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来自日本的汹涌订单
“什么，是读写式存储器？”
陈总脸色潮红，看着在他面前激动得发抖的老姜，自己也是忍不住身子直颤抖。
他其实不明白啥叫读写式存储器，这玩意儿太高科技了，他还是对传统的电阻、电容、二极管之类的东西更熟一些。可这不妨碍他领会其中的意图。
存储器，这明明白白说明了这是干什么用的！
“只要一台读写器编程器，就能从里面读出游戏程序来，然后连找欧美厂商开片都不用了。只要买到读写存储器，就马上可以批量制作游戏数据芯片，复制出《太空入侵者》这款街机！这，这是真的吗？”陈总开心地咧嘴狂笑，他想不到自己这么好运，一个金矿就这样轻易的到手了。
“是的，是的，就是这样！如果一切顺利，我们可以在一个星期内，就推出我们的街机！”老姜高兴得几乎失态，抓着陈总的手臂，顿足狂叫。
“好好好！”陈总兴奋得连叫几声好，“公司里有读写器没有？没有的话我们马上去买，不管它多贵，我们也要买回来！”
“有！还不止一台，我们经常要读取其他公司的芯片数据，所以准备得有。”
“那马上去读啊，读出来就立刻写片！”
“没问题，我们这就做！”老姜笑得嘴都合不拢，“大陆的程序开发确实没得说，这游戏做得多好，产品结构设计也相当合理。可他们的技术力量太差劲了！
整块板子，看不到一个国内自己做的元器件，全部是本港可以买到的通用元器件，就连处理器、集成电路，也全部用的是国外的。即便这最重要的数据存储器，虽然是最新款，可还是国外的！
你用自己的，哪怕性能差点，我还要多费手脚，先吃透电路原理才能复制。用通用元器件，这不是把图纸直接摆在我们面前，放着让我们盗版吗？
哈哈哈哈，想不到大陆的版权意识这么差！这下发达了，发达了！”
这么重要的工作，老姜可不能让给别人，自己亲自坐到工作台前，调试好读写编程器，用了好长时间来平心静气调整心情，然后郑重地将集成电路引脚插入插孔。
电流加载，开始读取芯片数据！
嗯？
怎么回事？烧了，芯片竟然烧了！
嗡地一下，老姜闻着一股电流烧穿的焦糊味，飘散出来，散发到鼻端，刹那间脑子里嗡地一声，直接就懵了。
……
就在清越娱乐设备制造公司的技术人员为了这块数据芯片为啥会突然烧坏而争论不休之时，日本东京新成立了一家商品进出口公司和一家街机店。
两家公司是同一天注册的，公司出资方同为一名香港籍人士，名为关飞。
按照《外国人投资法》，两个公司都属于外资，投资方只能拥有一半股权，另一半则必须为本国人或本国公司。
这两家公司的日籍合伙人一名山田勇，一名近藤浩二。
山田勇之前是一名小混混，手下有两三个打手，从事的也无非是敲诈勒索、坑蒙拐骗之类的营生。由于他们势单力薄，收入也不多，大致是勉强维持生计，偶尔有点钱可以在廉价小酒馆喝点小酒、吃吃章鱼烧的水平。
和他一起经营街机厅的是关飞手下三名警卫班战士，双方人数差不多。说到敢于见红，多一个手下的山田勇，反而不及这三名战士。
近藤浩二则是一个正当的商人，从事的就是进出口业务，只是自家本钱小，找不到好的代理产品，生意不温不火，维持家计没有问题，但却发不了财。
他是关飞亲自谈下来的。
关飞让他试玩过《太空侵略者》，给他看了三月中旬和下旬的销售报表，两者立即就一拍而合。
双方在律师公证下，签订了合作协议，共同出资成立东京都商贸出口公司，股份各占百分之五十。协议约定，三年内，公司不再增资，各自手中股权不得转让。
公司总经理由近藤浩二担任，包亚宁出任副总经理。
三年后，近藤转让百分之三十的股份给太宇科技，继续保留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成为公司第二大股东。
说实话，近藤浩二是不想转让股份的，可是关飞强调太宇科技必须成为东京商贸的绝对控股方。如果近藤不干，他就另找他人合作。经过痛苦的思索，在发财与出局的双向选择面前，近藤最终选择了屈服。
公司的财务主管由太宇公司的财务负责人担任，销售主管则交给了近藤，同时包亚宁也允许拥有自己的销售团队。
在东京商贸还在艰难组建的过程中，太宇游艺中心率先开始对外营业。
毕竟游艺厅人员简单，山田和他的手下，以及三名警卫战士足以保证场子不被小流氓骚扰。游艺中心装修也比较简单，按照关飞提供的图样，在墙壁上漆上太空战机、怪兽、卡通人物等精美图案，制作几块游戏案板，再用霓虹灯制作店标、灯箱即可，速度极快。
太宇游艺中心不是设在银座、涩谷、新宿这些人潮汹涌的繁华地段，而是开在秋叶原。
说起来秋叶原也一样人多，但这里主要是电子产品销售，属于东京的外围区域。靠山田的一位老朋友照顾，房租还比较便宜。
关飞开这个街机厅不图赚钱，主要目的是通过示范效应带动更多的人来买街机。像银座、涩谷这些地方那些真正挥金如土的地方不符合他要求，而且这些热门地段早被各大社团垄断，他这小身板去了也只有被人家啃得骨头都不剩。
秋叶原这地方就很好，东京最大的电子商品集散地，汇聚了来自全国的电子经销商。游艺中心就开在他们鼻子底下，只要玩家众多，这些追逐利润的老板们自然会看到，不用他四下辛苦推销就能取得很好的效果。
为了起到最大的示范效应，他特意压了一个星期的产量，从香港运来了一百台游戏机。这种特制的街机，都在上方面板上，加上了太宇科技醒目的标志和联系电话，第二行则是日本代理商东京商贸的名称、地点和电话。
游艺中心4月6号开门。
刚开始来的人并不多，大家对这个新开张的店还很陌生，只有些打柏青哥的人进来瞧了一眼，发现没有弹珠机就走了。只有几个人留下来，他们试玩了一下，立即就喜欢上了这种快节奏、刺激的游戏方式，一枚硬币一枚硬币往里投。
游戏中心不卖币，玩一次就要投入一百日元硬币。
按现在的汇率来算，一美元兑换二百四十日元，一百日元就相当于四十一美分。
经过二十年发展，日本现在正处在极快速发展阶段，人均年收入突破了一万美元大关！作为日本经济发展中心的东京，人均收入更是远高于其他地方，人均月收入在一千五到数千美元之间，月入上万美元者也屡见不鲜。
一次游戏四十一美分对于普通市民来说不算太便宜，可也并不贵，可以说是人人都玩得起。
在这个时候，电子游戏的上瘾性就表露无遗。
许多进来闲逛的人，本来只是准备小玩两把看看是否好玩，可面对《太空侵略者》突破性的创新娱乐方式，所有人都迅速沉迷进去，无法自拔，一枚币一枚币网内投，直到游戏通关或是掏光兜里最后的一枚硬币，才如梦方醒。
对他们来说，《太空侵略者》实在是太好玩，太刺激了。
日本现在也有所谓的街机厅，不过里面摆放的全都是弹珠机、光点射击游戏、机械爪抓布娃娃，这种比较简单的游戏机。同样是射击游戏，光电枪的游戏规则是在规定时间内达到多少积分，从而判定给与多少奖励。
但太空侵略者首创了敌人也能运动，还能对玩家进行攻击的游戏模式，一下将简单的休闲活动，变为对抗游戏。
它同柏青哥一样充满了悬念，时时刻刻刺激着玩家的神经，要为了保住战机而绞尽脑汁，要判断敌人的运动方向，最后才是如何击中尽可能多的敌人，整款游戏从开始到结束，都必须要全神贯注，眼、手、脑协同配合，极其富有挑战性和娱乐性。
而游戏最后通关结束，看到敌人的太空船爆炸，玩家心中的痛快感更是无与伦比。
游戏中心三三两两地进着人，可进得少出得更少，绝大多数人在试玩过游戏之后，就马上被它的魅力所吸引。许多人哪怕身上已经没有一枚硬币，他们也会第一时间跑出去买包烟，兑换成硬币然后回来继续玩。
当后来发现柜台还提供硬币兑换业务，玩家们更是大喜若狂，纷纷掏出身上的千元、五千元，甚至是万元大钞，兑换成一枚枚百元硬币。
随着进来的人越来越多，游戏厅里空余的游戏机也越来越少。到得下午，几百平米的游戏厅里已经挤满了黑压压的人头，相互之间摩肩擦踵，要想从内往外走，或是从外面进来都变得极为困难。
游戏中心内摆放着一百台游戏机，每一台面前都有人在玩，还有无数的人围在他身边。电子音乐和射击时的枪炮爆炸声此起彼伏，还不停听到某处因为玩家出色的表现而发出的阵阵感叹声。
到后来，游戏中心内简直是人满为患，挤都挤不下了，许多闻名前来的玩家被堵在门口，说什么也进不来。
当天游戏中心一直开到晚上十点，当宣布将要关店时，竟然遭到了所有玩家的集体抵制。一些暴力团成员甚至威胁，如果敢关店，就往店门口倒汽油，把游戏中心给烧了。
结果游戏中心硬是没关了。
山田和周汉等警卫战士，只好痛并快乐着轮着换班守店，实行二十四小时营业。
到第二天，由于硬币投得太多，一些游戏机已经无法继续投币了，他们才找到机会对游戏机进行一次大清理。
这一天游艺中心更加火爆，周汉他们必须在门口设置拦截线，出来一个才放一个进去，才能勉强维持游艺厅内还能站得下脚，不至于挤成沙丁鱼罐头。
这边的火爆，也引发了东京商贸的销售狂潮。
人都还没招满，更没来得及进行装修的东京商贸，从6号下午开始，就接到一个又一个电话，询问《太空侵略者》的价格。有些着急的商家，甚至价都不问，就直接报出要几百台、上千台。
东京商贸销售部一共申请了三部电话，结果没有一部能够停下来。一些有门路的商家，居然通过电信公司查到了公司总经理的电话，直接打到了近藤浩二的总经理室，一开口就是三千台，把他吓得电话都差点没握住。
东京商贸这里电话成灾，太宇科技那里也不轻松。
这里就只有两部电话，每个电话几乎都是刚挂下就马上响起。许多日本的经营者通过设在秋叶原的游戏中心，看着他们火爆的经营状况，硬币多到了需要求助银行派出保全人员上门服务，找到了另外一种新的街机经营模式，也打起了经营街机游戏厅的想法。
两天时间，太宇科技、东京商贸就累计接到了一万六千多台游戏机的订单！
面对狂潮一样涌来的订单，太宇科技与东京商贸通过几次电话，决定实行预付款制度，每笔订单缴纳百分之三十预付款。只有缴纳了预付款的商家，才提前供货，否则其他人就只能排队，等到满足了所有缴纳过预付款的商家，才轮到其他人。
即便是这样苛刻的条件，东京商贸也一天就确定了五千台订单，收到预付款六亿三千万日元，合二百六十万美元，一千五百万港币！
为了加大产能，太宇科技也面临到大扩张的关头！
第十七章外协代工
香槟色色的奔驰s450行驶在通往油塘工业区的路上。
这种顶级配置sel6。9是75年5月推出的450顶级配置车型，一经推出，就因为其高昂的售价、高水准的防撞保护、完美的车身设计、卓越的舒适性，以及强劲的动力和轻松地驾驶性，受到了全球各地富豪们的追捧。
在香港这个山地丘陵众多、多弯道，经常上下坡道的地方，s450优越的驾驶特性更是如鱼得水，轻松地将其他车抛在身后。
潘家良在后座上看了看表，对前面司机说道：“老冯，开快一点。”
“知道了。”
老冯轻轻一点油门，车速迅速再次提升，飞快向前疾驶。
“你看看你，要不是你临出门还化妆化那么久，我们哪用这么着急！拖拖拉拉的，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潘家良板着脸教训自己的女儿。
“爸，人家是女孩子嘛，爱美多打扮打扮有什么错？再说，不是你让我今天穿漂亮一点的吗？”潘美凤拉着父亲的手，推来搡去地撒娇道。
“爱美？我看你是不想去才是真的！”潘家良哼了一声。
“爸，不过是一个内地过来的土包子，运气好才发了点小财，干嘛非要带我过去。咱家生意又不是做不下去了，非要去求他。就算要去，你一个人去不就好了，还非要我穿漂亮点！你打什么心思当我不知道！”潘美凤撅着嘴，生气道。
“爸也是想让你多见见青年才俊么，这也是为你好啊。”潘家良有些尴尬，连忙道，“爸虽然有个工厂，可把人脉拓展得更宽一点，也是为了以后生意更发达。这名姓关的青年可不比香港这些只知道花父母钱财、钻到女人裙子里就拔不出来的公子哥，他来到香港才多久，就做出一番大事业。这也不是发点小财，而是大财！你看现在街机多火，生意多得做都做不过来，这才准备找人代工。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要不了几年，香港就会又出一个亿万富翁了！”
“当心他爬得高，摔得痛！我听娟娟说，现在本地好多厂都在想办法破解他的游戏程序，打算做仿冒货。我看他，也火不了多久了，还亿万富翁呢，哼！”潘美凤瘪瘪嘴，不屑一顾道。
“你这样想就错了！是有很多厂在做破解，可没有一家成功的！这也是我最佩服的地方。防破解，那是欧美大厂才有的技术，想不到一个才到香港开厂的新人，就有这样强的技术实力！就是因为看到了这点，我才看好他的未来。做什么实业，都不是一个人吞得下的，总要分些出来让别人也吃点，这样才不会单打独斗。他能够主动联系代工，这说明这人有远见、有能力之余，还识时务，不是一个只顾眼前利益的人。所以一接到邀请，我就立马答应了，哪怕开头的单子数量少点，但却能尽早和太宇科技搭上线，相当于比其他人先行一步。”潘家良得意地说道。
“哼，你们男人就知道算计来算计去，无聊死了！”潘美凤没兴趣听什么生意经，扭头看着车外风景。
爸爸不成天算计，哪有现在的好日子，你们娘俩的首饰、化妆品、香水；逛街的花销；你去英国读书的学费；每月大把大把的零花钱，都从哪来？正是因为老爸这么辛苦，你才能有资格可以对其他人的辛勤劳动不屑一顾，悠闲自在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啊。
潘家良看着桀骜不驯的女儿，心里轻轻叹了口气，也靠在车后座上，闭目养起神来。
车到油塘工业区，绕过一排工业大楼，远远就看到远处一栋楼顶竖着一个太极图标识，旁边是中英文名称——太宇科技！
目的地到了。
和这栋楼隔了不远，还有一栋专门向工厂出租的大楼底层，也打着太宇公司的旗号。
潘家良知道，那家是老厂，这边这栋，是太宇公司《太空侵略者》热销有钱以后，为了扩大产能租赁了一整栋大楼，组建的新厂。为了办公方便，也是为了向外人突出太宇科技的实力，公司的办公地点也移到了这里。
大楼外围搭着竹质架子，好像是在搞装修的样子，一些装修工人正在忙忙碌碌。
看来这里以后就是太宇公司的总部所在地了。
车到楼前，顺着标志来到底楼停车场，潘家良发现这里已经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轿车。
今天来的人可不少啊！
他察觉到了一种紧迫感，赶紧带着女儿匆匆找到电梯，按邀请函的说明，来到了十一楼，这里也是今天代工确定会的会场。
“哎哟，老潘，你也来了啊，这不是美凤吗，你也跟着爸爸过来了呀！”刚出电梯，就看到几名老板模样的人凑在窗台边抽烟聊天，其中一人一眼看到他们，忙高声向他招呼。
“哈哈哈哈，原来是刘胖子你啊，果然是哪里有发财机会，哪里就能看到你。这么胖，也不怕累着！”潘家良哈哈笑着，走进了人堆，过去一看，都熟人。
“刘伯伯好、张叔叔好、琴姨好……”潘美凤跟老爸可以耍小脾气，在外人面前还是温文尔雅地挨个对长辈问着好。一群长辈也是笑嘻嘻地向她点点头，夸上两句。
“老潘，我刚才数了一下，今天来了怕不有四五十家厂的人了吧。这大陆仔是在搞什么名堂，他有这么多活分给大家吗？”一番客套完毕，一名代工厂的老板就急吼吼地先嚷嚷了起来。
今天他们来可不是为了交际的，谈代工业务才是主要正题。看到来了这么多竞争对手，一些人心里感到有些不踏实了。
“应该不是。我刚才也观察过，来的人虽多，可搞电子的，也就我们七八家。其他人有些是小五金加工厂的、有两家是塑料制品的、有的是做电子开关的、有的是生产线材的，还有些是电子元件供应商。我看他们是急着扩大产能，所以把所有需要的厂商都叫到了一起，打算一次性将问题解决。”刘胖子嗅觉最敏锐，人面最广，会场内外的厂家，他十之六七都认识，不认识的也听说过，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
“七八家也不少了吧？”还是有人对来人太多感到不满。
“要看他们的销路有多广，没见过电路图，不了解复杂程度，我现在不好说。不过我估了一下，我们这几家加起来，每月产能差不多有一两万吧？”潘家良粗略估计了一下各家产能，推测道。
今天来的都不是啥大厂，但也不是家庭工厂，每家都有三五百不等的员工。技术实力不算高，各种辅助加工设备较少，主要还是靠较多的人手进行手工作业。
像潘家良厂里就有四百来名工人，自估月产能在三千块大型复杂电路板左右。再要扩大产能，就要添加设备或者请更多工人了。
“他们自己还在准备扩大产能呢！”有人指指这栋楼，对其他人说道。
“产能不是那么容易扩大的。”潘家良是自己白手起家开干的，吃透了技术，知道其中的难度，“他们第一个厂，到现在也才开工了二十几天。这么短的时间，只能做到粗略上手，连熟手都算不上，要达到老手的程度，起码都还需要三个月到半年的时间。现在他们又匆忙扩大产能，哪怕把这栋楼填满一半，也要增加一千来人。为了带这些新人，他们就只能从老厂抽人过来，这水平更是可想而知。我觉得至少在一年内，新厂的产能能发挥到百分之五十就算是很有水平了。至于提升良品率，需要的时间就更多了。”
“那就是说，我们起码可以做半年的生意了？”
对于这个结果，不少人还是可以接受的。谁都希望找一个长线客户，他们承接代工业务也不是一蹴而就的，要调整生产线、调拨工人。费心费力要是只做一两个月，到时候又要去联系新业务，那就太不值得了。
真的只有一两个月的业务，他们可能大多数人转身就走了，谁耐烦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看看吧，看太宇科技是怎么个章程。”
打着这种想法，众人进到会场内。
这个会场显然也是匆匆布置，墙壁临时刷了一层石灰，楼房的承重支柱也没做包装，就孤零零竖在大厅内。太宇科技为各厂家准备的座位，也只是每家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几杯清茶，显得很是寒酸。
然而没人嫌弃。
他们都是从白手起家开始干的，十几年前、甚至几年前，好多人最初的境况还不如太宇科技，不少人就是在家里，和父母妻子兄弟一起动手，慢慢积攒下一点家业，然后逐渐起步。
谁能笑话谁啊！
相对来说，太宇科技才成立不到一个月，就能租下一整栋楼，作为工厂、办公总部，已经让人摔破眼镜了。
现在正是关键时刻，进一步就海阔天空、退一步只能坐失良机，每一分钱都要花到刀刃上。太宇科技搞这样寒酸的见面会，说实话绝大多数厂商都是满意的，这证明了这家公司的远大抱负，绝不仅止于满足眼前的成绩。
说起来大家可以算在一定程度上，已经和太宇科技达成了合作关系。太宇未来发展的越好，大家能得到的利益就越多。在这个小团体中，太宇科技就是带动其他企业共同发展的龙头。
就在众人说说笑笑的时候，几个年轻人走进了会场，向着最里面的主席台走去。所有人都停止了说话，用审慎的目光朝他们看去。
众人忽略了后面那些人，视线集中在为首那人身上。
首先来说，他的个子很高，这样的个子，在欧美都达到了普通人的平均高度。其次他的身材很匀称，四肢修长，经过时看到的侧脸，是一副很刚峻的脸型，轮廓分明，男子气概十足。
他走路时腰板挺直，脖颈端正，不疾不徐，显得既稳重又有气势。
这是一个强势的人！
这是所有对他进行了认真观察的人，所得到的第一印象。
关飞走上台，没有坐下，就站着面向与会各厂商，目光从左到右，缓缓扫视全场。
他的目光非常坚定，每一个被他看过的人，都有一种自己似乎已经被他看透的感觉，隐隐间，不自觉有些畏惧起来。
“感谢各位老板来参加我们这个代工洽谈会，我代表太宇科技全体同仁，向你们表示欢迎！”
关飞面孔透出一丝微笑，用一句客套话作为开场白。
“我们太宇科技是二十三天前成立的。到今天为止，我们开发的《太空侵略者》街机游戏，已经销售出去三百八十二台！”
会场内有些小骚动。
以一个新成立的小厂，二十天就销售三百多台，销售额达到了三百多万，月销售岂不就是四五百万，一年就是五六千万了？
不少小厂，一年的销售额还达不到人家一个月的！
莫名的，下面各家厂商对这次代工洽谈会的期待值变得高起来，一些表情随意的人，神情也渐渐严肃。
“四天前，我们在东京开了一家街机厅，放了一百台《太空侵略者》。当天营业额为四百四十六万日元（这个是史实，并非作者虚构），合一万八千五百美元，十万零两千港币。”他声音沉稳地报出数据。
轰！
场内刹那间就喧闹起来。
不能怪他们少见多怪，这个数字实在是太令人震惊了。一个百台游戏机的街机厅，一天的营业收入就是十万港币，这不单单是震惊，而是让人疯狂了！
他们还开什么厂啊，都去经营街机厅好了，一个月就是三百万的收入，还大多是纯利！
关飞站在台上一动不动，静静地看着下方。
场内声音渐渐停歇，所有人都双眼放光，紧紧地盯着他的身影，充满了期盼。
他们很清楚，太宇科技，已经一飞冲天，不可遏制！
第十八章那些曾经淳朴的中国人...
