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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马脸微漾     雇我吧崇祯txt下载     雇我吧崇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96章、解密的水滴模型

    有了小型快艇,接下来的水面巡游就变得愉快多了。

    尤其是两个浑然忘了还在战场状态中的两大绝世美人,再也不用担心在艇上东摇西晃,立脚不稳,一不小心就会跌倒甚至摔下水去。

    两人紧紧抓着栏杆,凭栏远眺,忽然觉得四周的逼仄的山谷,连绵的群峰,简直风景无限。

    甚至,就连脚下波涛汹涌的水域,也变得叫人十分惬意。

    不过稍稍有些煞风景的是,不管是懿安皇后,还是陈圆圆,两人都被孟远不由分说地在确认要待在外面看风景之后,就用绳索和布带将她们五花大绑,双双绑在了栏杆上,方才放心地入舱开船去了。

    因为他发现,天上的“水滴”虽然不见了,但替而代之的却是一场连绵不绝的雨季,淅淅沥沥地一直都在头顶不停下着。

    脚下,这山谷变大河的水势,自然也是水涨船高,仅仅一会儿工夫,就感觉在这万千大山中的水域,明显又增大了不少。水域增大,当然是因为水量越来愈大所致啊!

    不由得,孟远就有些天马行空地杞人忧天起来:

    这场莫名其妙的洪荒大水,什么时候才能消退呢?

    毕竟,这里是自己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第一座根据地,而且,也不知道自己那座小小的向阳城,此刻是不是已经淹没在了水下……

    胡思乱想着,孟远就就感觉艇身忽然一震,明显有些不受控制地倾斜了一下。

    紧接着,手中的方向舵,也开始变得吃力起来。

    诧异地探头看了一眼驾驶舱外,他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驾驭着的这艘动力十足的快艇,已经不知不觉驶到了根据地所处的这片山谷尽头。

    恢弘的水流,在这里也仿佛到了尽头一般,迂回辗转中,忽然分出了几条巨大的支流,方才重新咆哮着分流而去。

    而莫名其妙的,自己这艘动力不错的快艇,竟然被一股最大的洪流裹挟着,直接甩开了其他几个一泄而去轰鸣冲向山谷之外的小支流,转身又被巨大的水流迂回着带到了这片水域的另一条山谷之间。

    这是一条不算陌生的山谷,并且是根据地所处山谷左右相邻的其中一个山谷。

    在第一天带着皇帝一家中杀出京城落脚在此处时,孟远带着王承恩最先踏勘的地方,就是这条山谷。

    只是,可以在任何水面上任意驰骋的快艇,竟然能被这股莫名回流的洪峰强行带回来,然后直接被送入山谷中,这么怪异的事情都能发生,恐怕就没有这么简单了吧?

    心有所感中,孟远想了想,于是果断地关闭了发动机,屏息闭目,用心感觉了一下快艇自身的变化。

    很快,他就发现,自己这艘小型快艇,即使没有动力,也依然在回流的洪峰中,飞速地往回漂流而去。

    孟远睁开双眼,盯着舱外不断变化着的山谷,沉吟半晌,于是一把推开舱门,走了出去。

    一直都趴在船头,像一只好奇猫似的郑成功,凭他从小就跟着他爹郑芝龙在水上讨生活走钢丝的经历,自然也是早就察觉出了异样,一看孟远走了出来,急忙回头指着水下道:

    “神威将军,你这艘神奇的钢铁快舟,怎么突然又开了回来,不是应该一直顺流而下,将整个洪流全部巡察一遍的吗?”

    孟远盯着船头劈开的浪花,凝眸半晌,方才叹息一声道:

    “郑家公子,你这浪里白条,怎么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你真的没有一点感觉,现在我这船,完全是被脚下的洪流带着自己在跑!”

    啊——

    郑成功吓了一跳,赶紧抓住栏杆,趴下身去,探头向船头下的水面盯着看起来。

    就在这时,船头忽然又是一震。

    紧接着,整个船身,莫名其妙的就转了一个方向,一头扎在山谷之间的一处峡谷中,掉入到了一个莫名其妙多出来的漩涡里。

    不好——

    孟远惊叫一声,赶紧拔脚便走,飞身回到驾驶舱中。

    谁知,他还没重新点燃发动机,整个快艇竟然自己从漩涡中像失速的战机忽然改出一般,轰然驶出了飞旋的漩涡之间,然后笔直地向前一路飞驰而去。

    “奶奶的,一定又是你们在玩老子,除了你们没有别人——”

    孟远暗骂一句,急忙又跑出舱外,先是抬头盯着深不可测的苍穹看了一眼,方才转头向两边的山谷望去。

    这一看不打紧,孟远就感觉头皮一麻,两眼一下子瞪了起来:

    向阳城,水泊边?

    怎么可能呀,一个漩涡,就从相邻的山谷那边,穿过一道逼仄的峡谷就回到了原点!

    正在这时,船头船尾也是一片惊呼声:

    “将军,咱们好像回了吧?”

    “向阳城,天呐,这是咱们的向阳城!”

    不错,此刻漂流回来的快艇,百分百已经被回流的莫名洪峰给带回到了向阳城,而且正好就停在原来的那一片水泊之上。

    当然毋庸置疑的是,现在的水泊,已经是在大水之下了。

    但神奇的是,那座小小的向阳城,竟然在突然从天而降的洪荒大水中,奇迹般地保留了下来,并且完好无损地依然屹立在半山坡上。

    只不过,所有的城墙上,到处都是大水洪峰过后的淹没痕迹,每一个砖缝之间,都挂着被大水冲来的碎石瓦砾,落叶草根。

    这时,四周山坡之上躲避大水的军民人等,认出了快艇上的孟远后,忽然爆发出一阵阵欢呼声:

    “将军,将军,是咱们的将军!”

    “将军神武,将军神威!”

    “快看、快看,咱们将军不仅有陆地上的铁甲神兽,就连水上,也一样有铁甲神兽呐……”

    欢呼声中,孟远多少有点老脸发烫,只好象征性地向四周挥了挥手。

    一道水印,没有一点征兆地忽然出其不意的浮现出来:

    【恭喜,专属大礼包(水滴模型)到此全部解锁完毕】

    【好奇地问一句,弱小的人类,你喜欢吗?这可是蕴含了我们文明专门为弱小文明打造的一种礼包模型——】

    【不可描述的高度空间压缩科技,可将十条大江大河之水压缩为在一个水滴模型中】

    【好了,科普到此结束。现在,你可以尽情享用这种高级文明带给你的某种改天换地后科技结果】

    【如果你愿意的话,现在就可以扬帆,顺流而下,从此刻的脚下,一直通往不远处的出海口,去大海之间驰骋】

    【不过鉴于你面前的发展进程,文明不建议你就此杨帆大海】

    【当然决定权在你手上,而且大礼包已经为你创造了一条大江大河,陆地海洋,你随时可以自由选择】

第197章、出海口

    原来大礼包【水滴】的作用,是以十条大江大河之水,用这种大水漫灌+洪荒大水的强横方式直接给自己开出一条大江大河出来!

    难道自己想从这燕山余脉深处寻找一条河出来,如果没有,就自己开凿出一条来——

    这样的心思,他们也能看出来?

    玩读心术啊!

    可是,他们说的已经替自己创造了一条大江大河出来,那在哪儿呢,不会就是这满山谷的山谷变大河的“大河”吧?

    孟远愣在船头,沉思不已。

    正想着,快艇忽然晃了晃,紧接着就像落空一般猛然下沉,仿佛一下子从高处跌落一般。

    跟着这种坠落之势的,则是四周山呼海啸般的惊呼声:

    “天呐,这从天而降的洪荒大水,终于开始消退了!”

    “快看快看,咱们根据地的两侧山谷,正在一点点露出来——啊,山脚,我快看到山脚了!”

    “神迹,这是神迹呀,将军出现在哪里,哪里就有神迹常在啊……”

    惊呼声中,孟远放眼望去,只见整个山谷,汹涌奔腾的洪流,虽然一如既往地依然还在咆哮着奔流,回旋,然后一泄而去。

    但是原本不断暴涨的大水,却正在一点点消退。

    最明显的佐证,就是两旁的山谷之上,原本被大水淹没之处,现在又全部-裸-露出来,上面的山石、树木也都郁郁葱葱重新焕发了生机。

    而不知不觉中,头顶淅淅沥沥的大雨,也不知何时彻底停歇了下来。

    因为对大水有着天然的亲近,看到这一幕,郑成功忽然有些慌张,失落,怔怔地跑过来道:

    “神威将军,这、这大水怎么退了呢?”

    孟远看他一眼,忽然激将道:

    “大水本来就是凭空而来,自然到了时候也要凭空而去。你想怎样,难道要这洪荒大水一直不退,好载着你一路回往大海?”

    郑成功眼圈忽然红了一下,低头盯着脚下,嘴里嗫嚅道:

    “神威将军说笑了,这里是燕山深处,最多也就有些小溪流、小山涧,大水再大,也不可能载着我返回大海故乡。”

    孟远盯着郑成功,忽然笑道:

    “郑小子,抬起头来,好生看着我。”

    “如果我可以从这燕山深处,开出一条足以在上面行驶大船的大江大河出来,并且想尽一切办法,让这条大江大河连绵一两百里地,穿燕山,绕平原,过山海,一直连通到山海关之外的出海口,你觉得你回乡之路,还会遥不可及吗?”

    郑成功闻言,两眼顿时亮了。

    要知道,他从海上过来时,可以说是跋山涉水,万水千山,极尽艰难困苦。

    不仅如此,沿途他还要不断从陆路穿州过县,舟马劳顿不说,横亘在路上的无数州府关隘,都得花银子打点。

    间或,还得一样要过江过河,骑马,坐车,打船,一样都少不了。

    现在,如果真能从这里有一条大江大河,只须打通华北平原之间的一二百里陆地,再搞定钳制在半途犹如拦路虎的山海关,还别说,一下子就将这陆地和大海链接了起来。

    如此一来,几千里地,一下子缩短到仅仅一二百里地,便可直接从陆地直入大海,那这可真是了不得的改天换地大手笔啊!

    别的不说,以后他从海疆边关想要再来中原腹地,就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任人欺凌了。

    到时,他只需带一支强大舰队,停在山海关之外的出海口处,再上陆地,不管是关外的野猪皮,还是京城里的李自成,亦或是扼守山海关的吴三桂,看谁还敢轻易动自己一根手指头?

    因为,在海上他郑家就是无敌的存在。

    到了陆地,他也不弱。即便是敌不过野猪皮、吴三桂和李自成,但一二百里地转瞬便可朝发夕至,不像几千里地辗转反侧,打不过我就跑,退到海上看你还敢来追?

    等你退兵,老子再追着你打,如此反复,只有扼守住了这条至关重要的出海口,再确保燕山到入海口这条大江大河的通畅,老天爷,那、那我郑家,岂不是也可以入主中原,也来趟趟浑水,跟野猪皮、吴三桂,张献忠和李自成他们扳扳手腕了……

    越想越兴奋,越想越觉得大事可为的郑成功,忽然满面通红,摩拳擦掌,目光热切地望着孟远一抱拳道:

    “神威将军,若真有这样一条大江大河,从这燕山深处一路蜿蜒而出奔流到海,那真是天大的喜事,我郑家这一趟辛苦和数年的心血,可就没有白费!”

    “将军请说,这条大江大河在何处,从哪里一直通往大海?”

    “别的在下不敢说,但若真有这样一条连接着大海和这燕山余脉的大江大河,并且能在上面任意行使大船,我可以保证——”

    “只要在这条大江大河沿途和两岸,不跑出陆上河岸三里地以内,我郑家就可以派一支舰队顺流而上,日夜周而复始在这河上巡逻保卫,护佑大河及其两岸安全,让任何人都秋毫无犯!”

    呵呵,有了这样的大河,老子还需要你们郑家来保护?

    孟远像看一个傻子似的盯着侃侃而谈的郑成功,倒也不急着打断他,只是玩味地听他唾沫横飞地手舞足蹈,边说边比划。

    直到口干舌燥,他才停下来,意犹未尽道:

    “神威将军,你觉得在下提议如何?”

    “如果可以的话,咱们现在就去将军说的那条大江大河实地踏勘好好看看吧。”

    孟远笑了笑,随即一指脚下道:

    “你想看就随便看,它就在你现在的脚下面!”

