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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马脸微漾     雇我吧崇祯txt下载     雇我吧崇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31章、汉人羊子,羊也能吃狼

    被多铎、满达海留下来充当警戒的千人鞑子兵统领的甲喇,是满达海麾下相对比较中庸的一名战将,武艺不是太好,但颇有谋略。不是心腹,但总能因为其综合能力而被满达海在需要时,第一个想到他。

    当多铎引着一万五千大军远去时,他立刻摆开了防御阵型,虎视眈眈地盯着田见秀部。

    按照以前的经验,大凡明军与鞑子军不期而遇,尤其是像这种特别适合于草原铁骑横冲直撞的平原野外,明军总会在第一时间望风而逃。

    即便是不逃或者无法避开,他们也总是迅速猬集,扎下阵脚,从来没有说主动迎击甚至攻击的情况。

    但是今天这支明军,却十分的奇怪、

    在遭遇的瞬间,虽然一度显得十分慌乱甚至险些溃败。

    但在大军过后,他们却忽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仅没有赶紧趁势远遁,反而摆开阵势,不仅与他们对峙起来,甚至还分出了三千兵马,开始前出到阵前。

    怎么,他们这是要发动冲锋么?

    这个领兵的甲喇,虽然是一个相对平庸的战将,但毕竟还是鞑子,天生的草原狼性让他一下子愤怒起来,下意识地捏住刀柄,刷地一下抽将出来。

    紧接着,等到三千明军,居然真的开始向自己这边逼过来时,这甲喇终于热血上头,鼻子猛哼一声,将手中弯刀高高举起。

    “狼崽子们,看见了吗?”

    “这群不知死活的汉人羊子们,我们没打他们,他们竟然主动来打我们了。现在开始,跟着我,从这群羊子的正中间,撞过去,先打他们一个对穿再说!”

    话音刚落,一千鞑子兵顿时山呼海啸起来,嘴里发出赫赫的怪异喊声,催动胯下战马,将手中弯刀舞的山响,像一支离弦的箭矢,排成一道笔直的冲锋队形,恶狠狠地迎面撞去。

    刚刚在距离鞑子兵三百米位置停下来,还未下马据枪,对面的鞑子兵就忽然狂风暴雨般地启动了,紧接着便狂泻而来,无数的马蹄敲击在地面,发出震撼心魄的战栗。

    高成两眼一凛,汗毛直竖,慌忙滚鞍下马,心里十万分地懊悔,当初若是汝侯再多留那十名教官十日,他们今天就不用这么狼狈,还得下马摆阵轮射。

    要知道,人家教官说的很清楚,这种新式火铳枪,不仅威力巨大,射速、射程惊人,而且还可以细分出步战射法,骑战射法。

    临机对敌,完全可以根据战场态势作自我选择。

    可是现在,他们除了下马步战,还有别的选择吗?

    高成一面忙不迭地滚鞍下马,一面不住地在嘴里连连高呼:

    “下马,布阵,快快快!”

    好在百人火铳手早就训练有素,虽然经历了一阵慌乱,但还是很快有模有样地排出了十人为一纵队,十个纵队为一射击单元的阵型。

    但是鞑子兵的冲击队形,也是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仅仅两三个呼吸,他们就冲过了一百多米,直逼高成他们预留而出的三百米防线的最后射距。

    还剩一百八十步,据教官们们说,这已是训练有素并且配合默契的火铳手阵,最佳射程。但如果是新手,这个距离,就有些危险。

    因为,一旦敌方冲击速度变速,或者人数太过庞大,他们这种预留出来的三轮齐射,最多就只有两轮齐射。

    两轮齐射,杀伤效果和漫射范围,就很难估算了。

    这种状况下,就要开始仰仗射击单元两翼其他兵种的侧卫和掩护了——

    高成只来得及扭头看了一眼正在他们后面缓缓推进的胡丈八骑阵,手里的枪便随着他的一声喊爆射而出:

    “放,放,放放放!”

