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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马脸微漾     雇我吧崇祯txt下载     雇我吧崇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11章、吴三辅的一坨鼻屎

    唐通的信使,战战兢兢来到了山海关北门,望着高大的城门楼子,以及上面杵着的一对神机炮,战战兢兢观望了半晌,方才壮起胆子晃了晃旗号,在表明了自己身份后,喊出了此行的目的。

    唐通派出的这个信使,老实说在他的军中已经算是胆大的了。千挑万选,才在自己中军帐的几个幕僚里,选出了一个名叫柴方达的既能舞文弄墨,还多少能提枪上阵不用专门的士卒保着他小命的人来。

    但即便是这样一个人,当真正到了凶名赫赫的关宁铁骑面前,而且还是人家真正的老巢之地,这柴方达还是感觉自己一阵阵的腿肚子打颤。

    “城头上的兄弟听着,现在是饥荒灾年,又正赶上青黄不接的时候,我们也不多要,八千大军,粮食和草料,只要三日分量就行。”

    “若没有这些粮草,我们是万万不可能再按照你们平西伯说的那样走下去了,只能就地安营扎寨下来等待辎重补给喽!”

    直娘贼,真是瞎了你们的狗眼!

    从来都是我关宁铁骑伸手向外要粮要钱,什么时候,轮到人反过来向我们伸手要钱要粮了?

    啊呸,老子就算有钱粮,即便拿去扔了喂猪喂狗,也不会给你们这些流贼一根毫毛!

    刘校坚俯视着城下的柴方达,不知不觉,一只手就将腰里的长剑攥在了掌中,只是怒目瞪视着,嘴里一阵阵冷笑。

    见城头半天都没有任何回音,只有一颗颗黑压压的脑袋,不时探出头向下看他们一眼,柴方达反而心里越来越轻松了下来。

    没动静好哇,没动静也总比突然一阵弓弦拉动万箭齐发好吧?

    柴方达偷偷抹了一把汗,晃了晃旗号,如释重负地开始离开城门道:

    “鄙人已将话带到,既然没有回音,在下这就回去向我家将军交令去了。”

    眼看柴方达在他的几个随扈簇拥下就要远去,站在刘校坚左右的几名百户一下子着急道:

    “刘哥儿,方才那肥猪安插在咱们之中的眼线,已经下了城门楼子去了,说不得已经到了总兵衙门。这信使虽然是流寇成性的闯贼派来的,但毕竟是伯爷点了头的,咱们还是做做样子吧?”

    刘校坚一听,顿时怒了,扭头看向左右道:

    “做什么样子,难道大开城门将他迎上城头摆酒言欢?”

    “哼,你们都不要怕,他吴三辅若是真的勤勉赶来城门楼子一看究竟,到时我只会应付与他!”

    正说着,左右几个百户,忽然脸色大变,纷纷转身恭谨地抱拳施礼。

    刘校坚回头一看,脸色不由得也是十分尴尬了一下,不过马上就是冷下脸,敷衍地跟着抱拳道:

    “吴留守大人,方才有闯贼信使前来,开口便是要钱要粮。卑职已按平西伯前两日的飞鸽传书所言,将他打发走了。”

    吴三辅哼一声,蔑视地扫了一眼刘校坚,忽然出其不意地摆了摆手,便有左右刀牌手涌上来,将刘校坚围了起来。

    刘校坚吓了一跳,急忙捏住刀把道:

    “留守大人,你这是何意?”

    吴三辅嘴里哼着,指了指城外道:

    “唐通军此来是何意,事关伯爷乃至我关宁铁骑及其家眷老老少少十几万人生死安危,别人不知,你身为千户以上的将领难道也不知吗?”

    “哼,若非看在你家翁刘台山面上,就凭伯爷走时交予本官有留守临机处置之权,现在就可以将你打入大牢!”

    “你若识相的话,自己交出北门手令和城门官印,带着你的家丁回自家府中等伯爷回来亲自处置你吧。”

    刘校坚愣了,半晌方才血脉贲张地怒视着吴三辅道:

    “这是平西伯的将令,还是你根本在官报私仇?”

    吴三辅笑了,明显是羞辱地当着刘校坚面抠了抠鼻屎,然后挖出一坨在手指间捻着,一脸倨傲道:

    “刘校坚,老子就算官报私仇又怎样?”

    “要不然老子跟你赌上一赌,待伯爷引军回来,到时是看伯爷信你还是信我!”

    “直娘贼,你算哪根葱一直都瞧不上老子?你他娘的其实不过是我吴家鼻孔里的一坨屎而已,气不顺了,随时都能挖出来随手丢在地上,再狠狠踩上一脚,懂吗?”

    说着,吴三桂猛地一摔,竟真的将他手中鼻屎扔在脚下,然后一脚踏了上去。

    “吴三辅,士可杀不可辱,老子今天与你拼了——”

    不堪其辱的刘校坚,呛啷一声拔出刀来,耳红目赤地就要上前拼命,却哪里快得过早就做好了完全准备的吴三辅随扈?

    乒乒乓乓只两三下,刘校坚就被围在他四周的吴三辅亲兵打翻在地,其中一人,显然受了密令的,下手十分狠毒,直接一个刀背砍在他后颈处,下手之狠,完全是不管他死活的。

    这种情形,直接看傻了一旁不知所措的刘校坚手下的几个百户,暗暗对视一眼,便知道了吴三辅今天这一出,恐怕是早就预谋了许久的,就为了今日拿下刘校坚来。

    于是,眼瞅着自己的上官一头栽倒在地上,软绵绵的也不知死活,这几个百户当即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吴三辅这才得意地笑了一下,抠着鼻子环顾着左右哼哼道:

    “刘校坚抗命不遵,图谋破坏伯爷合纵连横大计,咎由自取,与尔等北门千户所人等无关,尔等可有不服的?”

    四周静默了一下,呼啦一下,纷纷跪伏在地,俱皆一片服软声。

    吴三辅吐口气,盯着匍匐一地的北门士卒,随手指着地上几个百户中的一人道:

    “康老八,刘校坚的位子你先顶着,过几日本官甄选出合适人来再行调换。你们都听好了,小心做事,不要再有眼无珠,自会都相安无事!”

    康老八楞了一下,赶紧抱拳应承了下来。

    吴三辅狼顾鹰视地将他看了一眼,随即摸出袖子里的千里眼,来到城垛前,盯着已经走远了的信使柴方达瞅了好一会儿,嘴里下令道:

    “唐通军信使若是再来,告诉他们,本官可以给他们筹措八千斤粮草,但拿了粮草后,须得一刻不停,速速起营开拔前往燕山余脉!”

第212章、刘宗敏索要陈圆圆

    接到唐通一连三道飞马传书,一直都坐镇在京城中连四周县城都不敢有片刻视察的李自成,一看派出去这么多天的唐通,竟然到现在连吴三桂面都还没有见到一次,顿时坐不住了,一番权衡之后,便命张鼐将分散在四九之城的牛金星、宋献策以及刘宗敏、李来亨、李过、袁宗第、刘体纯等大小将领、军师,甚至包括这时早已被他暗自提防并架空了的李岩,全都悉数赶了回来。

    放眼望去,整个大殿,人头攒动,济济一堂,颇有文武百官齐聚一堂的架势。

    这是自攻占京师以来,少有的一次各路大将最为齐全的一次盛会,也让心底有些隐隐不安的李自成,莫名多了一丝底气和慰藉。

    “闯王,到底发生什么大事了,搞得如此兴师动众?”

    “俺实在想不通,咱们连京城都拿下了,还有谁能让我大顺军又像从前那样火烧火燎的。现在,还有什么大事,比得过咱们抄没京城那些贪官污吏皇亲国戚这样的事来!”

    作为李自成麾下素来不遑多让的第一大将,自然也少不了每次都是他第一个开头炮,不管好事坏事,反正他第一个不开口,后面是绝不会有人张嘴的。

    李自成自然也很清楚,自从抄没令下达后,刘宗敏便开始第一个动了起来,当天仅仅一天时间,仅他一家中吉营,就撞开了数十家皇亲国戚、文武大员府邸,抄没所得金银财宝细软,简直可以用堆积如山来形容。

    天底下,可以说再也没有比抄家更让人欢喜的事情了,尤其是抄没前朝这些原本可望不可及的达官贵人们!

    可想而知,他正兴高采烈地干着天底下人人都喜欢的事情,突然间被叫过来,没有当场骂娘已经是给足面子了。

    想到马上可能的一场不可避免的大恶战,李自成不由得攥了攥拳头,满脸堆笑道:

    “汝侯,听说你现在籍没到手的银子,已经快到百万两了,白花花的雪花银呀,咱们这些老营苦哈哈们,谁他娘的亲眼见识过这等阵势?哈哈,你汝侯可是第一个见到!”

    话音未落,一声十分不合适宜的冷笑声划过殿堂:

    “哼,闯王,天下现在已经属于大顺军的了,他日一旦登基,疆域之内一草一木都不再是他姓而只属于一家。”

    “像这样掳掠下去,我们又与从前自比流寇有何差异?”

    “你们都不敢说,在下敢说,闯王若是不爱听甚至想治罪,今日我说完了就自去牢房领罪。”

    “闯王,赶紧停下来吧,抄没有度,当以国法行之。若再这样毫无法度毫无节制地胡乱抄家,这天下我们坐不住的啊!”

    举座四惊之下,整个大殿,顿时从刚才的喧闹热烈中变得一片死寂。

    原本挨着宋献策的几员大将,赶紧挪动身子,与他拉开了距离。

    只有李岩一人,面不改色,还在原处一动不动。

    李自成面色变了几变,强笑一声,扭头对牛金星道:

    “牛军师,本王让你抓紧弄的那个章程,可弄出来了?”

    牛金星冷冷看了一眼宋献策,捻着胡须道:

    “闯王,有这样一双鼻孔朝天的眼睛盯着,我是几个通宵都不眠不休,刚巧今早拿出了一个草案,正要报呈闯王过目定夺哩!”

    李自成脸上一喜,赶紧道:

    “如此甚好,军师辛苦了。事不宜迟,那就趁着大家伙都在,索性直接拿出来一起商议,今日就定夺下来吧。”

    牛金星点点头,慢条斯理地从怀里摸出一卷文本,得意洋洋地环视了一圈,摇头晃脑地读了起来。

    将所有章程内容,一字不落地听完,李自成看了看众人,于是将目光落在宋献策身上,又特意看了一眼在他旁边的李岩,沉吟道:

    “入城后,本王即颁布了敢有伤人及掠人财物妇女者,杀无赦的军令——”

    “现在看来,我大顺军还算执行的不错。宋军师,李将军,二位觉得牛军师这个章程如何?”

    宋献策想都没想,直接摇头道:

    “挂羊头卖狗肉,他这章程,若这样拿出去,还不如不拿出去的好!”

    牛金星一听,顿时黑脸,用心险恶地哼声道:

    “宋献策,我这章程,乃是闯王亲自定下的基调,你敢这样说,是真的以为自己脖子很硬,想做第二个强项令么?”

    他这一说,宋献策毕竟不是敢死之人,敢说是一回事,敢死又是一回事。

    想了想,宋献策只好识趣地哼一声,闭目沉默了下去。

    李自成心里也是一阵愠怒,捏着下巴想了半晌,到底还是被宋献策那句“天下已经是大顺军的”话给打动了,于是张嘴定论道:

    “牛军师、宋军师说的都有些道理,就这样定了,章程稍稍做些修改,以免逼得太紧狗急跳墙生变——”

    “皇亲国戚尤其是朱姓王公,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抄没家产,嫔妃、郡主凡是年纪合适的,全都分给威武将军以上的将领,老营出身的老人可以优先选择。”

    “文武百官,中堂十万雪花银,部院、京堂、锦衣七万或五万或三万,道科吏部五万三万,翰林三万二万一万,部属而下则各以千计白银。”

    说完,李自成有些肉痛地吧嗒吧嗒嘴巴,向自己的胞弟李自敬以及刘宗敏、李过、刘芳亮、李来亨、谷英等心腹大将,包括牛金星在内,环顾了一圈后,随即大方地扬手道:

    “当初拿下皇宫时本王有言在先,皇帝的后宫,凭啥他皇帝一人享用。所以,凡我权将军以及侯以上的大将,每人可以分到一个贵妃娘娘!”

    此言一出,整个大殿,顿时一扫刚才宋献策带来的沉闷和阴霾,一下子沸腾了起来。

    这时,站在李自成身后的张鼐,不安地瞅了一眼众人,咬咬牙,低头道:

    “闯王,唐通还在山海关急等着回信哩。”

    李自成一愣,随即沉下脸,有些恼羞成怒地瞪了一眼宋献策,嘴里暗骂了一句这个该死的宋矮子,让他突然这么搅和了一下,险些忘了大事!