关飞正在主持代工洽谈会的时候，东京那边，一些从事仿冒品制造商们，也在如同他们香港的同行一样，试图对《太空侵略者》进行拆解分析，以备复制。
没办法，财帛动人心哪！
《太空侵略者》在香港售价是九千八港币，合四十万五千日元。但运到日本，加上百分之四点七的关税以后，售价达到了四百二十四万日元。
就这，东京商贸还表示他们其实是吃了亏的。
因为太宇科技还没算海运费用、陆路运输费用、码头装卸费用、仓储费用、代理商的利润提成。实际计算，《太空侵略者》在日本的售价虽比香港高，但利润反而降低了一大块，每台起码损失了将近十几万日元。
这种奇葩的逻辑，各家抢购者还只能笑着接受。
为啥？
因为人家这是独家经营，你嫌贵就别买好了，后面抢着买的人都排着队呢！
不管是从山田那里，还是东京商贸内部人士得到的消息，都确认这两天他们签订单都签到手软、收预付款都收到表情呆滞。
听说两天下来，已经缴付了预付款的订购台数超过了九千台，而且这个数字还在猛增。看到街机厅抢钱式的收入状况，看到别家缴了预付款的已经开始租赁场地，准备开张，许多还想观望的商家实在是忍不住了，也打开了钱袋，疯狂地往东京商贸的账上打钱。
这还只是东京都地区一地而已！
这块饼太大了，大到就是一些老牌游戏机制造商都有些忍不住想要抢过来吃一口！
照这个风潮扩散的速度，这款游戏怕不能卖出去几十万台之多！（史实：五十多万台，正版、盗版各占一半）总收入将高企至数百上千亿日元，如果包括街机厅经营收入，相关产业收入更将超过两千亿日元。
妈的，也不怕撑死！
无数的日本厂商眼睛里充着血，拼了命想要破解《太空侵略者》街机，准备推出他们盗版的街机，从这块大饼中狠狠地咬下一块来。
日本是个非常精细的民族。
他们缺乏长远、全局性的战略远光，但对眼前的东西，他们总能精益求精，做到最好。这点，是许多需要将目光投向更多区域，而分了心的大国都做不发的。
在拆解《太空侵略者》的过程中，他们比香港同行们做得更细致、更小心。一开始就没有马上动手拆机，而是先拍照，正面、侧面、后背，就连顶盖都进行严格的拍照留底。
之后是测量，测量它的每一个具体数据，长、宽、高，甚至板子有多厚，采用的材质，统统都记录下来，分析其道理。还有技术人员进行详细的论证，写出厚厚一沓技术报告。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的收获比香港同行们更多。
“太宇科技是一家实力雄厚的大公司，他们绝对不是表面那一个上百人的小厂，后面肯定有一支非常强大的技术团队在支持！它所涉及的范围，也不仅仅是电子行业，还包括人体工程学、心理学等人文科学领域。”
许多公司的技术员，在向上交的报告中，都有类似的评语。
破解工作进行得很慢，但也很顺利，每一个部件都被按序编号，拆下来小心翼翼地放置在一边。绘制的图纸被立即交给工厂，制作仿制品。
电路板被拍照之后，进行了电路图绘制，再三确定了各种元器件参数、型号，技术员们才动手对元器件进行拆除。
当他们看到这个电路板，在测绘过程中，技术员们也曾在习惯驱使下，对电路图进行过模拟分析。他们惊骇的发现，虽然他们自诩都是个中高手，可面对这块电路板，他们居然有点敬畏。
太完美了！
无论是电路布局、走线、元器件安排，都达到了他们认为的理论上的极限，可以说是一件完美的作品。如果上面要求他们对电路图进行重新设计，以避免版权纠纷，他们硬是找不到可以修改的地方。真要修改，那就必然会削弱电器指标，这毫无疑问！
他们可以做的，只能是完完全全的剽窃，一点改动都不行！
这让他们极其沮丧。
可是再沮丧也只能继续做下去，公司要的是利润。在足够的利润诱惑下，他们可以不顾法律、抛弃道义，不管是专门的盗版商，还是正版街机经营者，此刻都在干着同一件事。
“开始吧！”
一个远超过香港清越娱乐设备制造有限公司技术部，高洁净的实验室内，一名全身穿着连套服的技术主管对手下说道。
“嗨！那我就开始了！”
技术员将存储器插入读写器内，这台读写器也比市面上的同类产品更加精密、更加可靠。
电源开启，进行数据读取。
噗！
青烟冒起，芯片烧坏。
“纳尼？”
技术员惊叫了一声，迅疾就比他的香港同行们反应更快地明白过来：“这芯片已经做了加密处理！”
欧美厂商是极其重视知识产权的，但他们同样清楚，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哪怕是断头台也无法阻止人们去试图攫取法律所不允许的好处。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盗版与反盗版之间展开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在他们生产的数据芯片中，都添加了相应的加密装置。
一块数据芯片，通常包含控制系统、数据存储系统两大部分。前者为纲，决定了数据的读取方式、电流大小、数据解读等常规设置，同时还有一个加密设置。
芯片加密以后，读取数据就必须要有密匙，凡是没有密匙或是密匙错误，芯片就会对某个特别的熔丝进行高电压加载，熔断该电路。熔丝一断，数据读写器就无法再从中提取数据。
如果光是这样也就罢了，因为芯片总是批量生产，它的密匙存储区域也是固定的。只要有手段将该区域数据屏蔽或是直接抹去，那么烧断熔丝程序也就不会再启动。
可技术人员发现，这是一种美国新推出的最新款存储芯片，它的电路技术数据尚没有被破解过，因此其密匙具体存储区域并不清楚。要搞懂存储区域，那就需要将芯片外壳磨穿，通过电子显微镜观察其内部电路，再通过分析，才能定位。
八嘎！
有这闲工夫，那还破解啥密匙啊，直接根据曝光的电路，进行数据分析岂不更快！
技术员们有些懵了。
说实话，日本的电子逆向工程能力并不强大，起码是不如美国、中国、苏联强大。
三大国各占一角，相互敌对、封锁。为了搞清楚对手的科技发展现状、部分高精尖芯片的设计思路，三大国都投入巨大的人力物力进行逆向工程研究。
但是日本不同。
美国为了扶持它和苏联对抗，给了它最大的便宜。只要不是军事科技，任何民用技术，包括最尖端的芯片制造技术，日本都可以轻松从全世界引进，任何高精尖设备，他们都能买到。
有原版图纸看，谁还去搞逆向工程，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各家厂商们重金聘请的技术员、电子工程师们有点麻爪了。
在每家都烧掉了n块数据芯片之后，他们最终确定，自己搞不定这个东西，除非揭开外壳借助电子显微镜观察，否则无法读取芯片内的数据。
各家公司那个纠结，那个愤懑。
太宇科技这些混蛋的良心真是大大地坏了，搞得他们七上八下，迟迟无法做出决策。
对芯片进行逆向工程第一步就是揭开外壳。这个外壳很薄，并且为了散热，也是通过胶和内核粘黏在一起的，揭开的过程中稍不小心，就会损坏内部电路。
这只是第一步，下来还要用离子机清除掉表面的胶，这个就是更加细微的操作了，不是像打磨其他东西一样，一会儿就搞好了。这个过程会相当长，稍不留神同样会搞坏内核，前面一切工作等于白做。
这也就算了，可芯片可不止一层！
电路是一层一层来的，你磨掉一层，就要通过电子显微镜对每一个细微电路都看清楚，然后手绘电路图。接下来再磨掉一层，又来一次，这个工作可以说相当痛苦，失败率也相当高。
完了还要分析！
芯片制作过程中，不是所有原器件、线路都能保证成功的，总会有缺陷、有损坏部分。为了保证芯片能用，所以会设置一定量的冗余。
事后分析，就是找出电路中不需要、多余的冗余电路，最后才能剖析出正确的电路图来。
好，就算这一切都极为顺利地完成了，他们还要制作掩膜，开片！
这一套下来，快则三月，慢的话，半年一年都搞不定。
《太空侵略者》是好，可它的寿命究竟有多长，谁也不知道。眼前火爆，半年以后是否还一样火爆？
万一他们花费偌大代价，好不容易拿出了自己的街机，这时候《太空侵略者》不流行了咋办？
数以百计的公司在为是否开展逆向破解而痛苦。
无数的公司决策者、技术人员们发出了这样的怒吼：“曾经淳朴的中国人哪里去了，为什么他们也学坏了！”
第十九章未来目标
代工洽谈会取得了圆满成功，一个个振奋人心的数字比什么豪言壮语都更有说服力。
当听到太宇公司才登陆日本几天，就取得了近万订单，还全部是缴纳了百分之三十预付款的订单。并且更多订单正在源源不断涌来，所有参加洽谈会的厂商们就立即下定了抱紧太宇公司大腿的决定。
在关飞的协调下，经过一番短暂而激烈的争吵，所有代工厂商、供货商迅速达成协议。谁负责哪个方面的工作，各步骤之间的衔接，都被以数字的方式确定下来。
一个以太宇科技为核心龙头的产业链，形成了一个粗糙的雏形。
这个产业链以后肯定会发生变化，有些厂商或者会转产，或者会雄心勃勃自立门户，退出这个产业链。有些会因为经营不善而倒闭，也有的会借助这个机遇扩大产能，关飞都不在意。
有退出也会有新加入者，他相信随着未来太宇科技壮大起来，开发出更多产品，会有更多的人会依附到太宇科技这棵大树上，最终形成一个庞大的利益共同体。
太宇科技的前景如此之好，自然就有人刻意接近。比如潘家良就一直想把他的女儿介绍给关飞认识，美其名曰让他帮着管管女儿。关飞笑着表示，他即将离开香港回内地，等以后有机会再说，予以了婉言拒绝。
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周小山不解地问道：“旅长，我们新厂工人不是已经招齐了吗？各种设备、厂房装修也很快就能完成，为什么还要找这么多代工厂商？而且还在日本找了一家家具厂，制作机箱体？这咱们自己赚多好。”
“小山啊，你说咱们这个产品，能卖多久？”关飞朝潘家良正在离去的汽车招招手，淡淡地问道。
“凭咱们这款游戏的质量，总也要五六年吧。这款游戏多好玩啊，我平时都爱有事没事打两把，说不定卖十几年都可能。”周小山信心满满地说道。
关飞哈哈大笑。
周小山这是典型的内地消费者思维。国内从一穷二白发展起来，到现在才只能说初步建立起一个完整的工业体系，解决的是有没有的问题，至于好不好，完全没有力量、也没有动力去思考。
一个蚌壳雪花膏，啥都不做改进，就可以卖十几年、二十几年。反正都是计划经济，上面制定多少生产计划，他们就生产多少。只要做出来了，就肯定能卖掉。
关飞无奈地摇摇头，叹息道：“我倒是巴不得能卖十几年呢，可惜人家不会给我们这么长时间的。刚才潘总经理也私下说了，现在岛内各厂家都是试图破解我们的游戏程序。岛内如此，日本方面呢？”
“怎么能这样做！太不讲道理了吧！国家就不管管么？”周小山刚才听到潘家良透露的消息，就忍不住勃然大怒，好不容易忍下来，关飞旧事重提，他顿时就炸了。
“哈，怎么会管，这些官僚和商人们都有利益纠葛，不利用行政手段主动破坏规矩就不错了，还期望他们帮咱们，无异于缘木求鱼！”关飞冷冷一笑，“刚才潘总说了，岛内目前怎么也破不开咱们的程序，这点我不惊讶，可日本人就不同了。”
“可恶的家伙，他们能破开么？”周小山想到这些家伙都是来抢自己公司钱的，不由得咬牙切齿，愤愤不平。
“能的，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做的防破解手段，也只是基于现在技术可以做到的部分，只要应对正确，有很多种方法可以破解。据我知道的，就不下五种，只是需要一点时间罢了！”
“真的可以破解？还有那么多种方法？”周小山担心了，愁眉不展地问道，“大概要多久？”
“短的话，大概两三个月就行，手段对路，现在可能已经就在生产盗版货了。最长，应该也不会超过半年！”
关飞望着外面来来往往的装货车辆，表情淡漠道。
“啊！这么短！”周小山有些慌了。
两三个月，甚至是可能现在人家已经破解成功，开始生产，一想到这里，他就心里像塞了块大石头，压得胸口发闷。
他们是多么不容易，才找到了一条生财之路。作为旅长的贴身警卫员，他清楚地知道，旅长为了找出这条路，动了多少心思，从很早就开始准备，绞尽脑汁，历尽艰难，才有了今天。眼看着有希望了，凭什么，凭什么那些家伙啥都不做，就可以坐享其成盗窃旅长和他们的心血，从他们的钱包里偷钱？
不，这不是偷，这都是明抢了！
他恨！
他不甘心！
关飞拍拍他的肩膀，笑了笑。
周小山这样愤怒是可以理解的，他不知道，关飞有一万多种方法可以挣钱。要不是他别有想法，首先去了偭定加入人民军，熬了几年，这个时候，他早已成为香江大亨了！
至于说盗版，《太空入侵者》不也是他盗版日本太东公司的么？
况且就是成立数十年，在日本也算是著名大公司的太东，也拿盗版没办法，正版的《太空侵略者》，市场占有率也仅有百分之五十而已。盗版者的势力之庞大，可想而知。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没想把这块饼全部吞到肚里。
“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要找这么多代工厂商了吧，就是为了抢时间啊！你看，今天代工会开得多成功，确定下来的月产能，加上我们自己的，差不多达到了一万八。只要保证三个月独占期，我们就能卖出去五万四千台街机。”关飞对周小山基本是毫无保留，乘着他还在，到什么地方都把他带着，希望能尽快把他培养出来，胜任太宇科技的管理工作。
“我明白了。您把箱体在日本生产，显像管也改为寻找了日本供货商的原因，我也懂了。”周小山一点也不笨，他其实很聪明，经过点醒，他也知道了关飞的真实用心，“如果以整机海运，一个四十尺的标准集装箱只能装四十台，而运费就是三千美金，摊下来，平均每台的运费就是四百三十五港币。如果我们只装游戏机主板，一个集装箱就能装……”
他正在心算，关飞已经报出了数字：“一万个！”
“对，一万个。然后再找两三个集装箱，运送手柄之类的散件，只需要四个箱子就能一次性送过去上万台。每台平摊的运费还不到七港币！接收到日本厂商生产的箱体、显像管，两三天就能组装出来，卖出去！”他越算越兴奋，心里对旅长的深谋远虑，更加钦佩。
“不过日本市场虽然销量大，利润可不高啊……”关飞叹了口气，“日本可是要收走一半的利润作为税收。我们在本地销售，一台毛利润可以达到五千。但在日本，税就要收走两千五。扣除其他成本，每台大概也就赚两千港币左右。”
三个月时间，本地销售基本就饱和了，大概有六七千台，多了这么小的市场根本无法容纳。
总利润在三千万左右。
日本市场三个月倒能卖出去五万四千台，但总利润只有一亿港币。
九倍的销售量，利润却只有三倍。
这也是没办法的，出口贸易就是这样。在人家国家做生意，赚别人的钱，关税、营业税这些亮晃晃的屠刀一挥，利润就被斩去大半。
所以才有经商之利百倍，某国之利，万世不竭的说法。
好在，他也终于有了自己一小块地盘。虽然现在一无所有，军队、群众连吃饱饭都是奢念。但在他的带领下，凭着他的超时代科技，有信心在十年时间内，将自己的地盘发展到国内九十年代后半期的水平！
并且靠着这些科技，为国内科技发展做出巨大贡献。
到时候，他和他的291旅，在国内心中的地位就绝对不是可有可无，而是无可替代！
而他，也就有机会实行他的下一步计划！
……
叶汉卿挑着沉重的扁担，在起伏不平的田坎上走着。他那双惯执粉笔的手，现在要努力把住不停颤动的扁担，沉重的水桶总是晃来晃去。他试图用力学公式，计算出重心偏移位置，可是科学与实践之间，还是有偏差的，他总是算不准。倒是少年时的农活经验，能让他更快上手。
走了一段路，他放下扁担，揉揉酸痛的肩膀和后腰，用围在脖子上的毛巾擦着脸上的热汗。
好累啊。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他望着田中青青的稻苗，缓缓念出这首诗。
从他考上大学开始，就没有再做过农活了，几年的优越城里生活，让他肩头的老茧退却，早已忘了做农活的辛苦。刚刚被下放的时候，他竟然连担子都挑不起来了，才一天，肩膀和手就被磨破了，那钻心的痛，如今还记忆犹新。
经过这么几年的磨难，他的肩头已经再次长出了厚厚一层老茧，挑担子再也不痛，手也更稳了。
或许是这样艰辛的日子一天天重复，他心中的不服、愤怒、痛苦也一点点磨灭，最终归于平淡。
这辈子，大概就这样了吧……
其实当个农民也没啥，自己的父亲不也是个农民么。要不是自己考上大学，毕业留校当老师，大抵也就是个农民的命，有啥资格瞧不起农民。
不过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而已。
呵呵。
他轻轻笑了一声，当初的他是多么心高气傲，以为学习成绩好，跟了个好导师。做老师以后，学生也教得好，又找了个温柔体贴、知书达理的妻子，就能成为一个城里人，从此远离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结果生命的轨迹绕了一圈，又回了到原点。
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现在自己不再抱有幻想了，日子反而好过了，没有满腔怨愤，只有踏踏实实地生活。
一步一个脚印。
叶汉卿系好毛巾，蹲身担起扁担，继续慢悠悠地朝目的地走去。同样的水沟，同样的农田，同样的田坎小路，曾经的他认为是那么的不堪入目，现在看起来，却是那么的充满了田园情趣。
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
他的心头，不知为何突然浮现起这首词。但紧接着，他就赶紧转开思路，只盯着目的地而行。
断肠人在天涯！
他的泪水，忽然扑簌簌掉下来。
“叶老师，叶老师……”
他顺着声音回过头，远远看见一个身影挥着手，朝他跑来，边跑还边喊：“叶老师，公社书记让你马上过去……”
第二十章质疑
“叶汉卿，你愿意去贫困山区当老师吗？”
公社书记盯着窘迫不安地叶汉卿看了许久，眼神深邃而锐利，突然出声问道。
“啊？”
叶汉卿没想到叫他来，是问他这个。
山区，贫困。
在他看来，这里的生活就够苦了，比这里还贫穷，那真的是苦得没法说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愿意，那他很可能就一辈子窝在大山里出不来了。可说不愿意，他又没这勇气。
“我能问一下，去哪里吗？”他弱弱地问了一句。
“不需要问！你只需要回答，愿意，还是不愿意就可以了。愿意，我们就送你去。虽然那里条件很艰苦，但你可以重新当一名老师。如果不愿意，那你就回去吧。”公社书记一点口风都不露，锐利的眼神刺得他生痛。
“我……，我……”他脑子很乱，喏喏地说不出话来。
“那你是不愿意喽？”公社书记板着的面孔露出一丝笑意，“好吧，你就回去，继续你的工作。”
“不！我愿意，我愿意！”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叶汉卿突然大声地喊了起来。他要教书，他要和学生们在一起，他喜欢那宁静的课堂气氛，他喜欢在讲台上侃侃而谈，将自己懂得的知识传授给学生的快乐。看到学生成材，走上工作岗位，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就是对他最大的安慰。
是的，他喜欢当老师，他感觉自己就是为当老师而活的！
他不歧视农民，因为他就是农民的儿子。可他也知道，农家子弟要摆脱再次成为一个农民的机会，就只有学习，学习，再学习！只有知识，才能改变命运！
现在不同过去，虽然学校还没有恢复高考，可运动已经停止，工人重新回厂上班、学生重新回到教室，国家正在从运动转向生产经济。在这个转折点，恢复高考只是时间问题。
他这辈子是没机会了，可他能让其他的农家子弟，重新获得一次选择的机会！
大山就大山吧，如果他的苦，能让更多的孩子走出大山，他豁出去了！
……
火车隆隆，前方就是昆明市。
关飞在警卫战士的帮助下，脱下便装，重新穿上了军装，扎好武装带。他正了正帽子，调整了一下武装带位置，一种陌生而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瞳孔散了一下，又再次凝聚。
香港声色犬马的繁华固然让人留恋，可为了他的目标，还是要回到偭东北的大山里！