    其实已经不用他在号令,一百个火铳手早就条件反射地扣动了扳机,将他们枪膛里的枪子怒射出去。

    紧接着,每个纵队的领射兵就再次本能地吹响了号音,后队变前队,十个纵队迅速变换队形,每人一个后撤,百人一步,眨眼间便整齐划一地后退了一百步。

    随着又一声哨音,一百把新式火铳枪再次发威,纷纷爆发出耀眼的枪火,竟然电光火石般地还是准确打出了第二轮齐射。

    老实说,第一轮齐射,便将鞑子打蒙了。

    冲在最前面的数十个最为悍勇的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像突然撞到了一面坚硬的墙上,连人带马瞬间就被打翻在地。

    后面的数十骑,猝不及防,就被前面忽然倒地的鞑子绊倒在地,一个个翻滚而下,虽然不至丢命,但依然是被自己的战马压伤的压伤,有的倒霉蛋更是被自己手中的弯刀所伤,瞬间也是减员大半。

    第三波次的鞑子兵,终于能勒住马头,想要看清状况。有的机灵一些的鞑子,甚至还喊了出来:

    “可恶的汉人羊子,每次就仗着他们的火器厉害!”

    “哼,他们火铳再厉害,也已经射完了,下次点火,至少也得一炷香后。”

    “快快快,狼崽子们,冲啊,冲啊,上去砍死这些羊子们!”

    谁知,叫嚣着的第三波鞑子,刚刚绕过横尸遍野的前面倒毙的鞑子,第二轮齐射,便迎面射来,将前面的战况再次重演一遍。

    仅仅两三个呼吸之间,在两轮齐射之下,顶在最前面的鞑子,就被枪子和自己倒毙的鞑子连同战马一起干翻两三百人。

    然而,到了这时,高成的百人火铳手,也到了强弩之末,如果按照教程和训练,这时他们已经完全失去了最后射击的角度和安全距离,照章他们此刻不是应该立即回撤,就是有两翼刀盾兵与长枪阵虚掩而上,将他们替换下去。

    可惜的是,当初他们仅仅只有自己训练的时间,还没有来得及进入到与其他军兵种合练,郝摇旗便带着刘宗敏的调兵令来了。

    尽管拖延了数日,教官们还是在前一天天就撤走了。

    跟在后面的胡丈八,哪里懂得这些新式战法,依然还是掩在后面等着高成的信号。

    其实已经不用丈量,高成仅仅只看了一眼已经近在咫尺冲过来的鞑子兵后队,他就已经知道,此刻他们除了冒死再放出最后一轮齐射之外,再无他路可走。

    因为,面对已经迎面疯狂撞来的骑兵,这时他们只要转过身逃窜,等着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第332章、惊人的战绩

    逃无可逃,与其将后背让鞑子肆意砍杀,还不如拼死再放一枪,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反正前面已经大赚了!

    刹那间,高成两眼血红,口中大呼一声:

    “弟兄们,拼了,万万不可转身啊,转身就是身首两处——”

    “放、放放,打出最后一枪,然后管他娘的三七二十一,再上刺刀跟狗鞑子干!”

    一百个火铳手也早就看出了自己的绝境,与其转身被砍死,还真的不如高都尉说的这样,顶着冲上来的鞑子胸膛放出最后一枪就是,剩下来是死是活,一看自己的运气和刺刀硬不硬,二看后面的刀盾兵、长枪手能不能即使赶上来——

    转眼间,一百个火铳手也是人人奋勇,红了双眼,抬手便是一通怒射,紧接着又一个个抽出腰间刺刀,嘁哩喀喳上上刺刀,与裹挟着刀风将他们包围上来的鞑子兵混战一堆。

    一直抱着千里眼紧盯着战局的田见秀,一看也是急眼了,一把抓过旁边的战鼓,亲自抡起膀子便猛砸起来,同时在嘴里扬声大喊:

    “上,上啊,胡丈八,你他娘的眼睛瞎了吗?”

    “快快快,那可是一百把新崭崭的火铳枪啊,直娘贼,你们十个也不值他们的价钱啊!”