    郑成功低头看了一眼,怔了怔,有些不悦地失笑道:

    “神威将军真有趣,好歹在下也在贵地白吃白喝了这么多天,现在这脚下是什么地方我也是知道的——”

    “正面是将军充作大官邸和署理衙门的向阳城,那这里就是那一方大水泊之所在了。大水泊虽然也是水,可怎么也不能算作大江大河吧?”

    “水泊是死的,死水一潭,而大江大河是活的,短则几十上百里,长则上百几千里,二者可不能混为一谈哩!”

    孟远笑了,点点头道:

    “说的不错,只要是大江大河,最短也要几十上百里地。”

    “但不管长短,任何一条大江大河总要有一个源头吧?郑小子,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里将是我说的那条直通大海的大江大河的源头!”

    “你若不信,就耐心等等看吧,大水消隐,一条崭新的大江大河必定从此处展露峥嵘出来!”

    说着,孟远意味深长地看了郑成功一眼,随即摸出一支烟来,往栏杆上一靠,不急不躁地叼着烟卷自顾自地吞云吐雾起来。

第198章、前进基地

    既然是一场莫名其妙从天而降的洪荒大水,自然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孟远只感觉,自己手中的一根烟卷,抽一口,脚下的这一艘小型快艇,便跟着往下落一层。

    不知不觉,当手里的烟卷吸完,原本淹没了大半个山谷的洪荒大水,也逐渐回落到了山谷脚下,并最终完全消退露出原来山是山,谷是谷,路是路的原貌。

    唯一不同的是,目及所处,到处都是狼藉一片。

    而在更远的山谷,从向阳城一直向外延伸到山谷之外,沿途更有那溺毙的建奴横尸遍野,触目惊心。

    死的活的牛马,帐篷粮草以及各式辎重,更是漫山遍野,不计其数……

    当然,毫无悬念的是,孟远和他的那艘小型快艇,也随着彻底回落的大水,徐徐回落,而且正好就停泊在向阳城正对面的那一方大水泊之上。

    看到原来的家园,重新又呈现在眼前,四周山峰之上的无数军民,在一片惊讶的静默中,忽然喜极而泣,很多人抱头痛哭。

    这时,就连艇上的两个美人,也是又哭又笑,泪眼婆娑,不由自主地向孟远望过来,久久凝视着不愿移开目光。

    郑成功叹口气,信服地抱拳五体投地道:

    “将军果然神威,做什么事情都是料事如神!”

    孟远哼一声,上前解开陈圆圆和懿安皇后,同时嘴里对李拾柴不住口地一连发出了好几道命令:

    “马上告诉关望春,第一时间派出人手将向阳城迅速清理出来,让皇帝一家子和那群娃娃们先行撤回到城里。”

    “立刻命令除医护营、主战连以外的新兵营、屯垦营、匠作营、妇孺营等所有作战单位,并发动根据地所有民众,从里向外,分门别类,不要漏过一个山头,迅速打扫、清理战场。”

    “命令医护营按照所发医护手册和卫生准则,重点对向阳城、各营地展开全面消毒防疫,并逐次向外延伸。”

    “通知罗恩生、李记他们,命令主战连迅速会同崔樵子的临时机动队,立刻今日全域警戒,尤其是是谷口三道预警线,要迅速恢复到位!”

    将迫在眉睫的几件当紧大事,一一交待清楚后,孟远这才放心大胆地启动了快艇,绕着这一方重新-裸-露出来的水泊,转了两圈后,很快就在原来已经开凿过两次的泄洪口,发现了端倪——

    由孟远亲自踏勘,亲自设计,亲自监工的这道水泊泄洪口,经过工匠和民伕们的数次开凿,原本就已经有了雏形。

    但在这个原有的雏形之上,现在原本不过两三丈大小的泄洪口,已经在洪荒大水的蛮力冲刷下,彻底变成了一个真正的自然出水处——

    就像出海口一样,这里也成了一个浑然天成的出河口。

    更为神奇的是,原本上下落差有数十米之多的,而且左右宽窄不过两三丈的泄洪口,现在不仅与下面的水道连成了一体,形成了一个上高下低缓缓下降的正经大河河道,泄洪口也变成了正经的可以随水流大小自然调控闭合的出河口。

    孟远驾驶着快艇,小心翼翼地靠近到出河口,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左右的大下宽度,以及上下的落差比例。

    直到这时,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这方大水泊,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洪荒大水过后,早已与坡下的原来那座滴水成河般的积水潭融合到了一起,并在已经完全成型的河道约束之下,像无数条自然形成的大江大河一样,顺着地形走势和地心引力,缓缓地向东流淌。

    也因此,脚下的这艘小型快艇,几乎不用任何动力,它便是自己随着这大河向东流的去势,自己自然地在顺流漂移。

    从小见惯了各式各样的山河湖泊和水势的郑成功,在经过这一道虽然已经十分平缓但毕竟上下落差有数十米之多,只不过坡度从断崖式的瀑布形式,变成了陡坡缓降的流沙形式,所以还是有些担心,一直都抓着栏杆,探出半个身子向水面观察着,唯恐孟远一个操纵不慎,全船连人带艇倾覆于水下。

    所以,当孟远将快艇驶过出河口,一下子就有惊无险进入到了下面的正式河道中,郑成功终于长舒一口气,直起身子,倍受鼓舞地抚掌就是一声大笑:

    “不消说了,神威将军,大事成了!”

    “没想到,在这荒郊野岭的燕山深处,竟然真的还藏着这样一处风水宝地,不仅山川陡立,遮天蔽日,曲径通幽,易守难攻。”

    “最让人惊喜的,还是这条浑然天成的大河!”

    “哈哈,有了这条大河,即便沿途它有几段不通畅或者狭窄之处,通过人工疏浚,也照样可以将这条大河全部贯通连接起来,最后一定能走出山谷,一直通往山海关之外的那道出海口!”

    孟远笑了笑,望着兴奋得几乎快要癫狂的郑成功,倒是十分理解他作为一个水上人家此刻无以言表的这份狂喜。

    别说是郑成功了,就是自己,当初亲自沿着这条还不算大河的水道,一路踏勘下去,发现向阳城的这方水泊,顺流而下,完全具备一条大河的潜质,特别是走到十几里开外之后,有一条真正的大河,就等在那一处出谷口,他当时的狂喜,一点也不比郑成功差。

    很快,孟远便载着众人,将快艇稳稳地开出了十多里地。

    他发现,因为洪荒大水的强力作用之下,现在已经几乎分不清在这条大河的分水岭处,哪儿是从水泊处一泻而下的水道,哪儿是原来此处的那条自然大河了。

    当然,到了这里,孟远放眼望去,原来的那处山谷之间的小平原依然还是小平原。

    因为这场洪荒大水,孟远还有些担心大水漫灌会不会将这片小平原给抹去,现在实地一看,小平原虽然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淹没了一大半,但孟远心里规划中的依托几个大码头而建的集镇面积,还是绰绰有余的。

    既然小平原还在,那么这里的小集镇、大码头建设,就要赶快排上日程。

    未来这里一旦建成可以进出并靠泊千吨以上大型舰船的大码头,并依托这个大码头逐渐形成一个可以不断扩张的集镇。

    那么,向阳城就可以马上升格为核心堡垒,成为孟远在整个北方的政治、军事与经济中枢,足以远远拱卫和震慑京畿重地,并同时将所以非核心成员和心腹全部搬迁出来,集中到这个集镇来。

    这个集镇,也就自然成为孟远在燕山余脉中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前进基地。

    更重要的是,顺流而下,他已经可以直入大海,坐拥陆地,从此进退有据,海阔天空了……

第199章、太后你怎么像变了一个人

    郑成功当然也是远非常人,否则也不会在十几年后亲率一支舰队从荷兰人的手中夺回tw。所以尽管现在他还是一个格局、眼界不足的年轻贵公子,但在四处眺望了一番后,竟然也是一张嘴,就与孟远心中的规划不谋而合了。

    “神威将军,你找到的这一大块地域,可真是一块不可多得的风水宝地啊!”

    “眼界初显气象万千的向阳城就不说了,单是这一处小平原,未来也可期啊,无须花费多少金银和财力物力人力,这里便是一处天然的河系良港,建成后一点也不比海系良港差!”

    “将军,不如我们就此顺流而下,一直往下开去,瞧瞧到底咱们能走多远可好?说不准,咱们这一次就能直接开到海边呐!”

    郑成功这个念头,其实早在孟远心里就不知酝酿和冲动过多少次。

    不过他毕竟不是郑成功,可以想什么做什么都行,只要拍拍屁股走人便是。但他是孟远,且不说使命在身,单是现在包括皇帝一家子在内的向阳城、根据地及其已经多达万人的老老少少,也不可能让他如此率性而为。

    而且最重要的,是山海关大决战眼见就要开打,若没有一个全面谋划,他怎么可能进行下一步计划呢?

    当然不能说走就走,却并不代表孟远自己不为之心动。

    沉吟了一番,孟远随即颔首笑道:

    “你自己说出来已有两三年之久,前期是跟着江南钱姓大儒拜师求学,后期又到京城为自己的郑家公干。”

    “城破之际,先是闯贼夺走了你郑家在京畿的所有产业和财产,逼得你险些连小命也搭在里面。后面又被入关的鞑子一路追杀,随身财物、侍卫尽墨,最后只剩下你孑然一身。”

    “郑小子,且不说这条大河能不能延绵而去直通大海,就算可以,我也愿意出手帮你过了出海口,然后走海路送你一直归乡,但你一个人就这样孤零零地回去,颜面何在!”

    “再说了,你自己都时常在我向阳城内外逢人便嚷嚷,不为自己的兄弟报仇,誓不为人。如今鞑子大举入关,你就不想披挂上阵,不说为国征战驱逐鞑虏,单为死去的同袍复仇,你都忘了吗?”

    郑成功闻言,顿时低下头,久久不语。

    孟远这才笑道:

    “这样吧,当前要发生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而且就在月底前后,因为事关重大,我不能只在一旁看着不管,所以正好我也需要出手提前布置一番。”

    “这条大河应运而生,简直就像天赐一般,正好应时应景应急地为我所用。而且从大河上布置手脚,比陆地上更加隐蔽和快捷。”

    郑成功一听,顿时惊喜道:

    “听将军口气,莫不是要亲自出手打鞑子?太好了,不管是打鞑子还是打闯贼,还请将军一定要算上我一个!”

    嗯,孟远见郑成功一脸凛然,豪气干云,于是颔首道:

    “算你一个没问题,但一旦入我军中,一切行动都得听指挥,没有这一条,你再有本事我也不会要你!”

    当然当然,郑成功连连点头,忽然,他意识到什么,赶紧又加上一句:

    “哦将军,在下乃是郑家人,只是临时入军追随将军杀鞑子,打闯贼,可不是将军说的入我军中之言!”

    呵呵,孟远横了一眼突然警觉的郑成功,不置可否地一笑道:

    “到什么山说什么山,到什么河再说什么河,还没有来的事情说什么都是子虚乌有。”

    “现在掉头回去,看看打扫战场进行的如何了,再看看家里的情况,顺便将她们送回去,再转头回来一直顺着这条大河走下去!”

    孟远说着,看了一眼浑然不知,正自痴迷地抓着栏杆看着大河两岸风景的懿安皇后和陈圆圆,然后一低头钻进驾驶舱。

    回去的路,乃是溯流而上,快艇行驶起来,可就明显吃力多了。不过这种快艇,大多动力强劲,而且还有加力可开。

    虽然花了比顺流而下多了一倍时间,但孟远还是十分高兴。

    因为他本来就是巡河踏勘的,顺流而下所花费的时间,和溯流而上所花费的时间,都是他亟需要掌握的水情。

    这十几里地水路,说长不长,说短其实一点也不短。

    尤其是这十几里水路,乃是从向阳城、大水泊直接一管到底的水道,堪称门户水道,大河两岸一草一木,包括每一米的地质地貌,悬崖峭壁,孟远都得了然于心才行。

    所以,孟远几乎是走走停停,特别是在河道回旋或者拐弯处,他是一定要驻足察看良久的。

    后来,由于自己对测绘这一块完全不懂行,孟远纠结了又纠结,踌躇半晌,最后还是一咬牙摸出了手机,然后一路不停地抱着它,咔嚓咔嚓地将沿途所有重要关隘和节点,都用手机仔细地一张张拍摄了下来。

    看到孟远忽然又摸出一个新鲜神奇,而且明显还有些避讳着她们,懿安皇后一下子来了精神,再好的风景也不看了,径直跑过来,毫不掩饰地开始围着孟远,忽闪着一双美丽的凤眼,直愣愣地盯着他看,明明脸上好奇极了,嘴里却始终都不发出一丝声响。

    见自己走到左舷她跟到左舷,换到右舷她也换到右舷,简直摇身一变像一个十足的调皮小姑娘,死活都黏着自己。

    孟远无可奈何,只好自己先投降了,停下手里的动作,盯着懿安皇后毫不讳言道:

    “太后,你从前可不是这样,怎么近来感觉你忽然像变了一个一样?你这样一直追着一个男人,而且还这样一直盯着一个男人看,真的好么?”