尽管到目前都走得很顺，可他不敢懈怠，也不能懈怠！
“你们也准备一下，该拿的东西都准备好，别漏了。特别是那几个箱子，一定要看好。抬的时候轻一点，都是些精密设备，坏了我们连修都没处修。”他指着软卧车厢里那几个大箱子说道。
“是！”
警卫班战士小心翼翼地将床底的箱子挪出来，连同之前放在外面的箱子，将狭小的车厢内挤得满满当当。
这次回去，关飞带了十二台编程读写器，还有上万的数据存储芯片。他已经着手准备对《太空侵略者》进行升级，新版程序将增加玩家名称输入、个人榜单、当日十佳榜单几个项目。
这是历史上太东公司在第二版中做出的修改，开创性的榜单设计，更加激发了玩家热情和对抗乐趣，从而大受好评。后续的电子游戏，都不约而同地吸纳了这个优秀设计，玩家榜单成为每一款游戏都必然具备的基本功能。
有了这个修改，太宇科技出品的《太空侵略者》将更具竞争力，在玩家心目中拥有更高地位。
未来，他会让太宇科技引领每一次革新，赢得一个又一个“第一”“开创性”等评价语，最终真真正正地成为游戏行业的引领者，独傲江湖。
让其他人跟在太宇科技身后，吃灰去吧！
用编程器烧蚀芯片，每一个需要十分钟左右，一个小时可以做五片。每台编程器每天工作十小时，就是五十片。十二台一天的产量就是六百片，月产能一万八。
刚好！
以后他会让人定期携带烧蚀完成的芯片，带回香港。这玩意儿体积小，一次就可以带很多。通过将数据芯片烧蚀的权力掌握在自己手中，他可以准确地了解街机的销售数据。
这不是他不相信周小山，而是小山终究会回来，未来会换其他人来管理太宇科技。精确掌握生产数量，不但能让他对公司营运状况了如指掌，对继任者也是一个警醒，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是被他清楚知道的，从而不敢乱来。
信任一个人，就更要制定严密的规章制度。只有这样，才能防止自己信任的人走上歧路。
车停下。
“走吧。”关飞弯下腰，左手一只右手一只，轻松地提起两只箱子，率先走了出去。
“老关！”
刚下车，他就看到两名身穿绿军装扑了上来，他赶紧将手往后撇，免得给里面装的设备造成巨大冲击。
“老张！老孙！”
他惊喜地发现，扑上来的两人，竟然是他的左膀右臂，291旅旅政委张盛国、291旅副旅长孙耀华！想不到他们竟然跑到昆明来接自己，要知道这里到瑞丽都有几百公里，又没有火车，要坐汽车才能赶过来。
“好家伙！长胖了！香港那边的伙食不错啊！老张你说是不是？”孙耀华端详着关飞的脸，戏谑道。
“呵呵，我倒不知道他长胖没有，可我知道，他给我们带了好东西回来！”张盛国呵呵笑着，指着关飞拼命往后拢手上提着的两只大箱子。
“还算你有良心，去香港吃香的喝辣的，也没忘了兄弟！够意思！我倒要看看，你这么宝贝，究竟带了些什么好东西回来。”孙耀华在关飞胸口砸了一拳，伸手准备接过箱子。
“小心点，这东西很脆的。”关飞小心地将箱子交到孙耀华手里，“你个孙猴子，都副旅长了还没个定性！别在这打开，里面装的是仪器，小心弄坏了！”
“靠！合着你出去一趟，啥好东西都没给兄弟几个带回来的？这吃又不能吃，喝又不能喝，你糊弄鬼呢。”孙耀华听说里面放的是精密仪器，就不再打开，只是不满地埋怨道。
几个老兄弟相处多年，也从关飞那里学了许多后世才有的口头禅。要不是思维方式还局限于这个时代，穿着也很土气，真和后世那些小年轻没啥区别。
本来嘛，几人里最年长的张盛国，也才二十四岁。
孙耀华也不是真的生气，关飞出去一趟，带回来的喜讯一个接着一个。曾经让291旅所有干部束手无策的吃饭问题，关飞出去一趟才几天，就轻松解决，让全旅真正站稳了脚跟，得到至关重要的发展机会，还有什么礼物，比这更贵重的？
张盛国没有孙耀华那么亲热，毕竟他要晚来一年，虽然和关飞搭档很合拍，但终究不如孙耀华他们那些，最早就跟随关飞的部下那么情谊深重。
他抱着手，在一旁呵呵地笑着，看两兄弟像普通年轻人一样说笑打闹，心里感慨万分。
关飞走的这段时间，他感觉度日如年，有那么多的事亟待解决。可他之前只是一个连指导员，没经验，自觉能力也不够。部队扩编为一个旅，光是部队就从两百多扩张到一千五六，近期解决了粮食问题后，更是逼近三千人。
他深深感到管理一个这么大的团队，是多么的不容易，绞尽脑汁也总觉做得不够好，时时刻刻有如履薄冰的感觉，成天都忧心忡忡。
可当他看到关飞的那一刻，心忽然就平静了。
主心骨回来了！
三人笑闹了一会儿，警卫战士们也把东西一件件都搬了下来。关飞见张盛国他们也带了几名战士，就打算让众人合力，将东西带出车站，张盛国却拉着他，一路走到车站入口处。孙耀华跟战士们吩咐了几句，也跟了过来。
这里视野开阔，前方是几条铁轨，空无一人。
“老关，你给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打算脱离人民党单干？”张盛国表情严肃道。
孙耀华来到身边，也抱起手，专注地盯着他。
“你们说呢？”关飞笑笑。
他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肯定会被几位最接近他的战友所察觉。尤其是他去香港，搞的那一套，更是与人民党的规定是背道而驰的。还有他让舒城待会来的话，更会给张盛国等人以另外的联想。但没想到他才刚下火车，就被两人堵上，还如此开门见山。
“不要嬉皮笑脸的！别想糊弄人！”张盛国面孔一板，不高兴地说道。
“老关你说吧，不管你做什么选择，兄弟们都会支持你。”孙耀华也开口道，“可是你不能把我们蒙在鼓里！我知道你做什么都有自己的道理，是为我们好，也是为291旅好，可你啥都不说，把我们当什么了，还是兄弟么？”
关飞不再说笑。
他掏出烟来，给两人各散了一支，自己也点着香烟，在站台上踱了几个圈，沉声道：“人民党这面旗帜，我是会一直打下去的！”
“真的？”孙耀华斜眼看他一下，冷笑一声。
张盛国也是一脸的不相信。
“老张、老孙，你们认为自己是什么人？中国人？偭定人？”他就知道两人不信，干脆给他们提了个问题。
“当然是中国人，孙子才去当偭定人！你难道把自己当成了偭定人？给你个旅长的空头衔，你就把祖宗都卖了？”孙耀华想都不想就脱口而出，表情极度不爽。
“我当然是中国人！”张盛国没他那么激进，但也老老实实沉稳回答道。
“我当然是中国人！我流着中国人的血，长着一颗赤诚的中国心！”
关飞对孙耀华的挑衅毫不理会，坚定地表明自己态度，紧接着就继续逼问道，“好，我关飞、你张盛国，还有你孙耀华，我们三个都是中国人。我问你们，我们三个中国人凭什么跑人家偭定的地方去打仗！如果不搞革命了，有啥理由继续赖在偭定不走！你们当国境线是摆设，想来就来，想去就去？你们这么干，是准备搞侵略，还是想在人家的地盘上当军阀啊！”
额？
张盛国、孙耀华一下被他一连串问题给问蒙了，两人相互看看，全都傻了眼。
关飞摇摇头，痛心疾首地告诫道：“所以嘛，我们要继续革命。红旗不能倒，革命无休止！”
（ps：这章内容不够和谐，请勿讨论哈，这只是小说而已）
第二十一章旅长级的保卫干部
（ps：今天头很痛，写完一章实在写不动了，抱歉！）
“人总是需要信仰的，不是信仰这个，就是信仰那个。没有信仰的人，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活，生活对他们来说只是一种单调的重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复一日，像行尸走肉一般地活着。”
关飞狠抽了几口，将烟蒂远远弹开，落在铁轨上，弹了两弹，掉进了石子缝隙。
“如果我们放弃人民党这面旗帜，那我们，以及下面的战士就必然会选择其他的信仰来作为代替：或者是资本主义，或者是民族主义，或者是宗教，甚或是彻彻底底的金钱至上！
没有了人民党这面大义旗帜，我们291旅就不再是一支为了解放而存在的正义之旅，沦落为一个地方割据势力。
我们现在虽然遭到了重大挫败，可战士们心还没有散，还有继续奋斗的勇气。敌人尽管势大，只要我们高层不动摇，指挥得力，战士们就能坚韧地战斗到底。他们相信即便牺牲，可革命总会有胜利的那一天，那他们的牺牲就是有价值的。
然而要是没了人民党这个信仰，对战士们而言，他们拼死战斗、浴血冲杀又是为了什么？
为我们几人的个人私利，还是为了金钱？
如果是为了我们的权势地位，他们凭什么给我们卖命？如果是为了金钱——命和钱哪个重要？
命都没了，还要钱干什么？
一支没有理想的部队，不过是一支雇佣军罢了，充其量是一支还堪一战、略有点实力的雇佣军。但它的骨子里，是会怕死的、惜命的、考虑自己胜过团体的。碰到不强的对手还能打一打，遭遇强敌，可能稍有不利，就溃败逃散！
人心散了，我们这支部队等于就彻底垮了！”
张盛国、孙耀华两人听完他这一番长篇大论，不觉悚然而惊，脊背上都冒出冷汗来。
他们两人都是五十年代生人，是纯正的生在红旗下、长在红旗下的一代，父母长辈都健在。从小耳濡目染，对于新旧社会的异同，人民为什么会起来反抗压迫，有着深深的体会。
他们之所以会参加人民党，就是因为他们基本认同这种理念，将之、至少是曾经将之作为过自己终生奉献的最高目标。
即便这种激情，在长期的艰苦战斗生活中，逐渐消磨，并在最近人民军大惨败之后，信仰受到了很大冲击。更在关飞跑到香港筹款，以看似轻松地方式，就赚到了大笔金钱而动摇。可内心深处，他们还是为背叛自己以往的信仰而痛苦。
连他们都会如此，下面那些思想更单纯的战士们，就更不用说了。
反复思考关飞说的话，他们不得不承认，假如他们真的放弃了人民党这面旗帜，部队即便没有一哄而散，人心也必然再也无法收拾。下次再面对偭定军的进攻，必然是一败涂地的下场。
到那时，他们别说权势地位，能否保住一条命都难说！
能够凝聚人心的东西只有两种：信仰、玉望！
而有着两种东西凝聚起来的人心坚韧程度，也是由超越国界的崇高信仰（公平正义）、次高信仰（民族主义）、一般信仰（生活方式），再到更加低级的玉望：权势、地位、金钱、美女。这样一级级等而下之的！
团队的信仰等级越低，凝聚力就越差。
张盛国对这一点理解更进一步。他作为291旅政治委员，天天跟战士们打交道，非常了解他们在想什么。从平常的言谈之中，他多次听到战士们谈到，部队在关飞带领下日益壮大的骄傲和对胜利的坚定信心。“我们要建立一个崭新国家”，这是很多战士的口头禅。
固然，这其中隐含着很强烈与很明显的功利主义、名利思想，可很明显，支撑他们继续战斗下去的最根本理由，是他们的信仰！更准确点说，是最高信仰与他们个人的名利追求完美地结合在了一块，因而战斗热情分外高涨。
即便刚刚经历过人民党大惨败，即便现在条件很艰苦，可因为关飞不断给他们带来希望，所以每个人都坚定地认为：明天会更好！
有信仰的队伍不一定必然胜利，但没有信仰的队伍必然失败！
这股劲，只可鼓、不可泄！
“我明白了！那么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张盛国对关飞是完完全全地服了。
哪怕是在风光无限的时候，关飞都能始终保持着最清醒的头脑、最敏锐的洞察力，做出最有利于这个团队未来的正确决定！只有这个人，才能成为这个集团的最高核心！
“老关，你说咋办就咋办，我们都听你的！”孙耀华同样是毫不犹豫地表达了对关飞的绝对信任与支持。
“两条：不断强化部队政治思想教育；快速发展经济！”关飞从生物副脑反馈的信息，明白他已经得到了两位副手无保留的信任，很高兴地举起手，面对他们伸出两根手指，“只有物质没有信仰，那是过了今天不管明天的极端享乐主义；只有信仰没有物质，那是虚幻的梦境，迟早会破灭！精神与物质，好比人的两条腿，少了哪一条，都无法站得住！所以我们要让两条腿都健健康康，才能在未来走得更快、更稳、更远！”
“我懂了！老关，你就放手去做吧，部队思想工作这块就交给我，绝对不会让你失望！”张盛国今天感到收获太大了，听到关飞这番掏心窝子的话，他对以后的发展有了一个清晰地认识，最自己的工作方向也有了极为明晰的目标。
他很肯定，这条路必将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老关，我啥都不说了。部队训练这块就交给我，以后打仗，只要你下令，我绝对第一个带头冲锋！”孙耀华上前紧紧地抱住关飞，双手用力地在他背上拍了拍。
……
叶汉卿从火车上下来，背着一床被子，还有铁锅、口杯、碗筷、毛巾等生活用品。
他怕偏远山村没有准备这些东西，所以宁肯自己辛苦点，也要带上这一大堆累赘。
也许是因为对未来有了觉悟的关系，放下了各种胡思乱想，尽管一路上只有坐票，他在颠簸的火车上仍然睡得很香。三天两夜的旅程，只是让他觉得有些腰酸背痛，可精神却格外健旺。
火车站台上，昆明火车站的大字很显眼。
不过这还不是最终目的地，上面给他的集合地点是在瑞丽。他对地理不太熟悉，只知道那是南国边陲的一座城市，查过了地图以后，才有了一个直观的了解。
应该不会是留在瑞丽，虽然这里很小，可也是城市。当初告诉他的，可是要去偏远山区教书，那么多半是瑞丽下面的哪个县城，或者更深入的山区。
他按当初给他的地址，在市里转了好久，问了许多人，才找到58104单位的接待处。
这里是个很宽敞的院子，围着围墙，外面没挂单位名牌。当他走进去的时候，看到里面有很大一块场地，堆放着不少车辆、物资，其中有几辆大型拖车，上面载着挖掘机、推土机、压路机、沥青浇筑车等各种工程车辆。
另外十几辆绿色车头的解放卡车，全都在后面带了一个拖车，所有车箱都装满了货物，拉上了军绿色车篷，看不到上面装着什么。不过后面拖车上的东西能看清，是一根根的钢筋。
这里该不会是一个建筑单位吧？
叶汉卿有些纳闷，还在院子里东张西望呢，被一个从屋里出来的干部装男子叫住了：“唉唉唉，你到处瞅什么呢？你是哪个单位的，怎么乱闯，一点组织纪律都没有！”
“对不起！对不起！我可能是走错路了。”叶汉卿赶紧道歉，掏出介绍信问道，“同志，这附近是不是有个58104单位？地址上说是在这附近，可我找了半天，也没看到这个单位的牌子。”
“你找58104？”那名干部愣了一下，上前来接过他的介绍信，看了一眼，笑了，“算你运气好，我们这就是58104，这里是昆明中转站。我们是保密单位，所以你是看不到牌子的，问人也没用。嗯，你是来报道的，不错不错，除了几个人，差不多人就该到齐了。”
原来是个保密单位。
叶汉卿更加好奇，他不过是被派去山区教书而已，怎么会跟一个保密单位扯上关系。
莫非……
他身子一震，猜到自己可能是被派到某个三线重点工厂去了。为了防备核大战，许多重点工厂内迁到三线地区，藏身于大山深处，作为共和国抵抗力量的最后物资生产基地。
这些地方都很闭塞，工厂子弟读书肯定会受影响，所以才会调自己过来。
大山深处、贫困地区、保密单位，一切都联系起来了。
叶汉卿在明确了最终目的地后，也是松了口气，心中的忐忑不安顿时消失。保密工厂里接触到的都是工人，这可比跟深山村民打交道容易多了，大家之间的共同语言也会多一点。
而且厂区多半有集中供水、供电，有厂供销社、理发店、工人文化站、电影院、医院、邮局、银行、公安等等，相当于一个设施齐全的小城镇，条件可以说是不比城里差。
以后的日子不会难过。
叶汉卿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叶同志，你先来做个登记，待会儿我带你去见见其他人。我们还要等两天，等人到齐。另外还有几位你们接收单位的同志明天下午的火车到，车队明天出发。”那名干部捏着介绍信，就往屋里走。
“没问题，没问题。”
叶汉卿乐呵呵地跟在后面进了屋，发现里面还有好几个工作人员在忙碌地整理着各种账册、名簿，急促地询问核对各种数字：“第一批三千吨高标号水泥你们谁去检查过没有？”
“没空！这段时间来的东西太多。这些水泥大多都存在火车站库房里，有六十吨由卡车第一批运输过去，就在外面。我查过了，数量、标号都正确。”一个女工作人员头都没抬，飞快地在账簿上记录着。
“小钱，调派来的银行人员是不是已经到齐了？”一个老同志抬起头推推眼镜，发现带他进来那名干部，大声问道。
“我查查啊……，这些人都是三三两两的过来，统计起来非常麻烦，搞得我头都晕了。”那名姓钱的干部跑过去，翻开一本登记簿查了一下，“到齐了，一共三个人，一名负责储蓄业务、一名负责对公业务，还有个管理干部，三人都是女的，都来了。她们住在312房，同房间里还住着一名姓封的供销社干部。”
“知道了！”老者挥挥手示意听到了，又埋头继续工作。
这是什么单位啊，接收的人员怎么这么杂，又是银行又是供销社的，以前厂里没有吗，难道是新厂？
“老钱，那些老师到了多少？”又有一个人在大声问。
“怎么都凑到一块来问……”姓钱的干部无奈地又拿起另外一本名册翻了起来，“还差四个就到齐了，这里还新来了一个。初中老师一百四十个都来了，高中老师来了九十八个，大学老师只有一人没到，是名教电子工程的老教授……，对了，江西那边打电话过来，说这个人在农村落了一身病，需要调养一段时间，等恢复过来才能来。”
“好的，剩下没到的人你也向他们原单位落实一下，看他们什么时候到。明天关旅长就要回来了，到时候车队就要一起出发，可不能等他们。”
“早就落实过了，最晚的一个，也就明天上午的车，误不了事！”钱姓干部大大咧咧地回答道。
叶汉卿早听呆了。
这什么单位，要这么多人，初中老师就是一百四十个，高中一百，照这个规模，大学老师数量也不会少。
三四十个老师就能组建一个师资力量不错的千人初中，一百四十人要教多少学生？这个厂规模太大了，厂里的干部工人至少也要有几万、十几万吧，想不到山里还有这样规模的大厂。
而且听意思，还有位关旅长明天到，和他们一起走。难道这个厂里还驻扎有一支正规部队，负责安全保卫？
这可是旅长级的保卫干部啊！
第二十二章回家的希望
和其他老师的认识很顺利，共同的受教育层次，共同的生活背景，共同的遭遇，都让他们有着太多共鸣。才认识没多久，叶汉卿就很快融入到这种氛围之中。当天晚上，当他躺在床上时，他恍惚间有一种重新回到学校宿舍的错觉。
在静谧的黑暗中，他听到了隔床谢老师的床位，传来一阵拼命压抑的抽泣。是因为幸福感驱使，还是因为逃离了繁重的体力劳动而悲喜交集，他不得而知。
他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眼泪不知不觉就湿透了枕巾。
可是这种情绪只持续了一晚，等第二天上午，最后一名老师前来报到以后，58104单位那位钱姓干部说的一番话，让所有人都受到了一次猛烈重击。
他们不是去什么重点三线企业，而是去战火纷飞的邻国！
“兄弟党向我们提出一种新思维，他们想要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基础上，放下武装夺取政权的思想，将精力转向经济建设领域，让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全面发挥出来，使全体干部战士、群众享受到社会主义的成果。上面赞同他们的思路转变，认为在世界局势区域和平的时候，放弃武装斗争是正确的，对于缓和我们与邻国之间的关系，博得全世界爱好和平的人士认可都是一件好事！
他们也用实际行动，向我们表明他们不是在说一套、做一套，而是实实在在地为经济建设做准备。
他们的领导人亲自前去香港，以合法经营的方式，取得了初步成功。他们所开发的产品，在香港乃至日本都大获好评，产品订单如潮。
这充分说明，不依靠暴力手段，只要发挥出我们中国人的聪明才智，一样可以获得成功。并且这种方式更不会引起外界的惊恐与排斥，对我们融入国际社会具有相当好的示范作用。”
钱干部神采飞扬地向叶汉卿等寝室的几名老师介绍着情况，组织这批人前去291旅，为了不刺激偭定方面，是一次秘密行动，因此没有召集全体大会的形式公开，而是由他们一个寝室一个寝室地征求这些人的意见。
对于上面的想法，他隐约有些耳闻。关飞曾表示过，如果偭定军不进攻291旅，他们可以放弃武装斗争手段，以和平竞争的形式来赢得人民的支持。
这和人民党总部现在还在大力宣扬“最高指示”、搞阶级斗争那套，坚决不肯放弃武装夺取政权形成鲜明对比。