    胡丈八其实已经发现了火铳营的不妙,慌忙鼓起勇气,挺起丈八蛇矛,也是奋勇当先地冲将上前,驱赶着他的三千士卒滚滚向前:

    “快快快,他娘的,没想到火铳营不仅枪厉害,人也变得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竟如此悍勇能战,三轮排枪下去,干掉了那么多鞑子。”

    “奶奶的,那少年公子简直神人,随便调教一番,高成就成了一员了不得的战将。弟兄们,咱们现在上去,可是捡了大漏啊!”

    原来,尽管高成已经被余下的鞑子兵缠住,但是与刚刚齐装满员冲上来的千人整队相比,现在剩余的鞑子估计最多也就三四百人了。

    胡丈八现在手握三千生力军,这时候冲上去还不是手到擒来,白白捡了一个大便宜吗?

    然而,战场态势也因为胡丈八的出现,忽然又风云突变——

    几乎已经被打崩溃的鞑子兵,这边刚刚围着给他们造成了几乎灭顶之灾的高成部,还没吃掉他们哩,那边又杀上来三千明军,这还了得?

    刹那间,几乎所有的鞑子兵都是恍惚了一下,不知不觉,与之犬牙交错生死相搏的高成等人,立刻就像活过来一样——

    刚刚经过脱胎换骨般新式训练的体能和战术素质一下子迸发出来,敏锐地抓着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根本无需上官发令,几乎人人都是本能地一个突刺,在迅速刺倒与之对敌的鞑子兵后,马上一个紧急回撤,一下子完成了与对面敌人的完全脱离,重新回到了属于火铳手的安全射距,一气呵成地就完成了再次的据枪、瞄准。

    紧接着,乒乒乓乓、劈劈啪啪的枪响声与枪火爆破声,瞬间交织在一起,也让对面的鞑子兵跟着应声而舞,不是被枪子打得高高弹起,就是被一枪爆头,直接倒毙在地……

    等到胡丈八引军杀到,高成领着他也被打得血肉模糊的火铳手们,竟然匪夷所思地一个反转,再次打出一个三轮齐射,已经将所有的当面之敌,杀了一个七七八八,所剩无几。

    胡丈八挥舞着丈八蛇矛,几乎兵不血刃地来到阵前,满场扫了一眼几乎看不见一个还站立着敌人的战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望着几乎已是满身血衣的高成,相顾骇然道:

    “高、高都尉,高大人,你、你们也太吓人了吧?”

    “老天爷,早知道你们这么能战,俺、俺还上来凑什么热闹,没的还让你觉得俺是上来摘桃子哩!”

    哈哈哈——

    高成满脸是血地张嘴大笑一声:

    “胡大人、人,这是说的、说的哪里话?”

    “若非你们、你们及时赶到,狗鞑子也不会、不会吓破胆,我们又如何重新脱身、身啊——”

    正说着,他忽然两眼翻白,咕咚一声仰面倒去,竟自战至脱力而彻底晕厥过去。

    随着他的昏倒,就像传染一般,残存下来的火铳手们,也是一个个双膝发软,四仰八叉地跟着昏死过去。

    田见秀在数十个目瞪口呆的亲兵簇拥下,飞马赶到,环顾四野,望着全军尽墨的一千鞑子兵,沉默半晌,忽然仰天一叹:

    “高成者,在我手下,多年不过一个不起眼的哨总而已。”

    “这选出的火铳手,别说他们的名字,就是再多见几面,本侯也一样还是记不住他们谁是谁。”

    “但就是这些人,被将军出手,稍稍拨拉一下,就变成无敌一般,某,何其幸也,又何其不幸也!”

    郝摇旗跟过来,早就翻身下马,满脸震惊,提着他的一柄大砍斧,在横七竖八的鞑子尸身之间不断走着,不断翻检着,就好像根本不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良久,田见秀才回过神来,连忙翻身下马,疾步来到昏倒在地的高成面前,将他足足看了半晌,才对闻讯赶来的随军郎中令道:

    “你们几个,务必将高都尉及其还活着的火铳手全部好生救治出来,要什么,只有军中有的,皆可给你!”