    懿安皇后俏脸一红,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她有些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长发飘飘的小脑袋。

    不过,孟远还没得意一下,她忽然又昂起脑地,飞快地看了看两旁,见陈圆圆和郑成功恰好都在别处,于是更加大胆地将一双眼睛凝眸在孟远身上,口中忽然吐气如兰道:

    “妾身、妾身追着的,看着的只有一个男人,妾身所以不会害羞。”

    “再说了,谁让将军忽然又多出一样神器来,你、你若是跟妾身说说这神器,将军为何一直拿在手中不停地对两岸照来照去,妾身就不追着将军好奇了。”

    唉,孟远叹口气,举起手机,刚要说话,忽然间,心里便蓦然一动,口中就莫名变成了一句连自己都没有想到的话语来:

    “罢了,跟你说也说不清楚,还是直接跟你拍一张美照,什么话不说,你拿去一看什么就都知道了!”

    说着,孟远鬼使神差地便开始指挥着懿安皇后摆出各种姿势,以两岸为背景,吭哧吭哧给她来了许多三连拍……

第200章、皇帝跳楼,坤兴救父

    恐怖的“水滴”过后,虽然不经意间举手便团灭了叶布舒的六千鞑子大军,但也给当前的向阳城、根据地不可避免地带来了巨大的环境破坏和卫生危机。

    当然有失便有得,与此同时,漫山遍野的无数辎重、粮草、被服特别是皮袄大氅,还有无数的牛马牲畜,也给目前急缺这类物资的新兵营,带了了意想不到的收获。

    孟远一回来,身为当前整个根据地大总管的关望春,便闻讯而来,喜滋滋地扬着他手中厚厚的账簿报告道:

    “将军,大喜啊,现在冬去春来,正是青黄不接之际,鞑子什么好事不错,但送来了正好可以度过春荒的粮草和被服,现在我总算不用再发愁了,更不用整日想着怎么追着将军要这要那了,哈哈……”

    有大批缴获,而且这缴获正好又能马上派上用场,孟远当然也是很高兴,不过嘴里还是笑骂了他一句:

    “关先生,你是我亲自点兵点将出来的大总管,有点出息好吗?”

    “哼,这点缴获就让你如此癫狂,以后像这样的事情多了去了,而且数量质量不知比这要好多少,那时你还不笑疯了!”

    关望春脸上一凛,强自做出一副大总管的模样,谁知下一秒,他却扑哧一声还是笑了出来,赶紧自己落荒而去道:

    “走了走了,将军,属下就是过来报告一下,好叫将军知道咱们现在是手中有粮心里不慌!”

    走到向阳城外,孟远才发现王承恩、小安子他们,果然早就第一时间将向阳城清理了出来,刚刚靠近城墙,临时被分过来专职守卫皇帝一家子的梅金龙,便在城头上兴奋地大喊了一声:

    “将军,将军回来了!”

    他这一嗓子,一下子从城垛上冒出来好多脑袋,一个个探头向城墙下看来。

    孟远也向上瞅了一眼,跟着便是一愣:

    “皇帝,皇帝怎么也坐在城头上?”

    看到孟远一动不动地凝视着自己,到现在也还是只认得王承恩和孟远的皇帝崇祯,顿时眉开眼笑起来,低着脑袋,也一动不动瞅着城下的孟远,因为姿势的缘故,满嘴流着哈喇子地嘴里呜呜啦啦地语焉不详道:

    “国、国师……大、大国师……嘻嘻……朕的大……国师……”

    国师?

    孟远没想到许久不见,皇帝崇祯居然又多会了一个新词来。

    见孟远有些发愣,更有些惊喜,跟着后面亦步亦趋回城的懿安皇后,忽然低声道:

    “将军,皇弟在将军妙手和神药调教下,病体状况现下越来越大有起色——”

    “前几日,皇后带着两个公主进去探望与他,在小昭仁公主近前唤他父皇之时,此前除了将军和王公公之外,皇弟从未正眼看过一人,但那一刻,皇弟第一次盯着唤他父皇的小昭仁公主,四目交错地盯着她看了半晌。

    “而且,皇弟唤将军为大国师,完全是他自己想出来的,可没有一人教过他。”

    哦,孟远大感意外,扭头五味杂陈地看了一眼懿安皇后,沉吟半晌,于是又惊又喜地再次抬头,这次直接冲着崇祯就尝试着打起了招呼道:

    “皇帝,这大国师是你自己想出来的么?”

    唔唔唔——

    看到孟远跟自己说话,崇祯高兴坏了,像个孩子似的一下子兴奋起来,竟出其不意地在城垛上探头看着,身子不觉往前一冲,嘴里呜呜道:

    “呜呜……大国师……国师……给朕……朕……在说话……朕……龙颜大悦……矣……”

    “矣”字还未出口,只见崇祯头重脚轻,一个倒栽葱,便从数丈高的城墙上,没有任何防备地滚落下来。

    啊——

    城头上的所有人都是大吃一惊,专司护卫的梅金龙,更是不要命地直接扑出城墙,一手扣在城垛上,一手试图就去捞住皇帝,只可惜仓促之间,哪里抓得住人?

    慢了半拍的王承恩,连同正在高兴地陪着皇帝坐在城头看风景的周皇后以及两个小公主,眼瞅着自己至亲的人直坠而下,当即吓得手脚冰凉,闭目嚎啕大哭了起来。

    “完了,天子躲过了初一却躲不过十五,大明果然以及气数已尽啊——”

    眼见回天乏术,城下的懿安皇后即便再是冷静刚强之人,这时也是禁不住泪流满面,跟着不忍再看下去地也是紧闭双目,长叹一声。

    而孟远也是头皮发麻,瞬间绝望到了透顶。

    皇帝崇祯是他穿越到大明的主任务,崇祯一旦没命,后果不堪设想!

    千算万算,他怎么就没有算到这一点呢?

    难道这真的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原本就该死在煤山之上的崇祯,苟延残喘到现在,却终究逃不过天数的算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断臂少女忽然跳上城头,盯着城下五内俱焚的孟远,声嘶力竭地喊了出来:

    “将军,你不是神威将军吗?”

    “神威将军,倘若你连我的父皇都救不下来,即便这一路将军过五关斩六将,荡魔驱鬼,无所不能,又算什么本事!”

    “将军,坤兴求你救救我的父皇。只要将军救下父皇,坤兴从这一刻起,指天为誓,暖房丫鬟也好,使唤丫头也罢,当以公主之身终身服侍将军——”

    随着话音落地,孟远忽然激灵灵打了一个寒噤,脑海深处忽然灵光闪过,犹如醍醐灌顶般豁然开朗,想也未想便纵身跃起,一面拼了命地向急坠而下的崇祯急速奔去,一面探手入怀,以从未有过的虔诚祈祷着,便将手中抓出的一物用尽全身力气,一把向皇帝坠落之处甩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砰地一声巨响,皇帝崇祯直落而下,紧接着就听到他妈呀一声,吓得嚎啕大哭起来。

    死人还能哭吗?

    所有人都是一愣,慌忙睁开不忍直视的眼睛,定睛一看,愣怔半晌,紧接着便齐刷刷地发出一阵欢呼:

    “天子没有死,天子还活着!”

    “老天保佑,这么高的城墙天子也能死里逃生?”

    “皇爷,皇爷,你可真是命大。自从遇见将军,这一路上,你总是逢凶化吉,铁树开花,你、你吓死俺了——”

    王承恩第一个从城头跑下来,边跑边手舞足蹈地大哭着。

    看到拼死一试之下,皇帝崇祯竟然真的死里逃生,安然无恙,孟远也是一屁股坐在地上,瞪着两眼,久久作声不得。

    不知何时,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走过来,静静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慢慢也坐在地上,凝眸看着他,默默流泪道:

    “将军,原来你也有害怕的时候……”

第201章、莫欺少年黄口时

    没有人能想到,甚至就连孟远自己,事后也是盯着救下了皇帝崇祯的一层层厚厚的海绵垫,既感到一阵阵的庆幸,同时也感到一阵阵的后怕。

    假若,当初自己在捡拾、整理随身军火库时,在发现了这一堆不知从什么军事装备中拆卸下来没有扔掉的海绵垫,如果一念之差将它当做垃圾扔掉,那今天可就真的回天无术了!

    万幸的是,作为曾经在枪口中添血的人,总有几种常人无法理解的怪癖或者习惯。

    比如对于孟远,在他眼里,只要是到他手中了的东西,即便是一堆垃圾,他也不会轻易扔掉。因为在他看来,在钢丝上行走的人,即便是垃圾,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用上它。

    尤其是在生死攸关之际,比如此时此刻。

    而且,当时他抓起这对海绵,甚至还恶趣味地想了想,到了这大明。说不定这一对破海绵,还能卖给谁,卖出一个好价钱哩!

    唉,这惊魂的一天啊,又是恐怖如斯的【水滴】,又是莫名其妙闯进来的叶布舒六千大军,又是皇帝坠城,哪一件不都是让人心惊肉跳的大事……

    孟远想想,自己都觉得一阵阵腿软。

    皇帝崇祯明显是吓傻了,在跌下城的一瞬间,仰面朝天因为自己已经见了阎王,等到发现自己并没有死,反而后怕的那种细思极恐的恐惧感更加强烈了,浑身哆嗦着,忽然两眼翻白直接吓晕了过去。

    这样也好,至少他本来就极度损伤的机体,也避免了再次被身体应激功能给伤害到。

    孟远当场喝止了要去搬动皇帝崇祯的所有人,十分费力地爬上了厚厚的海绵垫,在给他亲自做了一番检查后,方才让闻讯赶来的周杏东,带着他医护营的几个郎中,在王承恩的引导下,送入了向阳城里慢慢调养。

    只是往下爬时,所有人都犯难了——

    这巨大的海绵垫,就像是揉发了的面团,人在上面,根本都无法受力,简直就像踩在沼泽地里面一样,动一下就十分费劲,还怎么往下运人呢?

    孟远也有些失笑,没想到自己情急之下,为了确保崇祯万无一失,竟然将所有海绵垫存货都扔在了这个坠城的区域内。

    不过,他现在实在是没力气了,既懒得动脑子,也懒得动手脚,同时也的确是心存考验和愤懑道:

    “你们不能解决的问题,我出手解决。你们能解决的事情,难道也要样样件件都要指着我么,奶奶的,你们就没有一个聪明人?”

    听见孟远第一次公开骂娘,在场所有人都惊慌起来,赶紧盯着海绵和海绵上难以弄下来的皇帝,眨巴着眼睛思索起来。

    这是,在那百多个娃娃中,忽然跑出一个少年,扬头在海绵体积上用手丈量了一下,于是看向孟远道:

    “神威将军,我上私塾时常听先生讲,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其实现在咱们也可以这样做——坠城之人既然是从城上落下来,那为何不能再让人垂下吊索将他再拉上城呢?”

    此言一出,顿时引来一片附和声:

    “对对,我也是这样想着来的!”

    “这娃娃聪明,重要的是还敢想。”

    “什么呀,你都没发现这是咱们将军在引导咱们解决问题吗?”

    七嘴八舌中,孟远对少年招手道:

    “不过,你走近些让我瞧瞧清楚,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这时仿佛才有了一丝敬畏,缩手缩脚地走过来,低头道:

    “神威将军,我、我叫谢石角,是神威将军上次去皇家封地时,从各村各寨带回来的大小娃娃里面的。”

    哦,孟远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忽然想起进入皇家封地后遇见的第一批扮作孤儿当细作的那群胆大包天的娃娃,记得娃娃头好像是一个叫田贵的已经十六岁的少年,于是温言道:

    “你是哪家的?”

    人群中,沈妃忽然喜滋滋地帮着这少年谢石角答道:

    “将军,他是我娘家沈园的,是前些年逃难逃过来我们看着他可怜,而且也很机灵,就把他放在百家轮流养活了起来。”

    原来如此,孟远点点头,摸出一把糖递过去道:

    “好好学习,等根据地建设好了,就给你们这些娃娃盖专门的学校,食堂和校舍,请最好的先生,而且不仅要读书,还有教你们打枪和演习阵法。”

    谢石角一听,顿时扬了扬眉毛,随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喜极而泣道:

    “谢谢神威将军,我、我喜欢读书,也喜欢打仗,特别是打鞑子和流贼!”