国内目前在高层已经达成共识，就是国家要摒弃过去左的那一套，下一步主要转向经济建设。并且要尽力缓和与国际主流社会的矛盾，争取融入国际社会，获得外界的资金与技术支持。
这样看来，人民党继续坚持以阶级斗争为纲，不断派人偷袭偭定军岗哨，挑起事端的行事方针，就和我们的基本国策严重地背道而驰，成为了一个让人头痛的麻烦制造者。
可如果就此断然决然隔断与人民党的联系，又显得过于冷酷无情。毕竟，人民党的出现，就是国内支持的结果。自己扶持起一个反对政权，又自己把它干掉，这不是反复无常么？
这么做，只会让人觉得我们不可信任！
以后还怎么取信于人，怎么和其他兄弟党打交道？
在这种两难的选择中，关飞的出现，以及他的态度、做法，都引起了国内的巨大兴趣。
他说要搞经济，也确实在搞经济，还搞得很不错！
如果仅此一项也就罢了，国内只需要切断对人民党的一切援助，撇清与之的关系，静观其变即可。
可没想到关飞居然主动提议，将部分赚来的外汇兑换成人民币，以经贸往来的模式，从国内采购物资。
这个提议引起了国内极大地兴趣。
太宇公司有多赚钱，现在国内已经很清楚了。
据最新反馈回来的消息，他们迄今为止收到预付款的订单，已经超过了两万台，总金额达到四十二亿日元之巨！
四十二亿日元啊，合一千七百多万美元了！
看见关飞有这么多外汇，不只是中国银行垂涎三尺，就连上面也有些动心了。
发展了这么多年，国内目前的外汇储备也才区区可怜的一点六亿美元！
而关飞只用了一个多月，就赚到了相当于全国十分之一的外汇，这不能不让人吃惊与羡慕。
好吧，这些钱都是货款，其中还包括了生产需要支出的成本。可这也不得了啊！据收到的信息，太宇科技一台街机的利润高达百分之三四十，那也是四五百万美元了！
这只是一两个月的收入，要是一年该多少？
关飞一提议将外汇换成美元，从国内购买各种物资，无数的人眼睛都亮了，一下发现了一条新的外汇来源。
就是在甩掉包袱和赚取外汇两种思想的共同作用下，上面对关飞的请求做出了答复：同意在不涉及武器弹药交易的情况下，开展正常的商贸往来。
这一条同意，下一步就简单多了。
山区无电，要搞经济需要购买发电设施。鉴于暂时不具备兴建电站的条件，希望购买两台大功率野外柴油发电机组——没问题，从地质勘探单位调两台过来就是了。一台30千瓦的、一台80千瓦的，一个七八十台机床设备的通用机械厂，耗电量都不到30千瓦，足够你们用了。
柴油更不是问题，本来就是用于出口创汇的产品，在孟海修个油料仓库，囤上几百吨，不够再拉！
建房子没建材，没工程机具？
你没有我们有啊，水泥、钢筋、推土机、吊车，要啥有啥！
要买点卡车组建车队，这是啥问题，东风、解放，要几百台？哦，太多了买不起，行，先卖给你们十台好了，不够您说话！
想再多买点粮……
额，这个嘛有些难，现在国内粮食也不够吃呢，不过多多少少也意思一下吧，每个月一千吨本地大米，行不？每人一天一斤的定量，都够六万人吃了。
想买点机床来培训工人，这还不好办，直接把一个通用机械厂的设备给你们调过来，足够好几百人上岗练习了，轮班的话，两三千也可以的。
……
国内跟291旅做生意感觉不要太爽，对方要的都是自己有的，不像外国客户，对国内的产品挑三拣四，这也嫌弃、那也觉得技术落后，简直是给啥要啥。这样的钱赚来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东西买了，还想请人帮着培训，另外学校想请点老师……，这个算对外援助了吧，不符合一般商业往来范畴啊？再说，我们自己的老师也不够用呢。
哦，是劳务聘请？为了不耽误国内教育，可以聘请那些下放劳动的老师，总比让他们一辈子蹲在农田里好吧？
嗯，这个倒是可以商量商量。
好吧，光买东西不给人似乎有些不近情理了，行吧，我们帮你凑凑，下放农村的老师没有十万也有几万，从里面选出几百个还是不难。
从没建过房子，不知道该怎么建营房、厂房、学校，希望请人来帮着带一带。
这个问题具体经办员有些抠脑门了，最后请示来请示去，决定从云南建筑设计院、建筑工程局联合派人帮你们修吧，也顺便帮你们组建自己的工程队。
……
就这样，以自愿为原则，像叶汉卿这些被下放农村劳动改造的老师们，来到了昆明。
看着眼前有些茫然不知所措的叶汉卿等人，钱干部清了清嗓子，决定给他们吃个定心丸：“你们这次去，只是一次外派性的劳务派遣，并不是就留在当地了。我们和对方签的合约是三年，上面决定，只要你们干满三年，就可以回国，并且承诺可以回到你们原来的单位。”
“真的？可以回原单位？”
“我干满三年，就可以回哈工大？回机械系教书？”
听到他们可以回原单位，还在思索其中利弊的叶汉卿等人全都激动万分，眼圈都红了，想要个准信。
“绝对可以！这是国家做出的决定，你们觉得可能骗你们吗？”钱干部拍着胸脯保证道。
临时宿舍的隔音并不好，其他房间里也相继传来惊呼声，大都是问“真的吗？”“我可以回xxx吗？”之类兴奋地声音，由于他们太过激动，嗓子都变得嘶哑，就仿佛是在嚎叫。
能回家！
这是所有人梦寐以求的最好结果，现在听到他们只要去邻国人民党地盘教三年书，就可以回到原单位，无数人热泪盈眶。
叶汉卿也不例外。
他忽然觉得这个房间太热了，浑身都在冒汗，衣领也扣得太严，让他无法呼吸。他一把扯开衬衫领口，丝毫没注意到扯断掉落在地上的扣子，赤红着双眼，扑上去死死抓住钱干部的肩膀，大声地询问着，声音是那么的大，还带着无法遏制的颤抖，如同嚎叫，胜过哭泣。
前去为他们解释，最后一次征求他们意向的58104单位工作人员，早预料到他们在听到可以回家的消息时情绪会失控，可没想到他们的反应是如此激烈，好多人的衣服，都被骤然爆发的老师们给撕破了。
他们想不到，这些之前还文质彬彬的老师，居然会有这么大力气，抓住他们的手，死命掰都掰不开。
最后中转处负责人只能亲自出面，面对着宿舍过道里黑压压的人群，亲口承诺这个消息的确切性。
当听到他亲口说出这话时，好多人都哭了。
就在叶汉卿不远处处，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教师双膝跪在地上，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哭：“妈，儿子不孝啊，您走的时候我都无法回去看您啊！现在终于有机会回去了，可我却再也见不到您了啊！妈，妈！儿子不孝，儿子不孝啊！我要是当初听您的话，何至于此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啊！啊啊啊啊！”
他一边嘶吼着，一边猛力地用头撞地，旁边的人用力抱住他，也抱不住。
叶汉卿同样哭得稀里哗啦，那名撞得头破血流的老师说的话，何尝不是他心里一直想说的。无数个午夜辗转，他曾无数次地懊悔过自己的当初轻狂。
妻子早在前几年就跟他离婚了，他不怨恨，因为人家已经等了他太久太久，家里没个男人支撑，妻子过得太艰难。
可他实在是愧对自己的父母，他辜负了两位老人家对他的期望。他们年纪都这么大了，还要为他担惊受怕，整日承受着村里邻居们的歧视与嘲笑。
他真的太不孝了！
这次出国支教，他去定了，哪怕哪里是战火纷飞的战场，他也一定要去，必须去！
为了自己，也是为了能堂堂正正，再次踏入家门！
第二十三章变相扩张
长长的车队行驶在通往瑞丽的公路上。
这个车队由一辆吉普、二十辆解放拖挂车、五辆大型平板运输车、十二辆公共汽车组成。
车上运载着关飞购买的第一批物资，主要是建材及建筑机具，还有两台柴油发电机组、线材、稳压变电设备等。
这辆吉普车上，除了司机，就只有他和张盛国、孙耀华三人。
关飞讲了他在香港开办公司的详细经过，他讲话得语气很平淡，似乎这一切只是水到渠成，可张盛国二人却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发出或惊讶、或担心的惊呼，中间还伴随着不时响起的笑声。
“老关，我对你真是太佩服了！说实话的，你在香港做的这些事，我不要说自己做不了，就连想都想不到啊！”孙耀华听完关飞的叙述，感慨地说道。
“别的不说，你能让我们291旅重新搭上国内这条线，更让我佩服！这可是人民党总部都做不到的事！”张盛国身为政委，对关飞此行的政治意义更是一清二楚。
人民党说穿了就是一群热血青年，加上地方民族武装组成的乌合之众，具体成色在偭定军的进攻中已经得到了检验。
事实证明，现在的人民军残部也好，他们291旅也好，能够继续存在下去的基础是国内的态度。
国内愿意保，那他们的安全就有保障。如果不愿，那迟早有一天会在偭定军的清缴中被彻底消灭！
关飞这一行，最大的收获不是赚了多少钱，而是给291旅找了个大靠山，让291旅起码在几年内，不虞有覆灭的危险。有了这个喘息之机，相信以关飞之能，可以将自己的实力发展到相当的程度。到时候，他们才会真正不怕来自于偭定军的压力。
说不定，他们还能有一天展开反攻，将曾经失去的土地，再夺回来，这也不是不可能的！
什么和平发展，他是不信的。
无非是以此为借口，趁机拜托人民党总部的指挥，搭上国内这条线，获得一个积聚实力的机会罢了。
关飞这个人有能力，有野心，思虑深远，不墨守成规，机变灵活。这次给他借力打力，借国内的势，摆脱了人民党总部的控制，说不定让他从此就一飞冲天了！
能跟着他，也算是自己的幸运吧……
关飞带回来的精密仪器怕冲击，因此是单独用一辆车来装。每个箱子外面都包了一床厚厚的被子作为缓冲，还由战士小心看护，路上稍遇颠簸就将箱子抱起来，以避免损坏。
车队是下午三点钟出发，到达瑞丽市已是晚上十点。
关飞没有在瑞丽停歇，车队在军分区吃了顿晚饭，就连夜出发。这么长一个车队，要经过孟海，一河之隔的孟古肯定能看到。
虽然国内与他们已经达成了默契，这样大张旗鼓地公然进入291旅防区，终究不太好。趁着夜色掩护，悄悄路过，这对双方来说都好接受。
“现在部队整编得怎么样了？”关飞不顾一路旅途劳累，利用路上这点时间，还在和张盛国他们谈工作。
“整编基本结束了，目前我们已经整编出十二个连，另有工程营、后勤连、炮兵连、通讯连、医疗队、教导连等各种技术支援兵种，共计两千九百多人……”
部队整编是张盛国在负责，根据分工，孙耀华负责训练，这也是避免某一人权力过于集中。
旅下面没有团、营两级机构，直接就是野战连。
扁平化指挥体系在小规模部队中，比重床叠架的多层指挥体系更高。同样，这也有利于关飞掌握基层部队指挥权。
一个满编野战连是一百五十人，其中包括一个炊事班、一个通讯班，实际战斗人员一百二十人。
目前291旅的一线战斗人员是一千四百四十人，另外还有一个包括122口径重型榴弹炮、85毫米重型迫击炮、60口径迫击炮的炮兵连可以提供重火力支援。
另外还有一个高射机枪排、一个由重机枪、45口径小型迫击炮组成的重火力排。
武器方面，当初人民军木藤浦惨败后，大量人员逃过国境，他们把原人民军的武器库也都搬了过来。结果被边防军第一次全部收缴后封存，现在这些武器都转给了关飞。
122榴弹炮等就是从这个仓库中找到的，关飞最初的4102营唯一一门火炮就是60口径迫击炮了。
根据边防哨所转交的武器清单，库存足够武装一支三万人的正规军。各种弹药也够他们打几场万人规模的中等战役。只是关飞暂时不准备大扩军，绝大多数武器仍然封存在边防站的仓库内，需要时再来搬运。
“你不设团、营两个级别是对的。我们没有收留那些溃兵中的军事干部，提拔的都是以前的连、排长，干部稀释太严重，而且他们的军事素养和指挥能力都很有限。现在部队虽然扩大很多，但实际战斗力是大幅下滑。即便实行轮训，也时常组织实弹射击训练，但要恢复到我们那时的平均水平，仍需相当长时间。”训练方面是孙耀华在负责，他谈起目前的部队战斗力，一个劲地摇头。
部队不是拉起来就能打仗的。
关飞他们原来都是知青，完全是军事上的门外汉。人民军也是个草台班子，当初急剧扩军，四五十就组建一个连，粗粗训练几天就扛起枪上战场，结果可想而知。最初那段时间，关飞的战友牺牲惨重，所属的连一个月就减员过半，正因为如此，作战得力的他才会被火线提拔。
也正因为开始那段时间伤亡太过巨大，许多热血冲动跑过来的知青被战场残酷给吓坏了，又跑回了国内。
后来稍微正规些了，还组建了一个新兵训练营，不过当时部队已经接近三万。那些早就组建完成的部队，基本都是在战场上学会打仗的，基本就没经过正规训练。
这种情况，在国内是不可能的。
国内新兵就要参加三个月基本队列训练，然后分配到部队后那就是长期的军事技能训练。一年以内的战士，那都叫新兵，打仗时根本不可能抽调他们。
关飞现在就是在补课，把之前欠下的课都重新补上。
好在这些新加入的战士，以前也在其他部队有过一定的军事基础，比纯粹的新兵还是要好些。而且他们亲历过血战，战斗勇气远胜新兵。只要经过一年左右的正规训练，又舍得下本钱搬出子弹让他们经常开展实弹射击，就能有了自保的本钱。
关飞问完了整编、训练，又问起其他事：“对了，我走之前交代的事，你们都做好了吧？”
“那是当然！你说了很重要，我怎么可能忘，你回去就可以亲自验收。”孙耀华自信满满道。
三人一路谈着工作，车队到达了孟海镇。
这里地处偏远，距县城都有数十公里，没有供电线路。此时已是晚上十二点过，夜深人静，镇上的人早就睡觉了。关飞从车上只能看到一片黑沉沉的轮廓，只有远处边防检查站透出一两点灯光——那是检查站自备的柴油发电机，通讯也是专门的军用线路，镇上根本没有民用电话。
车队降低了速度，发动机低鸣着悄然经过，但还是吵醒了镇上的狗。
先是一声狗叫，很快全镇的狗都叫起来，一些人家也起身打开窗户朝外面看。
“已经吵醒人家了那就加速通过吧。”关飞看这情形，干脆命令道。
“好的。”司机一踩油门，吉普的速度一下提起来。
后面的车见到前面加速，也跟着踩下油门，从镇子里快速通过。不过车队还是太长，足足花了十几分钟，最后一辆车才穿过小镇。
“你刚才说我们停止招人以后，这里还有不少人滞留？”关飞沉思了一阵，问张盛国道。
“是的，还有两千来人，镇上对他们很头痛。”
孟海不是什么富裕的地方，当地老百姓也和国内其他地方一样，肚子都填不饱。当初撤退过来的人有好几万，粮食需求对本地造成了相当大压力。
后来一些农场的干部过来，把许多本农场的知青给劝回去了，另外有些是自己走了。还有些群众在局势稍微平静点后，也重新回到了偭定。291旅在这里招够兵员以后，不少感觉没希望的人也失望地离开。
就连那些军长、师长，也在多次被291旅招兵人员婉言拒绝后，愤愤地离开了，或是绕路去追人民党总部，或是干脆散伙回了老家。
现在还留在镇上的，大约有两千来人，普遍都是些前人民军士兵。他们不想放下武器，又不会其他生活技能，更不想投降偭定军，就在这里自暴自弃地生活着，不肯走，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既然我们粮食有富裕，那就干脆都收了吧，送到工程营去。如果他们不愿意，我们也不勉强，一切自愿为前提。走之前，让他们在镇外稍远点的地方另外修条可以过车的土路。我们以后经常要晚上过车，这样总是吵醒镇上老百姓也不好。”关飞望望外面漆黑的夜空，平静地说道。
“这个好！”孙耀华对这些前战友还是比较同情的，能够帮他们一把，他也乐意，“反正你计划这几年都要大搞建筑，修路、架桥、建房子，不怕人多，就怕人少！”
“这个好办，我明天就让人来登记名字，组织他们修路。”这是小事，张盛国答应得很痛快。
车队出了镇，前方就是检查站，过河就是已经被偭定军占领的孟古镇。
在关飞的指引下，吉普车转右开上了一条与界河并行的土路。
“这路你们修过吧，比以前平稳多了。”关飞感觉吉普车开起来一点不颠簸，很是高兴。
“不是你叫把路一直修到旅部么？工程营这一个多月来就做这事了。你不知道，这事可把我整得够呛。以前的路都是人踩出来的，为了拓宽道路，工程营累死累活，有些地方还要开山爆破，光是搬走那些大石头就累死人。紧赶慢赶才算把路修通，要不你这些车能开得过去才怪！”张盛国一脸往事不堪回首的痛苦表情。
他忙部队整编就够累了，还要把关飞走时安排下来的任务也给完成，忙起来恨不能一个人掰成两半。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他起码瘦了三斤。
“你辛苦了，好吧，下次就让你去香港，作为补偿怎么样？顺便也去办个香港身份证。”关飞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地说道。
“我说老关，你不够意思啊。凭什么老张要给补偿，我就不给了？我天天带部队，泥里水里摸爬滚打我容易吗？不行不行，要去香港，我也要去，我还没看过资本主义的花花世界呢，早就想去开开眼了！”都有些昏昏欲睡的孙耀华，一听要去香港，一个激灵就醒了，马上吵吵道。
“都去都去！下次你们两都去，家里就交给我好了！记着了，过去把香港身份证办了！”关飞笑着答应道。
“你干嘛着紧这个香港身份证？”张盛国奇怪道。
“因为我想保留身为中国人的权利！”关飞平视着前方车外，郑重地说道，“我们跑过来了，国家又是不认可双重国籍的，所以从事实上来说，我们其实已经是偭定人了。可是我不甘心，所以我去办了香港身份证！哪怕香港现在还在英国人手中，但我相信它终将回归祖国！恰好它又承认多重国籍，这样我等于拐了一个圈，又做回了一个中国人！”
“好！数典不忘宗！老关你做得对，我支持你！”孙耀华大声喝彩，随即想了想，噗嗤笑道，“既然是这样，我下次干脆带他个几百人去，都拿个香港身份证！”
“呵呵，孙猴子，你这是要搞变相扩张啊！你都这样了，那我下次也要多带点人，可不能输给你了！”张盛国指着呵呵笑道。
关飞抽了抽嘴角，冷冷一笑。
就这点追求？
他才不会满足于这一点点东西，他在目前会藏紧爪牙，扮演一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形象。然后大力发展经济，开发军备，一点一点地积累实力，在机会到来时趁势而起，随即便以雷霆万钧之势，在敌人来不及反应前一举打到印度洋！
西方给予我们的海洋封锁，我迟早会一拳砸碎他！
第二十四章打造一条钢铁防线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从哪看来的85毫米口径榴弹炮，可能是看到个8x，就自己脑补了吧。
多谢书友110kong激ang的指正，前面章节修改不方便，从本章起，就统一改为82口径重型迫击炮。
借这个机会，向所有支持本书的朋友表达作者的感激，并向所有打赏的朋友深鞠一躬，谢谢你们的关心、支持和帮助，真诚地谢谢大家！）
早上的军号将叶汉卿从睡梦中惊醒，他迷惑地睁开眼，眼瞅着芭蕉树叶搭的屋顶，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这是一间用木棍搭成的窝棚，四面和顶棚都是由芭蕉叶封住，以遮风挡雨，正面留有一个用铁丝作合页的竹篾门。窗户也是由竹篾编成，同样用铁丝扣在窗框上，很是简陋。
他睡得床铺，也是用两头土垒作支撑，上面搭上一张宽木板而成。
“这才五点半啊！”谢老师挣扎着坐起来，他就在窗边，借着窗户缝隙透进来的光线看了看表，小声埋怨道。
“睡你的，这是部队出早操，跟我们没关系。”另外一张床上，韩老师睡眼朦胧地说了一句，翻过身，又继续睡去。他这人比较认床，昨晚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大半夜了才迷迷糊糊睡着，对与己无关的事情一点也不想理会，只想再多睡一会儿。
叶汉卿悉悉索索起身，穿上衣服，下床叠好被子。
“小叶，这么早就不睡了啊？”谢老师见他从床铺下抽出脸盆，端着毛巾、肥皂、牙膏、牙刷，打算出门的样子，奇怪道。
“反正都醒了，不如出去洗把脸。”叶汉卿温和地回答道，打开搭在一起的铁丝扣，准备出去。
“等等，我也不睡了，一起吧！”谢老师跟他很合得来，也一翻身下了床，飞快收拾好自己的床铺，拿上脸盆跟了出来。
出得门来，发现叶汉卿就站在门前，眼望着前方，自言自语地说着什么：“绕来绕去，结果我最终还是进山了啊！”
昨晚过来，到处都是黑灯瞎火，什么都看不清，谢老师还没认真打量过周围的环境。这时得叶汉卿提醒，也开始认真地观察起四周的情况来。
匆匆一瞥，他就确认这里是一个山间小盆地。