    想着,他忽然站起身,抓起一个酒盏啪地一声掷于地上,碎裂的声响,让正在眉飞色舞的众将,都吓了一跳,纷纷抬头道:

    “闯王,莫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李自成哼一声,猛然抬手指着北方道:

    “那该死的吴三桂,竟然至今都躲着不见唐通。直娘贼,唐通虽是降将,可他毕竟也是与他山海关总兵相等的居庸关同级总兵,而且也是狗皇帝赐封的平西伯。”

    “这都罢了,可他现在是我的信使,他吴三桂敢这样打狗不看主人,莫非真当我不敢灭他满门吗?”

    哦,原来山海关那边的事情——

    众人不觉都松了一口气,暗道不就一个区区吴三桂嘛,用得着闯王这么大动肝火甚至大动干戈吗?

    刘宗敏抓起手中的酒盏,一口倒在喉咙里,然后起身嗡嗡道:

    “闯王,那皇宫里的美娇娘俺不要了,现在就去抄他娘的吴三桂他爹老巢。只是有一样,求闯王将他府中的陈圆圆赏赐给俺!”

第213章、宋献策的国策论

    李自成一听,顿时苦笑一声,暗地里口中一时间酸甜苦辣咸全都他娘的涌了上来。

    姥姥,老子都还想要陈圆圆,也好常常闻名天下的那秦淮八艳到底是一番什么滋味哩,没想到你也将她惦记上了。

    可惜呀可惜,别说是你刘宗敏,就算是我也只能是想想罢了。

    见李自成忽然黑下脸不说话,刘宗敏也有些不高兴了,马上也是黑脸道:

    “闯王,你现在都一个人整日价睡在了皇宫,三宫六院随便夜夜笙歌,俺就找你要一个陈圆圆而已,这都不行?”

    “好,谁让俺就只好女人这一口呢?这次大破京师首功,俺也不要了,等闯王登基大封群臣王侯将相时,你将俺这个功劳抹去,少一份分赏,只给一个陈圆圆!”

    在场的大将,有的知情,有的也像刘宗敏一样,因为当初孟远带着皇帝一家在破城而去之际,不少大将都分散在京畿重地四九之城,所以并未参与当时的围堵之战。

    孟远远走高飞后,被打得魂飞魄散而又气得吐血李自成,在牛金星的怂恿下,当即对此事进行了全面消息封锁。

    紧接着,又从皇宫重地分出张鼐和他的一支孩儿军,拿着他的手令迅速赶到吴襄提督府官邸及其私宅大院,第一时间将其保护了起来,并对擅自闯入的任何人都可以先斩后奏。

    只是令李自成万万没想到,孟远搂草打兔子一般早就先他一步,将整个吴府洗劫了一遍,还带着了包括陈圆圆在内的吴三桂亲娘和胞弟吴三镇。

    现在刘宗敏向他要陈圆圆,李自成只能是咬碎了牙自己往肚子里咽啊!

    而且,现在多路斥候、探马都有谍报源源不断送回消息,多尔衮很可能已经举全国之兵,兵分多路,从关宁一线秘密入关了。

    吴三桂现在又是这种态度,整个局势,顿时从攻入京城后的形势一片大好中变得不明朗起来。

    所以,现在吴襄提督府及其宅第被洗劫并有吴三桂最是看重的人被掳走这件事,更是万万不能走漏半点讯息,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可是,眼下又如何应付刘宗敏呢?

    且不说他是大顺军第一猛将,单是他那刚烈性子,安抚不好,可就自断左膀右臂了……

    想了许久,李自成只好求助地看了一眼牛金星。

    牛金星在大顺军中,最害怕的人就是刘宗敏。

    看到李自成求援,他揪着下巴上本来就不多了的山羊胡子,眨巴了半天眼睛,才总算挤眉弄眼地当着刘宗敏面让李自成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打马虎眼呀,这时候除了这个还能怎么做呢?

    李自成猜出了意思后,马上望着刘宗敏满脸堆笑道:

    “汝侯说笑了,区区一个陈圆圆,怎么能抹杀掉我闯营第一大将的破城首功?”

    “只是汝侯还得再忍耐一下,待我彻底拿下吴三桂后,再无任何后顾之忧,挥师北上最后再与那建奴一定乾坤,到时,吴府上下就任由汝侯自处,其他人绝不插手分润分毫可好?”

    刘宗敏素来都是勇猛过人,头脑简单,加上又是他最信任的李自成,当然也就不知是计,当即满意地咧嘴笑道:

    “果然还俺从前的闯王,眼看就要做皇帝了也还是想着自家兄弟。好,俺就耐着性子再等等便是!”

    李自成松了一口气,命中军幕僚拿出黄历和行军地图,先是眯眼看了看黄历,点了点头,于是招手让所有大将都齐聚到地图前道:

    “今日已经是四月一十三日,唐通领军八千至今仍徘徊在宁远一线,那吴三桂就是躲着不见。”

    “现下多尔衮很可能已经秘密入关,他吴三桂打的什么算盘,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所以,我意已决,须得恩威并施,非兵临城下逼其就范才行——”

    “权将军,这次还须你亲自出马,偕同你帐下幕僚,我再将宋军师配入你军中,三日后,引中吉营,前锋营,左幅营,后劲营,外带一个火炮营、辎重营和两千铁甲重骑兵,共计十万大军,兵临山海关。”

    话音未落,宋献策忽然出声道:

    “闯王,前番你已派我着手南下攻取狗皇帝在南-京的备用朝廷之事,现在我已经筹备的七七八八了,怎可又转而脱身北去?”

    “北定京畿,南取淮扬,一南一北,用南方的富庶,养北方的命脉。闯王,这可是国策,万万不可朝令夕改啊!”

    李自成看了看宋献策,皱眉道:

    “你这个宋矮子,每次一张嘴就让人心烦意乱!”

    “平定江南,是后一步的大事。北方这边,吴三桂、多尔衮我一个都还没有吃掉,怎好会师南下又让这京畿重地空虚出来?”

    “再说了,我也只是命你先行谋划,并未说就真的马上出兵啊!”

    宋献策叹口气,突然起身抱拳,推心置腹道:

    “闯王,一南一北,就好像人的一双拳头。你去宁远一线寻吴三桂、多尔衮是攻,再分出一路奇兵就是守。攻守兼备,我们才能游刃有余,立于不败之地。”

    “而且,南下的既然是一支奇兵,无须多少兵力,哪怕仅仅万人,打出闯王旗号,也能教南-京朝廷望风披靡。”

    “南方不比北地,几乎没有一支可战之兵,即便是那所谓的江北四镇,放在北方一个个也只能排在弱旅的末尾,哪里比得上这边的虎狼之师,随便就能吃掉他们!”

    见宋献策说的头头是道,李自成张口结舌,愣怔半晌,最后突然冒出一句道:

    “宋军师,你说的都在理,但既然南下同为国策,就须得慎行,更不可能以你为主先行南去打草惊蛇。”

    “所以,你还是接令吧,这次先北上平了宁远一线,回来再说江南之事!”

    话已至此,况且军中无戏言,宋献策只能嘿然点头,退到了一边,听任自己被人随意支来支去的摆布,直到李自成将出兵宁远一线的大政方针全盘谋划完毕,整整开了一天的会议,他才扭身出了大殿,头也不回地第一个走去。

    当天晚上,宋献策越想越气,辗转反侧,不由得一阵气闷,信马由缰,便出了自己的大营,不知不觉竟走到了李岩的军中。

    看到宋献策忽然星夜来访,李岩吓了一跳,赶紧迎出来向左右四顾道:

    “康年兄,你、你真不应该这时候来我的军中啊!”

    宋献策看看有些惶急的李岩,目光闪动,不由得就是仰天喟然长叹一声:

    “可叹,可悲,可怜啊,现在连神鬼都不怕的李信,都变得草木皆兵,我看这大顺的气数恐怕到不了大顺朝,也要像大明一样树倒猢狲散了!”

    说着,他忽然目光炯炯地盯着李岩,出其不意道:

    “当年我宋矮子初遇闯王,有感而发,一口便吟出了那首被他赞颂有加的诗篇——”

    “流入顺河干,陷于十八滩。若要上云天,起自雁门关。”

    “这首诗后,我又在当年向天摇卦,得出一句谶语——十八子主神器,大明必亡与十八子之手也!”

    “今日再看,李信,我宋矮子才有些幡然醒悟,那时我怕是说错了人,张冠李戴了!”

第214章、下江南,福禄宴

    十八子主神器!

    宋献策星夜而来冒出来的这番话,简直就像一道晴天霹雳,直打得李岩五内俱焚,口中发苦,不由得连连跌足哀叹道:

    “宋康年,你这是昏了头啊,要害死我们两人!”

    谁知,宋献策却早已转身而去,瞬间消失在夜幕中。

    黑暗里,只留下一串癫狂般的大笑声:

    “走了走了,李信,我要随军去山海关,你还不知要到哪里去。这一别,不知还能不能相见,哈哈哈,我宋矮子,就是过来与你话别的。”

    “我不怕,我也敢说,你我若能再见,大顺便还有救。若不能,则危矣。听墙根的,尽管传话去吧……”

    宋献策发了一通莫名其妙的牢骚,倒自己走了,留下李岩立在原地,久久望着夜色发呆。

    这时,一双温暖的小手从黑暗里伸过来,将李岩冰凉的大手抱在怀中,柔声道:

    “相公,春意料峭,乍暖还寒,还是进屋去吧。”

    李岩扭头看了看前来寻找自己的红娘子,想到自己一人也就罢了,以后万一发生不测,怎生护得住眼前这个托身与己的佳人啊!

    想到此,不由得又是喟然一叹。

    不料,今夜的红娘子也是怪了,此前一直都在劝他挂冠而去,两人携手归隐江湖,再也不问这凡间世事。

    谁知,此刻却忽然改了口吻,犹如两人初见一般,仰脸望着他道:

    “公子,不要再想了,想也没用徒增烦恼而已。总之,只要你我二人始终在一起,便什么也不怕了!”

    幽静的皇宫中,窦美仪温存地服侍完李自成,两人刚刚睡下,便有密报进来。

    李自成听完,推开窦美仪,披衣下床,转了两圈后,忽然长笑一声:

    “直娘贼,不教你去江南,你倒反过来拿李信撩拨与我?”

    沉吟半晌,他忽然推门而出,大叫道:

    “来呀,速速将李锦、李来亨给本王传入宫来!”

    很快,李锦和李来亨便联袂而至,双双来到李自成面前,有些惴惴不安地揣测着深夜被叫来,到底是福是祸。

    见李自成盯着巨大的火烛,久久不语,明显是有什么大事在心中一直迟迟不决。

    于是,素来阴险狡猾的李锦,暗自捅了捅李来亨。

    不管怎么说,连夜被传召,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但好就好在,李来亨不仅是军中一等一的大将,同时还是与李自成亲侄子李过同村同乡的玩伴,一直深受器重,据说私下里他还说多次,想要收李来亨为义子。

    就冲这层关系,他们深夜被叫来,也不会是什么祸事吧?

    “十八子主神器,你们也都姓李,这句谶语,你们怎么看?”

    半晌不发一言,一张口就是这样一句要人命的话,两人顿时大惊失色,面面相觑中,不约而同地扑身拜倒在地道:

    “闯王,此乃谶语,我等都是凡夫俗子,哪里解得其中深意,还请闯王饶过我等!”

    呵呵,李自成冷不丁又是一笑,方才回到龙椅之上,目视着二人道:

    “起来说话,我有大事教你们去做。”

    两人如释重负,慌忙爬起身。

    “狗皇帝的南-京备用朝廷,据谍报说,现在已经得到他们的皇帝殡天消息,正谋立新的国君。”

    “不过,他们有的是阉党派系,有的是清流,对于立谁为国君现在几乎吵翻了天。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联合了张慎言、吕大器等人主张立潞王朱常淓,凤阳总督马士英纠集了江北四镇的刘泽清、黄得功等人要拥戴福王朱由崧,双方谁都有可能得手。”

    “本王叫你们过来,为的就是此事。南-京朝廷不足虑,江南、江北的兵马也都没有一支可以称之为劲旅的精兵,所以本王并不担心这些。”

    “但是,他们要拥立新的国君,为大明续命,本王就不能不坐视不理,必须以闪电雷霆之势,霹雳手段让史可法、马士英这些大明余孽的想法落空。”

    “本王命你二人作为南下先锋,从右翼营抽调八千精锐,加上你二人本部大营与亲兵队,合计一万人大军,执我军中令箭,张我闯王大旗,连夜开拔,速速南去,沿途尽可能大张旗鼓,营造声势,放出风声,言必称我不日便会挥师十万大军南进!”

    “而你二人此行的任务就只此一个,千方百计给本王将他们拥立国君的筹谋给搅黄了。若有机会,直接剿杀福王朱由崧、潞王朱常淓也可!”

    南下,这可是早就在传闻中的闯王北定南进国策中的南进大计啊,这首进的头功竟然落到了他们头上?

