,推开其他人的手,如醉酒般口齿不清地说道,“你,你们回去,战斗还没、还没结束呢!快回去,把,把那一架也给,给老子打,打下来!不要,放它跑了!”

    “不会让它跑了!指战员们正在展开对空射击呢,一定会把它打下来的。不过你现在受伤了,要先下去接受治疗!”指导员半是哄半是强制地,让卫生员把他背下去,不要留在这里。

    阵地上太危险了,谁知道还有没有其他东西砸下来。要包扎,也是背到隐蔽所以后在包扎。

    他也没有骗顾红明,不管天上掉下来什么东西,四座双联装高射机枪都没有停止射击。高机发射时发出的噗噗噗声音听着一点也不大,就像是风吹过,可是每根枪管都向着天空喷射出尺许长的火焰,以每分钟一千一百发到一千二百发的速度,将一颗颗十四点五毫米口径子弹,从枪膛喷射出去,用每秒钟九百米的速度,随着飞行距离而不断散开、在散开,形成一张巨大的网,向另外那架跟着降低高度,发现不对以后就要向右侧偏转,准备利用下滑俯冲的速度来摆脱防空火力的飞机。

    “敌机高度八百,东南六十六,速度两百,距离我一千五百零八米!”

    遥控阵地掩体内,指挥员丝毫没受天空中坠落的各种杂物影响,依然沉着冷静地报出敌机方位、高度、距离。

    高度八百不是海拔高度,而是飞机与高射阵地之间的相对高度。

    他之所以能一口准确报出对方的各种飞行参数,可不是心算速度够快,而是直接把屏幕上的数字读出来。

    关飞设计的这款无人遥控高射机枪,采用了军分区自制的中文处理器,经由他编写的程序,可以根据摄像头捕捉到的飞机所形成的光学投影,通过摄像头水平、高低角度进行快速计算,各种参数、乃至于提前量都会立即在屏幕上显现出来。

    这对于曾经设计出无数射击游戏的关飞来说,并不比写一段《太空大战》街机游戏复杂。

    “明白!”

    接到指挥员的口令,操作手也迅速根据射击监视器窗口显现的一个红色方框,握着一只手柄,在屏幕上将高射机枪准心与方框对准。

    这是无人遥控高射机枪的第二个功能,自动判断提前量程序。

    指挥员所观察的广域镜头捕捉的光信号,转换为电信号后被提取出来,将空白的天空背景色给剔除,飞机直接显现为黑点。电信号传递给计算机,立即根据其速度、飞行方向,计算出射击提前量,传递至射手监控屏幕,用红色方框的形式显现出来,辅助射手射击。

    当准心跟方框重叠的一刹那,操作手就毫不犹豫地按下射击按钮。

    与他按下射击按钮的时间相差不过一毫秒,遥控机枪的内部驱动装置即开始运作,拉动扳机向后方运动,枪机击打子弹底座,实现击发作业。

    这个微小的时间差,跟亲手扣动扳机的肌肉迟缓速度相比,微乎其微,可以忽略不计。

    因此在外人眼中,就在操作手按下发射按钮的同时,四个底座转动,调转枪口,自动抬升枪管的双联装高射机枪就开始向天空中喷射出一道又一道火光。在一两秒钟之内,即将数以万计的弹丸,喷向了天空。

    弹丸以每秒钟九百米的速度跨越空间距离,按说要一秒钟多一点才会接触到目标空域。考虑到地球引力作用,这个时间还会更长一点。

    然而貌昂上尉为了迅速逃脱,采取的是俯冲加速摆脱的脱离战术,机身一侧,就向斜下方俯冲,飞行速度瞬间就提升至两百公里,并迅速向更高速度提升。双方一个向上、一个向下,距离迅速拉近。

    于是在高射机枪子弹从枪膛射出之后不到一秒钟,3012号战机前方就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黑点。这些黑点在出膛之后,就不断向四周扩散,随着飞行距离越长,这个扩散的面积也越大,当到达一千两百米之后,便充斥了三百米长、近百米高的整片空域。

    “不!”

    貌昂上尉才刚刚拉动操纵杆,飞机才刚刚由平稳下降突然转为向右下方偏转,顺着山势方向急速俯冲,之前看着还干干净净的前方飞行线路,一眨眼功夫就出现了无以计数的黑点,就像是它们本来就在那里,只是他刚才没有看见而已一样。

    如果是一拨也就算了,可是自从第一颗小黑点出现以后,后面就跟着它的轨迹,从侧面源源不断蜂拥而至,将他可以躲避的路线都全部遮蔽。

    他都不明白,这些小黑点是怎么准确判断出他逃逸路线,然后又是怎么像瞬移一般,出现在面前的。

    貌昂还想垂死挣扎,他强行忍着俯冲所带来的、高达三个g的巨大过载,努力想要搬动操纵杆,将飞机转向。

    可是飞机已经开始俯冲,巨大的过载将他死死压在飞行座椅之中,身上的每一寸肌肉都被大气压力死命地压制住,以往非常轻松的动作,此刻却变得非常缓慢、非常吃力。

    已经来不及了!