从天边的鱼肚白判断方位，西边是一片高耸的大山。在即将跃出地平线的朦胧光线照映下，山高险陡，许多地方都是超过六十度的陡坡，整座山看起来好似一座宽广高大的城墙。视线望去，南北两向都看不到头。
直观判断，这山绝对高度大约在五六百米左右。
在这正面的高山之外，南北两面也有大山，但不像西边这座山一样陡然耸立在面前，而是由一座座几十上百米的小丘陵，逐渐将山势推高，所以视线可以一直看到几公里以外，视野非常宽阔。
小盆地的东侧也是一座大山，这里又有不同。
盆地向东面延伸，地势是呈自然抬升状态，到两公里外形成山脊。目光越过山脊，又有一段距离，可以看到另外一条山脊，这条山脊之后，还能看到另外一座更高的山峰。由此可见，东面山脉是呈台阶状，一级级升高的。
盆地有三条山间通道。
贴近西侧高峰，有一条大致为南北向、略呈东北——西南向的河漫滩，有一条临河修建的公路，成为了盆地的南北两条通道。
盆地东侧，又有一条谷道绕过视线正前方的小山，向更深处延伸。
从昨晚的记忆来看，他们昨晚是从南面河滩公路过来的。
盆地确实不大，在大大小小丘陵的分割下，这块小盆地形状并不规则，东北到西南这个对角线，长不到三公里。不过鉴于周围丘陵都不甚高，最高的丘陵也不过百米不到，可利用区域很广。真算起来，广义上的盆地覆盖范围在五到七公里之间，已足够巨大。
这么大个盆地，建个小县城都够了。
然而他看到西侧河边，一栋栋房屋只有数百座，充其量只能算是个大镇，能有一两千人就顶天了。
房屋的质量也很差，大多是土垒墙、芭蕉叶顶，只看到一两栋瓦屋。镇旁是老百姓开辟的一块块田地，能见到的水田也极少，不超过十亩，绝大多数还是旱田。此时已是春天，可以看到田里生长的农作物，居然主要以玉米、高粱为主。
难道这里的人，只吃玉米高粱吗？
如果要找出另一个答案的话，那就是：这里很穷，非常穷！他们只有靠玉米高粱才能勉强生存下去！
盆地中并不冷。
这里与广东在同一纬度，属于亚热带，只是高海拔山区，因此是冬暖夏凉，此时盆地内大约有十七摄氏度，一件单衣足矣。
正值春暖花开，丘陵间繁花似锦、绿草茵茵，就是对面山壁上生长的歪脖子树，也撑开了蓬松的树冠。放眼望去，远处山上都是无边无际的原始森林，树叶和风而动，与河流间流淌的哗哗水声相应相伴，好一派充满勃勃生机的自然之美。
可谢老师心里感到有些发凉。
这里的条件，可比他在农村还要差很多啊！
他下乡的地方，虽然说是农村，可起码都是已经开发成熟的人类聚落，田陌纵横，人烟繁盛。村里有大喇叭，拖拉机，处处都体现出人类文明的痕迹。
而这里，却是彻头彻尾的荒野之地！
……
关飞是不知道谢老师、叶汉卿等人此刻冰冷发凉的懊恼，此刻他正在和战士们一起出早操。
掌握部队不是只抓住带兵的指挥员就行了，更需要下到基层，和战士们打成一片。虽然现在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办，但保持每天和战士们一起出早操、负重跑，这点他是绝对不会忘的。除了他，张盛国、孙耀华，以及旅部文职干部、下属民政办公室的工作人员，都在他的带动下，参与每天的早间训练。
关飞认为，对于这些以后将长期坐办公室的人来说，多锻炼锻炼也是有好处的。
七点半，十公里越野跑回来，他又和战士们一起吃早饭，早饭和大家一样水平：稀饭、馒头、咸菜。
对此他没有怨言。
比起早先一天只能吃两顿，顿顿都是一半玉米、一半米饭，盐水煮煮就当菜，骗了肚子却骗不了脏腑，一天有半天处于半饥饿状态，现在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
许多战士大概是被以前的饥饿留下了深刻印象，吃起馒头来一个接着一个。一个结结实实的大馒头，他们三两口就能吞下肚，然后立即又跑去抓第二个。有些胃口大的战士，一顿就能吃七八个馒头！
幸亏粮食足够，还有从国内买来的大量蔬菜，战士们都可以敞开了吃，要不然真养不起这些大肚汉。
不少战士都戏称，他们已经提前进入了**。
战士们的要求很低，可关飞不可能像他们那样，只要能饭管够就行，他还要为291旅未来的发展殚精竭虑。
吃过饭，略微休息了一会儿，八点做过早间操课，部队开始上午的正式训练，他也带着张盛国前去视察南北两道防线。
291旅的防区，是一条南北向的狭长区域。
南北长五十公里，东西却很薄弱，两头宽，中间薄，好似一个沙漏。北线与过境相连，从西端偭定军占据的孟古镇，到东端抵达萨尔温江，共长17公里。
然后被山势、萨尔温江向内挤压，中间段渐趋内缩。
中间最薄的地段，只有七公里。然后又如喇叭一样向东西扩张开来，直达另外一座耸立的山脉为止。
整个防区，北接过境、东临萨尔温江、西面是高山屏障、南面又有群山阻隔，需要防御的重心就是南北通道。
南北通道其实是一体的，就是同一条无名河流的南北两个山间出口。这条河发源自孟古，由界河分支而来，因地势整个北高南低，向南流入群山。
在山间曲曲折折近十公里，转向东南，流入一个山高岩陡的高山河谷。再五公里，冲出山谷，进入到一个三岔河滩。在这里，地势迅速变得平坦宽阔，在流水带来的泥沙堆积下，形成一个宽一两百米、宽五百余米的小小冲积平地。
由此，三岔平地有人聚居，成为一个小镇——康卡。
河流被大山阻挡，再转而向西南，这就是河流的中段，地势愈加开阔，流速减慢，五公里后流入一个更加宽阔的小盆地，那就是291旅旅部所在的龙康镇。
291旅的南北防御重心，就是康卡、龙康二镇。
康卡比较容易防守，公路是沿河流右侧贴山而来。由于山壁陡峭，敌人不可能翻山而行，只能走公路。所以关飞在康卡沿河而上四公里，尚未到河道转弯处，设置了防线。
防线有依山脚坡地构筑的战壕，有凿壁爆破而建的坑道。坑道挖在二十余米高的山壁上，蜿蜒交错，一直连到一两百米外的后方阵地。
坡地与坑道都是居高临下控制公路，且火力交叉，可以互相支援。公路上最多只容排级规模兵力展开，敌人无法用数量优势淹没阵地，防守压力大减。
由于前方一公里处河流转弯，敌人的重炮也无法攻击到阵地。假如对方要把重炮等重武器转过弯路，那就等于是暴露在战士们的眼皮底下，在82重迫、60迫，以及轻重机枪、自动步枪的交叉攻击下，没有人能顶住压力架设阵地。
没有重炮，兵力无法展开，康卡防线虽然只放了两个连，只要指挥员不大意，两三千人打不进来。
相对于北线，南线就比较难守一些。
南线主体是河滩丘陵，地势虽然是逐渐抬升，可河流本就是人类聚居的主要选择。在龙康下游十公里，就是另外一个镇迈卡，上次被击退的那个营残敌，就驻守在此。
好不容易让国内接受了他和平发展的思路，关飞不可能为了建立一条稳固防线，就跑去把迈卡也打下来，失去自己的信用。
为此他不得不依托三座地势较高的丘陵，在河滩地带建立防线。
不过他也是挖空心思，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对防线做了精心安排。第一座丘陵为一线阵地，位于河滩左侧，与公路隔河相对。敌人要进攻这个阵地，必须先跨过河，必然降低速度，这时就是大量消灭敌人的时候。
与此同时，第二座丘陵在拖后七八十米的地方，正面扼住公路去向，迫使敌人无法绕路而行，且可以对一线阵地提供火力支援。假如敌人攻击这道防线，第一座丘陵的火力，又可以攻击敌人侧后，让敌人首尾不能相顾。
最妙的是，第一座丘陵后方又有一条小凹地，可以绕到第二座丘陵后面，人员物资可以无阻碍地进行输送。
考虑到这片地域比较宽阔，足有一两公里，为了避免敌人漫山遍野而来，进行人海战术，关飞又在后方两座一百多米高的丘陵高处，设置了两个重火力点，保护前面防线的侧翼。
同时绝大部分重武器也都放在南线，依托几个山上的坑道、丘陵的背后，放置了122重炮、82毫米重型迫击炮。并大胆地把十余门60迫前出到一二线阵地后方，一个小山洼处，借住山势的掩护，抵近提供火力支援。
就兵力来说，南线两个连就够了，但在北线却随时驻扎着五个连。
而剩下的五个连，也就在后方龙康镇不远的一个小山谷驻扎训练。战况激烈时，跑步也只需十几分钟就能赶到。关键时刻，警卫连、通讯连，乃至工程营都能拉上去支援。这么多部队，算上昨天决定收纳的两千余前人民军士兵，加起来也有四五千兵力了，完全可以守住阵地。
关飞竭尽全力也就只能做到这里了。
北线还好说，南线如果敌人调动一个师展开大举进攻，在他的指挥下守住没有难度，但会付出一定代价。如果进攻兵力超过一个师，那他即便守住，也会伤亡惨重，元气大伤。
但这就是非战之罪了，而是自己整体实力太弱。
他这次首先带回来大批钢筋水泥，就是准备在南线修建大量的坑道、碉堡、永备工事，将战线修建成一条钢铁防线。从而以有限的兵力，杀伤尽可能多的敌人。
他要把每一座丘陵、每一道山脊都变成敌人的噩梦！让对方承受不住这个巨大的伤亡代价，放弃武力征服291旅的企图！
他相信只要度过这段最虚弱期，给他数年时间夯实基础，积累实力。那时的他，会打造出一个无法攻破的钢铁防线。再过数年，恐怕就不是敌人来不来打291旅，而是291旅是否主动出击的问题了！
时间，最宝贵的就是时间！
第二十五章新城
“旅长，这是您设计的防御图？我的乖乖，密密麻麻全都是碉堡啊，明堡、暗堡、交通壕、地下防炮洞、藏兵洞、弹药库……，你这是要把这一片几公里的地方，全部变成死亡地带啊！”
被关飞拖过来的工程营营长李汉量看过了他设计的防御工程图，脸色都变了。
张盛国展开图纸，一边看，一边也是啧啧做声：“我说老关，你可够狠的！你这是把防线要塞化啊，我说法国的马奇诺防线，大概也不过如此了吧？这道防线要是建成，敌人就是来一个军我们也不怕啊！”
“话是这么说，可修建这条防线，代价可不低！钢筋、水泥不要钱啊，整个防线建成，起码要花费上千万，我也是咬着牙才做出这个决定的。南线要修，北线也要修。等到我们有余力了，我还打算封闭西北角，把孟古的敌人也彻底挡在防区之外。”关飞也是无奈，“没有和平的环境，我们怎么可能安心发展经济。大家辛辛苦苦发展起来，敌人打来了，那不是啥好处都给了人家？”
“你这防线只考虑了正面攻击，万一敌人展开远程炮击怎么办？龙康镇可就距离阵地只有几公里，炮弹都能飞到！”张盛国表情严肃地问道。
“没办法！我们只能在稳固住阵地以后，再慢慢将防线往前推，降低敌人炮击龙康的可能性。现在我们只能让镇民做好躲避战火的准备，一旦敌人发起攻击，就将镇民全部转移走。我的计划是在安全地带建立新城，彻底放弃龙康！”关飞也是很无奈地说道。
“放弃龙康？这么好的地不要了？”张盛国极度惊讶。
龙康可是一块临河盆地，地域宽阔，在291旅防区内，算是最适宜耕种和居住的地方。就是靠着这片河滩地，才养活了龙康近两千镇民。放弃龙康，那是何等大的代价！
再说，龙康的镇民肯搬走吗？
“这里高寒山区，本就不适宜耕种，累死累活也解决不了温饱。既然没有发展农业的条件，我决定未来单纯只发展工业，电子工业、机械工业，所有人口都转为工业人口。粮食问题，全部外购！国内能解决就国内解决，国内不够再通过国际市场补充。”关飞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大气魄！
真真的大气魄！
张盛国被关飞毅然决然的魄力给震撼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291旅现在有了超过五千人，防区内两镇三乡上百个村子，群众总人数上万。关飞要把所有人都转为工业人口的话，那他准备开多大的厂，才能让这些人全部有工作做啊！
国内也就罢了，别说上万工人的厂，就是数万工人的厂也不少见。可人家有国家支持，关飞有什么？
办这么大个厂，他们造什么！
莫非全部都去生产他开发的那个什么街机？
关飞用了一上午时间，走完了南北两线，查看了防线的准备情况，又和指挥员讨论了防御问题，与工程营长李汉量具体说明了工程安排细节，直到一点过才返回旅部。
“关旅长，你可回来了，我们都等了你一上午。我们什么时候开展工作啊？”前脚才踏进旅部大门，后脚云南建筑设计院设计师常悦鸣，拉着工程局第一建筑大队野外施工队长孟南就追了过来。
“不好意思，我上午去检查阵地去了，多有怠慢，抱歉抱歉！”关飞水都顾不上喝一口，赶紧上前握住两人的手，抱歉道，“现在我回来了，下午我们就可以讨论具体的工作安排。”
“那就现在？”常悦鸣怕他又跑了，赖着不肯走。
“常工程师，我们旅长忙了一上午，现在还没吃饭呢？”新调来的警卫员李庆不满地说道。
“没事，没事，我们先说事，饭待会儿吃也可以。”关飞拦住李庆，让他去给自己用开水泡饭，自己从一口小木箱中取出一摞地图，走到常悦鸣两人面前。
“对不住啊，我们不知道你还没吃饭……，要不等你吃过饭了，我们再来好了。”常悦鸣虽说是文人，有些不拘小节，这时也感到不好意思，拉着孟南就要离开。
“没关系的，饭让小李去热，咱们说咱们的。大不了我一边吃一边说好了，不碍事的。”关飞笑呵呵地把桌面上的杂物挪开，将第一张地图展开，“常工、孟队长，你们看，这是我们291旅整个防区的大比例尺地形图，比例尺为一比五百米。你们看，我们目前要修的项目主要有营房，分别位于这里、这里和这里……”
他指的地点，是在北线、南线，以及龙康镇一个小型山谷内。
“这两个是前线部队使用，让他们有一个可以安心休息的地方，要有足够训练的场地，另外还要设置锅炉房，保证热水供应。未来还要留下牵设电线、通讯线路的余地。要求是坚固结实。
龙康镇是作为旅部所在地，需要建设一个二层的旅部办公楼，二十栋连队三层楼宿舍，保证每个连队都又自己单独的宿舍。一楼要有食堂、会议室、活动室、连队奖励陈列室、连长指导员办公室……”
关飞一面说，一面根据叙述的内容，从箱子里取出更加详细的房屋结构图，给两人看。
常悦鸣、孟南越看越是心惊。
关飞拿给他们看的大比例地图绘制得极为精细，就像是通过航拍照片，加上勘探队实地勘测以后，长期作业绘制而成，具有极高的技术含量，他们实在搞不懂，关飞怎么能搞到这样精确的大比例地图。
他们当然不知道，关飞只要经过、看过的地方，生物副脑自然就能根据两眼视差，形成一张立体的地形图。关飞之前为了布置防线，早就走遍了防区内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座山头，不但是地形，就连各处植被生长状况都了解得清清楚楚。
在香港期间，他就利用空闲绘制出了防区内的完整地形图。并根据地形图，以他的思考和分析，参考后世建筑结构，绘出了详细的军营、办公楼图纸。
“这房屋设计图是谁做的？做得相当好啊！”
常悦鸣、孟南看到建筑图，发现房屋的布局非常好，外观具有现代建筑美感，也充分考虑到了防雨、防雷、排水等需要。而且建筑内部格局安排很是妥当，巧妙地利用了建筑空间，不但可以直接作为建筑图纸，更对国内的房屋设计也能起到相当的借鉴意义。
他们绝对不相信，这是关飞设计的，连声追问具体设计者。
“这是我在香港，请一位建筑设计师特意设计的。”关飞没兴趣把功劳都揽在自己身上，假托香港设计师，将其掩饰过去。
“可惜啊，要是能当面和他交流一下就好了。不过怎么把八一军徽都画进去了，这不太好吧……”孟南认真地看着设计图，对军营入口上方硕大的八一军徽表示了一点异议。
“那就单纯的红五星吧。因为是我提出要求，对方也是画了个建筑框架，具体结构、承重是否符合规范还请两位帮着把把关，看是否正确。”关飞谦虚地说道。
这倒不是他客套，而是确实需要两位专家把关。
结构图什么的，只要是他见过的，可以从后世现实中、影视作品、图片里找出许多作为借鉴对象。但他毕竟不是真正的设计师，一些建筑规范、要求他也不了解，只是觉得不错，就依样画葫芦描下来罢了。
可时代不同，建筑材料能不能达到要求，他一点把握也没有，还是需要这个时代的设计师进行计算、修正。
“肯定是要做修改的，不过这个式样确实相当不错，兼顾了庄严、大方、规范等需求，可以作为很好的范本。”常悦鸣高兴地爽快承接下这个任务。
他终归是设计师，来了就按照人家的设计图施工，那他面子上也过不去。而且依他的眼光，可以看出这位设计师确实有些地方想当然了，有些设计根本就没法做到。
当然，也许国外的建筑材料更好，能够这样做，但国内显然不行。建筑大体上可以参照这个范本，不过细节上就要重新修改一下了，还有承重结构等等，也要再仔细计算一下。
“军营之外，就是学校。学校我准备设在这里……”
关飞手指一滑，从龙康镇所在的位置，越过数个山头，指到了地图右侧中间，靠萨尔温江的地方。
“在这么远建学校？”常悦鸣抿紧了嘴唇。
孟南看着具体位置，更是皱起了眉头，手指一寸寸在地图上量着距离。
关飞指的这个地方，是位于萨尔温江边上的一个长条地带。
“这里距离旅部太远了吧，就算最近的康卡镇，也要从这里围着这座南北向的山，绕一个大圈才能从这条山谷出来。无论是龙康，还是康卡，到这里都有将近十几公里的路程，谁会跑这么远去上学。”孟南不解道。
“呵呵，我其实是准备在这里建新城！”
关飞一句话犹如石破天惊，将常悦鸣两人震得目瞪口呆，只能呆看着他从木箱中，又取出一张巨大的图纸来。
“这是这片区域的放大图，比例尺是一比一百。你们看，沿着萨尔温江，从这个转弯之前一公里的地方起，一直到下方，有一条长约十七公里的地势平坦地带。
当然，这个平坦是相对而言的。
你们看上面的海拔数字，距离河边数十米处，海拔高度是六百七十米左右，然后到八百多米的地方高度抬升到了七百多米，再从这里到两公里、最远三公里的地方，高度抬升到九百多米。
也就是说，这里整体是一个缓坡地形，中间有六个大型丘陵，十余个小丘陵。大型丘陵可以保留，未来开发为城市公园，小型丘陵则可以铲平，坡地稍作修整就作为建筑用地，工程量不大。
整条缓坡地带，面积达到了四十八平方公里，和香港的九龙城相当，足以建设为一个新城市。”
常悦鸣两人被他宏伟的蓝图给吓住了，上面关飞已经绘制出了极为详尽的城市布局。
长约十七公里的缓坡地带，上部是居住区，关飞甚至把每一个小区的格局都完整地绘制了出来。派出所、消防局、银行网点、邮局、商店、医院、小学、初中、高中、城市公园、垃圾处理站等等一应俱全，连街道办事处都留出了具体的位置和大小。
新城中部，南北两公里、东西三公里的区域，被划为了大学城，包含了电子科技大、机械工业大、材料研究院等数个工程类院校。
从大学生往西，更加接近山顶的一片区域，被定为了商业中心，同样是有着详细的规划。
在坡顶的一个角落，才见缝插针地设置了市政管理机构的大楼。
新城最下方，一直到贴近一个小山谷的地方，足有二十七八平方公里大小的区域都被设置为工业区。
这里的图，比上面的更加具体、更加仔细。
最上面一条地带是材料研究所、电子研究所、化学研究所、机械研究所、计算机研究所等各种研究所、软件设计单位，下方是林林总总数以千计的工厂。
电子元器件厂、显像管厂、晶元制造厂、芯片厂、封装厂、仪器制造厂、通用机械厂、机床厂、发动机制造厂、汽车制造厂等数十家大型制造厂。在他们周围，又包裹着数以百计的小厂，仔细看就是为这些厂提供配套零部件的加工厂。
图中不但有居住区、商业区、工业区、行政区的具体规划，同样设计了非常明确的交通道路，干道、辅道，外围城市轻轨，一一绘出，公车专用路线、便车道、隔离带、绿化带、人行道、自行车道等等一应俱全。
这里还用虚线的形式，绘出了未来的地铁建设路线！
我的那个天，他还真的想建设一座新城啊……
常悦鸣两人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么多厂，大型的不说了，看规模一个就需要几万工人管理干部。就算是小厂，按每个厂两三百人来算，也要数十万！
这只是工厂，商业、服务行业需要的人更多。
整座城市如果真的建成，怕要不下两三百万人才能正常运转！
关飞下一句话，更是把他们差点吓趴下：“目前我们的安全形势还没有太大保障，第一座城地域太过狭小了，还有许多工厂没办法排进去。以后等封闭了孟古镇防线，我打算在靠近国境线的老鹰岩乡建第二个城。如果能彻底解决南线防御，把防线向外推二十公里，我还想在龙康建第三个城，这样恐怕才能初步满足需要……”
常悦鸣和孟南对视一眼，双方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自己一脸呆滞的表情。
第二十六章聪明才智与时代差距...