    两人难以置信地对视一眼,急忙喜出望外地接下了军令。

    不过,李锦还是城府深一些,接了军令,马上就问出了心中的一个疑虑:

    “闯王,江南江北的确不足虑,更无一支劲旅可与我精锐抗衡。但江南江北毕竟多是千年古城古镇,兵员孱弱,城防却坚固异常。”

    “我南下大军若是单以游击四处袭扰,令其国君拥立两难兼顾,倒是可以做到。但若攻城略地,一万人的大军就有些捉襟见肘了,而且不知闯王给不给我们配一些火器?”

    李自成看了李锦一眼,不屑地大手一挥道:

    “袭扰、游击,就已经足够让江南江北羸弱之地闻风丧胆,惶惶不可终日了。”

    “所以,本王不需要你们攻城略地,给我盯着潞王、福王的踪迹,他们到哪里你们就追到哪里,只要让他们无法安定地待在一城一地,搞什么登基大典,就算你们功成!”

    李锦顿时松了一口气,嘴里便有了一丝调侃道:

    “闯王,那个被马士英选做储君的福王朱由崧,听着怎么如此耳熟呀?”

    一直在旁边插不上嘴的李来亨,这时终于找到机会,在一边忽然笑出声来,故意吧嗒着嘴巴露出意犹未尽的样子道:

    “李叔真是贵人多忘事呀,那一年闯王领着我们攻克洛阳,将那福王朱常洵瓮中捉鳖。”

    “由于洛阳城实在太过坚固,将士死伤太多,加上那福王朱常洵又长得肥头大耳,不知吃了多少民脂民膏才长成肥猪一样。”

    “闯王于是一怒之下,正好看到他后花园里竟然还养着不少梅花鹿,便将他一锅煮了,做成一席福禄宴大宴众将。也正是在那场福禄宴上,闯王被将士们再次拥戴为奉天倡义文武大元帅。”

    李锦一听,险些一口呕出来,慌忙掩饰道:

    “噢,原来一个老福王,一个是新福王。”

    “哈哈哈,老福王被做成了福禄宴,新福王却成了漏网之鱼逃到了江南。说不得,将来哪一天捉住他,怕也免不了是一锅又肥又鲜的鱼汤啊!”

第215章、监国

    当年跟着他的老爹朱常洵,靠着几个忠心耿耿的侍卫从洛阳城垂下的一根绳索之下,天出生天的朱由崧,先是在京城里混吃混喝待了一阵后,总算等到了皇帝崇祯的一丝恻隐之心,不仅将一条玉带命人从皇宫里送给了他,而且还让他世袭了新的福王,并将怀庆给他做了新的封地。

    谁能想到,他这好日子没过几年,祸事竟然又是从天而降——煌煌大明巍巍帝都,居然在一夜之间,被那杀父大仇的闯贼也给攻下了。

    最让他不可接受的,对他护佑有加的皇帝,也上吊自杀。曾经偌大强盛的皇族瞬间崩塌,曾经一个个熟悉鲜活的亲人都以这种让人无法接受的方式远离,朱由崧现在几乎夜夜难以入眠,即使在白昼时分,身边也必须要有七八上十个贴身侍卫在侧,否则他就会坐立不安,浑身发抖,不得安宁。

    可是天下的事情,从来就是这样鬼使神差,神秘莫测。

    就在京城那边,不断有一条条噩耗传来,而且占了京师的闯贼已经开始重新集结,不日又要转头来攻江南的消息,也一时间甚嚣尘上。

    突然有一天,他的这座从前根本无人问津的所谓福王府,莫名其妙的开始变得车水马龙,门庭若市。

    而上门来的人更是了得,一个比一个在这江南江北位高权重,有的甚至手握重兵,身居要隘,随便一个动作,就可能足以直接改变整个江南现在的局势。

    可恼的是,他这个福王却是从北方来到江南的外来户,以前的老福王府早就树倒猢狲散,哪里还有自己人和贴心人为自己操劳的?

    可以说,别管在江南江北,即便他是一个所谓的堂堂福王,在别人眼里,他也还是一个潦倒的破落外来户!

    一时间,除了满府新招的杂役、家丁还有不知根底的侍卫们,朱由崧感觉自己完全就是一个孤家寡人,面对这忽然间的鸿运当头,连一个可以说真心话的人和谋划之人都没有,不知如何是好了。

    不过,这一天,朱由崧的府中,终于来了一个手握要职而且与他也算是老相识的人——现在的南-京守备大太监韩赞周。

    说与韩赞周相熟,其实也就是朱由崧在洛阳城破后,老福王朱常洵在一家人悬索出城后,命所有人都分开逃亡,朱由崧才侥幸逃脱李自成的搜捕,最后流落京城。

    在崇祯皇帝动了恻隐之心后,重新让他世袭福王并给了他新的封地怀庆,然后送了他一条宫中玉带让他走人。

    送玉带之人,便是当时宫中的第三大红人,司礼监大太监并兼任北-京-京营副提督巡防京师防务的内宫大员,眼前又亲自主动来相见的这个韩赞周。

    因为有了这些交集,两人甫一相见,不免都有些唏嘘,瞬间便红了眼圈,想到自己共同的皇帝如今已经魂归煤山,竟执手同哭。

    良久,两人才在王府小太监、小宫女劝慰下分开,然后分宾主坐下。

    刚一坐下,韩赞周便换了表情,双手扶膝,正襟危坐道:

    “福王,局势当紧,什么礼数也就顾不上了,咱家从小就跟着皇上直到现在,对大明忠心耿耿,就直接开口说了吧——”

    “如今天子殉国,北方已经完全糜烂,所幸还有咱们这南-京备用朝廷一直都在正常运转当中。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福王乃先帝神宗亲孙,当速速挺身而出有所作为啊!”

    朱由崧吓了一跳,本能地看了看四周,有些畏手畏脚道:

    “韩公公,本王、本王在南边就是一个外来户,能有什么作为?唉,一举一动在别人眼里,都是错啊!”

    韩赞周有些失望,也不知是不是这些日子已经搅得他心神憔悴,竟一拍座椅起身道:

    “福王没听清么,你是先帝神宗亲孙,当今天子魂归煤山,你当监国!”

    监国?

    朱由崧这次反而更加慌了,一缩脖子,蜷缩在椅子里,一脸恐慌道:

    “韩公公慎言,本王、本王胆小,现下已然家破人亡了,不想、不想再多生事端。”

    韩赞周摇摇头,有些恨铁不成钢道:

    “福王勿忧,请福王监国,并非是咱家一人之意,更不是权宜之计。”

    朱由崧眨了眨眼睛,这才明显松了一口气,看着韩赞周道:

    “韩公公,南-京乃是备用朝廷,文武百官、各司衙门包括各部阁僚全都照搬京师设置,而且王公也非本王一家。”

    “那、那潞王朱常淓同样也在江南之地,你们要本王出面,怕是他第一个就不会答应。况且这监国之位,岂非儿戏,哪能你我在这里嘴上说说就成的?”

    见朱由崧松了口,明显也不是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一点野心也没有,韩赞周终于笑了一下,扭头看向府外道:

    “潞王么,他只是先帝神宗的侄子,而你却是亲孙,怎么排怕也轮不到他出来监国!”

    “福王只管放心,只要你肯挺身监国,其他一应之事,全都无须福王操心。具体事宜,手握天子钦赐尚方宝剑督军江南的大太监,江南江北兵马监军的卢九德大公公,马上就会赶来福王府上,待他到了,一切你都自会清楚了!”

    叫韩赞周这么一说,朱由崧心里隐藏着的那点野火,终于腾地一声被点燃,脸上一下子变得火热起来。

    不过,当他从座椅上爬起来,激动地转了两圈后,马上又担心地摇头道:

    “韩公公,单是我们这些人怕是还不够吧?”

    “江南江北兵马,以凤阳总督兵马为首,江北四镇为重,他们中若是有一个人反对甚至不动,此事就万难行动。”

    “而且还有一人更为关键,南-京备用朝廷所有兵马皆受他节制,并且同样奉旨参赞江南江北所有军务,更一手把持六阁机密政事,文武全在他掌控之下。”

    “本王监国,他、他也点头了么?”

    直到这时,韩赞周的脸色,终于微不可察地变了变,不过马上就不屑地挥袖道:

    “区区一个史可法,不足为虑。”

    “表面上,他的确以兵部尚书之职,行阁僚之实在全面掌控南-京文武之事。但他虽然位高权重,可手中无一支真正属于他的可用之兵。若真乱起来,就凭他兵部那两千人本部军马,连南-京-城都出不了。”

    “此事即便他史可法不点头,甚至要从中作梗,但只要凤阳那边马士英点头,再加上江北四镇,王爷监国之事,几乎就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卢公公之所以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为的就是要赶在史可法动脑筋之前抢先一步下手,王爷你只管跟着配合便是……”

第216章、伯温后人刘孔昭

    卢九德毕竟是崇祯皇帝作为心腹大太监放到南-京备用朝廷,用以督察江南江北诸军的监军,虽然无数消息都已确认了天子殉国,而且史可法已经正在大张旗鼓地一面准备北伐,一面痛哭流涕地筹备发丧。但对于监国人选如此重大国事,他还是准备最后一次去跟一直与他意见相左的史可法论争一番。

    只是没谈两句,两人就毫无悬念地再次谈崩了。

    从兵部衙门里一出来,卢九德看到史可法还是像迎接他时一样将自己又亲自送出门,他十分不甘心地转过身,直接揪着史可法的袍袖,又努力了一句道:

    “史阁部,张慎言、吕大器他们那些人说的那番话,毕竟也只是一面之词,福王就算有他们罗织的荒**烂、好酒好色以及不读圣书这些罪名,可他毕竟是天子的堂弟,先帝神宗的亲孙,论国事朝纲、人伦纲常,监国的人也得是他啊!”

    “而且你别忘了,国本之争时,立长不立幼,立嫡不立庶,当时你也是举手画押了的。”

    史可法叹口气,因为熬夜两眼通红道:

    “卢公公,无需多言,吾意已决。况且,此一时彼一时,我这也是对事不对人,一切只以国事为要旨,大义面前其他皆是私德,我们都不要再无谓地争下去了!”

    你这个宪之啊,可真是固执到家了——

    无计可施的卢九德,恨恨地瞅着袖手而立的史可法,怔忡半晌,只好悻悻地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丢下了两个字:

    “告辞!”

    卢九德一走,生怕史可法被卢九德拐走而跟着出来的姜曰广,盯着他打马而去的急匆匆背影,忽然出声道:

    “宪之兄,他为何如此一意孤行,潞王素有贤名且又聪慧过人,饱读诗书,与福王整日荒淫无度、不思进取,不知好过多少,他们、他们都是昏头了么,长着一双眼睛不会看人?”

    史可法沉默半晌,转身道:

    “卢公公他也是对事不对人,只是意见相左而已。如今国难当头,咱们还是尽量不要内讧自耗为好!”

    姜曰广哼一声,忽然不悦道:

    “宪之兄还在为他讲话,我敢断定,他卢九德转个身,下一站必定是去那福王府上!”

    史可法怔了怔,随即摸出袖子里的马士英昨日才送过来的亲笔书信,一脸笃定道:

    “无妨,他即便真去了福王那里,只要凤阳那边不动,我这边又咬着不松口,便无人能做得了手脚。”

    谁知,姜曰广低头看了一遍马士英的书信,反倒勃然大怒了起来:

    “宪之兄,这封信你怕是看错了吧?这马士英通篇都在与你讲什么三纲五常,哪个字说他与我们站在一起推举潞王监国了?”

    史可法摇摇头,淡定地横了一眼面红耳赤的姜曰广道:

    “马士英给我大讲道理,又不断书信往来,说明什么?他若是一声不响,私底下什么都做了,那才是我们要担心的啊!”

    姜曰广看着书生气十足的史可法,忽然有些失语。

    半晌,他将马士英信笺还给了史可法,忽然拱手道:

    “道邻,这一次怕是你要走眼了。此事非同小可,我与你已经讲不清楚。你继续做你的清秋大梦,我这就去找吕大器、张慎言他们说道说道去!”

    姜曰广头也不回地走了,那边卢九德也气冲冲地赶到了福王府中。

    一看卢九德果然如韩赞周说的那样,风尘仆仆地果真就出现在自己面前,朱由崧连忙喜出望外地亲自迎了出去,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样子道:

    “卢公公军务繁忙,没想到还拨冗到小王这府上来,快请快请,我这里正好还有几坛好酒——”

    谁知,话说到一半,就被卢九德冷冷地打断了。

    “福王居然还有闲心饮酒取乐,莫非韩公公没有将话说清楚么,这都什么时候了,火烧眉毛,刀光剑影,福王是准备拿美酒和女人去应战吗?”