    说完,他又转头看向胡丈八道:

    “胡都尉,赶快叫你的人抓紧捡拾战场,能用的全都要弄回来,尤其是那些打跑散失了的战马,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哩!”

    跟在他四周的幕僚,这时终于觉得自己可以插话了,急忙道:

    “汝侯,越是这时候越是要当心,还是要派出多路侦骑加强警戒才行啊!”

    嗯,对于自身安全,田见秀自然也是从善如流,当即补充道:

    “不错,胡都尉,抓马的同时,还要多放出一些侦骑,至少要布控到三十里之外,万万不可乐极生悲!”

    正说着,郝摇旗摇摇晃晃地走过来,与田见秀并肩而立道:

    “田老弟,有酒么,给老哥儿来两口。”

    “唉,不是兄弟我馋酒,而是、而是你这麾下火铳手,实在是、实在是教人、教人吓得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田老弟,你怎么鼓捣出来的,竟然弄出这样一支火铳队来?”

    “不过一百人,居然独自吃掉了整整一千个精锐鞑子铁骑。这要是让闯王知道了,还不得给你一个王做做!”

第333章、汝侯也有那种药丸

    想到孟远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原本已经起了杀心的田见秀,这时也因为突然意外地获得了这样一场大胜,而心情大好,转念一想,于是试探道:

    “郝摇旗,你这个酒葫芦,鸡毛当令箭,还真把自己当从前的皇帝钦差大臣了?”

    “老实说,我这里还真有酒,而且还是你这辈子都绝不会喝得到,跟想不到的一种只应天上才有的美酒。”

    “不过,老子得试试你,你若老老实实回答,说得像那么回事,我倒可以舍出来一些分你尝尝!”

    郝摇旗一听有酒,肚里的馋虫顿时被勾引出来,两眼冒光,嘴里连连道:

    “好兄弟,好兄弟,你要问什么,快说,快说!”

    原来,在确认刘宗敏十万大军已经抵至山海关六十里地开外,并开始排兵布阵,同时在成功擒获了多尔衮后也综合分析出了当前整个关宁一线即将开始的战局走势,他就当即决定要马上启用田见秀这个整整被他雪藏了多时的暗子。

    于是,在最近一次给田见秀及其他的一万二千大军输血输粮时,孟远不仅慷慨地应允了田见秀的请求,给他送来了一百支新式火铳,和十名教官。

    而且,还额外奖赏了他一堆大礼包。

    除了各种美食小吃、牙刷牙膏之外,其中还有两瓶精酿老白干。

    好酒但不像郝摇旗那样馋酒的田见秀,在尝了一杯后,当即便惊为神物,再也不舍得多喝,每日直到最为困乏之时,才肯摸出来偷偷自己抿上一口。

    他相信,就凭郝摇旗这种酒麻木,别说尝一口,只要让他看一眼那酒的颜色、气味和包装,他非得当场五体投地不可!

    想着,田见秀信心满满地一笑道:

    “郝摇旗,咱们都是老兄老弟,有啥话也不藏着掖着,我只问你一句真心话——”

    “倘若有一天,有人也像当年闯王那样,对咱们说跟着他有粮吃,有女人睡,有田分,还有比这些更好的日子,而且还能让你天下无敌,你会怎么做?”

    郝摇旗楞了一下,忽然摇头道:

    “田见秀,你他娘的又来了,仗着自己有一肚子墨水又想变着花样消遣俺。”

    “哈哈,你说的这些不可能,这天下哪里还能找得出像闯王一样的人物来呢,而且比他还要好,还要能,谁信啊!”

    田见秀怔怔地望着郝摇旗,忽然一巴掌拍过去,一脸肃然道:

    “你他娘的,别管信不信,你只说心里话,假若有这样一个人,就只说你这个酒葫芦吧,他天天有美酒管够,论功行赏之下,还能让你拥有你想要的一切,你怎么办?”