常悦鸣盯着关飞看了很久，一言不发地低下头来，用前所未有的认真态度，仔仔细细地研究着城市设计图的每一个细节。
孟南也掏出一个小本子，开始就上面的各种数据进行书面验算，表情十分严肃。
“旅长，快吃吧，要不饭又要冷了。”警卫员小李见旅长终于能暂时不忙工作了，赶紧将泡饭递了过来。
在目前的条件下，全体指战员吃的都是大锅饭，没有谁有小灶。关飞住的地方也没有单独的灶台，连热口饭都做不到，只能用开水泡饭，趁热吃下肚去。
“哦？啊，吃饭吃饭，我说怎么肚子这么饿！”关飞得他提醒，顿时觉得肚子饿得不行，连忙端过碗来，就着开水大口大口地吃起来。碗里没有菜，只有一块辣瓣豆腐乳。
他今天忙了一上午，东奔西走体力消耗巨大，尽管是白饭，他也吃得很是香甜。
“关旅长，这城市规划图是谁设计的？”低头研究了许久的常悦鸣忽然抬起头来，问了一句。
关飞从他复杂的表情，察觉了一丝异状。
生物副脑立即就这种奇怪的表情进行了分析，确认为这是一种混合了赞赏、惊羡、遗憾、惋惜等多种情绪混合的表情，其中惋惜的色彩更加浓厚一点。
规划图有问题？
他立即根据对方的情绪反馈，做出了判断，沉吟了一下，用诚恳地语气说道：“这是我自己设计的？”
“是你自己设计的？”还在写写算算的孟南猛地抬起头，用不可思议的惊讶之色，看向关飞。
“这就难怪！”常悦鸣没去深入询问，只是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点了点头。
“怎么，常工，这规划图不对么？”关飞放下碗，诚心诚意地向常悦鸣请教道。
他在城市规划方面毫无积累，这次还是在香港进行设计时，临时买了几本相关书籍作为参考，同时结合原来时空的城市记忆、影视图片中的城市风貌，以及香港的具体城市状况，拼凑而成。
就算他不太懂，也从常悦鸣的表情看出，他的规划中存在着问题，而且是很大的问题。
“说来惭愧！”常悦鸣苦笑着摇摇头，喟叹道，“之前上面调我过来，我还有些不高兴的。想着无非是建几栋军营、修个课堂，让我过来纯粹是大材小用。
可看了你的规划图，老头子真有些无地自容啊！
要说城市规划，我其实是不懂的，我这一辈子搞的都是房屋设计、工厂规划。最开始，我看的就是你的工业布局这一块，可研究来研究去，愣是没发现一点问题……”
他摇摇头，一脸愧色。
关飞保持着温和的笑容，没有说话。
工业规划这块，他的确比较有自信心。他所学的专业，用这个时代的学科划分来说，比较倾向于机械电子这一个大类。当然，后世科学交叉更多，基本上什么都要学一点，机械、电子、冶金、化学、生物，由于任何行业都绕不开，所以在课堂上都有所涉猎，只是程度深浅有所不同而已。
而他们那个时代，由于在医院检查大脑生长完全成熟以后，便会根据每个人的具体脑部发育状况，注入一种基于生物纳米材料做成的液态机器人，生成生物副脑。
这个年纪大约是在十八岁，也就是大学期间。
有了生物副脑辅助，学生再也不用死记硬背，一切学科知识直接通过记忆传输的形式就能完成。所以大学中教授的更多的是知识运用，如何举一反三，并有一半的时间是在理论结合实际的练习中度过。
既然不用死记硬背，为了帮助学生掌握该门学科的历史发展，从学科诞生到发展演变的整个过程，包括具体资料，都能轻松地通过记忆传输，输入到生物副脑记忆库中。
有扎实的理论基础，又对这个时代的机电工业水平有充足的了解，关飞对人文科学可能涉入较浅，但在工业领域，这个时代没有人比他懂得更多！
城市规划可能因为临时抱佛脚，设计时可能确实存在大问题，但下半部分工厂规划、工业布局方面，他相信谁都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不过他也用不着在常悦鸣面前自卖自夸，只是保持着微笑，等待他的后续意见。
常悦鸣犹豫了一下，似乎在考虑是不是该说，但顿了一下，还是说道：“在老头子最得意的方面找不到错漏，为了顾忌我这张老脸，我也只好在不熟悉的地方来挑刺。结果看来看去，我还真看出一点错误来……”
“您请说。”关飞笑着请他继续。
“是这样，我虽然不是做城市规划的，可工厂设计方面，也包含职工宿舍啊、食堂啊、文化中心之类的东西。咱们的企业不都这样嘛，大而全、小而全，一个工厂也是一个小社会。”
关飞和孟南都连连点头。
这个时代由于实行计划经济，工业企业的针对性很单一，就是完成上级制定的生产计划。由于和外界不存在必要联系，所以工厂封闭性很强，一个企业既是工人工作的地方，也是他们出生、求学、生活、娱乐的天地。
生老病死，从一而终。
常悦鸣没有在乎他们的表情，自顾自看着规划图，缓缓道：“从大体上而言，一个企业、尤其是大型企业的设计，和城市规划也是大同小异，区别只在于规模大小而已。比如说攀钢，几十万人，那就等于一个自我循环的中等城市。
那么城市设计的核心是什么？
这个问题见仁见智，不同的设计师有自己不同的理解。老头子呢，为人设计房子时间长了一点，也有自己的一些想法，那就是为人类社会生活提供便利，也就是古代管子曾说过的一句话：以人为本！
你这设计图，我个人感觉，带着非常鲜明地工科生烙印：严密、规范、秩序井然。
这方面，老头子甘拜下风。
可你唯一漏掉了一点：人！你这张设计图，我看到了精细，看到了效率，如何把城市空间利用率发挥到极致，可就是没看到，你怎么为城市中居住的老百姓提供便利！”
关飞听到他尖锐的批评，面孔渐渐涨红。在他身后，警卫员小李也是一脸的气愤，作势就要开口训斥，被他一把抓住，不让他爆发。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平和一下心态，用尽可能平静地语气说道：“常工，我在规划时，其实也是考虑到了市民。所以我将那几座大型丘陵保留了下来，开辟为城市公园，河边也规划有水上公园，远郊安排有大型游乐园、动物园……”
“我没说你这些设计错了，但你没把居住区放对地方！”常悦鸣打断他的自辩，怫然不悦道。
说着，手指一点居住区。
关飞眨眨眼，压制一下心中火气，再次反思居住区哪里错了。他无需去看桌上纸质图纸，脑子里一动念，一副完整的城市规划图就浮现出来，他注意力直接转向居住区。
看着看着，他又将目光转向下方的工业区，脸色顿时一变。
“常工，我错了！我的确错了！”他一把抓住常悦鸣的手，感激地用力摇摇，“我竟然将居住区放在距离工业区那么远的地方。一个最北，一个最南，工人上下班就等于要穿越整座城市，这真真是名副其实的南辕北辙啊！”
他确实发现了自己设计错误的地方。
就像常工所说，他这是彻头彻尾的工科生思维。居民区建多少层，需要几部电梯，周边要安排哪些市政、生活、娱乐、服务设施，他都考虑进去了，独独没考虑工人上下班要跑多远的路！
南北相距十七公里啊！
真要是按他这个规划图建成了，投入运转了，市民还不把他这个规划者骂死！
他起初实在没把常悦鸣当回事，觉得他也就来帮着算算具体工程数据，需要多少钢筋水泥，将不符合时代特性的结构略加修改就行了，无非是个查漏补缺的修补匠角色。
可事实证明，人家能成为一名省级设计机构的工程师，的确有不可替代的过人之处。
知识体系虽然相差数百年，但人的聪明智慧，却无法以时代进行划分！
他收起了内心中那一点点小小的自傲，诚心诚意向常悦鸣讨教起来。
人的心情是可以传递的，他的态度，也明确传达给了常悦鸣，老头子笑得很开心，摆摆手笑道：“没什么没什么，人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亦有一得嘛。老头子在专业方面，输给了你这个年轻人，胜也就胜在痴活了几十岁，见的东西多一些罢了。”
“您老过谦了，您吃过的盐比我吃过的米都多，还要请您多多把关哪。您说，这规划图应该怎么改？是要全部推倒重新来过吗？”关飞得他指出错误，心中已有了修改思路，但还是客客气气地询问常悦鸣道。
“不用！你这设计已经相当好了，要做的就是将几个功能区调整一下位置就行。你看，把居住区从最北面，调到中间来，商业区、大学城都放到北面，这就大致合适了。
居住区放在中间，上班、求学、购物都能达到一个平衡位置，这就很好。
不过老头子认为，工业区最上方的研究机构，其实也可以调到北面，和大学机构间杂分布比较好。研究不只是科学家的事情，一些初步的、繁琐的课题，同样可以分出来交给大学、甚至中学来完成。双方距离近，交流也方便。
商业中心也不要那么挤做一堆，居民区同样可以设置少量大型酒店、饭店、电影院、商场等等。商业中心这里，再集中安排货物更全、档次更高的专业性商场，像电器商场、纺织品大楼之类的，我觉得更加合理一些！”
常悦鸣得到关飞真心实意的推崇，心情大好，手指在规划图上指指点点，将自己的所有想法，都侃侃道来。
孟南在他的带动下，也结合自己的一些看法，兴致盎然地表达了他的观点。
关飞眼中异彩连连，思维的碰撞就好似化学品产生反应。常悦鸣两人的许多想法，和他自己的一些构思相结合，让他有了许多新的想法。与此同时，生物副脑根据三种观点相融合的结果，规划图也在发生快速变化。
当常悦鸣、孟南两人将自己所有的观点都和盘推出，一张崭新的城市规划图也就此新鲜出炉。
“呵呵，大致就是这样了，改动的地方比我预期多很多啊。这样吧，小关，”常悦鸣跟他算是不打不相识，经过一番推心置腹的攀谈，加上感觉对方专业素质过硬，话语投机，他已不再一口一个关旅长，而直呼小关，“这张图就作为一稿，我带回去，卖卖我这张老脸，让我们设计院组织一个专门立项，重新做出一张新图……”
“要不我现在就画一副吧！”
关飞知道老头子是好意，可他等不了啊。他的计划都是有时间性的，一个阶段就要完成一个阶段的任务。特别是在关键节点处，如果他还没有做好准备，那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机会溜走。
这种关键节点，在此后数十年中，也只有那么几次而已，浪费一次机会，不只是把他的计划延后数年、十数年的问题。
他做的任何事情，根据影响范围大小，都会带来相关的连锁反应。范围越大、时间越长，连锁反应的后果也会越加不同，可能他等待的几个关键节点，就将不再存在。
那他要想破局，要花的心思就更大，说不定一生都无法实现。
等设计院重新给他设计一张新图，时间要多久？半年还是一年，或者更久？
他等不起！
他来不及看常悦鸣两人的反应，迅速找出一张空白图纸，就这样伏案徒手绘制起来。
他要现场出图！
常悦鸣长出了一口气，摇摇头，眼光朝桌上的图纸瞟了一眼，立时“咦”的一声，惊讶地走了过去，不敢相信地取下眼镜擦了又擦，然后戴上，低下头表情严肃地看起来。
第二十七章多练习，你也行的
今天，291旅所在的龙康盆地变成了一片热闹的海洋，镇上超过一半的镇民涌到了旅部面前。
“部队又要招人了？还是像上次一样，一天一斤大米？”
“女人要不，我虽然是女的，可有力气，挑一百斤的担子也能走得像男人一样快！”
“我虽然老了点，可以能干活，我不要一斤大米，给我半斤就成！”
“别挤，别挤！哎哟，谁把我鞋子踩掉了，我媳妇儿过年新给我做的鞋呀！”
上千的群众涌到旅部前面摆放的招收点，抢着报名。
他们对291旅没有什么恶感，但也没啥好感。说实话，这里之前虽然是在人民党治下，可并没享受到啥好处，倒是上面派来的干部时不时要在村里搞搞运动，要破四旧、要斗地主富农。
这么穷个小山村，有啥地主啊，大家饭都吃不饱呢，最富的那户人家也不过有十亩水田，家里修了两间瓦房。
有着这样的心里，当初偭定军打过来的时候，他们也没拒绝，那些军人也没为难他们。他们种他们的地，军人练他们的操，一些小孩子还跑去看稀奇，觉得生活中充满了不少乐趣。
等到291旅又打回来，他们也是冷眼旁观，不接近、不抵制，一样是过着自己的生活。
听说部队粮食不够吃的时候，他们还有些害怕，怕当兵的来抢粮。虽然部队上政工干部反复给他们做工作，说部队是人民子弟兵，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可大家还是悄悄把自家的余粮都挖个洞藏了起来，只在瓦罐里放上铺底的一层粮食。
再后来，部队上忽然不缺粮了，他们亲眼看见，几百号兵每人背着一袋大米从北面过来，人人脸上都喜笑颜开。当天晚上，部队上开饭时的白米香味就传遍了整个镇子。
香喷喷的白米饭啊，当地人从来没吃过全部用大米煮的饭，谁家不在饭里搁上一半玉米、野菜？
那一天，镇上的小孩子都聚到部队营房前，头拼命地往前探，想要多闻一点白米饭的香味。
第二天，部队上那位姓张的政委就公开传话，部队准备修路，让每家出人，工钱就是每人一天一斤大米。
当时谁都不相信。
当兵的，不抢老百姓就不错了，还给白花花的大米，哄鬼呢！早些年人民党不也是许了多少愿，最后不也是都没兑现？291旅一样是人民党的部队，两者有啥区别？
镇上谁家都不想出人，但又怕当兵的上门抓人，商量了好久，最后凑了六十多人去帮291旅修路。为了补偿这些出了人的家庭，镇上还东拼西凑，给他们每家分了十斤玉米粒。
那些人家自己也心痛被逼去干活的男人，当天煮饭，都特意为他们多煮了二两苞米饭，等男人回家可以吃饱点。谁成想，当天他们的男人回家，真的带回了一斤大米，白花花大米，不是没脱壳的稻米！从左邻右舍借来称一称，称为翘得高高的。
一斤，只多不少！
全家那个高兴哦，不管是没牙的爷爷奶奶，还是牙牙学语的幼儿，都咧开嘴笑个不停。
在这一刻，他们懂得了一个曾经听说过，但从未实际体验过的词：幸福！
当天晚上，镇上人就把部队大门给堵了，每户人家都争着抢着要去帮着修路。到了第三天，几公里外的康卡镇上也来人了，表示为啥只用龙康镇的人，不用康卡的人。
一个星期不到，291旅防区内十里八乡的村庄都涌来了数以千计的群众，纷纷要求参加修路。
修路很苦，不管是挑土、搬石头、石碾子轧路，都是重体力活，但是村民们干得很开心。也有那偷奸耍滑的人，很快就被管理干部发现，当即记下名字，扣除了一半粮食。还有那屡教不改的，直接被清退回家，名字也被列入了一个叫做啥“黑名单”的小册子里。
据说进了那个册子的人，以后部队再也不会让他接活。
可惜这样的好日子只过了一个月不到，从龙康镇到康卡镇，再到老鹰岩国境线的道路就修好了。每户人家多的攒下了上百斤大米，少的也有十几二十斤，291旅全防区的老百姓都过了一个肥年。
许多人惋惜这路修得太快了，还没挣到多少大米。
可不快也不行啊，每个队都有一名部队上的干部看着，他们有个叫啥工作进度的东西卡着，每天必须要修多少路，达到什么标准，完不成就扣干部的考核分。在干部们的紧盯下，他们就是想拖拖进度都没法，只能玩了命地干。
好在部队怕他们累坏了，每天规定只能干八个小时，天还没黑就放工。大家也都是做惯了体力活的人，这点劳动量根本不算什么，部队主动让他们少干活，他们也乐得早点回家，还能趁天刚擦黑，把地里的那点活也给忙了，两边都不耽误。
才过了这么十天不到，想不到部队上又要招工了，这次家家户户都踊跃报名，为了抢个报名的先后顺序，许多门对门的多年邻居还打了起来。一些和善的老头子老大娘，也不甘示弱地帮着自家晚辈，挥着拐棍试图加入战斗。
要不是部队上及时派人制止，说不定还真要闹出人命来。
……
291旅门前的闹剧关飞早有预料，不过这些工作，他都交给下面的人去处理。
他是这个团体的首脑，不是保姆。
不经历风雨，怎么可能成长。有他兜着底，下面的干部就是把事办差了，他也有信心扭回来。该是交给具体办事人员去做的事情，他就不会主动揽到身上来。
有时候，放手，也是一种信任！
他现在就在新城所在的那片缓坡地带，常悦鸣和孟南也好奇地跟了过来。一辆载他过来的解放卡车，在他示意后开回了旅部，约定好傍晚再来接众人。
警卫员小李推着一辆工地用两轮车，车上载着对好的油漆，跟在后面。
关飞背着一桶撒农药的药水筒，右手提着喷枪，白口罩被拉在下巴上，左右观望着，根据地表形状来进行精确定位。
“你就这么来划线？不用经纬仪？也不用铅直仪？你这样搞太儿戏了吧？”野外施工是孟南的专长，他不像在之前讨论规划图那么谨言慎行，当场就对关飞的举动表示不赞同。
他们两人昨天被关飞给震得晕头转向，之前拿出个像模像样的规划图也就罢了，毕竟找出了其中缺点，证明关飞确实是个生手。能够拿出几乎不逊色于专业设计机构的规划图，只能说他极为聪明，领悟力惊人。
可他徒手现场绘制规划图，就把两人都震撼得无法言喻。
没看他用任何绘图工具，就这样空手，画出了近似于打印机打出来的标准设计图，两人实在是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
就是抱着这种震惊之情，听说关飞今天就要现场划线，作为下一步建设依据，孟南有一种被冒犯的愤怒。作为一名有二十年野外作业经验的老工程人员，他实在无法接受关飞用如此轻视他的工作。
不用经纬仪确定方位、线路走向，不测量山体坡度，不预估施工难度，你用个喷洒农药的喷枪就能精确划线，那还要我们这些专门的野外施工人员做什么？
他感觉关飞这样做，纯粹是对他们野外工程人员的不尊重，对这个行业的不尊重！
他来不是看热闹，而是气不过！
关飞其实不想他俩跟来，他并不想刺激二人，实在是他等不起。正常的施工，光是前期测量就要好几个月。
还是那句老话，他等不起！