    很快,吊索就从城头放了下来。

    皇帝崇祯也被放入吊索,然后徐徐升起。

    当然,死里逃生救出崇祯,孟远是绝不可能完全照搬一个少年的主意,只是命人将崇祯拉起一尺高,将下面的海绵撤走,再将皇帝徐徐放到地面。

    用吊索直接将皇帝拉回城头,想法虽好,孟远却是在惊魂未定之时断断不会采用如此冒险之法的。

    不一会儿,所有的问题都一一解决。

    小安子走过来,小心翼翼地问:

    “将军,这发面馍一样的神器如何处置,不如、不如就留给向阳城专用可好?”

    孟远也的确是懒得再费事了,加上这些海绵的确可以马上用在各家屋里和洞穴中,于是挥手道:

    “可以,此物就交由你总管的向阳城专用,不过不准滥用!”

    说完,他转身向城内走去,同时对李拾柴交待道:

    “命令各营主官速速进城,全体到议事厅开会,我有大事要安排!”

    李拾柴答应一声,转身而去。

    一扭头,孟远忽然发现海绵处,直挺挺地跪着两个身影,正自虔诚地在那里叩拜着。

    定睛一看,却是周皇后和年方十三岁的坤兴公主。

    而昭仁公主,因为太过年幼,被小宫女抱着没有参与。

    愣了愣,孟远伫足道:

    “皇后娘娘,你们这是干什么?”

    周皇后见是孟远,于是感激地回眸道:

    “将军,大明天子又一次大难不死,无以为报,妾身只能带着家人拜谢将军的神器以示敬意!”

    谁知,跟在后面的郑成功一听,忽然啧啧嘴巴,小声嘀咕了起来:

    “真是有趣,明明救命之人就站在面前,不拜活人,却去拜什么劳什子的神器,这不是舍本就末本末倒置么?”

    孟远一听,赶紧扭头瞪了他一眼,随即望着周皇后微微颔首,急忙转身走了。

第202章、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不到一炷香工夫,各营主官便纷至沓来,鱼贯而入,按照各营秩序,在各自的位子上一一落座。

    由于现在还没有指定一个专司其职的类似于参谋总长的要员,目前担任着整个根据地大总管的关望春,便临时充当了这样的角色。

    时间一到,不管还有没有迟到的各营主官,关望春便命令门口卫兵关闭了议事厅大门,然后起身道:

    “现在点名——”

    点到最后,果然有两个营的主官没有按时报到入席——屯垦营的程文举,临时机动队的崔樵子。

    因为已经放权,孟远虽然皱了皱眉头,但还是坚持了适当的缄默。

    紧接着,从新兵营开始一直到最后的匠作营、妇孺营和战俘营,因为有孟远亲自参加会议,所以各营又将他们负责搜山和打扫战场的统计情况,进行了一番汇总报告。

    全部结算下来,这一次战果是前面深入建奴腹地试探袭扰战、向阳城守卫战等几次战斗,加起来的缴获还要多,其中:

    当前根据地最为紧缺的粮食被服,按目前根据地实际人口13687人计算,每人都可以分到衣物一件,每两人都能分到一件皮袄或大氅。粮食,则足够全部人口吃到夏粮时。

    唯一比较可惜的,就是因为大水漫灌的缘故,这一次战马损失尤为严重。

    按照建奴入关作战惯例,普通部队普遍是一人双马配置,鞑子皇帝亲军或精锐部队,甚至达到了一人三骑的极其奢侈地步。

    这次误打误撞进来的叶布舒六千大军,属于既是皇帝亲军又是八旗中的精锐双料部队,其配置至少也是一人三骑。

    而随行的牛羊其他牲畜,更是不计其数。

    结果战场全部清理下来,六千大军的战马数,到了孟远手中,活下来的完好战马,统计出来的只有区区3869匹。可以当做耕地的活牛相对多一点,但也仅仅不到八千头。

    被鞑子当做随军“行走中的食物”的羊,少到只有不足三千只。

    不过,溺毙或被打死的牛羊马匹,那可就多了去了,简直可以用肉-山来形容。

    以前是发愁肉金贵,现在关望春发愁的是这么多肉食,到底该怎么处理才好。要知道,就算一人发一头死牛,他也不可能在十天之内吃完它。

    现在天气早已进入春耕时节,日渐转暖的气候,吃不完,这么多肉就得发臭烂掉,最后的结果就只能忍痛扔掉。

    说到这里,不仅是当家人关望春,就连各营主官,也是一脸怅然若失,纷纷望着他们眼中无所不能的神威将军,因为肉的问题,一下子变得胆子大起来,几乎每人都央告道:

    “将军,无论如何,这些堆积如山的牛羊马肉,都得想法子保存下来啊!”

    “是呀将军,若能保存下来,以后咱们吃肉不花钱不说,这么大的量,吃到明年恐怕都吃不完。”

    “可是,这天下哪有能把肉一直吃到明年都不坏的法子呢?”

    “除非能找到会腌肉的匠人,可是一时半会到哪里找得到有这种手艺的匠人。而且,这么多肉,若要肉不坏,要在几天之内腌制完,没有几百个这样的匠人肯定是不行的!”

    听着众人因为肉七嘴八舌的说着,孟远其实心里已经成竹在胸。

    只是他现在还没有拿定主意,到底是将这些堆积如山的牛羊肉,直接省事地扔进随身军火库好呢,还是为了推动时代的进步,提前将冷库弄出来,也好让大明土著有样学样,跟着他一样样拿出来的先进科技,一点点的进步,直到超越这个时代疆域中所有的民族和国邦。

    要知道,即便是将一个小小冷库拿出来,与之相互配套的各种科技也都会必然随之而来。

    所以,每拿出一样先进科技,真正交到这些大明土著手中,尤其是具有手艺和超前思想的匠人、艺人手中,他们一旦真正掌握了其中的精髓,可以说他们的进步,就一定会带来整个社会的进步。整个社会进步,整个时代也就随之往前大大的跨越了这个原有时代。

    想想,倒是令人期待。

    而且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既然已经被弄到大明来,大明好自己就好,那何不就毫无保留地让这个大明完全彻底地好起来呢?

    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孟远头疼地敲了敲脑袋,只好又把原本准备开完会布置妥当就出发去顺流而下的计划,因为这堆积如山的“肉-事”,只能再次往后顺延了。

    没错,真正让自己省事和轻松下来的唯一途径,不是什么事情都要替这些大明土著去做,而是将所有事情的解决办法教给他们!

    孟远咳嗽一声,于是开始了布局:

    “暂编匠作营的曾班输呢?”

    曾班输突然被叫到名字,吓了一跳,不知祸福地赶紧站起来,战战兢兢道:

    “将军,属下在这里,不知有何吩咐?”

    孟远看了他一眼,想了想问道:

    “这几次都有人口回来,也给你找你不少各方面的匠人补充了进去,你现在营里的匠人数应该过百了吧?”

    曾班输对自己的班底,明显是了然于心,脱口便道:

    “过百了将军,侯一摸、卞月娥他们这一次出去,带回来的匠人足足有三四十个,现在各类工匠基本齐全了,人数到今日止共有136人。”

    顿了顿,见孟远依旧盯着他他,于是又道:

    “辅助工、民伕加上护卫队士卒,目前匠作营总数共有1298人。”

    嗯,人数倒是够了——

    孟远默算了一下,于是扭头对关望春道:

    “战俘营那边架构出来没有,找一个合适的人提拔上来,赶紧将战俘营编制正式弄出来,然后迅速进入军事序列中,支用起来也好调拨配用。”

    关望春摸了摸他下巴上稀稀落落的胡子,板着指头道:

    “将军,现在看管战俘的士卒都是现成的,白天黑夜一刻没停着,班排编制也都是将军定好了的,照搬其他各营即可。”

    “现在缺的就是主官,原先将军指定的几个临时在那里负责的,现在也因为各种事情不停的在换人。所以,将军说的这个主官还真的要赶紧固定下来一个才行。”

    “前面几个临时抓差过来的,加上属下平日里观察,有这几个人选,请将军定夺——”

    “原来与王天相搭班子的炮队张虎,原关宁铁骑祖成业部的两个人选——先锋营副千户黄卫青、火铳营百户长姜白山。”

    “但最理想的,若是将军舍得的话,就是新兵营的几个老人手,不管是郭铁牛、雷光腚还是曹三毛,随便哪一个放到战俘营都足够叫人放心的!”

第203章、战俘营

    炮队张虎,是孟远从关外建奴的塞上腹地直接打服的王天相副手,并且还是出手将他从重伤中救活过来,又经过几轮洗脑和军训,现在忠诚度应该不成问题。

    至于原关宁铁骑祖成业部的两个人选——先锋营副千户黄卫青、火铳营百户长姜白山,他们也都在向阳城攻防战之后,经过一番改造,用一句后世的话来说,现在两人都在积极主动地求进步当中,平日里的表现十分抢眼。

    当然正如关望春所言,最放心也最稳妥的,还是从新兵营的几个老人手里挑出一个来。

    但问题是,新兵营也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走一个人简单,但哪有更合适的人去填他走后的坑呢?

    思来想去,孟远最后还是拍板道:

    “罢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就让张虎上吧。另外,从姜白山和黄卫青两人中选一个去给张虎做副手,先观察一段时间看看!”

    关望春也是当时在场的,亲眼看着被孟远的坦克轰得逃无可逃最后躲到王天相汉军炮队中藏身的罗洛浑,因为冲突,张虎被罗洛浑的残余侍卫打得半死的亲历者。

    当时若不是孟远出手,张虎是必死无疑。

    所以,张虎调过去做战俘营主官,忠诚度肯定是比现在的黄卫青、姜白山要好得多。

    关望春一听就猜到了孟远始终都将忠诚放在第一位的用心,当即点头道:

    “张虎好,若是新兵营不能调配老人手过来,他就是最合适的人选了。将军请放心,战俘营搭建,会后属下第一时间去办。”

    嗯,孟远点点头,这才又看向曾班输道:

    “你都听见了,我之所以中途又来安排战俘营的事,归根结底还是为你匠作营好。因为接下来我要你办的事情,事关重大,不仅关系到眼前那堆积如山的牛羊肉储存,更关系到一个很大的未来产业大事,单是你匠作营的人手,肯定是不够的,所以——”

    “缺人手,现在你也都听到了,就去找张虎要,从战俘里挑那些身强力壮,脑子又灵光的,往死里用他们。总之,这件事你要用心,不可马虎!”

    曾班输听半天也没有听到自己到底要做什么,但还是极其认真地起身接令道:

    “谨遵将军教令!”

    孟远这才指了指城外的水泊,最后将手定格在头顶的灯泡道:

    “你要做的事情,与晚上用的这种灯盏有关,三两句说不清,会后你留下来专门再议,明白吗?”

    曾班输一听竟然是人人趋之若鹜的晚上神灯之事,顿时两眼放光,兴奋不已,赶紧抱拳退到了一边。

    解决了这件大事,孟远这才心无旁骛地开始结合几天后的山海关三方大决战,搜肠刮肚地将记忆中战场大决战前前后后都回忆了一遍,尤其是其中的细节和关键节点,从新兵营开始,将所有经过至少一次实战演训的士卒,全都一个不少地谋划在了他的计划中。

    在他脑海中的兵棋推演中,有一处非常大的变动——

    就是因为恐怖的【水滴】意外出现,山谷变大河,最后天造地设地竟然光速替他完成了计划中的大河开凿蓝图,一条大河横空出世,一下子省去了他的许多手脚,更为他节约了大量时间和人力物力。

    如此一来,原本计划中的至少要在初定北方之后,才会将海河湖泊中的水军建设排上日程的海军蓝图,现在就可以开始布局了!