    他的表情变得绝望,唯有最后一丝生存**在克制着即将死亡的巨大恐惧,一横心,猛然放下机翼后方的襟翼,进行减速。

    在下方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屏幕,紧张实施对空射击的指挥员、操作手,随时准备更换弹药箱的弹药手、维修技师;在指挥所举着望远镜观看这最后一架飞机能否逃脱的连干部、警卫员;躲藏在山棱各个隐蔽所内,看着这场激烈而又短瞻的战斗,大气都不敢喘的防空连战士;山坡上充当诱饵的一排排长及十几名战士,都大张着嘴,看到了他们平生以来,从未见过的奇异景象。

    天空中那架眼看就要被子弹给网住的pc-6,突然之间在空中停住了!

    虽然这个停顿极其短暂,短暂到眨下眼皮的功夫就会错过,以为自己刚才只是眼花。

    可事实上,那架飞机真的在空中停顿了那么零点零零一秒!

    也就是这么零点零零一秒的时间,无数的弹丸带着尖锐的破空声从它前方呼啸着,洪流一般横扫而过。

    它,它居然躲过了!

    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面朝天空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这不是真的吧!

    飞机,居然在空中停住了!

    急速停顿带来的巨大冲击力把貌昂几乎要整个揉进座椅,面部的肌肉也被压得完全扭曲。可伴随着口中彪出一口鲜血,他瞳孔中却流露出狂喜的眼神,嘴巴一张,就要笑起来。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没有任何前兆的,飞机前部虽然停下了,可是后部却依然在向前。

    整架飞机就如同被一双无形的大手前后向内一合,折叠在一起。

    飞机,在半空中就解体了!

第197章 果根迟滞战

    冯爱国紧贴着地面,趴在一个斜坡背后,视线穿过半黄的草丛,从稀疏的树干间隙看着山坡下方数十米道路上如临大敌的偭定军队伍。

    跟他一起,趴在这道土坎后面的还有一个排的战士。

    他们身上的丛林数码迷彩,为他们提供了足够的保护色,让他们与周遭景物融为一体。尽管下面那支偭定军的指挥官一直警惕地用望远镜四下张望,其中有好几次都扫过了他们埋伏的地点,可都没有停顿,显然一点也没发现他们的存在。

    清水河骚扰阻击战已经持续到了第六天,双方经过前期短暂的交手,都已经明白了对方的作战方式。

    头一天,冯爱国他们趁敌军立足未稳,还在跟彭得贵的部队交涉、接管防区,先是乘坐汽车长途跋涉数十公里,大胆地抵近到了清水河防线前方。借着夜色掩护,潜伏到距清水河大桥上百米的地方,在清水河到果根县城的大路上埋设了十几颗遥控地雷。

    当第二天偭定军出动一个排向果根县城出发,准备前行探路时,被引爆的地雷炸了个落花流水,当场报销了三分之二的人,其他人也被地雷中预置的钢珠击中躯干四肢,痛得在地上打滚。唯有两名走在最后的士兵完好无损,也被眼前惨状吓得屁滚尿流,连给自己人收尸、收拢伤兵的勇气都没有,就连滚带爬地逃了回去。

    当天下午,从清水河大桥对面过来了一个连的偭定军,扛着扁担、绳索,似乎是准备过来收尸。

    他们以为那个被炸的排躺着的地方,就是地雷埋设的位置,所以靠近到了地雷爆炸十几米远就不敢再往前走,而是用连接起来的竹竿,套上绳索打算将地上的尸首拉过去。

    谁知道冯爱国这人心眼特别多,地雷埋设的距离前后相距过百米。

    前面被炸的那个排,并不是踩中了后面的地雷,而是故意放他们走过来以后,才遥控引爆了最前方的地雷。那些以为自己在安全位置的偭定军,其实已经全部陷入到了地雷阵之中。

    于是在一阵轰隆隆的爆炸声中,这个连也相继飞上了天空!

    去路被阻,两拨人先后被地雷炸个死无全尸,双方还没照面就已经损失了一个多连,偭定军又怒又怕。

    从第三天起,他们也尝试过驱赶牲畜在前面探路,以为可以踩踏引爆地雷。

    哪成想前面的牛慢悠悠走过一点事也没有,可是当偭定军紧张兮兮地跟在后面上来的时候,又被炸了一通,当场躺下二十多人。

    第四天偭定军缩在清水河防线内没有出来,反而是加强了面向果根这边的警戒程度,似乎是怕人民军再去偷袭。

    第五天,偭定军忽然大举出动,兵力分散开来,穿山越岭,绕过了这个路口,试探有没有其他安全路线。

    不够这时候冯爱国他们早已经走了。

    他们就潜伏过来一个排,随身带了十五颗遥控地雷,全都埋在了这片一百米长的桥头公路上,早就全都引爆了。

    十五颗遥控钢珠地雷,就报销了一百七八十偭定军,迟滞了对方整整四天,这个生意做得划算!