    朱由崧素闻卢九德阴狠,古板,而且十分不近人情,只是没想到他一上来就如此不留情面,当即表情一滞,愣在原地。

    韩赞周见状,暗自摇摇头,探出手将他劈手抓起,脚下带风地便向府外走去。

    “福王要想监国,就不要愣着了。赶紧的,卢公公既然已经赶过来,那便是什么事都已决断,过来就是要果断行动的,走走走,速速跟我们一起去见诚意伯刘孔昭!”

    诚意伯,刘孔昭,掌管着金陵水师的那个提督刘孔昭?

    朱由崧脑子倒也不笨,怔了怔,便立刻脑子转过了弯来,慌忙连连点头,跟着韩赞周跌跌撞撞地来到府外。

    一辆破旧不堪的驴车,十分寒碜地远远停在墙根之下。

    卢九德冷冷地扫了一眼蜂拥而出的福王府侍卫,哼声道:

    “福王,咱们虽然为的是光明正大的国事,但眼下毕竟局势混乱,人心浮动叵测,在王爷监国之前一切还是要小心为妙。”

    “所以,王爷不仅不能前呼后拥,带这么多护卫,而且还得轻车简从,屈尊坐一下驴车以掩人耳目——”

    说着,卢九德毫不客气地指了指远处墙角下的破旧驴车。

    一丝恐惧油然而生,但一想到“监国”这样的大位似乎伸手可及,朱由崧于是颔首道:

    “事急从权,本王、本王倒也晓得。只是、只是真的一个侍卫都不带么?”

    卢九德在朱由崧脸上看了看,随即凝眸在他的侍卫中道:

    “那驴车小是小点儿,但挤一挤也能坐三四个人进去。福王可以挑两三个身手好的侍卫,只是一路万勿泄露行踪!”

    很快,一行人藏头藏尾,相互间拉开了数百米距离,一路且行且走,鬼鬼祟祟地到了水师提督府驻地外的一处废弃民用码头。

    刘孔昭也是一身便装,早已等候在那里。

    见朱由崧下了驴车,在三两个侍卫扶持下走来,刘孔昭也没有过多寒暄,左顾右盼四处瞅了瞅,只是潦草地拱了拱手,便心照不宣地指了指江上一艘靠泊在岸边的大船,转身自顾自地上船去了。

    一路尾随在朱由崧后面的韩赞周,这时紧走两步,与他擦身而过道:

    “福王,就别东张西望的愣着了,赶紧上船吧!”

    说着,他也径直钻入船舱去了。

第217章、狠人高杰

    高杰荒淫无度,十分喜欢女色,但其天赋异禀,勇武过人,而且相貌堂堂,跟着李自成时便是闯军中仅次于刘宗敏的一员虎将。

    后来因为与李自成的老婆邢氏对上了眼勾搭成奸,私底下相好了一段时间,两人都感觉害怕,于是私奔降了洪承畴。

    洪承畴却对他这样的人十分反感,对不守妇道的邢氏更是厌恶,在试用了他二人几次后,虽然对他的武艺很是赏识,而且用兵也不错,只是先入为主,控制不了自己对这一对奸-夫-***的内心抗拒,正好贺人龙那里正与李自成打得难分难解,于是顺水推舟就将高杰给了贺人龙。

    贺人龙也是十分阴险,一看降将竟然是从前的死对头,而且还是闯贼帐下的悍将,当即便像洪承畴一样如法炮制将他用心险恶地派到了手下游击孙守法部下。

    孙守法当时正抵在最前面,与李自成每日都在犬牙交错地厮杀。

    高杰的加入,一下子打乱了李自成的阵脚。加上他又十分熟悉闯军的战法,就连李自成每次的排兵布阵,他也能猜出七八分。不知不觉,他就在明军中打出了名声,从以前的一名流贼悍将一下子成了官军的一员猛将。

    随着高杰斩杀越来越多的过去曾与他并肩作战的闯军,他的官也逐渐坐到了总兵这样可以镇守一方的要位上。

    但是天不遂人愿,与他一同升为总兵的白广恩,经历与高杰十分相似,也是从贼寇那边投降过来,而且跟从的人是凶名赫赫的浑天猴,加上本身也是武艺高强,两虎相遇,又同在新的上司孙传庭帐下作为两支重兵剿匪,谁也不服谁。

    结果,潼山一战,最后还是高杰更狠一些,孙传庭战死,白广恩降贼,高杰却成功脱逃,并以战功莫名其妙地被皇帝崇祯派到了江南一带驻防。

    像这样一个骄横**,而且又是在树倒猢狲散的当下,对朱由崧这样一个落魄王爷,原本是绝不会多看一眼的。

    但现在却不同了,在朱由崧的左右,一个是总领江南、江北所有军马的监军,赫赫有名的大太监卢九德。一个是原来的京师京营副提督,现在的南-京守备大太监韩赞周。这两人,随便拎出一位都是跺跺脚,整个江南江北都会抖三抖的人物。

    狠人,有时还狠在比别人都见风使舵得更快一些。

    这也是高杰在收到卢九德的亲笔书信,以及随后送来的大笔钱粮和秦淮河上两个美娇娘后,毫不犹豫便答应了他的缘故。

    所以,尽管他第一眼就没有看上朱由崧,可想想自己这些年,除了李自成,洪承畴、吴三桂之外,能入他眼的人又有多少呢?想到此,高杰在“此人根本没有一丝明主气象”的沮丧中,还是满脸堆笑地上了刘孔昭的大船,在一番各怀鬼胎的相见下,完成了属于高杰的攻守同盟。

    紧接着,大船便又继续顺流而下,在卢九德、韩赞周两大太监的威逼利诱中,相继拿下了刘泽清、黄得功,顺利收获了至关重要的江北四镇中的三个总兵“定策拥立”的投名状。

    而刘孔昭、黄得功、高杰和刘泽清,同样也是收获满满,一旦朱由崧监国成功,将来登基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他们便是“从龙之功”。

    黄得功与高杰,因为此前在秦巴山脉不知交手过多少次,双方死伤太重,而且很多都是跟随他们的生死弟兄,所以两人从那时就结下了死仇,一直都将对方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一有机会就置对方于死地。

    而刘泽清又与江北四镇中的刘良佐相熟,出于互为倚仗的需要,特别是制衡黄得功这样一位曾经在京营时就打出了名声的名将,加上后来又多出一个桀骜不驯的悍将高杰。

    所以,因为距离最远而最后一个才收到消息的刘良佐,还在犹豫不决时,两人就私下见过多次面,密谋了很久,才最后一个应承了卢九德。

    就这样,靠着刘孔昭江南水师的一艘大船,卢九德不显山不露水地就将这样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给做成了。

    只是,事情虽然做的出奇顺利,但一圈跑下来,也是到了十天半月之后了。天下本来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加上又是这么长的时间,而且江北四镇在名义上又统归凤阳总督节制,尽管卢九德也同样是同级的监军,但一个是军事主官,一个是监军,就相当于后世一支军队里,一个是连长,一个是指导员。

    现在,手底下的兵绕开连长,直接跟指导员达成了某种交易,你说那个当连长的会一点消息都不知道吗?

    所以,当远在南-京-城里的史可法还蒙在鼓里的时候,马士英就收到了陆续从江北四镇中秘密放出的飞鸽传书。

    刚开始,像史可法一样笃定的马士英并没有太在意。

    因为,在卢九德行动之前,同样也是这样三番五次来找过他商谈推举谁来监国之事。

    谁来监国,老实说,马士英自己都还没有一个定数,所以一直都在潞王朱常淓、福王朱由崧两人之间摇摆。甚至,一度还想到了远在福-州的唐王朱聿键,镇守肇庆的桂王朱由榔身上。

    谁知,随着飞鸽传书像八百里加急一般雪片飞来,马士英终于坐不住了,勃然大怒在他的总督府将高杰、黄得功等江北四镇骂了一通后,便赶紧点起一千亲军,火速向南-京-城赶去。

    不过,还未进城,飞鸽传书就传来了卢九德已经将江北四镇四大总兵全部都说动,而且各镇现在都已开始点兵的消息,让马士英顿时感受到了一丝凉意,眼见木已成舟,现在自己就算与史可法联手也是回天乏术。

    于是,本来就是老奸巨猾的马士英,这是那里还顾得上什么同为东林清流之谊,当即连城门都不敢进去了,直接掉头北上,说什么也要赶在福王朱由崧被卢九德、韩赞周和刘孔昭、黄得功等人拥立上“监国”之位前,将自己也塞进这艘未来很可能就是“从龙之功”的大船上。

    只是天算不如人算,马士英、卢九德以及刘孔昭甚至史可法都没有想到,在整个北方战局都还没有尘埃落定之际,几乎都还没有染指过江南的李自成,这时竟出人意料地派出了一支万人大军,由其麾下的悍将李来亨、李锦统率,大张旗鼓地杀了过来……

第218章、张二娃和他的游骑

    见到千辛万苦找过来的这一队唐通侦骑,尤其是在听说他们是从山海关以西的燕山余脉一路寻踪过来,总算是靠着手中联络图按图索骥而来,田见秀当时就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脱口道:

    “燕山余脉,你们是从燕山余脉过来的?”

    带着这支不足百人侦骑的,是唐通手下的一个能征善战的副千户张二娃,从前就是一个见多识广的夜不收,当时就敏锐地觉察到田见秀这副口吻,明显有些过于异常了。

    不过,他想来想去,还是会错了意,以为蛰伏在山海关以北的田见秀,蛰伏太久所以为唐通以八千之军,竟然来来回回在宁远一线走了这么多趟,最后还能深入到燕山余脉一侧,估计是实感震惊才至此这么反应强烈,所以当即也是很自傲地一笑道:

    “泽侯是第一个潜伏到宁远一线的大将,果然深知这其中的厉害和艰辛。不瞒泽侯说,我家将军忍着性子任由吴三桂调来调去,表面是在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其实他自己反而因此被我们黏住不得脱手,却一点也不知自知。”

    “呵呵,枉他还是所谓的关宁名将。所以我家将军派属下前来,就是一方面告知泽侯我部现在的处境和位置,另一方面也求泽侯支援一些粮草,好让我家将军继续与那吴三桂耗着,便于闯王调兵遣将,待京畿重地谋划妥当,合兵一处,便可彻底拿下吴三桂和山海关重镇了!”

    谁知,刚刚还显得有些激动的田见秀,这时却莫名其妙的冷下了脸来,连连冷笑道:

    “粮草,他娘的老子有多长时间都没有见到一粒米一棵草了,他唐通出京城时难道就不知道吗?”

    “直娘贼,老子看见你们算是白高兴一场了,以为闯王那边顺带着让唐通给老子送些粮草过来,谁知竟然是反过来找老子要,呵呵,你们狗日的吃错药了吧!”

    一见田见秀突然暴怒,张二娃顿时一惊,再也没有了初来时的那副傲气,慌忙陪上笑脸道:

    “泽侯息怒,咱们义军现在可不比从前了,打下京城,每日都有白花花的纹银流水般进账,听说权将军那里到处在找房子将那些银子入库,军饷充足,不可能还会缺粮啊?”

    田见秀一旁的牙将,忽然出声骂道:

    “瞎了你的狗眼,亏你还是一路寻过来的,沿途的村村寨寨,你可搜到一粒粮食没有?”

    “娘的,关内歉收,又是青黄不接之际,加上数十万大军刚刚大战,同时聚集一地,有钱也买不到粮食,就更别说这关外了!”

    张二娃一听也是,忽然不敢说话了,低头沉思起来。

    田见秀这时阴测测地一笑,挥手赶人道:

    “滚吧,你的话已经带到,老子知道怎么回事了。”

    “不过他唐通出来一趟,竟然连一粒米都不给老子带过来,反而还找老子索要。说不得,你这百人战马,全都得给老子留下来当做补偿!”

    啊,张二娃险些软倒在地,大惊失色道:

    “万万使不得呀,泽侯,且不说泽侯蛰伏之地距离燕山余脉两三百里地之遥。卑职这百多人失去了坐骑,无异于就是别人嘴里的一块肉,随时都会被吃掉。”

    “而且,就算能走回去,在这关外之地,也不知走到何时才能重回大军中了!”

    谁知,田见秀根本不听他说,直接起身走了。

    他这一走,账外顿时涌出无数无数刀兵,将张二娃围了,来到他的百多人侦骑歇脚处,抢了战马,然后将他们赶出营外。

    失去了战马,一百多人顿时傻眼,面面相觑,望着欲哭无泪的张二娃。

    “大人,咱们还上路吗?”

    “好几百里地哩,大人,没有战马咱们出去就是死路一条啊!”

    张二娃愣怔半晌,忽然血性上头,一咬牙道:

    “直娘贼,咱们就不走了,就待在他这营外,看他还真能将我等射杀了不成!”

    第二天,负责大营四周巡视的游哨和侦骑发现张二娃他们竟然没走,急忙上报到了中军帐里。

    田见秀闻报,沉吟了一番,随即冷笑道:

    “他娘的,居然跟老子玩这一套把戏?”