    不仅如此,加入这条横空出世的大河正好合用,水深足够,河面够宽,两岸视野、射界开阔,即便暂时还不能直通大海或者某处需要开凿疏浚才能连接大海,这一次山海关的李自成与多尔衮、吴三桂的三方大决战,也足够自己用这条大河来做一番大文章,而无须再通过陆路,费力八叉地运兵运粮,前后调配了……

    总之一句话——

    有了这条大河作为远超陆路的运力,机动性和隐蔽性,孟远现在的直觉,已经不是如何在投入兵力多达数十万的三方大决战中偷鸡般地从中渔利,而是完全可以考虑左右整个战局走势。

    甚至,趁乱干掉或者直接俘获李自成、多尔衮或者吴三桂其中的任何一人,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而这一切,就全靠他此刻在战前的大谋划、大布局了。

    同时,他能在短短六七天之内,找到多少船工和熟识水性的大明土著,也将直接影响到自己在战前的整个部署。

    想到此,孟远这一次面对在座的所有各营主官问了一句:

    “山海关陆接边关,水连海疆,小河小汊小湖怕也不在少数,各式船工和水上人家自然也让少不了,在座的各位,谁有法子或者门道速速招揽一些这样的水上人家来?”

    半晌,周杏东、侯一摸和卞月娥三人,彼此对视一眼,随即陆续起身道:

    “将军,我们在座的全都是旱鸭子,不过——”

    “有两个人不用去找,他们现在就在将军的手中,而且曾经还是正经八百的水军出身。只是他们现下不仅还在战俘营改造,他们的身份,将军使用起来怕也是放心不下。”

    哦,孟远笑了。

    这天底下哪有什么不敢用的人?说句夸张的话,就算多尔衮、吴三桂和李自成,若将他们俘获到了手上,真到了需要用他们的时候,他也敢放手一用。

    唯一不同的是,你对这样或那样的人,如何使用和胁迫、利诱的问题。

    价码大到通天,这世上就不会再有任何不愿合作之人了——

    比如,假设是上述三人,随便抓出一个,一边是马上就要腰斩于他们的狗头铡,一边是大明疆域之外某个国度的王位玉玺,试问一下,他们难道真的会英雄到选择狗头铡去慷慨赴死吗?

    笑话!

    孟远看着欲言又止的周杏东等三人,冷脸道:

    “啰里巴嗦的,战俘营怎么了,战俘营不就是给人闭门思过和改造的地方么?”

    “除了首恶和穷凶极恶之徒,这世上好人坏人哪有一定之规?少废话,直接将他俩儿的名字报上来!”

    见孟远有些愠怒,卞月娥到底是女人,吓得赶紧战战兢兢道:

    “将军,不是职等不愿说,实则是原来我三人皆在这两人手下公干,如今反过来要、要举荐他们,实在是心底有些担忧。”

    孟远哼一声:

    “你们想多了,况且,总不会是上次攻城的两千关宁铁骑总头头祖成业吧?”

    卞月娥摇摇头,赶紧报出名字道:

    “那倒不是,将军,他们一个是彭桥东,一个是赵六。”

    “两人原先皆是莱州水军的千总和游击,后来莱登半岛生变,尤其是在皮岛海战后,大明南北水军除了fj的郑芝龙外便名存实亡,加上洪承畴、孔有德纷纷倒戈,原来的水军便树倒猢狲散,纷纷另谋生路。”

    “后来平西伯、哦不,是吴三桂听说后,就将他们延揽到了关宁铁骑军中,听说意图也像打造一支水军扼守在山海关外的海上!”

第204章、决战前夜

    一听说是大杀神要亲自面见自己,无论是曾经的登州水军游击彭桥东,还是莱州水师千总赵六,当时就吓得脸色煞白,不知是福是祸。

    不过,两人毕竟也是做过高级将领的人,多少还是有些见识,加上在战俘营经过多轮学习改造,一看来的地方是议事厅,不由得都是暗自松了一口气。

    “你们谁是彭桥东,谁是赵六,一个个报上名来,让我认认你们的人。”

    赵六见孟远一脸和悦,明显不是要杀人的样子,赶紧抢先道:

    “回神威将军话,卑职哦不,小人是赵六。”

    彭桥东一看,急忙也是跪拜道:

    “回神威将军话,小的是彭桥东。”

    孟远看了看彭桥东,见到是一个矮冬瓜般的身材,倒的确是在水上行走的身板。

    再看赵六,却是又高又瘦,明显有些不符合水兵要求。

    沉吟了一下,孟远于是抬手道:

    “都起来说话吧,叫你二人过来,是想问问你们,当初你们在登莱水军、水师的本事,上岸这么多年后,现在对自己那点水上工夫还剩多少自信?”

    原来是我们从前在登莱之地的事情?两人对视一眼,不免有些七上八下地更加糊涂了,想了想,连忙如实回答道:

    “回神威将军话,我等从小吃的就是水上饭,上岸讨生活原本也只是权宜之计,水上本事十之七八还是有的。”

    嗯,孟远点点头,做出漫不经心的样子又道:

    “跟你们一起从登莱水军过来投到关宁铁骑的官兵,人数有多少,没有投军的有没有?”

    两人想了想,答道:

    “当初登莱全境生变,尽数没入建奴和朝-鲜联军手中,大明在登莱一线的水军,就已然折损大半。”

    “后来又自行逃散一半,等我们得到平西伯招揽时身边弟兄已经不到两三百人。到了关宁铁骑这边,这些年又死的死伤的伤,还能听我二人招呼的,大抵也不过百把人了吧,因为有些人即使同在军中,也许久不曾联系了。”

    堂堂两个水军游击、千总,混到现在,身边小弟还不足百人,但相对于现在自己亟需熟悉水性且又有水师经验的正经水兵,已经是一个不错的消息了——

    孟远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点了点头,抬手指了指郑成功道:

    “你二人既久在水军,可认得他?”

    赵六、彭桥东扭脸一看,顿时有些讶然道:

    “郑公子,他、他不是早在李自成破城之际,就被刘宗敏全城抄没京城大户时给杀死了么?”

    “天呐,没想到郑家果然如那郑芝龙所言,他们有海龙王爷庇佑!”

    郑成功闻言,也是一脸讶异,打量着二人摇头道:

    “你二人怎么会识得我?”

    彭桥东、赵六马上尴尬地一笑,摇头道:

    “公子说笑了,我们认得你,你当然不可能识得我们。”

    “你郑氏一门,不仅是堂堂的大财主,就连皇帝都高看一眼。整个大明的南方海疆,也都是你们的后院,就连刘香和洋毛子都不敢轻易惹你们,别说我等小小人物,就连整个登莱水军恐怕也不在尊父郑伯爷眼里吧?”

    听到双方对了两句,孟远对彭桥东、赵六心里就更有些数了,于是看了看天色,想到如果真有从这条大河水道入手布局,那现在可就是要只争朝夕,一分一秒都不能再耽搁了,当即扬声道:

    “彭桥东,赵六,你二人现在学习过几轮了,对自己当下的处境有什么想法没有?”

    两人一听,对视一眼,急忙郑重其事地拜服于地道:

    “回神威将军话,如蒙将军不弃,我等愿降,从此鞍前马后任将军驱驰!”

    孟远又看了看天色,虽然不耐,但有些话还是得问道:

    “说说清楚,尔等是怎么突然想明白脑子转过弯要降的,不要官话套话,直接说真话!”

    两人趴在地上,苦笑一声,口中大声道:

    “将军神威,亲眼所见,犹如天神,无人能挡,这是一。”

    “虽然将军杀人如麻,手段霹雳,但对降人却又十分怀柔,一日三餐从不克扣,十天还有一顿肉吃,更不许看守随意打骂,每日还能断文识字,出门放风,恩威并举,这是二。”

    “但最老实的话,还是这些日子关下来,看下来,每日都在心里默想,关宁铁骑天下雄兵,可打不过北边的建奴。建奴所向披靡,可与将军神威一比,却又判若云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等出来拼命不就是为了博一个更好前程,既然放眼当今大明,将军明显已是打遍天下无敌手之人,我等为何不赶紧追随,这是三!”

    说的倒是头头是道,而且也的确像是真心话。

    孟远看看天色,起身拦住二人话头道:

    “好了,别再天花乱坠说下去了,从现在起你二人就暂且在我左右跟着,有什么差遣,你们尽心去做。做好做坏,到时我自会判断,最后再定要不要你们——”

    说完,他沉思了一会儿,环视着在座的各营主官,才又一脸坚毅地重新发声道:

    “现在正式通告下去,我已收到确切谍报,本月二十一日前后,山海关将有一场多达数十万大军参与的大决战。”

    “此战,非同小可,整个大明,也将在此战过后天翻地覆。”

    “所以,我意已决,现在各营听令——”

    罗恩生、李记以及郭铁牛等一众新兵营老人手彼此对望一眼,虽然满脸惊讶,但依然是齐刷刷地应声站了起来。

    关望春、王天相以及张小手等从建奴腹地过来的第二批归化者,则是两眼震惊,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

    至于侯一摸、卞月娥以及周杏东等向阳城攻防战第三批归化者,似乎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给震懵了,久久都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关望春,你以临时大总管身份,依然还是坐镇向阳城大本营,除屯垦营、战俘营两营护卫队归你调配守地之外,另外我将新兵营老新兵连原五人战队的杜铁锤排留给你,作为大本营防卫核心主力临时听你调遣。”

    “同时,为确保皇帝和你个人安全,我三个贴身警卫中的梅金龙、崔樵子将再次临时调配到皇帝和你身边担负贴身侍卫!”

    关望春大喜,同时也是感激涕零,急忙抱拳拜道:

    “关望春谨遵军令,断不负使命!”

    屯垦营因为主官程文举迟到未列席,战俘营主官刚刚才定下人选,所以这两个营的事情,也都由关望春这个大总管临时替代唱喏领命了。

    至于又被抽走的崔樵子、梅金龙,虽然满眼不甘,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起身接下了军令。

第205章、大河势力范围圈

    “出发——”

    随着一声行军哨音吹起,素来作为孟远当前麾下标杆、精锐和排头兵的主战连,六十名新老战士在罗恩生的带领下,全副武装,顺着水泊出水口顺流而下,作为第一批出征连队,开始向十五里地之外的大河汇流处开拔。

    在那里,他们将稍作休整后,沿着大河两岸兵分两路,分别在左右两侧河岸以战斗队形展开,作为这次“大河实地勘探测绘和选点布阵行动”的尖兵,一路向前推进。

    至于推进到何等程度和什么位置,将视这条横空出世的大河实际延伸出去的河床和水道状况,再结合两岸地质地貌,山川布局和人烟分布,由孟远最后定夺。

    在尖兵之后,则是以暂编新兵营六大连队,兵员总数尚未齐装满员,但入列的士兵全都经历过多轮军训甚至实战的新兵组成,共计480人,也是兵分两路,在大河两岸左右两侧各自分出三个连,以三公里间距,紧随在主战连之后,作为本次“大河实地勘探测绘和选点布阵行动”的主力军,一路向前战斗展开实地探索。

    他们将承担此次行动的主体任务,按照孟远的设想,至少要在沿途每隔五百米之间,就要标定一个合适的选址,以便为未来的这条大河水道在沿途安全运行和完全掌控,选出沿岸的哨卡、分码头集散地和要塞堡垒火力点,并最终连线成片搭建出完整的大河两岸不少于十里地的势力范围和兵力、物资投送网。

    在新兵营之后,间隔十里地出发的,则是人数更多并且几乎是拖家带口携带着所有门类的物资和工具的暂编匠作营、骡马牛畜力运输营以及妇孺营等各大非作战单位的辅兵、后勤等单位。

    这些兵员人数多达三千六百之众的辅兵、后勤以及辎重各营,将从大河汇流处的那一片小平原开始,不再以行军、踏勘和战斗展开为目的,而是在前方主战连和新兵营走过去,并且标定的每一段大河两岸之间选址处和标示地,进行最终的确认,然后由匠作营给出专业意见,结合孟远预设的建筑图纸,依山傍水,顺势而为,进行正式的大河两岸筑基建设。

    当然,罗马城不是一天建成的。孟远理想构图中的的这一宏大“大河势力范围圈”,也肯定是不可能一蹴而就的。到真正建成,恐怕没有三年五载是别想看到它整体上的容貌,以及建成投入使用后的真正可怕威力。

    所以,这三千六百人的辅兵、后勤以及辎重各营,从此就将以这条横空出世的大河两岸为家,吃住行全都生活、生产甚至战斗在这里,直到孟远理想蓝图中的“大河势力范围圈”真正建成并投入使用那一天。

    因此,深知这一宏伟蓝图的关望春,在为这三千六百人送行之时,形象地将这辅兵、后勤以及辎重各营比作了一只巨大的春蚕,以“蚕食”的方式,从此在大河两岸缓慢前行。

    后来,孟远索性又将他们升华了一下,在整个建设蓝图和作战部署中,直接将他们标示成了“工蚁集群”。

    当然,作为大河两岸建设大军主体,虽然他们各自也有本营中的专属护卫队,具有一定的战斗力,但毕竟不能等同于新兵营尤其是主战连的战力。

    所以,这些“工蚁集群”在展开第一个建筑工地后,暂编新兵营都将全程在大河两岸沿途驻扎和巡游,给予他们全方位的武装保卫。

    与此同时,孟远还会在最短的时间内,依托刚刚弄清赵六、彭桥东等这些原登莱水军身份的归化者,先行打造出一支河系水上力量,届时除了大量的船工和民用船只在大河之上来往运营、商贸和物资投送之外,还将有一支真正的恐怖河系舰队,在大河两岸不间断地日夜驱驰和巡逻。

    孟远的设想是,先以这支河系舰队为雏形,慢慢发展壮大,在发展壮大中,逐渐发现和培养出能够适应和掌握现代海军体系的专门人才,最后水到渠成地顺利过渡到可以进行近海作战、甚至远洋集群殖民模块的真正海军!