    所以在偭定军大举搜索其他路线的时候,冯爱国他们早已回到了位于后方二十公里处的临时营地,去补充弹药了。而分散开来探路的偭定军,也惊喜地发现他们再也没有踩到地雷,欢喜不已,开始沿着探出没有危险的安全路线,分数路向果根深处进发。

    等今天中午,冯爱国带着的四排扛着新地雷返回路上,就发现敌人已经过了清水河大桥,前行了四五公里路程。

    敌人已经通过了最狭窄的路段,要将他们堵住就变得很困难,时间也不允许他再做过多考虑,他赶忙匆匆选了几个大致可以行军的地段,将地雷就地埋设,在地图上标注了埋设位置,便躲到了远处土丘,伺机而动。

    结果这批地雷由于埋设太匆忙,许多地方没做好伪装,被敌人发现,仅仅成功引爆了两颗,炸死炸伤约十二、三人。

    为了不让敌人挖走地雷,送回去检查,发现遥控地雷的秘密,他们干脆将剩下的未爆地雷全部引爆,随后撤离。

    但是他们并没有走远。

    后撤了六、七公路,确认已经甩掉敌人之后,冯爱国带领的四排就碰到了当初留在军分区芒腊渡口,没有及时跟上,现在才从军分区坐汽车一路赶来的一排、二排,他们也携带了不少地雷。

    冯爱国大喜,马上留下四排,在必经之路上埋设地雷,并叮嘱要做好伪装,在地图上标注好埋设位置,为战事结束以后起出地雷预留档案。

    然后他就带着一排、二排迅速返回,在距刚才埋设地雷处两三公里的地方,以相距一百多米的一个小山头、丘陵为掩护,躲藏起来,准备阻击敌人,为四排埋设地雷多争取一点时间。

    也许是刚才十多颗地雷一起引爆的场面太过惊人,敌人怕再次中雷,尽管他们来回用了一个来小时,可是敌人始终没有出现。

    冯爱国也乐得他们耽误得更久一点,可以为四排留下更多时间充分准备。而他们也可以更充分地布置阻击阵地,挖掘临时单兵掩体,做好伪装。

    直到上午九点,放在前面的侦察兵才跑回来报告,敌人出动了约一个连向这边过来了。在这个连后面,敌人还有一个营的兵力,并有两辆装甲车伴随行进。

    得到消息,所有人都停止了挖掘掩体的工作,抓紧时间进行最后的伪装。他们从附近草地上,将草丛连着地皮一起铲起,盖在挖掘出来的覆土上方。几分钟时间,就将一个本来被挖得满目疮痍的防线,覆盖上了一层草木,原本显眼的目标,立时就泯然众夷,再也看不出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又过了四、五分钟,集体潜伏在山棱后面的一排,就看到一个班的偭定军士兵,战战兢兢地走了过来。

    他们是探路的尖兵,可看起来胆子很小,走得很慢,每个人都半佝着身子,双手紧紧地握在枪把上。随便一个风吹草动都会引得他们神经兮兮地冲着那方一通扫射,半天后才敢上前去看个究竟。

    正常来说,尖兵需要登上附近山头,查看是否有敌人潜伏,确认无误后向下方队伍打出平安无事的手势,然后大部队才继续向前,以免中伏。由于尖兵来回跑动很多,体力消耗很快,所以尖兵也是轮流担任,以维持较快的行军速度。

    可是这个班估计是太害怕了,谁也不肯脱离大队到附近山上去看。别说上山了,就是附近有个洼地、浅坡他们都不敢接近。

    十来个人就紧密地聚在一起,以人多更安全的抱团心理,一磨一蹭地往前走。

    以这样的速度,哪怕是冯爱国他们不进行阻击,他们也要用三、四个小时才能到达四排埋设地雷的地方。

    早知道这些偭定军这么差劲,就不多此一举了!

    冯爱国后悔也来不及了,两个排都已经潜伏下来,做好了战斗准备,敌人也接近了。此时后退不是明智之举,不把敌人打跑,当着他们的面在阵前撤退只会为对方壮胆,反而有可能追上来。要退也要等打退敌人之后,才好从容撤离。

    尖兵既然没有探查各个高处,他们就没有理会,放他们过去。

    尖兵通过,到了侧后方二排埋伏的山丘。丘陵上也没有传来枪声,显然二排跟他们是一个想法。

    十几分钟后,侦察兵所说的敌人大部队才跟了上来。估计是知道尖兵也不可靠,敌人将两辆装甲车分开,一辆在前,一辆在中间。两辆装甲车上都有士兵探出上半身,用顶部机枪对准两边,做出了随时开火的准备。

    必须先打掉装甲车!