    “传令下去,三日后,他们若是还赖着不走,直接派弓箭手上去,每隔一息射一阵,每阵间隔一百米,老子还真不信有不要命的人!”

    说完,他忽然一脸鄙视地又道:

    “他唐通是怎么带的兵,奶奶的,没有了战马,一路上那么多村村寨寨,不会去抢啊!”

    “老子不信,这关外之地,抢不到马,别的牲口也抢不到吗?”

    三天后,面对躲无可躲的万箭齐发,张二娃只好带着他饿得已经踉踉跄跄的百多名残兵,落荒而去。

    这一日,他们终于看到了一座破落的山村。

    观察了一番后,当张二娃带着百多人扑进去后,才发现整个村子,早就空无一人。翻遍了每间屋子,别说一粒粮食,就连一只老鼠都没有找到。

    一群人大眼瞪小眼,只好灌了一肚子井水,继续上路。

    又走了两天,他们省吃俭用的行军干粮,终于消耗殆尽。沿途的村寨,倒是又遇见几处,但无一例外的,都是举村空无一人。

    不过奇怪的是,村子并不像是大军过后被全村洗劫了那样,虽然也有血腥和被劫掠过的痕迹,但绝不是那种被屠杀赶紧才致使空无一人的景象。

    只是,一个村子是这样,十个村子,几十个村子都是这样,可就令人生疑了。

    张二娃等人一合计,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这些村寨的百姓,不是被灭户了,而是十之八-九家家户户都一起逃荒去了。

    只是在这关外不毛之地逃荒,哪里又能找得到粮食吃呢?

    这百多人,大多数都是老道的夜不收和探马,此刻也都全糊涂了。

    无奈之下,张二娃还是得硬着头皮硬撑下去,一面沿途还是照例派出前哨保证自己安全,一面分出人手走一路挖一路草根树块,算是没有彻底饿死自己,坚持着沿原路苟延残喘地继续走着。

    直到有一天,终于看见了一群衣衫褴褛的人,远远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

    与此同时,他们也发现,经过艰难的跋涉,他们不仅走出了田见秀蛰伏的万千大山中,而且还回到了他们进山时沿路走来的那条小河床。

    小河床虽然河里没有多少水,几乎接近于干涸,但始终还是有那么一条涓涓细流一直从燕山余脉那边流出,直到这两三百里之外接近于海边的一处山峦之间断流。

    但张二娃知道,就靠着这条河床的涓涓细流,他们既然能够从燕山余脉那边一路走过来,也一样能在沿着河床一路走回去。

    有水就有一切,甚至也许还能从那涓涓细流中继续摸到一些小鱼小虾。而且沿着这半干涸的河床两岸,树根、草茎比任何地方都要长得旺盛,所以说,看见这条河床他们应该算是活过来了。

第219章、鞑子巴不脱

    宋黑子是走在第一个的前哨,七八个前哨也数他胆子最大,心最细,所以每次都被张二娃指定为打头的探子。

    所以,他也是第一个重新看见久违了的河床,第一个高兴地跳起来的人。

    但是高兴了没一会儿,作为常年的夜不收,他就忽然有了一种莫名的恐惧感,立在原地,动也不敢动一下,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开始捕捉四周让自己莫名心悸的东西。

    紧接着,在他后面按例拉开百米的第二个前哨,一路摸了过来,一看见河床,便扑通一声坐倒在地,喜极而泣道:

    “河,终于看到咱们一路走过来的河,呜呜呜,这下子,咱们不用死了!”

    话音未落,第三个前哨也一头撞了过来,支棱着一双吃惊的眼睛,足足看了半晌,忽然抓了抓脑袋,有些迷惑道:

    “哥哥儿们,你们看到没有,咱们没有走错路吧?”

    “我、我怎么记得,咱们一路从燕山余脉沿着河走过来的那条河床,似乎不是这条河!”

    正说着,第四个前哨也走了过来,盯着眼前的河床,也是困惑不已道:

    “咦,这条河怎么突然发大水了似的?原来就河床中间那一溜溜比尿尿还要细细的水流,怎么现在这么多水了呢?”

    话音未落,宋黑子忽然扭过头来,压着嗓子怒骂了一声:

    “干你娘的,你们几个都给老子闭嘴,没看见老子都吓成这样了吗?”

    “快快快,你们也赶紧听听,这四周怎么会有隐隐的打雷声?而且,好像还有千军万马,直往这边冲过来似的呢?”

    叫他这么一嘴,几个人脸色顿时变了变,有的东张西望,有的赶紧趴在地上谛听起来,还有一个人,干脆直接爬到一棵树上,探头张望起来。

    正在这时,张二娃领着大队人马踉跄过来,还未站稳脚跟,他脸色就变了,忽然声嘶力竭地大喊一声:

    “哎呀他娘的,这乍暖还寒的春头哪里来的大水啊?”

    “快快快,上树,上树,找最大最高的大树,赶紧爬上去。日他娘的,晚一刻谁都别想活命!”

    话音未落,百多人就感觉自己眼前突然莫名一亮,紧接着,脚下就像地震一般,忽然地动山摇,轰轰隆隆巨响声中,一排亮闪闪的浪头,便排山倒海地奔涌而来,瞬间便将这一条宽达数十米的半干涸河床填满。

    紧接着,第二个小山一般的浪头推动者前浪,呼啸着便划过了张二娃他们这百多人的脚下,裹挟着无数的泥沙、浮尘以及说不清是什么的漂浮物,一路向前,所向披靡,眨眼间便淹没了他们刚刚走过来的地界。

    “啊呀娘也,若不是副千户大人见机得早,咱们现在全都变成了这大水里的死鬼了!”

    一百多双眼睛,紧紧盯在脚下,望着一浪接一浪咆哮着的突然莫名暴涨起来的大水,一个个面色苍白,浑身发软,口中惊呼声不断。

    “快看,快看,那大水里的人,是不是咱们刚才远远看见的那些逃荒的百姓?”

    “可不就是他们吗?老天爷,这看上去明显都是拖家带口的,老的少的,全都他娘的给裹挟到了大水去!”

    渐渐的,没有一个人再说话了。

    因为他们发现,随着越来越多的大浪奔涌而过,暴涨的河床已经开始越过自然形成的河堤,正一点点漫过堤岸,大有一泻千里水漫大地之象。

    若是这般涨下去,这沿岸的所有村村寨寨,怕是都得完蛋了。

    更让人说不出话来的是,咆哮的河水中,还有不少男娃女娃,一个个在浪花中翻滚,转瞬又被吞没……

    突然,宋黑子咬牙道:

    “副千户大人,这大水这般涨下去,会不会顺着咱们走过的路一路冲下去,一直冲到那该死的田见秀藏军处?”

    其他人一听,顿时齐声喊了出来:

    “肯定会,直娘贼,这大水涨得好,一路淹过去,最好将他们狼心狗肺的全都他娘的淹死!”

    张二娃目光闪动,忽然叹口气道:

    “省省力气吧,弟兄们,水都淹到咱们自家脚下了,再这么涨下去,淹过大树,咱们一样还得是个死!”

    正说着,最前面的那棵树上的宋黑子,忽然抬手喊了起来:

    “副千户大人,快看,大水里好像除了冲走的百姓之外,又多了别的什么人!”

    众人闻声望过去,忽然解气地跟着大喊起来:

    “是建奴,是建奴,哈哈哈,是长着老鼠辫子的建奴!”

    “日他娘的,他鞑子不是天下无敌吗?在这大水里,怎么不继续耀武扬威了……”

    说来也巧,身为贵不可言的努尔哈赤之孙、广略贝勒爱新觉罗?褚英的第三个儿子的尼堪,因为是皇族中的第三代,在前两代还在年富力强顶在前面攻城略地之时,很多军国大事基本上是轮不到他们的。

    但这一次几乎是举全国之兵入关中原,所以,爱新觉罗氏全部的第三代王公贵族、皇子贝勒,俱皆倾巢而出。

    于是,尼堪在他固山贝子的位子上,终于可以随军出征了。

    不过多尔衮对这些三代皇族,似乎并没有马上放开手任用。刚一入关,便毫不犹豫地让他们全部停了下来,然后沿着关宁一线大明与满清边境划出了一块块防线,让尼堪这些皇三代引军驻扎了下来。

    不得不说,作为建奴屈指可数的军事家、战略家的多尔衮,他这一步棋,的确是值得称道的。

    在十万大军倾巢而出一路推进中,关宁这一带的边境线,就已经变得形同鸡肋,弃之可惜食之无味了。

    说弃之可惜,是因为关宁一线,毕竟还有一座硕果仅存的山海关,作为摇摇欲坠的大明当前形式上的一座孤城,还扼守在这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要隘上。

    说食之无味,是因为在十万大军入关的铁骑之下,整个关宁一线几乎已经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了,布防不布防,可以说已经是可有可无了。

    但正因如此,才正好是一个既能顺势锻炼一下皇族三代子弟,又能让他们不至于置于死地之境。

    如此安排,可谓是一举两得,又万全之策。

    而尼堪倒也不负众望,虽然自己的亲军不过八百,加上多尔衮分给他的驻扎之军两千人,加起来也不到三千之兵,但他还是有模有样地照着他们的父辈行军之策,扎下营后,便立刻放出了数支侦骑,沿着指定给他的防地一路探查了下去。

    巴不脱就是这数支侦骑中的一个小头目,引着他的一个百人侦骑,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条河床,准备短暂休整一下,吃点干粮,顺便再让战马饮点水喝。

    紧接着,一个头浪猝不及防地打过来,瞬息间便将他们连人带马全都裹挟到了湍急的大水中。

    不过他们实在命大,因为马背上常年都带着装水的皮囊,而且正好都处于空置状态之下。百多人散落在河床上,吃着干粮,大水冲来,手中的皮囊,竟一下子成了他们的救命之物……

第220章、不问大和尚

    刘台山因为冬春之交筹粮事宜,在吴三桂的严令下,山海关所辖附近几个县城大小县丞、富绅以及各大庄户,都被摊派到了比以往年份更重的缴粮数。

    因此,刘校坚被几个家丁和亲兵从北城门楼子抬下来,哭着嚎着回到府中,刘台山根本就不在府上,而是正在下面县里的自家田庄和各个佃户之间,到处核查和搜集多余的粮草。

    但是,这几年几乎年年歉收,加上京畿重地又是北方建奴重点劫掠之地,尤其是去岁与今年之交,李自成在此来回几场大战,早就将附近方圆千里之地糟蹋得不成样子,田里无苗,家里无粮,家家户户都在度饥荒。

    别说普通农户,现在就算地主家里也是没有余粮了啊!

    焦头烂额的刘台山,在外面足足转了小半月,也才筹措到两三千斤陈年稻黍,而且大半都是准备用来做种子的。但现在很多佃户都因兵灾和粮荒逃走,田地都撂荒了,索性一咬牙拿回来当饭吃算了。

    但即便是这两三千斤粮食,搁在往年最多六七辆大车一次性就驮回来了。但今年,这兵荒马乱的,就算是百多斤粮食,刘台山也不敢这样弄回来啊。

    于是,他藏好了粮食,又折回身,准备让刘校坚从他手下调些兵士去将这点可怜的粮食护送回来。

    谁知道,刚一进门,就听到了刘校坚被打昏直到现在都还没有醒过来的噩耗。

    这个可怜的豪绅,看了一眼儿子,脚不沾地,赶紧又转身出门,连夜将城外怀恩寺与他相交了几十年的不问老和尚请到了家里。

    在不问大和尚的一番救治下,刘校坚终于睁开了眼睛。

    而这时,家丁和几名亲兵,也将当时的情状,当着不问大和尚的面,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听完,刘台山闭目无语,良久,方才长叹一声,睁眼看向床榻上的刘校坚道:

    “不长脑子的竖子,也幸亏你头上还顶着一个刘姓嫡子的帽子,不然的话,就凭吴三辅他同样不长脑子的混账样儿,你脑袋掉了都不知道怎么掉的!”

    刘校坚两眼一红,忽然闭目道:

    “不孝子给我刘家丢脸了,待儿伤好,我、我自会——”

    说到一半,刘台山就一巴掌拍了过去,怒喝道:

    “刚刚说你不长脑子,你还真就不长脑子,还在这儿信口胡说八道?给我闭嘴,此事休得再提!”

    刘校坚一听,顿时双目圆睁,挣扎着就要起身道:

    “父亲大人,你、你这是什么话,如此奇耻大辱,难道就让儿子这样打碎了牙齿自己往肚子咽?”

    话音未落,一旁的不问和尚忽然慈眉善目地看了他一眼,双手合十道: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世间一切都有因果,岂有不问之理。刘小施主,可知尊父台山施主,这些日子在外奔波所为何事?”

    刘校坚楞了一下,摸了摸疼痛欲裂的脑袋莫名其妙道:

    “征粮、收粮呀,大和尚,这、这与我和那吴三辅的大仇又有何关系?”