    但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永远是骨感的。

    这一宏大构思和蓝图,成功与否,一切都要从眼见这一次的“大河实地勘探测绘和选点布阵行动”成败为准。

    在所有大军出发后,孟远并未第一时间跟着大军行动。

    因为,他亲自参与的这次史无前例的大行动,虽然也是行动的一部分,但却是与所有大军各自分配的任务和重点是不同的。

    所有大军需要实打实地一步步在大河两岸,依靠自己的双脚去丈量和踏勘两岸的实际地质地貌和沿岸的人烟分布,最后再依据自己提供给他们的相关作战计划和建设蓝图,去完成各自的任务部分。

    而孟远自己,则是一个单独的前出部分,他将带着郑成功以及刚刚从战俘营里重新发现了新身份的赵六和彭桥东等人,顺着这条刚刚横空出世的大河,按照原有计划,继续一路向前,能走多远就走多远,走到哪里算哪里,直到看见出海口或者大海。

    至于沿途或者中途会不会遇见阻拦,甚至直接与多尔衮、李自成或者吴三桂的前出或游弋大军遭遇,孟远一点也不担心。

    首先,他们是在河面上,如果没有舰队,千军万马也只能望洋兴叹奈何不了自己。

    其次,就算有可以威胁到他们的沿岸要塞或者堵截火力,单凭孟远花了大价钱为这次行动重新申领装备的一艘小炮艇,就足以横行在这条大河之上,见谁灭谁,想打谁就打谁了!

    所以,各营开拔后,他们都必须顺着大河两岸一步步去走、去丈量和踏勘,而孟远驾驶着小炮艇,速度开起来简直就像飞箭一般,晚一些出发也能追上他们。

    再加上,洪荒大水刚刚退去,城里城外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孟远出面,尤其是乐极生悲在城头上看风景的皇帝崇祯又出了那么一档子事,孟远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马上就甩手掌柜似的一走了之。

第206章、罗洛浑要丫鬟了

    这次出手山海关三方大决战,什么回来可就说不准了,所以走之前,除了要将整个根据地的全局性问题都尽可能解决一下,另外还有三件大事也不能忽略:

    刚刚又经历了一次历险的,怎么感觉他总算多灾多难的皇帝老哥儿崇祯。

    爱新觉罗·叶布舒,这位至今都还十分不服气,总认为自己是被一场莫名其妙突如其来的洪荒大水打败的新晋最高级别战俘,他的被捉,也让同样一直耿耿于怀的老牌战俘——爱新觉罗·罗洛浑,在一阵极度错愕中,竟然莫名其妙的最后望着垂头丧气押过来与他关到一起的难兄难弟,欢呼雀跃地大笑了一番。

    发笑的结果,是早已被关押的筋骨松软的罗洛浑,被刚刚还在马背上征战的叶布舒,一拳都放倒在地上。

    两个久未见面的血亲,相见的第一刻竟然是拳脚相加。

    至于罗洛浑发笑的原因,后来据以老友身份“陪伴”他们的佟国章说,他一个人关在这里,实在是憋闷无聊,终于有个跟他同级别的人也被抓过来,想到在整个皇族爱新觉罗氏里,终于不用他顶着唯一被俘的骂名苟活于世,而且每日还能有人说说话,他才忍不住发笑的。

    对这种狗咬狗一嘴毛的事情,孟远也就是听听一笑了之。

    总之,只要这一个郡王爷,一个贝勒爷,老老实实地好生呆着做一个模范战俘,自己不仅乐见其成,而且还会一如既往地好吃好喝地养着他们,养得白白胖胖,浑身懒散,在需要很大筹码时再将他们像一头大肥猪一样牵出去买个好价钱,孟远才懒得管他们是手足相残,还是血亲相见泪汪汪哩。

    这两个大俘虏既然没什么事,孟远也就没兴趣再进去跟他们虚与委蛇地“嘘寒问暖”一番了,只是由佟国章陪着,在关着两人的一座大院子外,向里面看了两眼,发现这一对刚刚相见的血亲,似乎还没有从最初各自的怒火和羞愤中走出来,一个远远地坐在院子的这头,一个远远地坐在院子的那头,两人谁也不理睬谁,甚至,挨打了的罗洛浑,鼻青脸肿的样子,看上去更是让人不觉莞尔,也让孟远不由得摇头笑了一下。

    “老佟,这些日子你辛苦了,一个罗洛浑就够你折腾的,现在又多了一个叶布舒,连我想想都觉得头大!”

    走出院子,想到现在改造得越来越跟自己一条心的佟国章,孟远忍不住拍了拍他以示嘉奖。

    谁知,佟国章半天都没有反应。

    孟远诧异地扭头看了他一眼,才发现这家伙不知怎么了,竟突然两眼发红,低头不知沉思什么。

    “你怎么了,老佟,是不是担心我这一走你害怕镇不住他们?放心,我身边仅有的三个警卫,这次一个分到了皇帝那边,一个就直接给了你这边,有他们在,可以确保你无虞!”

    佟国章摇摇头,忽然鼻子吸溜了一下道:

    “将、将军,我、我只是没想到,今日你竟然也把我唤作了老佟。整个向阳城,能得到这个称呼的也就只有王承恩一人,如今我也成了老佟,我、我太高兴了,这比你赏我万金还要感觉值钱!”

    啊,孟远楞了一下,才猛然发现这一次其实是佟国章自己真正想多了。

    因为,他这一声“老佟”,真的只是随口喊出来的。

    不过既然这样喊出来了,想必自己现在对佟国章的的表现,已经从心里对他首肯了。

    嗯,既然他这么看重这个称呼,那就以后索性送给他吧。

    想着,孟远微微一笑,忽然认真道:

    “老佟,不瞒你说,无论是罗洛浑,还是叶布舒,这两人可是我面前手里的最大两只肥羊和筹码,你可要小心看好了,千万别出什么岔子比如他们自杀什么的,枉费了我对你的高看一眼。”

    佟国章闻言,神情一凛,当即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道:

    “将军放心,你带兵出征一走,我马上直接搬过来,就在院子外搭个帐篷住下来,一直到将军凯旋而归,怎样?”

    孟远笑了,直接在他肩膀是上颔首拍了拍他道:

    “老佟,我发现你其实还是一个很有趣的人,一点也不像是从臭名昭著的大卖国贼佟氏一门中走出来的。呵呵,你好好的,以后等这江山坐稳了,你若有治国理政的本事和志向,到时在大明疆域之外的番邦属国里,我可以让你任选一个去做国王。”

    佟国章浑身一震,猛然抬头,直愣愣地盯着孟远,半晌才道:

    “将军,你说的可是真的,君无戏言啊!”

    孟远许了他一个桃子,自然也就将他放入了自己未来的蓝图中。

    于是,他又拍了拍他,指了指院子,佟国章马上就心领神会,忽然就贼兮兮地凑过来,附耳道:

    “将军直管宽心,爱新觉罗氏别人不清楚,我佟氏却是天底下最了解他们的人。他们的先祖努尔哈赤还好一点,但同样也是怕死得要命。”

    “到了岳托一代,尤其是罗洛浑、叶布舒这一代,简直更是一代不如一代,不仅怕死,而且个个都有一个致命的缺点——怕疼。两军阵前交战,他们也许还能装模作样一下,但想要他们自杀,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还有件事,我一直都没有来得及跟将军你报呈一下,这几天,罗洛浑一直都在嚷嚷,让我给他送几个陪床的丫鬟,说他现在已经很久没有沾女人了,再这样下去,他准备要再次绝食。”

    哦,这倒是新鲜事。

    孟远沉思了一下,随即拍板道:

    “你找个机会告诉罗洛浑,当然也包括刚进来的叶布舒,只要他们不闹事,我会考虑答应他们这个要求的。”

    奶奶的,享受人生的人,会整日想着去如何自杀吗?

    出了院子,孟远又来到冬暖夏凉的洞穴中,深入到一百八十个娃娃中,少有认真地亲自下手,将他们睡的床铺,盖的被褥,都查看了一番,见他们一个个都没什么大问题,方才放心。

    这一百多男娃女娃,孟远不能不多些用心。

    因为,未来真正属于自己铁杆队伍的,只能从这些娃娃中诞生和培养出来。

    也只有从小让他们跟着自己,与自己在这个残破不堪的大明一起成长,一起奋斗,他们才会真正跟自己是一条心并且一路走到黑也会跟着自己一直走下去的真正核心。

    一句话,未来可期,这些娃娃才是真正的自己人!

第207章、觉醒的皇帝真可怕

    最后的辞行,自然是放在了重中之重的皇帝崇祯那边。

    昨天摔下来以后,崇祯便一直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但奇怪的是,当孟远当晚便心急火燎地在凌晨得到消息后赶过去,守在屋外的周杏东却言之凿凿地说皇帝其实早就醒了。

    只是为何他一直不肯睁眼看人,曾经身为御医的周杏东给出的说法是,皇帝不愿睁眼,更不愿与任何人做出任何回应,主要还是坠城之后的心悸后怕,一直还未让他缓过劲来。

    也许,睡一晚上自然就好了。

    孟远现在赶过来,也不知皇帝崇祯是不是真的睡一夜就好了。

    也不知是不是昨晚折腾了一晚上,孟远都走到屋子外头了,也没有看见时常都在屋内屋外忙碌的王承恩、周皇后等人,只有小安子坐在门口的一把椅子上,在那里半梦半醒地打瞌睡。

    孟远停下脚步,见小安子竟然还是没有察觉到有人站在他面前,于是摇摇头,一掀帘子,径直进了屋里。

    还好,像一头粗壮蛮牛的梅金龙,还尽忠职守地守在屋里,只是也像屋里的两三个小太监、小宫女一样,闭目假寐着。

    不过,孟远带进去的一股风,还是让他猛地睁开眼,嗖地一下手中便多出了一把刀来。

    再一看,竟是自家的将军,这才有些难为情地咧了咧嘴:

    “将、将军——”

    孟远嘘了一声,然后轻手轻脚走到崇祯床前,低头将他看了两眼,于是伸出手,在他鼻翼两旁试了试,发现呼吸十分顺畅,有力,而且仔细观瞧之下,就连他脖子上的脉搏,也是看得清清楚楚。

    紧接着,就在他站在床边的几个呼吸之间,孟远敏锐的眼睛,又很快捕捉到了崇祯貌似昏迷的脸部,一双眼睛,还是难以抑制地转动了起来,睫毛也是一抖一抖乱颤着。

    孟远笑了,手腕一抖,伸指便在崇祯滚动的喉结上轻轻一弹,嘴里跟着轻声道:

    “皇帝,现在连我来了,你也不看看么?”

    谁知,受到喉部刺激的崇祯,这一次十分的反常,尽管大声咳嗽了几下,但就是抵死不睁眼。

    这种情况,此前还真是从未遇到过。

    以前,只要是孟远或者王承恩,崇祯随便看见一个,总会第一时间露出笑脸或者作出反应,而且脸上的表情,永远是那种生怕两人把他甩了,不要他了的既恐慌,又巴结的模样。

    怎么昨天坠城摔了一下,还摔出问题来了?