    冯爱国悄悄从土塄上滑下来,半蹲着身子,找到一排的两名狙击手,指了指两辆装甲车上的机枪射手,示意把他们作为首要狙击目标,先打后、再打前。对于排里的唯一一门六十口径迫击炮,也让他们先打这两辆装甲车。

    其他人,则向队列两头猛烈射击,混乱其组织。

    至于他和一排长,则锁定了那名偭定军上尉,双枪齐发,争取在第一时间将其击杀,瘫痪其指挥。

    重新返回之前的位置,冯爱国居然没有觉得丝毫紧张。

    明明是第一次真刀真枪跟敌人面对面厮杀,可是给他的感觉,却跟在靶场进行实弹射击没有区别。

    他悄悄将七九式自动步枪从草丛中伸了出去,然后用装载皮卡汀尼战术导轨上的光学瞄准镜,将那名偭定军上尉的脑袋,稳稳地套在了十字缺口正中央。

    七九式步枪两百米内弹道平直,完全不需要调整表尺!

    眼看着前面的一个排已经快接近二排埋伏的丘陵,第一辆装甲车也到了小山和丘陵中间位置。同时第二辆装甲车也距离小山不到三十米,计算上下直线距离,一排距离后面那辆装甲车不到百米,狙击手完全可以做到百发百中。与前面那辆装甲车直线距离也就一百六、七十米上下,同样可以保证较高的射击准确率。

    经过了上次夜袭,和这几天偷袭作战,经过了战火洗礼,冯爱国迅速成长为一个老兵,心态开始逐渐进入到战争状态,对于作战不再是恐惧而是喜悦、兴奋却又不冲动。

    判断出这就是最佳伏击时机,他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果断扣动扳机!

    啪!

    之前一直被他的**式自动步枪所瞄准,套在光学瞄准镜十字缺口的那名偭定军上尉,猛然晃动了一下身子,右侧额头瞬间飚出一股血花。

    就在他考虑是否再补一枪的时候,就看到目标右侧脖颈也同样射出一股血箭,一排长也在他之后立即射出了子弹,将其脖子射穿!

    紧随其后,两辆装甲车上的机枪射手几乎是同时伏倒在车顶——二排也做出了跟他同样的目标选择。

    在冯爱国转换下一个射击目标前,他发现那名已经被击毙的上尉连长,又被两三颗子弹击中。

    他笑了笑,将枪口转向旁边一名慌忙扑上去查看的中尉军官,三发点射,再次将其击倒在地。

    与此同时,随着两声爆炸,两辆装甲车也先后腾出一团巨大火焰。

    冯爱国心头大定。

    已经不需要地雷了,这一仗我们赢定了!

第198章 大人欺负小孩

    冯爱国他们正在展开伏击战的时候,关飞率领的主力部队也跟从兴威出发的敌人打了两个多小时完全无法用精彩来形容的攻防战。

    轰!

    一枚六十毫米口径迫击炮弹落在山脚前方两百余米的公路上,随着火光炸开,几名准备靠近山脚的偭定军歪歪斜斜地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紧接着又有两枚炮弹落在这支正在进攻的偭定军士兵中,炸翻了十来个人。

    不过迫击炮的准头实在有限,而且进攻的这个连分得也太散,相距数米之间只有两三个人。因此尽管爆炸的场面非常壮观,炸起的火焰、硝烟、尘土看起来声势也很是惊人,可是实际消灭的敌人并不多,充其量只有十来个。

    反而是从高出公路三十余米的山脚阵地上射来的子弹,倒是将一名又一名敌人击倒。

    由于这次是外线作战,弹药数量有限,所以前线部队打得很节制。虽然没有说瞄了又瞄,保证每一颗子弹消灭一个敌人,但是战士们还是下意识地放慢了节奏,将敌人的身影套在了瞄准镜十字缺口之后,方才扣动扳机。

    公路上无遮无拦,敌人屡次想要靠近,但只要一露头就被上斜上方射下的子弹给击中,完全靠不过来。

    每周七十余发的实弹射击训练,每年三千余发子弹的消耗,为军分区堆出了一大批神射手。虽说无法让人人都成为狙击手,但枪法之好哪里是偭定军这支三流军队可以比拟。

    况且七九式步枪本身就以精准著称,两百米内弹道近乎于直线,根本不需要经常调整射击表尺。再加上关飞不惜代价为每位战士都配备了三倍光学瞄准镜,射击两百米外的敌人就如同在七十米内,那么取得三五颗子弹就击毙一名敌人的战果,实在算是理所应当。