    不问和尚微微一笑,稽首道:

    “善哉善哉,小施主好生养伤,大和尚就此告辞了。”

    刘台山一看,连忙跟着起身道:

    “大和尚,又让你出手,还辛苦跑了这一趟,我送你。”

    两人来到府外,门外一辆驴车上,家丁已经将几袋粮食以及其他物品放入车中。另外还有十几名亲兵,正整理着各自的刀枪,准备随车护送。

    不问和尚扫了一眼粮袋,忽然颔首道:

    “你家里粮食,还够吃么?”

    几十年相交,刘台山也不瞒他,摇头叹道:

    “已经开始吃种粮了,明年这天下若是还不明朗,怕又是要千里饿殍,易子相食。我这样的富绅大户,也得要吃糠咽菜喽!”

    不问和尚听了,忽然沉默下来,抬头看天,半晌无语。

    刘台山见状,瞅了瞅四周,忽然凑上前近乎耳语道:

    “大和尚,你夜观天象,已经夺了京城的那闯贼李自成,可有坐天下的主星守持?”

    不问和尚微微一笑,忽然凝眸道:

    “你这个老东西,惯会声东击西,呵呵,你这心里,怕是问的另外两个人吧?”

    刘台山老脸一红,忽然指了指自己的府邸,摇头道:

    “不瞒大和尚,我那庶子也不知怎的,与那吴三辅就是天生犯冲,平西伯在城里还好。若是将来不在这城里,我阖府上下若是在吴三辅治下,怕是就得考虑背井离乡,换个地方去了。”

    “大和尚,咱们半辈子交情,如今这乱世实在是看不懂了,你出家人独具慧眼,虽说天机不可泄露,但——”

    不问和尚连忙抬手,堵住他的话头,脸上又是微微一笑道:

    “贫僧可不算什么出家人,喝酒吃肉一样不落,只是顶着一身臭皮囊平日里道貌岸然,无钱无粮时还不是你时常接济方才有命活下来。”

    “和尚也要喂饱这身臭皮囊,台山兄,一切皆有因果,花落花开,果子在春天青涩入秋方能熟透,着什么急呢?”

    说着,他指了指自己,一语双关道:

    “你看我这个和尚,不也被一座庙拴着,无论走多远,最后还是得自己回到庙里去。这就叫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台山兄可懂了乎?”

    刘台山思量了一番,点点头,懵懵懂懂道:

    “罢了,大和尚,回去也是气闷,不如我索性送你出城,边走边说,或者你什么不说也行,反正你就是不问和尚,我就当跟着你散散心。”

    不问和尚看看他,点头道:

    “也好,你不问我不说,你问了我也不说。不过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咱们说好了,令郎是自己身体好,我不出手他也会自己醒过来的。”

    “所以,咱们就以城外的那条半干涸的河床为界。到了那里,我过河就此别过,你转身回府,好自为之。”

    两人说着,不知不觉便远远地到了河岸边。

    跟了一路的驴车,这时停下来,等着不问和尚上车,然后就越过石桥回几十里之外的怀恩寺去了。

    谁知道,这头素来驯服听话拉车的大青驴,这一次,莫名地烦躁不安,抵死也不肯往河岸边走。赶车的把式眼见主家在一旁横眉冷对,侧目而视,于是慌了,扬起鞭子就狠狠打了下去。

    大青驴咴咴叫着,忽然撂起蹶子,将他掀下车来,然后拖着沉重的大车不管不顾地向回跑去,直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不问和尚愣了愣,忽然东张西望看了一眼,嘴里不由分说道:

    “天地有变,牲畜先知。台山兄,勿问因果,遵从此兆,赶紧叫大伙儿跟着大青驴跑吧,你我也别在这儿愣着了,快走快走!”

第221章、小炮艇

    在刻意控制着速度的小炮艇上,望着两岸不断变换着景色的一船人里面,现在就属郑成功最是兴奋,在艇上到处跑着,不时地东张西望着对两岸指指戳戳。

    “哈哈,将军,果然是十里不同风呀,你看前一个村子,所有的房屋是那样子的屋顶,转眼间到了这边的庄子,样式又全都变了!”

    “将军,你说若是我们就这样一路开下去,会不会真的一直越过这山山水水,越过山海关,直通那大海呢?”

    有些晕船的李拾柴,对一路像猴子一样上蹿下跳,简直就像没事人的郑成功,恨得直咬牙道:

    “我说姓郑的,你他娘的能不能消停一会儿,老子这边吐得一塌糊涂,你却大喊大叫,张牙舞爪,看得老子头更晕了。你再这样下去,回到岸上说不得咱们拳脚上非得斗上一斗!”

    从战俘营里鸡犬升天被当做水师人才的彭桥东、赵六二人,也对郑成功十万分得看不顺眼。

    不为别的,既然神威将军将他们选了出来,而且已经言明若是合用,将来一定会让他们继续重操旧业,组建水军后甚至可能还会给他们一支水师干干,两人这一路上,不知有多暗自高兴。

    可是船上还有一个郑成功,他们又马上高兴不起来。

    因为,郑成功是何人?放眼整个大明,真正玩水的祖宗,除了刘香,就是他郑家人了。

    这样一个人若是一直跟着神威将军,还有他们喝的汤吗?

    两人对视一眼,不觉中便多了一丝默契,心中顿时都有了一种想要巴结神威将军,就必得先笼络好他身边近臣的心思。

    毕竟,相府的门房可比一个县令还要重要啊!

    而且谁都知道,这个李拾柴,现在可是神威将军最早的一个贴身侍卫哩……

    “李兄弟,谁第一次上船都会头晕的,只要熬过去就好了。”

    赵六第一个上去,殷勤的刚说完,彭桥东马上就跟着道:

    “别怕李兄弟,来,转过头,两眼盯着船头,不要看两边,心里也不总是想着自己头晕的事,保管你就会好受很多!”

    晕船已经让李拾柴到了极限,见有人竟然有法子可治,喜出望外中有些难以置信:

    “真的假的,这脚下像踩着棉花,身子云里雾里的,能管用?”

    这一次,彭桥东、赵六出奇的齐心,连连点头道:

    “管用,一定管用,李兄弟,以前我们第一次上船也跟你一模一样。这法子,就是我们当时的船老大,看我们吐得一塌糊涂,实在可怜,于是专门教给我们的一个法子。”

    看到三人突然凑到一起,比划着任何不晕船的事情,郑成功在一旁看了两眼,随后鄙视地摇摇头,暗哼一声:

    可笑,又想在水上讨生活,又不想晕船,天底下哪有这样便宜的事情?

    腹诽了一阵,郑成功忽然对两岸的什么村庄、景致以及有别于海边的地质地貌,索然无味起来。

    于是,不由自主地扭头又向驾驶舱里看去,摸到门边,期期艾艾道:

    “将军,我、我能再进来瞧瞧么?”

    小小的雷达屏幕上,莫名其妙的不断显示出水下一阵阵的雪花状。

    孟远握着方向舵,正在费力地想着这些水下雪花,到底会是什么东西,突出的礁石,漂浮物?

    耳边,就及时地传来了郑成功的声音。

    孟远心里一动,嘴角顿时露出一丝捉狭的一笑,于是干脆再次停车,让小炮艇进入顺流自我漂浮状态,然后低头钻出了驾驶舱。

    “郑小子,你不是一再吹嘘自己,在家乡海边时,常常出海下到几十米深的水下捞牡蛎、贝壳和海参吗?”

    “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下到这河里,看看这暴涨的河水里面,除了从天而降的神来之水外,还有没有其他我们眼睛看不到的东西。”

    南方人怕冷,尤其是初来乍到在北方的南方人,在春冬之交对寒冷特别敏感。

    郑成功一听,便脸色大变,连连摇头道:

    “将军,我不是一个怕死之人,当初你救下我时,也亲眼看到我与鞑子游骑血战对吧?”

    “只是,只是你让我在这么冷的天下河去,我、我怕冷,不想下去!”

    孟远见郑成功十分抗拒,想了想,也觉得这突然暴涨的河水,毕竟是那【水滴】所催生而出的,让一个常人下去,在水文完全不明的情况下,的确有些不地道。

    而且,郑成功是有历史使命的人物,还真不能让他冒险。

    想着,孟远于是一笑,点头道:

    “也好,那我就自己下去瞧瞧怎么回事。有你这个熟知水性的人在船上,也正好可以帮我打打下手。”

    郑成功一听孟远舍弃了他,要自己下河去,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脸红耳赤地扭捏道:

    “将军都下河去了,我、我在船上,又如何帮将军呢?”

    孟远笑了笑,开始探手入怀道: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现在,老规矩,转过身去,我要拿东西出来,不准偷看!”

    这一幕,恰好被瞪眼直视着船头一动不敢动的李拾柴看见了,忍着头晕恶心便不干了,出声对郑成功骂道:

    “姓郑的,你他娘的不是说自己可以在海水里逮鱼吗,你他娘的倒是下去呀,给老子捉一条瞧瞧!”

    郑成功低头瞅了瞅冰冷的河水,打了一个寒噤,却不上他当,只是摇头道:

    “你睁眼说瞎话哩,咱们这一路走了多久了,何时见到过一条鱼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正在穿戴潜水服的孟远,不由得心里一动:

    哎,这郑小子突然冒出来的一嘴,说不定这水下那些移动的雪花,还真有可能是鱼群哩!

    不然的话,这河水下面那些雪花又怎么解释?

    要知道,河床都是大致平坦的,即便是有一些凸起的岩石,那也最多高不过几公分到数尺。

    而且,总不会地下有潜水艇吧,呵呵。

    只是,从一开始发大水,就没有见到过一条鱼,这时候河水里那些雪花状物体若真是鱼群的话,似乎也有些说不过去。

    太突兀了吧?

    前面无鱼,突然又莫名其妙地生出大量的鱼来,那岂不是真他奶奶的神了……

第222章、大鱼,大鱼

    看到孟远突然一身油皮黑亮的潜水装扮,尤其是脚下一双鱼蹼,头顶一个头盔,头盔上更是有一对亮晶晶的凸起,将整个人都包裹在里面,背后还有一个炮筒状的物什,从后面伸出一条软软的管子一直接到头盔上。

    所有人都傻了,愣愣地石化在原地,动也不敢动一下。

    半晌,从未如此近距离地亲眼目睹孟远神奇之举的赵六、彭桥东两人,内心的恐惧终于堆积到无以复加的地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叩首拜道:

    “将军神武,将军神武!”

    孟远透过潜望镜看了两人一眼,抬脚将他们踢到一边,然后一巴掌将傻子一般的郑成功和李拾柴拍醒,指着固定在栏杆上的下潜绳,以及头上的呼吸连线,嗡嗡道:

    “李拾柴,记住了,我一下水,你就扯着这根下潜绳慢慢往水里放。若是我在水下使劲扯这根绳子,什么都不要想,立刻马上将我拉出来,懂吗?”

    李拾柴吓懵了,只剩下连连点头,赶紧将下潜绳紧紧攥在自己手中。

    孟远又抖了抖呼吸软管和连线,转头对郑成功笑道:

    “郑小子,这一次老子小命可就攥在你手里了。记住,方法跟李拾柴一样,随着我下水的深度,徐徐往下放这根软管。若是有什么不对,李拾柴那边往上拉,你就跟着拉就不会错!”

    郑成功也是懵懵地直点头,半晌,他忽然醒悟道:

    “将军,若真有不对,李拾柴拉你上来,我、我直接跳下去捞你!”

    孟远一听,顿时两眼一黑,赶紧又给了他一巴掌,骂道:

    “奶奶的,老子都下水了,你倒逞能起来了!”

    “照我的话做,不然真有什么事情,你下去也是白搭,反倒还要老子去出手搭救你——”

    说着,他抓起锚钉,顺入水中,然后将滑梯从船舷一侧拉出,固定好后,便翻身出船,缓缓将自己送入水流之间。

    还别说,郑成功的直觉还真是奇准。

    孟远刚刚将自己全部没入水中,就感觉一股刺骨的寒意,即使隔着一层潜水服的保护,也让他忍不住的直打寒颤。

    不过,当他越潜越深,忽然发现有深水中有无数移动的身影,开始好奇地围着自己这个突然的闯入者,环绕着游来游去时,孟远一下子又高兴地笑了:

    鱼,一条条在他四周窜来窜去的鱼,大大小小,横冲直撞,恣肆汪洋,一下子让这冰冷的河水,多了无数的生气!

    哈哈哈,水不在深,有鱼则灵啊……

    孟远兴奋得手舞足蹈,盯着开始不停地对自己这个外来者撞来撞去的鱼群,半晌,方才想起打开头顶的射灯。

    没想到,当射灯打开,一道道光芒,随着他左顾右盼的动作,不断在水中扫来扫去时,鱼群先是吓了一跳,紧接着,便兴奋地炸了起来,绕着晃来晃去的光柱,开始疯狂地追逐。

    紧接着,就连周围远远的其他鱼群,也飞一样赶了过来,加入到了这种疯狂的对光柱的追逐战中。

    孟远一下子看呆了,半晌,方才咧嘴反应过来地大笑起来:

    这条河里的鱼,是趋光种群吗?