    如此一来,他还真有些不放心走了……

    正自沉思着,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声响。

    紧接着,王承恩、周皇后鱼贯而入。

    在他们后面,则是同样闻讯而来的懿安皇后、袁沈二妃,就连年方十三的独臂坤兴公主,也用她的一只手牵着年仅六七岁的小昭仁公主,跟在人群后走了进来。

    要么一个人没有,要么就是一大群人全来了。

    孟远有些无语地看了看众人,不过嘴里却没有说什么。

    毕竟有这样一个长期卧床,而且遥遥无期地不知这个病人何时会好以及到底会不会又彻底康复的那一天,他身边的所有亲近之人的煎熬,也的确不是谁都能承受的。

    看到众人探询的目光,孟远知道自己既然来了,他们肯定又会充满了希望地期待着他说点什么才发现。

    于是,他直接抬手指了指躲在最后面的周杏东道:

    “这个周杏东,各营都已出发几个时辰了,他却留了下来。为何,就是因为他曾经也是御医,所以医术肯定有他独到之处。”

    “而他这次给出的诊治方子,也证明了我没有看错他。因为,皇帝的确已经身无大碍了,你们都放心吧!”

    这些话,从孟远嘴里说出来,可就与周杏东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了。

    话音一落,所有人都明显长舒了一口气。

    周杏东站在圈外,更是两眼泛红,忽然跪拜在地道:

    “多谢神威将军为属下正名,将军神威,将军更有怀柔天下之德!”

    王承恩也笑了,顿时像从前那样轻松下来,笑着走过去,踢了一下周杏东道:

    “好你个郎中,到现在还记着咱家昨儿个骂你是一个庸医的话把儿呢?”

    “得得得,咱家现在收回那句话,趁着将军刚好在这里,你且再去给咱家皇爷号号脉,将军也好彻底放心出征!”

    周杏东没有动窝,抬眼看了一下孟远。

    孟远摇摇头,只好招手笑道:

    “也好,你过来当面再号号脉,我也正好瞧瞧你的手法。”

    周杏东答应一声,走过来,刚刚把手搭在崇祯手腕上,崇祯冷不防猛地睁开眼,口中忽然厉声道:

    “王承恩,你好大的狗胆!”

    此言一出,顿时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就连孟远,也是大吃一惊,赶紧扭头看向崇祯,看着忽然变得犹如常人的崇祯,就像变脸一般,忽然就露出了他身上的那股子与生俱来的帝王之气,一下子也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不为别的,只是前后的反差,实在太大!

    而且,他是直接一口叫出了王承恩的名字。

    不仅如此,他还自己一头就坐了起来。

    这还不够吓人的吗?

    难道坠城摔了一跤,直接将原来的那个崇祯皇帝给摔了回来?

    孟远怔忡半晌,终究还是第一个反应过来,于是反手一抓,就将崇祯双手紧紧捉在自己手中,然后双目与他双目直接四目对视,紧紧盯着他道:

    “皇帝,你认出了王承恩,还认得我么?”

    谁知,崇祯皇帝忽然面目狰狞,奋力挣扎着,在口中大呼道:

    “王承恩,他是谁,竟敢如此犯上作乱,还不快快将他捉拿下去,廷杖三十、不,直接打入大牢,待征御驾亲征,平了闯贼再去与那鞑子决战,回来再行问罪与他!”

    话音未落,周皇后一下子哭了出来,合身扑过来道:

    “陛下,陛下,你是真醒了还是病更重了,怎么、怎么一下子就变成这样了呢?”

    说着,她下意识地向孟远求助地望过来。

    谁知,孟远还未开口,崇祯却忽然望着周皇后一脸柔和道:

    “皇后,你且退下,有朕在,尔等都不消怕的——”

    说着,他忽然扭过头来,再次怒视着孟远道:

    “你是何人,朕乃天子,你为何还敢冒犯龙颜捉着朕不放手?”

    孟远见眼前的崇祯已经是一个活脱脱的真皇帝,完全不似作伪,沉吟了一下,于是默默颔首,将手一松,退开了身子,然后缓缓站到了王承恩身边。

第208章、崇祯帝回归

    王承恩一张苦瓜脸,已经扭曲到无以复加的地步,眼见着孟远默默退过来,他嘴巴张了张,想说点什么,可是感觉此刻不管说什么都不对,于是刷地一下,便泪流满面起来。

    “王承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不快快给朕禀报过来!”

    王承恩闻言,顿时哭出声来,扭头看了看孟远,满眼都是无助,却又摆明了一副死忠的模样。

    孟远点点头,将他往前一推,轻声道:

    “你且去,无论皇帝说什么,都先顺着他。”

    王承恩木偶般地走过去,走到一半,他忽然扭过脸来,不寒而栗地看了一眼孟远,心里害怕道:

    “老天爷呀,皇爷若是真的醒来了,变成了从前的好身体,这、这神威将军却又是他醒过来才重新看见的生人模样,万一、万一金口一开要问斩于他可怎么办啊!”

    王承恩几乎是以龟速挪到皇帝崇祯面前,倒是真心实意地哭着笑道:

    “皇爷,皇爷,你、你真的认得出咱家了?”

    哼,崇祯瞪着两眼,用鼻子道:

    “好些事,都在朕的脑子里滚来滚去,涨得朕脑仁疼,一时半会哪里想得明白的?还有这一屋子的人,除了朕的皇后、爱妃和公主外,其他一概不识得,你且让他们都出去,待朕想清楚了再叫他们来问话!”

    皇爷果然清醒了,皇爷到底还是回来了——

    王承恩喜不自胜,忍不住望着已经日渐面色红润,甚至身子都有些胖了起来的自己皇帝,本能地端起旁边的杯盏就想服侍着崇祯喝点水喘口气。

    但端起杯盏的刹那间,他忽然脑子一闪,猛然想起屋子里站着的孟远,顿时也是脑仁跟着疼起来,双膝不觉一软,坐倒在床前小声道:

    “皇爷,你、你真的不记得神威将军了?”

    什么神威将军——

    崇祯忽然又是两眼一瞪,忽然大声大气地吼了一句道:

    “管他是谁,教他们马上都出去,难道你也要抗旨不遵吗,王承恩?”

    话音未落,一直在旁边蹙眉看着的懿安皇后,忽然出人意料地走上前,抓起王承恩手中的杯盏往地上就是狠狠一摔,碎片四溅中,口中流泪道:

    “皇弟,你若是真醒了,身子大好,人彻底回来了,我们都为皇帝更为大明举手额庆。”

    “可是你若醒了却又不愿真醒过来,睁着两眼还像从前那样明明殚精竭虑战战兢兢却最后还是做了一个明君般的昏君,那你还是不如不醒来。”

    “妾身虽为女流,却是皇弟你的皇嫂,大明虽然残破不堪了但始终也有我一份。天子倘若还是犯浑,妾身还是一样要第一个站出来,哪怕欺君冒犯龙威,也要将你骂醒!”

    懿安皇后骂出第一句时,崇祯怒目圆睁,瞪着双眼死死盯着她看。

    说第二句时,他还将一只手抬了起来。

    到第三句,当懿安皇后最后一个字掷地有声落地,四周所有人看着他挨骂竟然初期的安静,崇祯不知不觉,怒目而视的脑袋,缓缓低垂了下去。

    但是,就这一个简简单单动作,在孟远眼里,已经百分百可以确认,从前的那个真正皇帝——崇祯回来了!

    没错,这世间事,果然是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致。

    这崇祯皇帝一个坠城祸事,没有摔死反而彻底将他摔醒,确实是世事难料啊!

    一个活蹦乱跳的皇帝崇祯,当然要比一个半死不活的皇帝崇祯,要让孟远以后的日子省心多了,也不用再每日为半死不活的他担惊受怕了。

    只是,就他刚才这些表现,这样一个皇帝就算回来了,真的好吗?

    孟远不由得抬头就是一声叹息,莫名其妙就想起了范仲淹的那一篇《岳阳楼记》名句: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噫!微斯人,吾谁与归?”

    叹息声中,孟远抬手对周杏东招呼道:

    “周御医,天子刚刚苏醒,许多事情一时半会难以排解,恐怕少不了时日要伤神损精,你就不要跟着出征了,全力以赴守在这里,每日都要勤来问诊,补气养神的汤药也要跟上。”

    看到自家皇帝醒来后根本就像变了一个人,连孟远都不认了,一直在旁边惴惴不安的周皇后,见他依然还是不改初衷,甚至事无巨细到要亲自叮嘱御医怎么去做,顿时感激的泪流满面,赶紧过来致谢道:

    “让将军费心了,妾身、不,本宫、本宫都不知说什么好了,一切、一切还请将军多多担待。”

    孟远摆摆手,随即走到皇帝崇祯床前,将他看了一眼道:

    “天子龙体刚好,最好不要思虑过多,以后时间多得是,慢慢想慢慢看,看清楚了眼前的一切,心火就不会太伤身体。”

    “好了,我今日还要出征,皇帝好生养着,一切等回来再叙。”

    说完,孟远转身便径直出了屋子。

    孟远刚走,皇帝崇祯便浑身松懈下来,半晌,闭目道:

    “大伴儿留下陪朕,其余、其余人等,且都先出去吧,朕,朕这一刻心里乱极了!”

    到底是夫妻同心,周皇后专门看了一眼犹在激愤当中的懿安皇后,随即怯生生地靠过去,轻手轻脚挽住她压低声音道:

    “姐姐,天子回来,无论对大明天下还是对我朱家,终归是天大的喜事。他昏迷了那么久,醒来一切都物是人非,即便他是天子也很难一时转过弯来。”

    “姐姐,不如我们且先出去,让天子自己一个人好生想想清楚。”

    懿安皇后叹口气,望着闭目中的皇帝又是恨恨看了一眼,随即心里一软,上前福了福道:

    “皇弟好生安歇着,妾身方才冒犯了天子,今日自行绝食一天,以作自罚。”

    崇祯鼻孔哼了一声,算作回应。

    周皇后见状,急忙回身指了指坤兴和昭仁两个公主,叠声也跟着道:

    “不能让姐姐什么事情都一个人顶在前面担着,这样吧姐姐,妹妹也擅作主张一回,我们一家就跟着姐姐一道绝食一日。”

    人去楼空,就连梅金龙也闪身站到了门外,顿时整个屋子一下子变得死寂起来。

    良久,崇祯方才徐徐睁开双目,扫视了一眼屋子的陈设,幽然道:

    “大伴儿,朕只记得我俩儿好像是一起上了煤山,似乎是在为闯贼围攻京城之事,因为四门八洞全都烽烟告急,勤王之师除了唐通部几千人,其余一个不见,对吧?”

    “咱们正商量着要不要亲自出宫去四门瞧瞧,怎么忽然间朕就这样了呢,这里又是何处!”

    王承恩暗自叹口气,纠结半晌,忽然咬牙道:

    “皇爷,大国师这个称号,是皇爷金口玉言喊出来的,而且、而且此前皇爷还钦口下了一道口谕,并让咱家以秉笔大太监记在黄衣上,皇爷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第209章、吴三桂遛狗术

    此刻,崇祯皇帝嘴里的这个唯一入京了的勤王之师,但现在却已成了闯王李自成旗下的大将唐通,在离开京畿之地奉命奔赴宁远招降吴三桂。

    不料,在千辛万苦赶到丰润时,丰润守城之将竟然连城门都没打开,直接就射出一支箭书,告诉他吴三桂因为挂记京城中的吴府一家老小,早就亲率两万关宁铁骑向京师的最近门户——永平县西沙河驿要隘游击而去了。

    等到唐通转身又往京畿方向赶回,八千大军风尘仆仆来到永平县外,谁知,这一次连县境都没有进去,就被游弋在外围三十里地的关宁铁骑探马给拦路回去。

    打头的探马头子,甚至还嘲笑着告诉唐通:

    “我家平西伯接到闯王招揽书信,带着犒劳大顺军上下的大批粮草金银,足足在西沙河驿等了大半月,也不见早就说好前来接洽的人一点踪影,无奈之下,边关风紧,只好又回返坐镇边关去了。”

    气得吐血的唐通,只好又忍着满腔怒火,沿着来路再次向山海关折身而去。

    就在他走了不到一炷香工夫,这探马头子就飞马进入到永平县城中,将唐通被他骗的再次赶往宁远一线消息,禀报给了其实人就在县城里的吴三桂。

    听到唐通在这条从京师到宁远的路上,来来回回像遛狗似的已经折返了两三趟,中军帐里老成一些的幕僚,没有再跟着那些轻佻的年轻幕僚捂嘴发笑了,而是开始对吴三桂劝说了起来:

    “平西伯,圣人常言道,凡事皆有度,好坏成败全在主帅的拿捏分寸之间。故此,伯爷遛遛这闯贼前来延揽的大将,灭灭他们的威风,杀杀来将的性子,已然达到了目的。”

    “现在,是时候可以与他正式相见,听听闯贼给出的条件了。”

    不过,吴三桂可不是一般的边关大将,本身就很有文韬武略不说,现在又是多方都在争取的香饽饽,他哪里肯听这些老成幕僚的献策,当即想都别想地摆手道:

    “不,李自成天生就是一个到处流窜惯了的大贼。他不是喜欢到处跑么?这一次,本伯就满足他,让他在我面前要遛就遛个够!”