    二战时期,日军就曾以准确的枪法,将****打得抬不起头来,现在偭定军也是同样的感觉。

    他们已经先后组织了三次连级规模的进攻,可是每次接近到敌方阵地两百米以内,就会看到士兵接二连三倒在地上,不是直接丧命,就是在地上滚来滚去、大声惨叫。

    看过送下来的伤兵身上的伤口,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从伤口正面看,只有一个细小的孔洞,看起来还没有铅笔粗。可是在背后子弹贯穿的位置,却足有碗口大小。部分子弹留在人体内,检查结果更是可怕,子弹翻滚带来的巨大破坏力,将其击中部位内部的脏腑捣得稀巴烂,即便是没有立刻丧命的,也完全失去了抢救价值。

    由尸体和伤兵身上、或是地下扣出来尚保存完好的弹头,看了以后再一次令他们头皮发麻。

    这种弹头看着是锥状体,可是剥开表面镀铜,内部却是一个上小下大的梯状钢柱,顶部是平的,外面裹了一层铅以填补空缺后,做成圆锥体。可究其实质,这根本就是一颗达姆弹!

    被这种子弹击中,弹头部软性铅块被冲击力变软,带着钢芯翻滚入体,对伤处造成极大伤害,其破坏力足以让一头大象当即失去行动能力。

    看到同袍这样的惨状,吓得后来上去的士兵都不敢向前冲,只敢远远地趴在地上、障碍物后面,跟对方对射。有些士兵头都不敢抬,要么把m16从躲避物顶上伸出来,瞄也不瞄就扣动扳机,不管枪口朝向哪里就是一通乱打,直到把弹夹中的子弹打光。

    要么就是单手握着枪,从侧面向上射击。当然,虽然哒哒哒的连射声听起来很爽,可是巨大的后坐力带着枪口跳动,能打中对方才是奇迹!

    反之敌人却打得很有章法,每次都是采用三连发点射,既保证了概率性射击覆盖目标,又保证了准确度,几乎是每次射击,都能有所收获。

    对方人人都是自动武器,火力强大,上去少了只会被一一打倒。上去多了。对方的机枪也开始加入欢唱,子弹以极高的速度,像水泼一样当头洒下来,一片片把人打倒,给进攻偭定军带来的恐惧感更加强烈。

    如果能保命,那么躲着打也没关系,大家都是应付上峰差遣么,随便糊弄一下就算了。

    可是这样也不行。

    军分区是在上面,视线一览无遗,即便他们趴在地上也暴露出一个很大而目标,被对方像打靶一样慢慢消灭。躲在石头后面的也不安全,钢芯子弹穿透力极高,小一点的石头直接就被子弹穿过,然后在身上打出一个大洞。

    偭定军士兵是越打越胆寒,对方却是越打越大胆。

    由于偭定军士兵几乎被打得抬不起头来,勉强射击也是毫无准头的胡乱攻击,对军分区战士的威胁微乎其微。一些战士打得兴奋了,干脆直起身子,把上半身都暴露在外,那架势是不放过一个敌人。

    因此偶尔也有偭定军的子弹击中对方。

    可是结果令人万分沮丧,在望远镜中可以看到,那名被击中的军分区战士向后翻倒在掩体后面,好像是被打死了。然而对方只消失一小会儿,就又出现在战位上,看起来也没经过包扎,就继续生龙活虎地投入战斗,一点也看不出刚才被击中的样子。

    难道这些穿迷彩服的人民军都是打不死的怪物吗?

    火力拼不过对方、准头比不过对方,对方打中一个就非死即伤,只要不是被己方机枪打中、对方却都像没事人一样活跃依旧。开战了半个多小时,对面山脚阵地刚才有多少人,现在还是多少人,消失在阵地上的人屈指可数!

    这他娘的还打什么!

    前线的偭定军士兵被吓破了胆,任凭长官拳打脚踢、甚至威胁要枪毙他们,也不肯上前。前线指挥官也是焦头烂额,放弃了驱赶他们继续作战的念头:还是不要用血肉之躯硬抗了,干脆炮击吧,希望能用猛烈的火炮将敌人全部炸死在阵地上。

    “他们这是干什么?怎么都退下去了?”俞柏海跟关飞在主峰阵地,利用架设在山头上的大口径炮兵观瞄装备,观察着山脚下的这场战斗。

    对于他们来说,这场仗打得太没劲了。

    敌人就是傻乎乎地往上冲,碰得头破血流之后又开始变得很胆怯,只敢躲在路沟、岩石、土坡后跟这边对射。

    他们的准头也很堪忧,好多士兵纯粹就是对天射击,大量的子弹都浪费在了天空中。

    这真是一场乏味的战斗!

    当看到对方连续进攻失利,像退潮一般全部退下去以后,三公里外才开始构筑炮兵阵地,俞柏海不由努力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很明显,敌人是准备采取火炮攻击了。

    可是,火炮它打它的,你个步兵退什么退?