可这两人天刚亮就跑来他门口候着，连他下基层连队视察、与战士们一起训练都像个跟屁虫一样寸步不离。没奈何他只能带着这两人一起来，至于他们是否再震惊，他也管不了。
我就是能不需要各种专业测量仪器，就凭感觉空手划线，怎么了，不服，你咬我啊！
这是我的地盘，爱谁谁！
要是这两人真气走了，他也只好让国内方面另外派人来。
关飞脚下一步步走动，眼前的地形地貌，与脑海中生物副脑形成的地形图结合在一起，代表他所处位置的小点，渐渐与规划图上线路重合。
就是这里了。
他戴上口罩，右手喷枪对准地面，左手握住喷桶把手，往下一按，气压迫使喷桶内调制好的油漆顺着喷管涌进喷枪，顺着枪口喷了出来，喷在地上。
这喷枪的喷口做过修改，堵住了向两侧喷出的小孔，使得清漆更加集中，从正面喷出。
只要手稳稳地让喷枪头保持在距离地面三十公分的高度，就能在地面喷出一团直径二十公分的印迹。
关飞的手很稳，稳到即便他缓慢走动，肌肉筋腱也会自动调整，让喷枪喷头始终垂直悬落在距离地面三十公分的高度。
一步，一步……
在他走动时，左手也规律地一上一下，将罐里的漆喷出来。他所处的这个地方是在长条地带右上角，经过修改并被常悦鸣认可的新规划图中，这里被预订为机械设计院的所在。
他不紧不慢地走动，如同闲庭散步，一团团圆形的漆印落在地上，交错相连。刚开始几步还看不出来，但走了一段路，再仔细端详漆印，发现居然真的形成一条笔直的白色线路。
见了鬼了！
孟南觉得自己很受伤，他居然被一个比自己年轻将近二十岁的毛头小伙子给打败了。人家愣是没用任何测量工具，没有麻线作为划线依据，就是背着一桶漆，一路走来，就画出了一条标准的直线！
他有些不信邪，四下张望了一下，发现附近有一颗孤零零生长的歪脖子小树。他跑过去折断了一截树枝，将带着树叶的那一段垂在地上，然后自己判断了一个方向，尽量控制着步伐、方位，走出一段路。
回过头一看，树叶在地面上画出一道歪歪扭扭的印迹！
这才十米不到啊，就控制不了稳定性了，这关飞咋就能走得这么稳。直到现在，还没出现过一次偏差？
从更远的这里看过去，关飞身后留下一条条白色漆印，仿佛尺量笔画，竟无一丝一毫倾斜扭曲。直线也就算了，当他走到线路尽头，九十度转弯，继续喷漆，形成的印迹同样是一个标准的九十度角。
孟南保证，就是他用量角器来量，这个角也绝对不会是九十一度，或者八十九度，而就是标标准准的九十度！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我怎么就做不到？”
他实在是忍不住了，顾不得关飞需要全神贯注观测地形，飞快跑过去，张嘴问道。
“我天生空间感好，方位感强，这是我的天赋特点，我也没办法。”关飞不因他的打扰而不耐烦，依然是不紧不慢向前走，手规律地一上一下，喷漆也是一环连着一环，形成一条笔直的印迹。他的脸上神色不变，面无表情道：“其他人能不能做到我不清楚，或许加强这方面的训练，时间久了，大概也能像我这样吧……”
能做到才怪！
第二十八章要建城，先要保证水...
关飞才完成了几所大学的划线工作，天色就暗了下来，前来接他们的卡车也已经到了，只能等待明天继续。
驾驶室里坐不了几个人，关飞请年长的常悦鸣进了驾驶室，自己和孟南，以及警卫员李庆一起，翻进了车斗里。
一上车，孟南就对他规劝道。
“关旅长，我觉得你画得过细了。像你划线的时候，不但把校园的外围轮廓给画出来了，教学楼、实验大楼、学生宿舍这些也一个不漏都比照着规划图划了线。这也就算了，人工湖你怎么也花那么仔细，图上怎样规划，你就怎样画，这样太耽误时间了！”
孟南也是一把年纪了，虽然在关飞面前深受打击，可承受力也好，人家能做到他做不到，也不嫉妒。之后该怎么着，还是怎么着，看到不对的地方，他也主动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划线不就是这样么？”关飞扶着车帮，愣了一下。
“具体施工的时候是这样，可现在只需要区分出各个功能区位置，就完全没必要画得太细。你个个都这么划线，整座城市几十平方公里呢，纵横交错数以万计的线条，你要划到哪天去了。
我建议先把大的框架画出来，比如说这里规划作为工业大学，那就先把它所占的位置用白线画出来，作为建筑依据就行了。
其他的也是这样，居民区，你先把小区的范围、街道画好线，剩下的完全可以交给我们来做。
再说，你总不能让我们这些工程队的人干看着吧？我们倒是无所谓，可你白养这么多人，岂不是亏了？”
他最后笑着开玩笑道。
也倒是啊。
关飞发现自己陷入了一种误区，还是在照以前制作游戏背景的思路在进行城市规划。
制作游戏布景的时候，他负责一座城的设计，如何布局，哪里该放什么建筑，他都会兢兢业业将之完成。规划好之后，为了确定位置，他都会在建筑所处的位置画上轮廓线，标明建筑名称。总体规划完毕，他才来根据不同建筑，分别构筑模型。
不过那是在生物副脑的辅助下完成，用不了多少时间。
但现实中还这样做，就显得很不妥当了。
一个大学校园占地几十亩，小学、中学也要十几亩地，光是绕着围墙走一圈也要十几分钟。然后是内部各栋功能建筑，也都要一一仔细划线的话，确实太耽误时间了。
照这个进度，一个星期下来，也最多把商业区部分完成。接下来还有数量庞大的各个小区，居民楼全都是一栋栋单独的建筑，一个月也搞不定啊。
他决定接受孟南的建议。
“这样吧，我回去就把各单位的详细施工图交给你。就麻烦你们，比对着这些图进行细部修正吧。”
“你连具体的施工图都准备好了？”孟南手一滑，差点没抓牢，关飞赶紧扶住他，等他重新站稳。
规划图也就是个大框架，把土地分成几个框，每个框标注一个颜色，注明建筑用途就完了。这考的是总体布局水平，只要大局观强，具有一定城市规划知识，关飞能单独完成他也能接受。
可具体施工图就不同了。
那就是针对某个具体建筑单位，进行非常详细地划分，地基挖多深、建筑结构是框架还是预制板，每一个房间的建筑尺寸都要详细标明，就像他交给常悦鸣帮着审核计算的那几张建筑图一样。
关飞说整座城市每个单位的施工图他都完成了，孟南打死都不相信。
这是何等庞大的工作量，哪怕是省建筑设计院全体人员一起上马，加班加点恐怕也要一整年才能拿出一个初稿，细节修改没个三五年根本就别想完成。
“当然不可能全部完成……”
关飞的解释让他大松一口气，虽然明知这是不可能的事，但面对关飞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他带来的意外，他实在不敢确定会不会再放一个“大卫星”出来。
“我的设计是这样的，除了几个重点项目，绝大部分暂时是用模块化作为代替。举例来说，我把一号居民区定位为高档别墅，那么就统一设计了一种别墅造型，然后将该区域都定位这种规格。
十四号居民区定位为电梯小高楼，那我就拿了一个十二层的电梯公寓楼规范图，在该区域做标识。配电柜，通讯柜，下水道走向、规格要求等，都可以比较明确地规划出来。
以后具体施工的时候，还会根据居民的要求，请设计师做拿出更符合要求的图纸来。
但大的方向就是这样，有了比较具体的范例，你们也好对该区域的用途、大概要求有个判断，进行平地等处理时也能有所依据。”
关飞比较详细地说了他口中的施工图是怎么回事。
听了他的说明，孟南感觉好像能够接受。可仔细一想，心里还是感到万分别扭。
就算是范例房，也不少了啊！
带着这种复杂的心情，他们回到了龙康镇旅部所在地。
关飞拿出他画的施工图，孟南看了以后才算是真的放心了，范本图并不多，也就十来种。每种图也不是画的那么精细，只有个外观、框架、内部房间布局。
这些图可以作为初稿，有了这个总体框架，他们就可以据以计算出所需的各种参数，从而拿出比较详细的初步土地处理方案。
这还差不多。
……
常悦鸣带着关飞绘制的各种建筑草图走了，他要回去，与设计院的同仁们一起，以草图为范本，根据各种建筑材料的能力，经过科学计算，最后拿出实际施工图来。
他拿走的不光是那几张军营、旅部办公楼的建筑图，还把关飞后来拿出的那十几张图也带走了。用他的话来说，这些图虽然都不能作为真正的施工图使用，可外观设计和房间布局非常有意思，融合东方美学与西方建筑实用主义的优点，对于国内建筑设计具有相当的参考意义。
没奈何，关飞只能重新给孟南画了一套。这一套就更简单了，只有大致框架结构数据，房间布局，其他细节一概没有。
这些对施工队已经足够。
常悦鸣临走的时候，关飞又交给他一套设计图。
这是一套日产四千五百吨级的水泥生产线，包括立式碾磨、回转窑、悬浮式分解预热器、冷却器主体机械，以及输料机、给料机、粉碎机在内的辅助机具的设计图。
这套设计图就不像建筑图那样不靠谱了，而是一套极为完整的生产线加工图。
每一个零部件都有详细的用料、尺寸、加工精度等说明，不下数百张大型图纸。数量虽只有数百张，其实里面部分大型图纸里面，就包含了好几种小型零部件的制造图，如果拆分开来，不下两三千张。拿到制造图的工厂，只要具备相应的制造能力，工人只需要照着图纸就能直接开工建造。
国内的水泥制造技术与实用化基本与国际同步。
就水泥生产技术来说，几个标志性的进步就是回转窑代替间隙立窑；悬浮预热窑，以及最新的预分解窑。
其中预分解窑是日本石川岛公司和秩父水泥公司，于1971年在德国悬浮预热窑基础上研究成功的，但也仅仅是研究成功，尚未投入实际运用。
他们之前，国内在70年就提出了“两级煅烧，窑尾加把火”的改进思路。当年就立项，在建材研究所进行实验室验证获得成功。随后72年杭州水泥厂就做了“窑尾加把火”的实际生产试验，取得了一定成果，但因运动而最终没能搞下去。
73年再次在建材研究所进行四级分离预分解的系统研究，同样获得成功。去年（76年）在吉林四平石岭水泥厂首次进行了工业试生产，大获成功，产量提升一倍以上。
国内先于国外，首次实现了预热分解技术的工业实用。
当然，话说回来，搞得早不见得就是最好。由于国内的制造业加工技术尚有不足，自动化处理技术不如国外，以及更加准确地科学计算公式尚未确立，制造上更多的是依赖经验，而非科学计算。因此从八十年代改革开放起，大量国外的水泥生产线涌入国内，击垮了国产生产线。
关飞给出的这套生产线，是依照历史上本世纪九十年代，国内水泥生产线制造厂家，在吸收了本身与国外经验以后，立足自身技术实力而研发出的一种生产线——本时空他也只有这套生产线的资料图纸（这已经是机械分支下的分支了，只有技术出现跳跃性发展的经典产品才会有全套的技术资料说明，以让学生深入了解掌握）。
这套生产线其他部分都是采用了八十年代成熟的国外设计，但有一个很关键的技术是我们自己研究出来的。那就是对预热分解窑的旋风筒蜗壳设计，有着极为明确的计算公式，只需要照公式计算，就能算出最佳的设计方案。
这个公式，即便是八十年代，国外厂家都仍然是凭经验生产，效率要落后差不多百分之三十左右。
这套生产线关飞取消了上面的自动化控制系统，等待未来自己改进。其他部分以现在的国内制造业水平来说，只要工人用心做，是能做出来的，最多是略有点小困难。
水泥这东西，目前国内一样紧缺，属于战略物资，少量供给没问题，要想建城，只能自己生产。
有了这套生产线，日产4500吨水泥，一栋五层式教学楼，他一口气就能建三十座！
考虑到楼房建筑要等待水泥干透才能进行下一步工作，不是一天能够完成的。那他一天的水泥产量，就能同时让上百个工地同时开工，满足新城建设快速、高效的建筑进度。
工业建设是一个投资大，建设周期长的门类，他再迫切，也必须从基础开始，按部就班一步一个脚印朝前走，急也急不来。
在他的计划中，77年、78年，乃至79年都是他打基础的时候。之后，等各个项目逐渐投入使用，且锻炼出一支熟练地产业工人，才能让自己的实力一点点发挥出来。
这是一个艰难而漫长的过程。
第二十九章电力时代的到来
叶汉卿等几百名老师在龙康镇已经待了三天，经过三天的调整，他们也从最初的不适应中恢复过来，开始慢慢接受现实。
只是这几天都没给他们安排事做，学校的影子都没有，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正式开始上课。
说起来这里的气候还不错，气候温和，四周都是山，盆地间空气也很新鲜。饮食方面也不是啥大问题，顿顿大米饭管饱，吃完了不够自己再添。五个人一组，分配一个小木箱当餐桌，蔬菜有才从地里收获空心菜、莴笋、芹菜等，还有些山上采来的不知名野菜，偶尔还有条煎熟的江鱼。另外还能有一盆蘑菇汤。
这些东西大都是战士们自己种的、从江里捞的、从山上采的，新鲜，口感很好。并且菜里面油水足，大家顿顿都撑得肚圆才肯收筷。
他们之前在国内的生活过得并不好，自耕自种、自收自吃。由于农活不过关，交完公粮也剩不了多少，日子比普通农户还难过，基本没有吃饱的时候。
现在顿顿有饱饭吃，有油水丰厚的新鲜蔬菜，除了没有肉，每个老师都很高兴，感觉这样的生活像神仙一样。要不是看到这里现实的艰苦条件，没有文娱设施，精神生活极度匮乏，再想着家里的亲人，许多人真有留下来，不走了的念头。
今天早上吃过早饭，谢老师拉着叶汉卿，同屋的韩老师，兴冲冲地往东边南边丘陵地带去，说是去散散步消食。
这里西面是高耸的大山，岩壁太过陡峭，爬山很危险。西边离住处太远，东边缓坡被部队开辟为菜园，几十亩菜地种着绿油油的莴笋、芹菜、葱、姜、蒜等作物。
他们在农村劳作了几年，早就尝够了做农活的苦。哪怕那些蔬菜长势再好，风景再美，他们也不想靠近，目光无意间扫到，也会立马转开，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这里的风景好美啊……”一行人缓缓地向着丘陵进发，眼看着四下里各种随风摇曳的陌生野花，阵阵花香随风飘散，吸入鼻端，带来一股股沁人的芳香，三人都感到格外的舒畅与放松。
多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
叶汉卿望着丘陵半腰生长的一株株大叶片的芭蕉树，看着尚未完全散去的晨雾，感慨万千。
“诶？那不是孟队长吗，他们大清早的，往哪个无人小山谷去干什么？”韩老师眼睛好，忽然指着远处一辆解放卡车说道。
叶汉卿、谢老师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野外工程队的孟队长和几名工程队人员，坐在一辆解放卡车内，向一座小山包围的小小谷地开去。
车上还载着砖、水泥等建筑材料。
南边多丘陵，有不少的小谷地，他们去的那个谷地很小，进深大概十来米，入口窄，里面宽，不知道孟队长他们到哪里去做什么。
“走，我们去看看！”谢老师精神最旺盛，怂恿道。
他们咋到一个陌生的地方，291旅虽然都是知青构成，但总觉得是外人。从内心上来说，他们还是更愿意跟一同从国内过来的人接近。见到孟南他们好像要做什么，他忍不住好奇心就想过去看看。
“待会儿上面找我们怎么办？”韩老师胆子有些小，迟疑道。
“会有啥事？这里校舍都没有，还不知道哪年哪月能修好呢。轮到我们教书都要到猴年马月去了。你看这些天也没人管我们，不到处走走，闷坐在屋里有啥意思？”谢老师道。
叶汉卿也有些心动，他们来得匆忙，除了一些生活用品，都没带多少其他东西。有些老师还带了一两本书，可以翻来覆去打发时间，他们书都没得看，成天坐屋里确实闷得慌。
“那就看看去？”他瞧瞧韩老师。
三人顾不得脚下野花，翻过几座丘陵，爬到孟队长他们进去的那个小山谷山上。
从这里看，孟南他们似乎是打算在这里修个什么，几个人站在卡车旁，对照着一张施工图指指点点，然后点着旁边靠山丘的一块空地。
一名工程人员打开后车厢，从上面取出一卷麻线，在空地上围起了圈子。
另外几名工程人员从车里拿出几把铲子，开始平整土地。
“走，我们下去。”叶汉卿也好奇了，说了一声，顺着山坡率先向下面跑去。
孟南等人听到声音，抬抬头，见是他们，又继续自己的工作。
他们选的地方还算平正，等叶汉卿三人跑过来，他们已经大致将土地平整完毕，用白灰画好了线，一副准备正式开工的样子。
“孟队长，你们这是在这修什么呢？”谢老师气喘吁吁地朝孟南靠过去，想从他手上看看那张施工图。
“这里要建个发电机房，旁边还要修个变配电房。”孟南将施工图对折几下，揣进了怀里，没让谢老师看到。
因为他不好意思。
这发施工图，同样是关飞提供的。样式、尺寸、规格都清清楚楚地标明了，让他们照图施工就行了。堂堂省建筑局第一野外施工队，就做点泥瓦匠活，他感到脸上很无光，干脆不让这些老师看见施工图，免得他们瞧见些端倪。
柴油发电机组已经运回来好几天，关飞迫切地想让它投入使用。有了电，好多工作也能迅速开展起来，所以昨晚回来，就跟他交代了，让他一早就来把发电房、变配电房建起来。
“这里要通电了？”叶汉卿等人大喜过望。
没有经历过电力文明的人，是无法理解他们对于光明的渴望是多么强烈。他们待在乡村，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没有电。每到天一黑，他们就什么都不能做，呆呆地坐在屋里发呆。上面没有为他们配发油灯，他们就算想借着那摇晃的点点光焰看看书、写些东西、打打扑克都做不到！
听说孟南等人要为这个闭塞的地方通上电，他们激动得手舞足蹈，整个人就像要飞起来了一样。