    “哼,别以为他现在已经成了气候,本伯就得一定要降他。别着急,沉住气,看看再说。”

    “再说了,他若真有诚意,就应该早早将本伯的家眷护卫周全地送到了我手中。现在却始终将我阖府上下捏在他手中,还不是在明着威胁本伯吗?”

    很奇怪的是,一直都在心心念着的陈圆圆连同府中老娘和亲兄弟被孟远掳走,吴三桂竟然半点风声都还没有得到。能将这个消息对他封锁的铁桶一般,李自成果然是个人才。

    当然,现在连一只飞鸟从京城里出来,都要雁过拔毛检查无数遍,更别说大活人了。

    没有人出来,又何来的准信呢?

    只是吴三桂万万没想到,在唐通的八千大军中,还真隐藏着几个他吴家的死忠。

    只是自己以为得意,将这唐通像遛狗一般玩弄于股掌之间,他的细作也就没有机会给他报什么信了。

    离开永平县境,在官道上,就在那一次唐通与前往皇家封地的孟远不期而遇。

    当然,两人仅仅打了一个照面,便擦肩而过了。

    那一次,索性整个大军急着赶路,没有更多的盘查孟远一行。

    而且,在唐通手下见到马车上偶然露出头的袁沈二妃,一下子对她们的容颜产生了觊觎之心时,所幸当时的唐通一路对残破凋敝的村庄田地触景生情,一丝善念犹存,加上因为要活命而投降李自成后一直都在愧疚羞惭之中,所以当时就喝止了手下。

    否则,现在唐通说不定在什么地方喝茶呢?

    十天后,唐通终于又来到几百里外的丰润境内,故地重游,这一次,他也彻底来了火气,直接将八千大军驻扎下来,自己摆开架势,坐在支好的中军大帐,命左右拿出酒肉,边吃边喝,让丰润城的守军派人过来见他。

    直娘贼,他吴三桂是平西伯,老子也是平西伯,都是当年天子封赐下来的伯爷,凭什么三番两次的都是老子巴巴地去见你?

    八千大军,虎视眈眈,真要摆开架势,还真不是唬人的。

    丰润城内顿时慌了,上上下下一阵忙乱,这一次终于不敢再射什么箭书,而是打开城门,由县太爷亲自出面,抬着犒军的牛羊酒肉,终于放下身段像拜见一个真正的伯爵算是第一次全了本该有的全套礼仪。

    当然,礼数是周全了,但因为吴三桂的军令照旧,所以该遛他的还是得遛。

    在好吃好喝款待了两天后,即便唐通再是暴跳如雷,甚至扬言直接拿下丰润县城,最终他还是老老实实地继续上路去了。

    县太爷这次更狠,按照吴三桂的密令,直接将他支到了山海关去。

    而且这县太爷也是个人才,在谎话连篇时,那个老泪纵横呀,就好像恨不得要亲自当向导引着唐通去见自家伯爷一样,泣声说道:

    “伯爷,我家平西伯真的才走没几天,过境时,甚至连县城都不敢进去歇息一下。唉,都是那可恨的多尔衮,听说这次足足带上了十万大军入关,显是要趁着天子自尽与天下来中原浑水摸鱼的。”

    “而且下官也不瞒伯爷,那建奴其实也有书信与我家平西伯,但我家平西伯是何人?若非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早就一刀砍了那些来招降的信使!”

    听到这样的消息,原本就心急火燎的唐通,顿时感到肩上的使命更加十万火急,哪里还坐得住,赶紧大军开拔直奔山海关而去。

    可惜,在山海关三十里之外,唐通又像前几次一样,一连被数支哨骑给堵在了半路上。

    并且,所有哨骑都是言之凿凿的统一口径,信誓旦旦地说,他们的平西伯,还未返回山海关本城之内,就被多尔衮的几支大军也堵在半路上了。

    现在,他们的伯爷,是进退两难,在盯着建奴的十万大军围追堵截之下,为了不影响山海关安危,只好且战且退,一路往西北方向的燕山余脉去了。

    唐将军若是要着急见到平西伯,就只能屈尊再次劳动大军,也去那燕山余脉才行。

    至于这吴三桂遛了唐通一路,为何最后要将他支到燕山余脉中去,老实说,这当然是他早就全盘打好的算盘中的一步奇招。

    因为,吴三桂到现在连他自己都还没有拿定主意,到底是倒向北边的多尔衮,还是已经取得京城的李自成。

    很明显,他得给自己留出更多的时间来深思熟虑。

    当然,更重要的,还是他想看两虎相斗,倘若不能在里面渔翁得利,到时再确定投向哪一方,反正主动权始终都抓在他手中。

第210章、唐通也不是傻子

    半信半疑的唐通,于是再次在吴三桂那只无形的大手指使下开拔,一路向更远处的燕山余脉挺进。

    不过,在绕过山海关那巨大的城郭时,唐通帐中的幕僚,终于发出了质疑声:

    “唐将军,此事怕是其中有诈呀。”

    其实,唐通也早在折返丰润和永平之间时,就已经觉察出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他之所以硬着头皮被人这样牵着鼻子遛来遛去,一则,是这件事情根本不受他控制,降与不降主动权在吴三桂手中,他只能逆来顺受吴三桂说什么就得是什么。

    二则,出行前,李自成帐下大军师牛金星竟然已经将现在唐通的境遇,给算出了一个七七八八,说同为枭雄的吴三桂,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就乖乖地引着他的数万关宁铁骑来归顺的。

    关宁铁骑啊,那可是近些年以来唯一可以与关外建奴铁骑对阵的九边之兵中的魁首,谁得到它谁都将如虎添翼。

    所以,牛金星当着李自成面,像训诫自己属下一样一再告诫唐通:

    “此番你去代闯王洽谈收降事宜,吴三桂极有可能为了试探我方诚意、耐心和实力,找出各种理由拖延与你会面的承诺。甚至,还会让你跑来跑去,从中窥探闯王的决心和你作为信使的决断。”

    “故此,吴三桂只要不突然翻脸派兵吃掉你,他无论要你做什么你都要照他的话去做,直到他再也找不出任何理由来!”

    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原本也算是一员智将的唐通才会任由吴三桂摆布,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他遛来遛去。

    直到现在。

    无须帐中幕僚的质疑,他就已经敏锐地抓到了吴三桂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的马脚——

    燕山余脉?

    哼,若真是多尔衮集十万大军围剿他一人,就算关宁铁骑勇冠整个大明,他也不可能如此镇定自若地且战且走与之周旋。

    要么他迅速向京城方向全线撤退,与已经有了延揽盟约的大顺军合兵一处。

    要么就只能引军回城,死守山海关。

    除此之外,他吴三桂再无任何可以选择的余地。

    若说他领着带出来的两万大军,一路推向燕山余脉,打死他他也不会相信,吴三桂会放着坚固的山海关城防而去选择根本就是一片绝地的燕山余脉。

    他这么做的唯一目的,就是已经图穷匕见,将自己引向荒无人烟的燕山余脉万千大山之中,达到一石三鸟的目的。

    吴三桂啊,吴三桂,你这是将我唐通当做真正的傻子啊!

    你、你他娘的可真歹毒啊!

    只可惜你机关算尽,自以为神机妙算到最后,却还是弄巧成拙搞出燕山余脉这样一个败笔来,自己露出了马脚。

    哼,我唐通这一次若最后还像以前那样任你摆布,可就真的彻底万劫不复,让你一石三鸟了:

    其一,调虎离山,将我远远地放入万千大山中,在鸟都不拉屎的地方兜兜转转,三转两不转地最后彻底迷失在里面,饿死,困死。

    其二,借刀杀人,倘若多尔衮的十万大军真的已经大举入关,趁着如今的大明“国不可一日无君”的绝境,来与闯王争夺天下。那么,山海关及其关宁一线,必是他第一个要夺取的要地。

    我唐通仅仅八千人,在这一片险地中招摇过市晃来晃去,明显就是一块送到虎狼嘴里的肥肉啊!

    其三,暗度陈仓,将我唐通调得远远的,他吴三桂好以静制动静观其变,既达到了与闯王口头上的归降约定,又能在多尔衮十万大军入关之际,见风使舵,与之暗通曲款眉来眼去,吊着双方坐山观虎斗,谁坐了天下投向谁。

    甚至,还不能排除他浑水摸鱼,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更大野心和阴险谋划!

    感觉揪住了吴三桂露出马脚的唐通,终于露出了他狰狞的一面,当即号令全军原地驻扎下来,然后很快也祭出了他的三板斧:

    一板斧,第一时间派出了一支三百人的轻骑,星夜兼程赶往山海关另一边大顺军早就预先埋下的一颗暗子——

    由有着“军中孔明”之称的泽侯田见秀,率领的一支一万二千人的精锐之兵“左幅营”,一方面向他通报他奉命前来的使命和八千大军目前的动向和处境。

    另一方面,是提前与田见秀达成某种默契,以便在局势突变的情况之下,进,可以合兵一处胁迫吴三桂。退,则可在万不得已时将田见秀藏兵之处作为最后的退路。

    二板斧,则是同样迅速派出三百侦骑,在距离山海关城郭十里地的原地驻扎处,寻找可以临时扎营下来的攻守相宜之地,以免真的遇见鞑子突击遭遇不测。

    三板斧,打出信使旗号,向山海关城内要钱要粮,试探真假,迷惑对方。

    却说唐通八千大军,沿着山海关一路向燕山余脉挺进之时,全城守军就已获悉了这支大顺军的底细,一个个在城头之上嘻嘻哈哈笑着,一面对他们指指戳戳极尽嘲弄之色,一面人人赞颂着自家伯爷的神机妙算,连闯贼的人马都能玩弄于股掌之间。

    然而奇怪的是,唐通军离开山海关,走出去刚刚十里地,便远远地停了下来。

    最后,竟然全军开始安营扎寨,一下子摆出了要长期驻扎的样子。

    这一幕,顿时让城头守军懵了。

    紧接着,唐通军便飞快地分出了好几支轻骑和哨骑,一支沿着原路踢踢踏踏地飞驰而回,一支则绕着圈子在方圆三十里内外到处走走停停,也不知要干什么。

    随后,干脆还有一支打着信使旗号的兵马,直奔城郭而来。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顶在北门这道直面关外的守将刘校坚。

    不过,身为山海关原住民和名门望族子弟,且又深其家族刘氏一门器重的刘校坚,因为素来与吴三桂胞弟吴三辅不和,而且一直对吴三桂离开后将大权交予吴三辅这个草包,完全无视山海关如此重镇交于非人之手。

    而且,他已经从不少人嘴里私下获悉,吴三桂这个曾经被他敬重和效仿的天下名将,现在不仅正在偷偷与流贼眉来眼去,更是快要数典忘祖地像他的舅舅祖大寿那样与建奴勾勾搭搭。

    在确认这个消息之后,刘校坚曾经一度不知所措,不仅人变得十分沮丧和颓废,就连手底下的兄弟也都刻意不愿再亲近下去。

    直到后来他的父亲,同时也是山海关十大富绅之一,且有清流之称的刘台山,在觉察到他的异样后,多方开解,方才有所舒缓。

    所以,眼见敌情有变,刘校坚也没有在第一时间上报到总兵衙门里的吴三辅那里。

    因为在他看来,报与吴三辅那样的草包,说与不说都没有什么差别,还不如自己判明后自作决断再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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驰名地下雇佣军兵王排名世界前十的汉家儿郎孟远,在完成了一单数百万美元生意后,正在美丽彼岸大都市灯红酒绿夜生活中享受人生,一道【拯救大明皇帝崇祯】超时空悬赏令,突然强行砸到了他头上。崖山之后,无问东西,带着汉家儿郎对明末那段惨痛记忆特殊的情感,同时也带着囤积的大批军火,孟远穿越到了正在进行世纪大决战的明末皇城,而且正好落在煤山上,并与正在山上眺望京师战事的崇祯相遇。只是事情太过匪夷所思,崇祯以为是自己的幻觉而直接将面对面的孟远给无视了过去,然后便下山带着一群太监御驾亲征去了。紧接着,一道又一道超时空的悬赏令再次出现在孟远头上……雇我吧崇祯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雇我吧崇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雇我吧崇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