    郝摇旗还是不信,但在田见秀威逼的眼神下,还是认真想了想,于是点头道:

    “若真有那样一个人,那还用说,自然是马上跟着他走哇。”

    “不过,要走俺也会拉着闯王一起走,有福同享嘛,这可是咱们一起举义旗时说好的!”

    话音未落,郝摇旗就感觉自己头上,又被重重敲击了一下。

    “蠢货,闯王眼看就要登基做大顺朝皇帝,天无二日地无二主,他一个做主子的,再跟你一起去投另一个主子?”

    郝摇旗摸摸脑袋,直到这时才反应过来,瞪起两个眼珠子道:

    “田见秀,你、你这不是、不是造反、哦不,是要做叛贼,对,就是叛贼吗?”

    田见秀呛啷一声拔出腰间宝剑,冷笑道:

    “鸟择良枝而栖,人遇明主而活,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有什么错的?”

    “郝摇旗,若非看在多年老兄弟份上,其实你一来老子就可以砍了你人头,何苦磨蹭到现在。既然你说老子是叛贼,那就对不住了,断断是不能让你活着回去了!”

    郝摇旗吓了一跳,慌忙摆手道:

    “汝侯,且慢,汝侯,俺、俺说你要做叛贼,可是俺还没说俺哩。你等等,你将你说的那种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酒拿出来,让俺尝一口——”

    “若真是像你说的一个样,俺就跟你一起做叛贼。反正,左右都是老兄弟,跟谁跑不是跑!”

    田见秀田见秀意料之中地狞笑了一声,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巧的酒葫芦,捏在手里晃了晃,然后放在耳边听了听,方才徐徐拔出瓶塞,深深吸了一口气,凑到郝摇旗鼻子下面道:

    “你闻闻,你先闻闻,光是这酒味,就能醉人。”

    “郝摇旗,老子老实告诉你说,你这次过来找我,算是走了大运。别说有这种美酒,就是什么都没有,你跟着我去投明主,以后你也会感激我的!”

    嗅着从未有过的酒香,郝摇旗哪里还有脑子思考什么前途,只是陶醉地眯着两眼,紧紧地凑在酒葫芦上,近乎摇尾乞怜道:

    “田见秀,好兄弟,快别折磨俺了,给俺尝一口,俺跟着你去改换门庭就是!”

    田见秀这才阴险的又是一笑,晃着酒葫芦,两眼逼视道:

    “别急,别急,郝摇旗,对你这样的一个酒葫芦,一口酒怎么能解馋呢?”

    “你放心,老子不是小气之人,咱们两个将话说清楚了,老子把这一葫芦美酒全都送给你,我问你——”

    “上次过境湖广,听说是你的部众抢先攻下了城外东安王的封地,不仅将他满府上下洗劫一空,还将他的美姬侍妾,除了将最好的两个留给自己,其余的全都他娘的分给了你的心腹爱将。”

    “只是老子一直没有搞懂,既然你已经将他满门抄没了,为何却偏偏留下了那安东王不杀,巴巴地将他放到了自己军中。”

    “不仅如此,连他府上的长史幕僚、监军太监也都一个不杀,继续留在那安东王的身边,你他娘的到底打什么算盘?”

    郝摇旗怔了一下,忽然将两眼睁大了一些,看了一眼田见秀,方才嘿然摇头道:

    “你这话,好多人都来问过,就连闯王还亲自将俺叫去专门问了话。”

    “罢了,别人老子不说,闯王还有你,还是得说的,说了也不怕你笑话——”

    “奶奶的,之所以留下那安东王狗命,当时还真不是看他面子,而是那两个美姬替他求情,加上当时那老东西怀里正好抱着一个刚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女娃娃。”

    “也不知怎的,俺就一眼望过去,正好看见那小女娃娃睁开眼睛,好像看了俺一眼,俺当时就知道自己绝下不去手了。”

    “田见秀,你也知道俺的家底,俺跟着闯王起事,那时不就是因为俺一家子全都他娘的——”

    说着,郝摇旗忽然嚎啕大哭。

    田见秀哼一声,良久,抬手在他背上拍了拍,随即将手中的酒葫芦一把丢在郝摇旗怀里,但嘴里却是一脸肃然道:

    “郝摇旗,啥也别说了,老子信你。”

    “你他娘的平息一会儿,然后赶紧回去,想办法将你的人马连同那个什么安东王一起全都拉出来。”

    “我将郑三炮放在你营中,他知道如何找到我。两日后,你务必到上游顺河与我会合!”