    根据他所学的军事理论,难道不是炮火压制、步兵趁这边被打得抬不起头的时候,就趁机进攻的么?

    怎么他们反而退下去了!

    关飞呵呵直笑:“别怪他们,他们的军官、士兵素质都太差了,玩不来步炮协同进攻。如果在炮兵开火的时候,步兵还在进攻,搞不好死的就是他们自己人。以他们怕死的性格,肯定不愿意留在前线充当炮兵的靶子。”

    他也不由得哭笑不得。

    偭定军就这个水平,他们的传统战法就是各打各的。

    所谓空地一体协同作战,也无非是飞机先飞到头上丢炸弹,等炸弹丢完了,然后炮兵开火,炮兵打完了,步兵才重新回到前线编组进攻队列,之后再向上攻。各部之间根本没有一点联系,说是协同作战,其实和一个兵种自己打自己的,没有什么两样。

    这是他们喜欢这样做么?

    当然不是!

    只是他们的水平有限而已,想到和做到,中间还有一个能够做到:飞机不能精确地轰炸敌人阵地、炮兵不能做到不误伤自己人,那么步兵肯定也不可能冒着被己方的炸弹、炮弹炸死的危险,舍命向前。

    说实话,以军分区现在部队的精锐程度,双方早已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若不是军分区舍不得死人、缺乏重火力、没有制空权,一口气反推回去都不是难事,又何必窝在山区搞什么防御作战。

    长期跟这种对手交战,用来练胆还可以,真要想让指战员们从中学到点什么,实在是想不出来。跟他们打得久了,以为天下敌人都是这样,心生傲慢,反而会把自己的水平也给拉低。

    关飞还宁愿敌人争气点,别打得这么烂。

    没有磨砺,是出不了强兵的。解放军就是跟美军为首的联合国部队在朝鲜浴血拼杀了一场,才铸就了全球第一陆军的威名。这种敢跟强敌交手,尽管武器与对手存在巨大代差,仍然百折不挠的精神,就是中华军魂!

    他也很想借偭定军的手,来为军分区铸就一个百战雄狮的军魂。

    只可惜,看这个样子,偭定军真不配做自己的对手!

    四十几分钟后,敌人终于做好了开火的准备,随着第一门大炮发出怒吼,其他十几门大大小小的无后坐力炮、迫击炮也都跟着开火。

    可是这个时候,关飞放在前沿的一个连早就退了下来,躲在了一道山体褶皱背后。前方只留了两个依托岩石缝隙,由薄钢板、水泥、堆土构筑的观察哨,有六名战士在这里观察敌人动向。

    一枚枚呼啸的炮弹,在前沿阵地上炸得火光冲天、山石乱飞,看起来气势如虹,可是连军分区指战员们的汗毛都没炸到。

    作为一个著名的穷鬼军队,偭定军连炮弹都舍不得多打,开火才十来分钟,炮火就停歇下来。

    然后躲在后面的步兵,这时才在长官的催促下,重新回到出发阵地。

    结果吗,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进攻的一个连士兵再一次被军分区打了个落花流水,好在他们都学乖了,非常警觉。在军分区刚一开枪,他们就呼啦啦集体往后跑,什么枪啊、手榴弹啊、水壶啊这些碍事的东西,扔了一地都是。

    结果才被前线的战士们打死打伤了十来个人,这个连就直接崩溃了,所有人哭爹叫娘地一口气跑到了炮兵阵地才被拦了下来,重新编组整队。

    然后炮兵再次开火,步兵仍然远远地躲在后面傻看。等炮兵打完了,步兵再上,然后又被痛揍一顿,之后再反复……

    这仗就像是大人打小孩,真没意思!

第199章 一夜奔袭上百里

    夜幕中,一个黑影沿着滚弄至兴威的公路缓慢奔跑。

    虽然夜色深沉,看不清这个黑影的样子,不过看他不紧不慢地样子,好像他并非是群山峻岭的荒郊野外独自奔走,而是环境优雅的小区附近慢跑晨练一般。

    兴威至滚弄公路上自然是没有路灯的。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即便是战时,这条路上也没有往来运送物资的车队,更不可能看到向前线的部队。

    白天的阻击战可谓是乏善可陈,偭定军屡次强攻不下,自己倒是损失惨重,至少报销了两个连,把这支派出来驱逐军分区的营几乎给打残废了。

    下午三点过的时候,又来了四架喷火战斗机。

    可是接受了上午被击落两架飞机的教训,对方说什么也不肯下来,就在三千米以上的高空投掷炸弹。

    这样的高度,投的又是四十磅的小型炸弹,在下落过程中就被风吹偏了。几枚小炸弹,就没有一枚是落到距离阵地一百米以内的。

    那几架飞机丢完炸弹,就转身飞走了,丝毫没有尝试用航炮俯冲扫射的意思。

    从监听到的敌人步话机中对话,负责打通公路的陆军指挥官对飞行员如此胆小感到十分愤怒,在频道内咆哮了足有半个小时,向上级抱怨就不该让这种孬种过来。为了不出现误伤,他们还把所有部队都后撤了数公里,结果毛都没炸掉一根,白白浪费了他们几个小时的时间。