既然知道工程队要为他们通电，他们更不可能走了。三人忙前忙后，主动帮他们递砖、送毛巾，殷勤无比，眼瞅着一个简陋的砖屋，一点一点成型。
他们没想到建屋子竟然这么快。
其实这是个小到不能再小的工程了，不过是两个平房，连地基都不需要，直接就可以开砌，建起来自然很快。
发电机房是一个长方形的建筑，建筑面积才三十平方，中间相距三米，放置两台柴油发电机组。发电机房建在这个僻静的地方，主要是隔音，以免噪音太大，影响战士、镇民休息。
这两台柴油发电机组是作为常备电源使用，连续工作尤其需要注意通风。两台机组的正方和后方，分别开了一个百叶式通风口，还按照关飞的要求，装上了他带回来的电扇加快空气流通。
野外柴油发电机组本就自带稳压系统，可以直接接入输电线路，但是考虑到柴油发电机属于冲程做功，攻值有高峰阀值和低峰阀值，波动性比较大。在关飞的要求下，又特别为它设置了一个变配电房，通过整流器、逆变器、静态开关柜，再连入电网使用。
至于关飞要求尽快建成，投入使用，这也不是问题。
孟南他们有长期野外施工经验，专门带了一批快干水泥，十四分钟就实现初凝，一个小时就干透。随着时间延长，强度逐渐提升，二十四小时后达到最高设计强度。这种水泥属于特种水泥，他们通常是用来处理隧道裂缝、管道抢修，比普通水泥贵十好几倍。
一个不需要地基，不考虑防震的发电机房，都用快干水泥，实在是太浪费了。
不过人家关飞愿意多付钱，他也没办法。
两栋小平房他们只用了两个小时就完全砌好，随即一行人离开小山谷，回到仓库。当初装运工程机械的拖车，在运到后就走了，货物都放在木板仓库内。
孟南抠了抠脑门，还是决定用吊车把发电机组装上车。
三十千瓦的发电机组长二米二、高零点八米、宽一点三米，重量八百六十公斤。这台机组还算比较轻，多找几个小伙子就能把它装上车。
但是八十千瓦的机组就重了，长宽高都是标准尺寸，和三十千瓦一样，可总重量达到了一点六吨。人力抬是能抬起来，也能装上车，但这就太辛苦了，只能用杠杆、绳索，一点点往车上挪，中间还必须有人时刻顶着，没半个小时别想完成。
有吊车何必自己受累。
一位队员进到库房，检查了油箱，然后跳上车，坐进高处的驾驶室，很快就将吊车发动。
有吊车在，一点六吨的发电机组也轻松被吊装上车。
随后两辆载着柴油发电机组的卡车，连同吊车一起再次来到小山谷。不过半小时不到的时间，两座才建成的小房子，外面水泥已经干透了。
发电机组要保证稳定运行，也需得用水泥固定基座。
这一切孟南他们早已驾轻就熟，坑都提前挖好了。几个人动手，吊装下车，放入，调整水平，调制水泥，封死基座。
一个多小时就搞定。
完了变配电房那边就更简单了，各种设备都是做好的，配套箱体厂家也都提供了，直接安装就行。
到中午一点过，所有的活便都完成。
都是干惯了野外作业的人，孟南他们也没吃中饭，直接就开始栽埋电线杆，牵线。平均五十米一根电线杆，只用了四根就拉到了另外一个小山谷。
这里工程队其他人也都在，他们按计划，将一些木工机具、照明设备、插线板等等都已布置好。等到电线一过来，就将电接入。
他们这边忙活了一上午，关飞也才刚从部队回来。
“都接好了？辛苦你们了，发电机组安装完成，我们搁在库房里的各种木工机具总算可以用了！木工机具能用，下面的建设也就进入了快车道！”关飞挨个握着众人的手，一个个向他们表示感谢。
“没什么，这活不复杂。”孟南笑笑，“要不试试？”
“好，开机试试！”关飞兴趣盎然地跟着孟南他们一起，从仓库里搬出一桶柴油，乘车来到发电机房，看看这里开放的环境，决定等下就调两个人过来。
电力设施属于291旅最高档的现代化设备了，更关系着未来的发展，他不能不小心谨慎。
孟南等人对于这两套柴油发电机组很是熟悉，同类型的机组他们打过很多交道了，加注柴油，检查参数，操作控制系统，他们很是娴熟。
这个时代国产的柴油发电机组还大多是手动启动，就像拖拉机一样，要用揺柄带动曲轴旋转。孟南等到手下完成设备启动前检查，上前打开减压阀，降低缸内气压，然后双手握住揺柄，吸了口气，猛力转动揺柄。
刚开始还转得比较吃力，慢慢的速度上来了，耗费的力量也不那么大了，揺柄的转速也开始快速提升。
当转速达到一定速度，他迅速取下揺柄。
飞轮在惯性驱使下，仍然带动着曲轴快速运动，缸内气压急速增加，温度快速上升。当缸内温度达到临界点时，柴油机发出一声轰鸣，点火成功！
一声声突突突突的缸内爆鸣，爆燃的柴油推动着曲轴活塞，在缸内高速往复运动。
与此同时，在柴油机的带动下，发电机开始运转。
电表上指针迅速跳起来，代表着发电机已正常工作，向外输出电流。
当关飞在孟南的示意下，合上电闸，发电机房顶部吊着的灯泡，一下绽放出光芒。
关飞看着头顶这盏仅有二十五瓦的灯泡，心中激动不已。
他等了这么多年，从加入人民军那刻起就在盼望着这一天的到来。可此刻看着这盏泛着黄光的灯泡，他仍然心潮起伏，难以平静。
这盏灯虽然瓦数不高，可这象征着他的291旅，已经正式脱离靠用油灯蜡烛照明、完全人力作业的农业时代，迈入了电力时代的门槛！
以电的到来为标志，象征着291旅未来的发展，掀开了新的篇章！
第三十章为了明天而学习
“……**不代表贫穷！
我们追求**，这是人类的最高理想。可**是什么？抛开各种生涩难懂的词汇，总结起来其实就是两个方面：没有压迫、社会公平。而这两个最高理想，仍然是一种手段，作为人的社会制度，它的最终目的依然是为人所服务的，不是形而上的空洞理念。
那么我们在社会公平与没有压迫的社会制度下，作为一个人，追求的是什么呢？
根据历史，我们可以得知：那就是物质极大丰富，能够满足我们尽可能多的物质需求！在此之上，才能有更多的精力投入到精神文明创造中去，让我们的思想得到升华……
古人常说仓廪实而知礼仪，衣食足而知荣辱。古代圣贤虽然没有科学马克思观为武器分析世界、批判世界，可他们能根据所观察到的社会现象总结出这个朴实的道理，这就说明建设物质文明是人类社会共同的需求，是放之四海而皆准、古今概不例外的真理……”
邹永东坐在小凳子上，就着膝盖，用笔认真地记录着前方指导员苗伟的话。他可以透过两排人缝，看到坐在最前排的连长、副连长也在同样听得很认真，还不时将他们认为重要的发言记录下来。
他知道，连长和指导员都是老战士。
这里的老战士不是指兵龄长，当然，他们也是最早加入人民军的一批，但在291旅，老战士通常是指最早跟随旅长的那些人。像副连长从资历上来说，也是很早就参加人民军了，但是在其他部队，他就不能被称为老战士。
据他所知，291旅中高层指挥员，绝大多数都是由这些老战士担任。旅长、副旅长、政委就不说了，十二个野战连的连长、指导员也都是老战士。
就连他所在的工程营，也有超过一半的工程连，都是由这些老战士担任军事、政治主官。
邹永东自己就不是老战士，他是前不久才从孟海被招过来的，不过他对现在的状况很满意。在工程营虽然工作辛苦点，但能吃饱，部队一个星期还能从国内买头猪回来让大家打打牙祭，他觉得这样的生活挺好。
“……人类的社会制度不是永恒不变的。特别是在多种制度共存、相互竞争的情况时，为了自身的生存与发展，在外界压力下，通常会吸取其他制度的优点，对本身制度做改进……”
在他思绪有点飘散的时候，听到台上指导员苗伟的进一步阐述。工程营以前主要是由被俘的偭定军士兵，加少量看守战士组成，成立时只有四百多人。后来逐渐扩大到八百多人，原偭定军士兵也解除了他们的俘虏身份，只要干满三年就能回家，还能根据工作状况发放工资，许多士兵就此安定下来。
直到前不久，旅长决定将所有仍然逗留在孟海的人员全部接收，工程营才骤然夸张到三千一百多人，成为全旅最为庞大的一支营级单位，邹永东也就是那次跟着过来的。
苗伟以前听说只是个小班副，当上指导员也没几天，一点政工经验也没有，每天的学习只会照着上面配发的稿子念。
要不是他是老战士，根本没可能当上这个指导员！
听着苗伟刚才说的话，邹永东心里暗暗嘀咕，这话里话外潜台词就是要改变以前的指导思想嘛。
这不是修正主义吗？
心里是这么想，邹永东也没提出反驳。出来干了两年革命，吃了很多苦，他对于世界的认识也不再像刚出来时那么狂热，看事情想问题也更加成熟。
除了**是他们的追高追求，他也不再认为存在着任何万世不移的绝对真理。如果事物是在超好的方向发展，并且对国家、对人民，同时对自己都有好处，他也不会如年轻时那样头脑发热地加以批判反对。
从他了解到的情况来看，旅长关飞是个讲原则、能力超强的人。迄今为止，在他带动下进行的改变，可以都是带着部队朝更光明的方向前进，同时作为一名基层战士，也都享受到这种改变带来的好处。
或许，在立场坚定的基础上，适当适应时代做出一些改变的修正主义，也不是那么可怕……
部队上也不是没有反对这种观点的人，但数量很少。绝大多数战士都认为现在的发展方向很正确，坚决拥护旅长的决定。部队上也不允许搞串联，但也没特别针对这些人展开批斗，发现者都是按违背军纪进行处罚：负重跑、蛙跳、引体向上等等。
部队的宽宏大量又争取到了更多的人，部队里的声音渐趋统一。
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越发感觉到在旅长的带领下，他们的日子越过越好。尤其是昨天正是通电以后，全旅上下就像疯了一样，欢呼雀跃如同过节。
从今以后，他们的业余文化生活再也不那么枯燥了，不用每天训练、工作完毕以后，天就黑了，大家只能回房睡觉。
由于电力充沛，每个营房内都牵上了电线，点上了电灯。
再十点熄灯号响起以前，他们终于可以在灯光下做做自己的事情。洗衣服、看书、写信、写日记、打扑克、下棋、吹口琴、拉二胡……，知青中有不少多才多艺之人，在热情高涨下，有人自制了乒乓球台、球拍，准备下次放假搭车去国内，到县城去买乒乓球。
有人清除了一片空地，决定建一个夜间足球场。
电，真是个好东西。
有了它，一切都不一样了，原本一到六七点钟就陷入沉睡的龙康镇，昨晚一直喧闹到了熄灯号响起。许多战士兴奋之余，躺在床上还不停地说着话，怎么也不肯休息。
邹永东也很是兴奋，这种兴奋一直持续到了早上。
或许是思维过于活跃，他现在怎么也集中不起精神来，多次出现思想开小差走神的情况。
工程营不是野战部队，主要工作是负责各种工程，所以作息安排和野战连队也有所不同。早上的负重跑是一样的，吃过早饭后，就是半个小时的政治学习，主要是苗伟主讲，有些是上面配发的学习资料，有些是国内的情况，少数时候还有国际上的大事，一般是政治、经济、军事、科技这几个方面。
291旅都是知青，工程营也不例外，大家局促在山区，更加迫切地希望了解外界。大家都有一定的知识水平，对于指导员讲的道理、事情也能有自己的分析判断，经常听这些，他们的眼界也开阔了许多，对于旅长之前做的种种决策，也有了更多的体会，从而自觉自愿地拥护和维护这些决定。
苗伟还在上面照稿念书，下面的人依然认真记录。
很快，半个小时就过去了，苗伟念完最后一段，然后宣布今天的学习结束。这个时候，他才把位置让给连长、副连长，由他们来安排今天的工作。
邹永东他们连编号是工程九连，连队干部战士一共两百人，从编制上来说比野战连大得多。
今天工程九连的任务依然是上山伐木。
伐木工作很辛苦，要爬山。291旅防区大多数地方都属于未开发的原始地带，山上草木茂盛，蚊虫众多，还有不少的蛇游来游去，战士们在山上走时很容易被虫、蛇咬伤。
不过连里面有几个之前在林场干过的，有他们出谋划策，九连成立以来，还没出过重大伤亡事故。
伐木的地方是在西面的山上，山绝对高度五百来米，从山腰到山顶长着许多高大的树木。
邹永东他们脸上、手上等外露皮肤都抹着风油精，以驱赶蚊蝇，顺着开辟出来的道路向山上走。这条路草已经被拔出，又撒了盐预防新苗破土而出，走来比较安全。
上山道路比较陡，是一条雨季冲刷出来的凹槽，这也方便将伐好的木材送下山。
上到半山腰，坡度略缓，这里就是他们的伐木区。
这里属于混合林带，亚热带和寒带树种在这里混杂生长，还有不少的灌木丛，长满了整片林地。
据上面配发的资料，这片山上主要生长的是梨花木、酸枝木这几种珍贵树种，其中酸枝木最贵，梨花木其次。连长表示，这两种木材部队暂时无法有效发挥其经济价值，所以现在砍很划不来。
他们的目标是西南桦。
这是一种分布很广的常绿阔叶林，防区内这种树很多，邹永东在云南也看到不少。从资料上来看，西南桦不但树干直，而且易加工，很适合作为家具材料。并且它是一种速生林，砍了还能补种，避免林木资源因长期砍伐而消耗殆尽。
在山坡上，随处可见大片的西南桦。由于常年无人砍伐，已经生长了不知道多少年，胸径超过了四十公分，高度普遍在二十七八米左右，比他在国内看到的同类树种要粗多了。
伐木都是双人搭档，组与组之间相距数十米，以避免事故。邹永东的搭档是同班的何维，两人选定的砍伐目标是一颗粗三十多公分的西南桦。
他们确定了树木倾倒方向，先是在树根面向山坡处锯入三分之一，然后用斧头斜着劈出一个三角形缺口。
东北话这叫做下楂，本地林木工作者称为下锯，也就是确定树木倒下的方向。
他们这个下锯的锯口面朝山坡，也就是让树木直接倒在山坡上。
之后，他们绕到树背后，用固定叉死死卡在树干上。在下锯平口的位置，向上达到四公分的位置，他们开始垂直向内锯。
锯入一段，他们就用楔子敲入锯口，以保证锯子不被卡住。
不多会儿，就锯到了超过树木一半的位置，这时，树干传来断裂的咔咔声。
两人警觉到树木即将倒下，连忙抽出锯子，看准树木倒下的方向，飞快退开。
树干晃了几下，重力压断了最后的连接处。在固定叉顶住无法向坡下倒的情况下，顺着下楂缺口倒了下来，树枝狠狠砸在坡地上，大量的草叶被掀飞起来。有着下楂缺口，加上正确地上锯取点，粗大的树干末端没有跳起来，整棵树在坡上滚了几圈，压翻了一丛灌木后停止了运动。
两人等到树木确实不再动了才靠过去，用斧头将无法利用的细枝劈下来扔到地上，只留下一根光秃秃的树干。
这活他们已经干得很熟练，这边弄完，他们又在旁边选了一根胸径超过四十公分的大树，如法炮制起来。
一上午时间，他们一共伐倒了五颗西南桦。
中午时间，连长检查过各组的成绩，登记之后，大家开始用午饭。这时，从山下跑上来一名战士，找到连长，向他敬了个礼，将一份命令交给了他。
连长看完以后，与指导员、副连长小声讨论了几句，大声道：“今天的工作就到这里。大家赶快吃饭，然后将伐好的木材拖下山。下午我们的工作是修建临时教室！都动作快点！”
战士们闻听，都飞快解开随身背着的竹筒，里面装着炊事班早上做好的米饭和菜，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指导员苗伟笑嘻嘻地站起来，对正在吃饭的战士们说道：“同志们，根据旅部的指示，等到教室修好，所有同志都要去上课……”
“还要上课啊！我最怕上课了！再说我都老大不小了，让我坐进教室也学不下去！可不可以不去呀？”听到指导员的话，一个名叫方小林的战士大声哀叹道。
但其他战士却都眼睛一亮，停下了口中动作，抬起头来。
真的可以去上学？
以前他们最怕的就是上学，听到停课闹革命高兴得不得了。可真正闯荡了这些年，他们才发觉知识的可贵。即便在如此艰苦的战斗条件下，都仍然有人抽空孜孜不倦地自学，现在没想到旅里请了这么多老师，竟然是为了让他们可以重新走进课堂。
许多人的心，一下子就热了起来。
苗伟对方小林的话没有生气，他其实是个挺和善的人，只要不是正规场合，战士们和他嘻哈打闹他从不生气。
他笑呵呵地说道：“好啊，你愿意当一辈子大头兵，不愿去上课就算了。不过我听旅里计划，只要大家通过了高中学历考试，就可以列入计划，以后保证分配工作，成为一名工人，进工厂上班……”
“真的？”
呼啦，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激动地看着指导员。
成为一名工厂工人，这是几乎所有人的梦想。除了少数以将军为目标的人决定一辈子投身军旅，谁愿意当一辈子兵？
可以说，能够进入工厂工作，就是他们最大的幸福了！
“当然是真的，旅里什么时候骗过大家？”连长也站了起来，走到人群中央，挥舞着手臂大声道，“上面为了大家的未来是想尽了办法。旅长为什么不辞辛劳跑到香港去，一来是为了让我们可以自力更生活下去，更重要的，还是想通过在这里办厂，让所有人都有一个更好的出路。你们不可能一辈子当兵，你们总会老，总会退伍。退伍了以后怎么办？去种地？
所以，旅长决定办工厂，让每一位战士在退伍以后，都能得到一个比较好的结局。
旅长还说了，如果你们能取得高中学历以后，还能继续进入各技能学校深造，取得大专学历，出来以后就可以获得干部身份！要是你们中间有能力，成为一名科学家、工程师、教师，旅里都会尽全力帮助你们！”
“万岁！”
战士们欣喜若狂，包括邹永东在内，都激动得将手中的饭桶都扔上了天，挥舞着手臂，在地上叫啊跳啊，久久不能停止。
他们已经等不及想要马上进入课堂上学，所有人都在也没有心思吃饭，匆匆收拾好东西，就齐心合力，将上午伐好的木材拖下山，装上车，然后排着整齐的队列，唱着嘹亮的军歌，向着旅部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