第334章、传说中的麻沸散,开膛缝合术

    却说白广恩被巨型三眼火铳逼退,含恨引军退出十里之外,这时,刘宗敏的大军先头部队,也堪堪抵近到了这里。

    看到白广恩旗号,被刘宗敏特意派过来坐镇先锋营的袁宗第吓了一跳,打马疾驰过来,远远便叫道:

    “桃源伯,此前不是有斥候已经报了,此刻你应该正在东罗城下,怎么还在这里?”

    白广恩躺在地上,还在被随军郎中医治着,听到袁宗第都赶了过来,不由得脸上有些变色,强撑起来道:

    “绵侯,你、你怎么过来了,是制将军也已经率大军提前进发了么?”

    来到近前,白广恩的样子,不由得让袁宗第更是脸色大变,低头打量着他道:

    “桃源伯,你这伤势不轻啊!”

    “他奶奶的,你是我闯营数一数二的虎将,谁能将你打成这副模样?”

    白广恩有些难看,捂脸道:

    “还不是吴三桂他娘的,唉,若是面对面交锋,三四十回合之后老子必斩他项上人头!”

    都是久经阵仗之人,袁宗第俯身看了看他最严重的插在肋骨上的一支半截断羽,便明白了,顿时破口骂了出来:

    “狗日的吴长伯,竟然将巨型三眼火铳拿出来当阴招使唤,一点也不顾及你俩儿曾经的香火情!”

    白广恩苦笑一声,脱口道:

    “绵侯,你都这样想,权将军就更得这样想,所以才让我打头阵来,却不知吴三桂的为人,根本就不是常人所能想象的!”

    袁宗第摇摇头,望着动也不能动的白广恩上下端详道:

    “桃源伯,你这一上来就吃了他吴三桂一个哑巴亏,情形可就不妙啊——”

    “你可能还不知道,闯王已在京师接到各路探报,经多方确认,吴三桂投靠北方建奴已成定局。”

    “此前他在闯王面前种种的承诺,其实都是他娘的**阵!”

    对此,白广恩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叹息道:

    “不瞒绵侯说,吴三桂是什么样的人,我是最清楚的。只是我人微言轻,又非绵侯这样的闯营老人手,当初就算斗胆说点什么,恐怕整个闯营也没有谁能信,反而还会引祸上身。”

    “此番打头阵,老实说,若非我早就心有预感,表面与他虚与委蛇,实则时刻提防,这次恐怕就难逃他毒手了!”

    袁宗第哼一声,森然道:

    “不怕他摆**阵,做墙头草,闯王亲率我最精锐的老营一万悍卒,加上李过的诸营兵马之首的忠贞营,张鼐的孩儿军,也已从京师杀出,亲自前来山海关驰援并督战。”

    “吴三桂这一次,就算他再是狡猾的老狐狸,咬人的地头蛇,他也是在劫难逃了!”

    “倒是你,桃源伯,这才连闯王都已来亲自督战,你这部兵马,你这样重伤,怕就是群龙无首,原本该你死战的部分可就露出了空挡,如何向闯王交待?”

    白广恩叹口气,挣扎着看了一眼插在自己肋骨上的断羽,咬牙道:

    “绵侯放心,左右不过一条命而已,关公能挺过刮骨疗伤之劫难,我白广恩也有自断羽翼之志。”

    “如果再过一个时辰,他们还不能找来可以拔箭神医,我就自己砍断箭羽,暂且包扎起来,重新上阵,断不会给闯王这才彻底解决吴三桂达方略拖后腿!”