    话里话外,将无法攻克军分区守御的1600高地的责任,归咎于空军的无能。

    在前线指挥官抱怨的时候,兴威前线机场的指挥官也忍不住插入了频段,表示他们已经尽力了。上午被军分区击落两架新型攻击机,飞行员们精神上受到了很大打击,都不敢去执行轰炸任务。

    于是前线指挥官和兴威前线机场指挥官,就在频道内吵了起来,都把责任归咎于对方,极力撇清自己。

    他们这番内讧争吵,把监听电台的军分区指战员们都给听乐了。

    鉴于他们作战水平如此低下,关飞立即开始下一步计划。

    他干脆地将部队临时委托给俞柏海,然后自己一个人就背着电台,趁着夜色绕到了那支从兴威过来的偭定军身后。随后就从山上摸下来,大摇大摆地上了公路,以慢跑的速度向兴威方向奔去。

    ……

    跑着跑着,关飞忽然耳朵一动,除了自己的脚步声,似乎从前方传来嗡嗡的声响。

    生物副脑立即将电流讯号放大,核对脑中的数据库,马上分析出这是偭定军的卡车发动机所发出的声音。在这个声音中,还混杂了军用卡车发动机的声响。

    关飞有点诧异,这么晚了公路上还有卡车行进?

    莫非是白天负责打通公路的偭定军伤亡惨重,兴威方向怕他们搞不定,所以增派兵力,亦或是直接从后方腊戍新调过来的?

    如果是一般人,可能会措手不及,跟对方碰个照面。

    只可惜,它碰到的是关飞。

    人耳能听多远,这不取决于听力有多好,而是音源能传多远。

    汽车行驶时发出的噪音包括了发动机运作的声音、轮胎与地面的摩擦声、行进时的破空声、车辆部件摩擦抖动的震动声等。

    这些噪音中,声音最大、传得最远的是发动机发出的低频噪音。

    高频噪音听起来很刺耳,可是衰减也很快,平均说来距离每增大十米,噪音降低六分贝。但是低频噪音却不是这样,它降得很缓慢,穿透力又强,即便是采用了隔音材料,也很难将其彻底隔绝。

    因此如果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如果没有其他环境声音干扰,倾耳静听,足以发现一两公里以外卡车行驶发出的微弱声音。

    平常人可能会不加注意,但关飞有生物副脑协助,时刻提高警觉,立马就识别出了卡车发动机的声响,并当即判断出对方距离自己,至少在一公里以外,时间很充裕。

    他不慌不忙走到路边。

    这时,卡车发动机的声音中又出现了其他的声音,经分析是吉普车的发动机的噪音。这不奇怪,吉普车的发动机噪音大约是在八十分贝上下,足足比卡车发动机的噪音低了十分贝,更晚被发现很正常。

    除了这辆吉普车,和先前的那辆卡车,再没有别的车辆。

    关飞恍然。

    原来他碰上了巡逻队!

    巡逻队啊,能防一般人,可防不住他。关飞笑笑,下到路基以后,顺着一个缓坡爬上去,一溜烟就钻进了树林。

    艺高人胆大,他进入树林以后并没有走多远,离开公路七、八十米,就近找了一丛灌木,便在它后面蹲了下来。

    一分钟后,几道车灯划破了夜空。

    关飞心中默数,四道车灯,果然只有两辆车。

    又过了一分钟,一辆军用敞篷吉普和一辆载着十几名偭定兵的军用卡车,一前一后从西面驶近。对方丝毫没有发现关飞的行迹,就这样快速从他面前驶过,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关飞等车队走远,施施然从树林中站起来,轻松地回到公路,再次开始不紧不慢地跑步,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别说是汽车这样对他来说巨大的声音了,就算是人走路踩着石子的声音、说话交谈的声音,都能被他在百米外听到。这个距离,足够他在对方发现自己之前,就及时躲藏起来,避过对方的耳目。

    他一路保持着每小时十公里的速度,跑了三小时四十一分,于凌晨零时十三分,终于抵达距兴威十公里的地方。

    不过他没有继续前进,而是折转向左。

    兴威以南四十公里,就是偭定军后勤基地腊戍!

    没错,他就是要连夜奔袭腊戍,摧毁偭定军在东北前线最重要的军用机场!至于如何做到,他自有办法!