    哈哈哈,若真是这样的话,以后这条大河,岂不是成了自家的天然后鱼塘,想吃鱼时,随时就能捞一网上来大快朵颐!

    奶奶的,想想有多久没吃鱼了……

    孟远想着、想着,手中便下意识地随手抓了一把。

    出乎意料的,原本根本就没有任何打算的手,竟然轻易地便随便一伸手就抓住了一条大鱼。

    举到潜望镜前,仔细看了看,水下毕竟视线不佳,也分不出到底是家常鱼类的草鱼、鲢鱼什么的,还是其他没有见过的鱼种。

    毕竟,这里是四百多年前的晚明不是?

    在水下又观察了一番,孟远为了彻底探明这条大河的真实情况,又鼓足勇气,扯了扯绳子,慢慢下到了河底,直到看清河床下面与自己从前无水时见到的状貌,并无什么异样。

    于是,这才返身向上浮起。

    看到孟远从水面之下,缓缓冒出头来,一直紧张不安的李拾柴终于长舒一口气。

    郑成功也是大笑一声,刚要伸手赎罪般地拉孟远一把,突然,就感觉眼前一花,紧接着,就是一阵浓浓的鱼腥气迎面扑来。

    再一扭头,便有一条又一条大鱼,顺着缓缓扯上来绳子,在小炮艇的甲板上嘴巴一张一合地蹦跳着,巨大的鱼尾,将甲板打得噼里啪啦直响。

    鱼,这河里真的有鱼?

    船上的人,顿时喜出望外,大睁着眼睛,瞪着一条条穿在绳子上的大鱼,不由自主地开始吞咽起口水来。

    要知道,这兵荒马乱的日子,多少人已经不知有多长时间,都没有闻到一点鱼腥味了。

    哈哈,看来今天就可以有鱼吃了!

    经过自己一番亲自探查,对这条大河终于做到了心里有底,孟远将小炮艇重新发动起来,加上艇上本身的雷达辅佐,就再也没有任何畏手畏脚的担忧,不仅将速度加了两成上来,而且,看到有相对凸出岩壁特别适合做沿岸哨卡和火力点的地方,也敢靠泊上去。

    甚至,还会直接抛锚,跳上去实地踏勘一番。

    此行漫无目的的顺水漂流而下,本来就是要对这条大河沿途和两岸地质地貌,以及水上水下的水文状况,进行全方位的实地测绘和标记。

    而且,后面还有数千建设大军,正日以继夜地加紧构筑大河源头的那一方小平原前进基地和军民两用的大集镇,大码头,然后以此沿大河两岸建设和构筑三里一处要塞、堡垒和哨卡,五里一个村寨。

    等到这支建设大军将孟远的这个建设蓝图全部变成现实,到时这一处燕山余脉的第一个根据地,就会以向阳城为中心,成为孟远理想中的一个真正大本营了!

    不过,小炮艇速度虽然提高了两成,孟远还是发现,这条大河的长度,依然远远超过了他想象中的尺度。

    沿着大河自然倾泻而下的水流,孟远又向前开出了足足两个时辰,才远远地看到了这条大河通往山谷之外的出山河口。

    为什么之前走陆路时,出山看上去没有这样遥远。

    形成了大河,变成水路后反而将出山之路无形拉长了一大截里程呢?

    孟远沉思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

    道理很简单呀,走陆路时,很自然地就会选择一条笔直的线路去走,即使再多弯弯绕绕的山谷,也都可以直接穿行或者翻越过去。

    但到了这水路上,自成一体的大河,可不会顺着你的意思一路流淌。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奔腾不息的大江大河终点是大海,它所有的水流,都只会朝着这个目的,即便沿途再多的弯弯绕绕,它也只会跟着弯弯绕绕一路向前……

    所以,这世上最强大的事物,就是这看似与世无争的水流。

    山,挡着它时,它就老老实实地绕过去。

    谷,围着它时,它就九曲十八弯地迂回盘旋,直到流边所有的山谷。

    孟远现在就是这样,顺着这无尽的燕山余脉无数的山谷,一路绕行着,最终还是抵达到了大河出山口,而豁然开朗起来。

第223章、什么是神兵国器

    望着忽然出山后,华北平原那别具风味的一望无际原野,刚刚感受到一丝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惬意美境,一船人还没有高兴一会儿,却都忽然不约而同地集体沉默了下来。

    而孟远更是有些吃惊,怔怔地望着眼前犹如水漫金山的两岸,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那【水滴】铺天盖地倾泻而下的大水,在燕山深处辗转反侧,蜿蜒回旋,竟然最终还是都流到了这里。

    到了这里,虽然大水成河,不至于让这偌大的华北平原变成一片汪洋,但原本的河床毕竟无法一下子接纳这么巨量的大水。

    于是毫无悬念的,原本逐水而居的沿途村村寨寨,可就遭受了这一场无妄之灾了!

    大水漫灌之间,猝不及防的山民、村夫,男女老幼,反应快一些的,还能远远地跑到远处丘陵高处躲避。

    来不及跑掉,但手脚够快的,也能爬上屋顶避水。

    最倒霉的,还是那些老弱病残,绝大多数都在决堤的大水中,被卷入到这滚滚而下的大河,然后凄惨地在河水的翻卷中沉沉浮浮,哭天喊地,不绝于耳……

    到底是生于斯长于斯的北人,眼见此等惨景,李拾柴两眼一下子流出泪来,嘴里大声喊将出来:

    “将军,救救他们,将军!”

    郑成功扭头看了看孟远,摇头道:

    “人太多了,李兄弟,救得了一人十人,救不了百人千人啊!”

    话音未落,奔涌的河水,一下子冲过来几个人影。

    李拾柴眼睛红了,不顾一切地伸手去捞。

    谁知,他刚一动,就被旁边的赵六、彭桥东给拦腰抱住。

    “李兄弟,你看看清楚,他们、他们肚子都鼓胀起来了,早就已经溺毙了!”

    “就是呀李兄弟,水火最是无情,这是天灾,谁也没有办法的啊!”

    孟远盯着波涛汹涌的河面,两眼忽然眯了起来。

    紧接着,他一下子摸出望远镜来,四处眺望了一会儿,随即再次停车,让小炮艇进入自然漂流状态,弯腰钻出驾驶舱,看了看痛苦不堪的李拾柴,张嘴骂道:

    “奶奶的白让你多上了几轮集训科目,遇事冷静,是一名合格士兵最起码的要求。你看看你现在,痛哭流涕的,哪像老子千挑万选出来的近卫军?”

    “睁大眼睛,给老子看清楚了,这大河里卷走的人,到底是什么人!”

    什么人,难道不是两岸的百姓?

    李拾柴一下子愣了,郑成功、赵六和彭桥东也愣了,略一思索,赶紧一个个抓住栏杆,探身望去。

    不一会儿,几个人都是吐出一口浊气,难以置信地面面相觑道:

    “咦,这河里冲下来的人,怎么看着像是狗鞑子呀?”

    “可不是吗,你看他们身上的皮袄,还有那头上恶心人的老鼠辫子,不是建奴是什么!”

    “哈哈,真是狗日的鞑子——”

    几个人笑着,指着,终究最后还是郑成功一下子反应了过来,忽然扭头看向沉思中的孟远道:

    “将军,情形不对啊!”

    孟远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心里暗暗点了点头,嘴里却不动声色道:

    “说说看,哪里不对了?”

    郑成功似乎已经想通了心里的疑惑,马上回手指着燕山深处道:

    “将军俘获的叶布舒,他的大军,绝不止六千人。我敢肯定,现在山谷里肯定还藏着他的另一半大军!”

    “否则,这直冲而下的大河,绝不会带下来这么多鞑子!”

    孟远横了一眼李拾柴,这才明显暗示道:

    “你都听见了,人家郑公子说的,你有什么感觉?”

    李拾柴这才回过味来,忽然大汗淋漓道:

    “将、将军,属下知道错了!”

    带兵,就像教子,有时需要响鼓重锤,有时又要点到即止。

    孟远不再说话,盯着河面,默默看了好一会儿,随即转身摸出几根长钢钎,几张弓弩和两副捞网,将它们丢了过去。

    “你们都看清楚了,这冲进河里的鞑子,淹死的只是少数。大多数都还在水上漂着,一旦水流平缓下来,让他们爬上岸去,依然还是杀人魔。”

    “现在,你们尽力为之吧,目及所处,远的就用弓弩,近的就用钢钎,能杀多少算多少,尽量为两岸百姓多干掉一些祸害!”

    郑成功抢先抓起一把弓弩,一边比划着,一边瞪眼疑惑道:

    “真是怪了,有些落水的百姓一下子就不见了,怎么这些鞑子却能好好地在水里漂着呢?”

    孟远冷声道:

    “鞑子常年都在马背上,所以人人都有装水的皮囊必须随身携带。哼,这个习惯,这时倒成了他们的救命稻草。”

    一脸横肉的赵六,这时恶狠狠地抓起一把钢钎,在手中呼呼生风地挥舞道:

    “那就干他娘的,待会儿见一个就戳一个,专扎他的皮囊!”

    不知不觉,在湍急的水流带动下,小炮艇顺流而下,一点点漂出了数十里地。

    一座巍峨的城廓,赫然远远地出现在前方。

    城头上,人头攒动,喊声震天。

    然而,走近时才发现,汹涌的大河,虽然不时漫过河堤,一浪又一浪,将无数的水花拍打上岸,集腋成裘,积沙成堆,无数的积水最终连片化为齐腰深的积水潭,将高大壮阔的雄关山海关墙根都整个淹没了起来。

    但是,不断涌出河岸的积水,不仅没有吓到城里的人,反而在一浪高过一浪的呼喊声中,无数的身影,争着抢着,拼命也要从城门洞里挤出来,即使面对守门士卒的刀枪,也没有一人胆怯后退。

    “山海关的人都疯了吗?”

    李拾柴抱着望远镜,一下子看呆了。

    郑成功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直到孟远拍拍他,将自己的望远镜一把塞到他手中,他才蓦然发现,沿着数里长的山海关城墙的大河沿岸,这时忽然出现了神奇而壮观的一幕:

    只见大河之上,忽然泛起了无数雪花般此起彼伏的浪花。

    浪花朵朵中,有无数闪着鳞片反光的大鱼,就像鱼跃龙门一般,争着抢着从水面跃出,然后像雪片般一条又一条地落在岸上。

    从城里拼命抢出来的人群,不为别的,就为了能抢到这自己跳上岸来的一条大鱼,哪怕头破血流,哪怕刀兵加身,他们也还是一样奋不顾身,前赴后继,像疯了一样从小小的城门洞里挤出!

    最后,就连守城的士卒,也忘我地加入到了这抢鱼的大军之中……

    看着、看着郑成功忽然感觉有些鼻子酸酸的,忍不住抬头看了看无声而深邃的苍穹,嘴里不由得喃喃道:

    “这是救命的大鱼呀,老天,这是神迹,这是真的神迹啊!”

    正说着,一只大手在他肩上拍了拍,沉声道:

    “郑小子,水火无情,可大禹治水,从此有了良田。燧人取火,我们从此才不再茹毛饮血,就像你现在手中的弓弩,它是杀人的凶器,可是如若对准鞑子,就是神兵!”

    郑成功若有所思,良久,刚要说话,才发现孟远却忽然转身重新钻入了驾驶舱。

    他吓了一跳,急忙喊道:

    “将军,将军,这么好的机会,咱们不趁机靠近山海关瞧瞧么?”

    孟远微微一笑,头也不回地答道:

    “傻小子,都到了这里,大河即便没有连接到入海口,那也差不多了。”

    “你不是一直都在想着你的大海吗?”

第224章、有本事你过来

    因为突如其来的大水,忽然灌满了见底的半干涸河床,紧接着便以排山倒海之势重新成为这条长达半个世纪都不再称其为“河”的大河,熟知这一方水土的,无论是山海关城里的豪绅名门刘台山,还是城外的一代名僧不问和尚,在最初的惊魂之后,此刻,正呆呆地站在城头之上,直看得两眼朦胧,心潮澎湃。

    两人年纪相仿,自幼一起长大,相交相知数十年,这样的场景,还是第一次见到。

    而且,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这条干涸了半个世纪,几乎是将整个山海关大城蜿蜒环绕着而去的大河,以及这大河两岸的山山水水,风土人情,到底对这一方人意味着什么。

    “老爷,咱们、咱们不下去也跟着抢一些大鱼回去吗?”

    见两人一动不动,看着人头攒动纷纷抢鱼的家丁、亲兵,再也按耐不住了,壮起胆子在一旁提醒了起来。

    刘台山叹口气,袖子一甩道:

    “去吧,去吧,你们去抢些大鱼回来也好。唉,何曾想到,连我刘台山也有这么一天,都不知有多长时间没有尝到过一点鱼腥味道了!”