    几个小时的连续奔跑,由于速度不快,有生物副脑精确分配体力,他只是稍微有点气喘,并不觉得多累。

    此地距离前线百里,因此兴威至腊戍的路上白天车辆行人较多。

    只不过此时,深夜零时已过,农村习俗早睡,除了些干偷鸡摸狗坏事的家伙,谁也不会这个时间还在外面闲逛。

    所以关飞还是穿着一身迷彩作战服、防弹插板,背着电台、七九式自动步枪,个人携行具上还装满了弹夹、手榴弹、枪榴弹等弹药,另外腰间还挂了一把五四手枪,就这样招摇过市地跑在大路上。

    三十分钟以后,他又碰到了一次巡逻队,不知道是之前那支、抵达1600高地后又折返回来,还是专门巡查兴威至腊戍公路的巡逻队,也是一辆吉普、一辆载着士兵的军用卡车。

    关飞如法炮制,再次没有任何波折地顺利避过巡逻车队。

    军分区突如其来从重兵围困中渗透到了长青山防线后方,估计是给敌人带来很大冲击,这条路上明显增调了巡逻车队。他一路跑过来,先后躲了两次,说不定在到达腊戍以前,还会再碰到折返回来的巡逻车。

    就这样时间一分一秒,渐渐到了凌晨五时一刻,天边开始出现了一丝鱼肚白。而他也到达了距离腊戍城北军用机场五公里外的一座小山附近。

    这边的巡查更加严格,虽然是凌晨,还是可以看到一队又一队的巡逻队,不时还能看到一队巡逻车经过。

    天,就快亮了!

    他没有莽撞地迎头撞上去,而是再转向西,向着更深处的大山里奔去,用了一个小时,在天光大亮以前奔到了一条海拔千米左右的山脉。在一个隐蔽的小山沟,他找到一个荒草遮掩的山洞,看看没有野兽出没的迹象,立即用树枝清除掉经过的痕迹。又在距洞口百米的范围内,用枯枝、树叶等不起眼的东西,布置了几道简单的报警装置,保证有人到来必然会踩中发出声响,以为警示。

    随后,他一头钻进了山洞,将杂草小心地复原,让人无法发现。随即他往嘴里塞了几块巧克力,囫囵吞枣咽下肚后,就靠着行军背囊,沉沉进入到梦乡。

    这一晚他足足跑了八十五公里的路程,便是有生物副脑科学分配体力,也是消耗殆尽,身子撑不住了。

    红军长征一日一夜飞奔一百八十里,他一晚上就跑了这么远,传出去简直可称得上是现代传奇!

    不过虽然体力消耗巨大,在生物副脑的控制下,进入到深层睡眠状态,他只睡了五个小时就完全恢复过来了。

    这其实睡得够久了。

    正常来说,他一天只睡三四个小时,这次一直睡了五个小时,已经打破了他的最长睡眠时间。

    醒来以后,他利用携带的短波收音机,收听着军分区的电台。

    军分区穿插切断滚弄至兴威公路以后,作战意图已经彻底暴露,所以电台也就开始公开宣布了这次战役的情况。昨天击落两架敌机、上下午多次打退敌军、敌机进攻的消息,都在电台中公开播报出来,以鼓舞军分区士气,增强干部战士群众的信心。

    根据他走之前的吩咐,电台也刻意实时播放了今天的战况,以帮助他了解局势变化。

    果根之敌中了埋伏,被冯爱国漂亮地打了个歼灭战,损失三百余人后退却了;孟古的八十八师攻势更猛,可惜寸步难进;龙康首次遭到敌人进攻,但是雷声大雨点小,稍微遇挫就后退。

    而1600高地,也是牢牢掌握在军分区手中,敌人百般尝试,也是无可奈何,只能加强了空袭力度。今天光上午,出动的飞机就达到了十几个架次,轮番轰炸。这样密集的空袭,光靠四座双联装高射机枪当然不可能防得滴水不漏,虽然也击落了一架敌机、击伤两架,但也多次被对方迫近投弹,给西山脚前沿阵地造成较大破坏。

    俞柏海遵照他的指示,没有在山脚跟敌人硬拼,收回了驻守山脚的一个连,放敌人进了山。

    不过对方还没来得及高兴,便遭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立不足脚,又退了出去。双方看来是要拼毅力、耐力和弹药数量,都摆出一副要打持久战的架势。

    呵呵,持久战么?

    关飞哂然一笑。

    你们还是不要妄想了,等今天晚上,我就来给你们一个巨大的惊喜!

    你们已经打痛快了吧,那么,接下来,就该轮到我们挥起铁拳向你们劈头盖脸砸过来了!

    希望你们能撑得住!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001/ 第一时间欣赏科技王座最新章节! 作者:急冻人所写的《科技王座》为转载作品,科技王座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科技王座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科技王座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科技王座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科技王座介绍:
有谁明白,研发游戏产品亦可振兴科技
科技王座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科技王座,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科技王座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