    “如今我那孽子,重伤之下,连一口滋养的鱼汤,竟然也要靠这样的法子去讨一口回来——”

    话音落处,不问和尚忽然看了他一眼,微微摇头道:

    “台山兄,此言差矣。”

    “你不觉得,这场莫名的大水莫名而来,连带着这水里无数的大鱼,竟也都自己跳上岸来,这难道不是天赐么?”

    刘台山听了,不觉一愣,沉吟半晌,顿时信服,不禁连连颔首道:

    “还是大和尚了得,果然是一语中的。”

    “对了大和尚,你还觉得,这条干涸了半百的大河,它原来叫什么名字吗?”

    不问和尚想也未想,脱口便道:

    “顺河呀,台山兄,这条大河的名字,别人可能早就忘了,但在你我心里,岂能轻易忘掉!”

    顺河,顺河——

    刘台山两眼不觉红了,抬头越过城下抢鱼的人潮,不由自主地向大河水面望去。

    忽然,就听身旁的不问和尚也是跟着咦了一声,还未等他反应过来,老和尚便像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刘台山吓了一跳,慌忙追出去道:

    “大和尚,大和尚,你、你不是疯了吧,要去水上追那莫名的船影子?”

    果不其然,不问和尚头也不回道:

    “还是台山兄知我——”

    “不错,如此大水,如此大鱼,又突然冒出如此船影,我不问和尚岂能错过如此百年一遇之盛况也!”

    说着,他便脚不沾地穿过人群,一路跃出城门,来到了大河岸边。

    随后,驻足四周看了看,于是又飞步来到一群人前,稽首唱了一个诺道:

    “罪过,罪过,不问和尚今日要做一个强盗了——”

    随着话音,他一把抓起一个巨大木桶,反手一掀,便将里面装着的大鱼悉数倒在地上。

    紧接着,他又扬手一甩,大桶便嗖地一声飞向了大河水面。

    再一眨眼,不问和尚就像一只大鸟般一跃而起,落在了水面的大桶之上。

    “这什么世道,连和尚也出来抢东西了!”

    河岸边,顿时骂声一片。

    孟远重新驾驶着小炮艇,劈波斩浪,顺着靠近山海关一侧的河岸,一路开将过来。

    当山海关高大的城廓越来越近,变得高不可攀,巍峨雄壮之时,孟远挂上一档,修正方向舵后固定住航线,用小炮艇上的船用照摄设备开始对准这座赫赫有名的大城进行自动摄录。

    突然,一道强横的影子,犹如达摩一苇渡江般横空出世在波涛汹涌的河面之上,飘飘欲仙的样子,瞬间显影在屏幕之间。

    孟远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定睛再看,果然还是那一道身影,宛如磐石般稳稳站在一只摇摇晃晃的大木桶中,任凭河水将大桶拍打得跌跌撞撞,他依然像一根桅杆竖立在木桶之上。

    有趣,有趣,看来这一趟注定是要不虚此行啊!

    孟远盯着河面上这只突然出现并顺流而下,明显是在追着自己而来的奇人,心中莫名生出了一丝狂热的期待。

    大明推翻暴元时,当时也横空出世了一个不世出的奇人张三丰。

    但自那以后的两百多年,便再也没有那样的人物,出现在朱元璋铁腕治下的大明朝了!

    高手在民间。

    孟远不相信,煌煌一个数百年的大时代,就再也没有了可以让人热血沸腾的武功奇人了!

    沉思了一下,孟远突然又改变了主意,将准备停车的手又中途收了回来。

    是的,如果小炮艇专门为这个莫名追过来的人停下来,一切就会因此变味甚至失去了最初的意义。

    既然他有本事,凭借一只木桶就能如一苇渡江般稳稳漂浮在湍急的大河之上,他就一定还有本事凭一己之力追上来。

    如果追不上,那他不过就是一介狂徒,博人眼球而已。

    所以,他能追上来,自己为什么要关机停车等他?

    追不上来,自己又凭什么专门停车等他?

    既然等不等他,都是同样的结果,那自己又何必多此一举!

    孟远想着,嘴角忽然荡起一丝笑意来:

    来吧,不管你是谁,有本事追过来再说!

    “将军,将军——”

    随着激动的喊声,郑成功从舱门外探进半个身子惊叫不已道:

    “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世上,竟然还有人用一只木桶就能站在大河上。”

    “而且,他借用水势漂流的本事,比我见过最好的船工都厉害!”

    孟远横了他一眼,下巴忽然向河面上扬了扬道:

    “不要一心二用,郑小子,现在你的任务是射杀河里的鞑子。你瞧瞧,就你这说话的工夫,有多少鞑子漂了过来!”

    郑成功赶紧举起手中弓弩,嗖嗖嗖地一连射出十多支箭矢。

    这小子,现在也学坏了,更加下手也变得逐渐歹毒起来。

    以前,包括郑成功、罗恩生他们所有大明土著,射人时都以敌人的心口位置为准。

    现在,自从观摩了几次新兵营的训练后,郑成功慢慢也跟着新兵在轮训科目中专门练习的一枪爆头的射法,专挑敌人的眉心正中攒射。

    就连站在船舷左右两侧的赵六和彭桥东,两人也是手持长长的钢钎,看见漂过来的鞑子,什么地方都不扎,就瞄准他们的眉心,两眼眯缝着,瞅准时机,噗嗤一声将钢钎恶狠狠地送出去!

第225章、这时候还记得美妇?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卷起的浪花中,不时有一只只手,看见不问和尚的大木桶,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拼了命地张牙舞爪也要抓过来。

    不问和尚每次都是脚下微微一踩,俯身下去,待看清是一张张肌肉虬结的鞑子脸时,他总算愣怔一下之后,然后毫不犹豫地抬手就是一掌拍下去。

    如此三番五次的,不知不觉,他就与前面的小炮艇距离越拉越远。

    但是即便如此,每当看到浪花中有手探出,不停地乱抓着拼命呼救的模样,不问和尚却又总是毫不迟疑地上前,总是俯身要看个清楚。

    于是乎,被他碰见的水中之人,十个里面总还是有个把落水的大明百姓。

    这时,不问和尚就会马上面露喜色,一边口中连连“阿弥陀佛”声不断,一边飞快地探出手直接抓住其头发,然后飞快地横渡到岸边,将人一把扔上去。

    当然,只要是脸上黑乎乎的鞑子,他一个大和尚,倒也从来不见他手软。

    孟远且行其走着,在不停地探勘、测绘和记录两岸地貌和沿途水文状况之间,同时倒也不时地回过头,举起望远镜将后面河中的那个奇怪和尚瞄上一眼。

    而这时,他不知不觉从河里捞起了不少百姓,因为不想耽搁时间,所以就暂时统一将他们全部放在一艘十五座的橡皮艇上,拴在后面一路拖行着。

    如此,不知不觉,竟也慢慢越攒越多,拖在后面的橡皮艇,竟有了三四只之多。

    至于水下的鞑子,当然都是要么直接射杀,要么钢钎捅出了事。

    弄到后来,在关宁铁骑时习惯数人头的赵六和彭桥东,甚至最后连李拾柴也露出了从前在京营火铳营时的嘴脸,忍不住盯着在河水里翻滚的鞑子脑壳,不住声地啧啧惋惜不已:

    “唉,可惜了这么多人头!”

    “可不是嘛,这可是鞑子的脑袋啊,放在从前,光是一颗就不知可以换回来多少银子和军功!”

    “满满一河的脑袋呀,就这么打了水漂,想着就肉疼——”

    几个人不时地嘀咕着,郑成功却对沿岸越来越多聚集在岸边的那些百姓,即便是落水也要拼命在风高浪急的大河中捞鱼,大感兴趣,不时地摇头,又不时地惊呼。

    就在张二娃他们抱着大树,精疲力竭,快要绝望之时,孟远驾驶着着小炮艇,终于一路开到了这里。

    而到了这里,经过长达两三百里地的缓冲,汹涌澎湃的大河,也终于停止了咆哮和冲刷,回到了一条大河真正的模样,开始露出它温情的一面。

    虽然大水依然还是无法一下子退尽,但暴涨的河水,却正在一点点地消退。

    淹没的山地、丘陵,开始最先露出。

    相信用不了多久,大地以及上面的草木树林,也会最终重见天日。

    不过,对于张二娃他们这一百多人,却还是只能爬在一棵棵大树上,继续绝望地等待着脚下的大水快快消退。

    就这样,当他们远远地看到一对船影,顺河漂来,虽然船影看上去那样怪异,所有人几乎还是毫不犹豫地张嘴大喊了起来。

    当然,他们不知道的是,张开嘴巴的他们,这时是无论如何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来的。

    拼命的大喊,只是他们此刻的本能。

    好在有越来越兴奋的郑成功,一直都在抱着望远镜,拼了命地四处眺望着。

    因为,天生就对大海敏感的他,似乎已经隐隐约约嗅到了海水的气息。

    这一刻,他知道自己没有白来。

    而且,他已经真实地预感到,这条大河,在这一场神奇的大水过后,一定会在前方不远的地方,连通着他日思夜想的大海!

    一抬头,郑成功看见了挂在树上,横七竖八的百多个怪异的身影。

    愣了愣,郑成功嘴里不由得失声道:

    “这是什么树,这么大的人参果?”

    因为这是必经之地,大河到了这里,已经不再有任何阻滞,只须穿过这片最后的山地,从此就会一马平川,直奔大海方向而去。

    至于穿过这片山地之后,这条大河,到底是就此到了尽头,还是直接就如理想中的那样汇入大海,就只能等穿过去才知道了。

    也因此,小炮艇即便不需要任何动力,它也自己就漂移到了岸边。

    “赵六、彭桥东,你二人乃是本来的水师出身,后面拖着的那些百姓就交给你们了,速速将他们送上岸去,咱们不能总是带着他们走下去!”

    两人赶紧答应一声,扑通、扑通直接跳入水中,然后向远远吊在后面的橡皮艇游去。

    很快,小炮艇就缓缓漂到了一棵又一棵的大树之间。

    孟远钻出驾驶舱,四处看了看,随即抬头打量着树上奄奄一息的百多个人影,对郑成功吩咐了一句:

    “郑小子,抛锚,然后靠泊,这些应该都是你会做的事情!”

    郑成功答应一声,有些恋恋不舍地将手中的望远镜还了过去,然后抓起锚钉,放入水中,又将粗大的缆绳扯出来,将它两端一头一个,紧紧地拴在了两棵大树之间。

    经过如此固定,小炮艇终于静止了下来,然后在水面一浮一沉地轻轻摇晃着。

    “救、救命——”

    张二娃终于使出全身最后的力气,张嘴喊出了声来。

    说来也算他命大,不仅抱着大树活了下来,而且橡皮艇拴着的两棵大树,正好有一棵是张二娃相依为命的大树。

    要知道,已经整整两三天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中途已经有不少兄弟因为力竭而掉下大树,转瞬就被大水吞没。

    能活着看见有人过来,已经是命大福大造化大了!

    不过,孟远却没有搭理他们,而是摸出一包饼干,给李拾柴他们一人扔过去几块,然后自己也开始大嚼特嚼起来。

    经过这一路踏勘,几百里地跑下来,还别说,体力消耗到了这里也是极限了。不赶紧吃点东西,再好的身体也掐不住啊!

    见自家将军只是抬头瞅了两眼,然后便没有任何表示,李拾柴也心安理得地抱着饼干吃了起来。

    只是,吃到一半,在他头顶树上的人,忽然落泪道:

    “兄、兄弟,俺、俺认得你,在、在京郊的皇、皇家封地的官道上,你、你护着一辆大车,车、车上还有、有两个美妇,一路向着、向着里面的庄园而去……”

    李拾柴手一抖,忍不住抬眼向头上怔怔地望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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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0056/ 第一时间欣赏雇我吧崇祯最新章节! 作者:马脸微漾所写的《雇我吧崇祯》为转载作品,雇我吧崇祯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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驰名地下雇佣军兵王排名世界前十的汉家儿郎孟远,在完成了一单数百万美元生意后,正在美丽彼岸大都市灯红酒绿夜生活中享受人生,一道【拯救大明皇帝崇祯】超时空悬赏令,突然强行砸到了他头上。崖山之后,无问东西,带着汉家儿郎对明末那段惨痛记忆特殊的情感,同时也带着囤积的大批军火,孟远穿越到了正在进行世纪大决战的明末皇城,而且正好落在煤山上,并与正在山上眺望京师战事的崇祯相遇。只是事情太过匪夷所思,崇祯以为是自己的幻觉而直接将面对面的孟远给无视了过去,然后便下山带着一群太监御驾亲征去了。紧接着,一道又一道超时空的悬赏令再次出现在孟远头上……雇我吧崇祯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雇我吧崇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雇我吧崇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