    袁宗第盯着信誓旦旦的白广恩,足足看了半晌,于是挑起大拇指道:

    “好,桃源伯,我这就回去向权将军复命,就照你方才所言再由权将军报呈到闯王知晓。”

    白广恩感激地抱拳一揖,嘴里赶紧又道:

    “绵侯,但我这伤情却也的确是有些碍事,如果可以的话,还请绵侯向权将军美言两句,将唐通部分一支过来增援一下。”

    “你也知道,当年唐通也与吴三桂共事多年,他和他的人马对吴三桂和关宁铁骑战法与行事也都十分谙熟于心。”

    唐通军被关宁铁骑吴六郡部偷袭得手,全军尽墨,现在还被李自成当做军事机密压在手里秘而未宣,怕得就是军心动荡。而且唐通本人至今下落不明,在整个大顺军高层也没有几人知晓。

    作为深知内幕的少数几个人之一,袁宗第自然不能实言相告,只好含糊其辞道:

    “唐通部八千兵马,乃是闯王提前派出的信使,出来久矣,关隘重重,粮草难以为继,现在整个大军几乎弹尽粮绝,人困马乏,亟需休整。”

    “这样一支疲惫之师,即使能派过来,对你也是于事无补,反而是累赘!”

    白广恩听了,马上眼珠子一转道:

    “绵侯,听说泽侯比唐通部还要更早一些,就被闯王派到了关宁一线潜伏至今。”

    “现在大战在即,泽侯智勇双全,又是养精蓄锐,他那一万二千兵马总是生猛之师吧,可否提请权将军调配一二?”

    看到白广恩流血不止,一向生猛的他如今不断软言相求,袁宗第生出一丝恻隐之心,只好点头道:

    “泽侯乃是从前掌管中吉营的把头,中吉营又是制衡中枢最早的军制——中吉营、左幅营、右翼营、先锋营和后劲营的营首,几乎与权将军平起平坐。即便是现在,汝侯权将军有事支派,他与泽侯也多是以商量的口吻为先。”

    “嗯,此事我只能帮你传话,最后成不成,恐怕最后还得是闯王说了算!”

    袁宗第是大顺军里面少有的醇厚之人,性子最为绵柔,而且极少参与内部派系争斗。

    白广恩听了,急忙抱拳致谢道:

    “不管怎样,还是要多谢绵侯才是!”

    袁宗第摆摆手,翻身上马,在百多个亲兵簇拥下打马而去。

    这时,外出寻觅游医和民间圣手的夜不收和多路侦骑、探马也都纷纷赶回,候在一旁,惴惴不安地望着白广恩。

    见袁宗第已走,白广恩两大心腹田守一、胡君贵赶紧上前报道:

    “伯爷,吉人果然自有天相,外出寻医侦骑在大河上游顺河段一处林子,巧遇一个走方郎中,说他不仅是杏林世家,而且还会一手久已失传了的华佗以麻沸散、开膛缝合术的神技,可为伯爷疗伤。”

    白广恩听了,顿时精神大振,嘴里喜道:

    “太好了,快快将神医请来,倘若真是神乎其技,本伯当场赏他真金白银!”

    胡君贵、田守一对视一眼,为难道:

    “伯爷,大凡身怀绝技之人都行事乖僻,那神医说求医问药,重在一个求字。若要他出手救治,非伤者本人亲往方可。”

    白广恩痛苦不堪,当即怒道:

    “那还啰嗦什么,赶紧点齐亲兵营,另外再多带八百轻骑,速速赶去就是。”

    “奶奶的,大河又不是天遥地远,上游顺河也不过是多走几十里地,有何为难的。走走走,快快将本伯医好才是正事!”

第335章、城里也有一个国公爷

    北翼城。

    被吴三桂强行留在这里坐镇的吴六郡,刚刚安心了半日,就发现东罗城炮声连天,号角齐鸣,不知有多少兵马似乎已然杀到城下。

    脑子嗡地一下,惊魂未定中,就有各处瞭望哨纷纷来报:

    “将军,是大顺军那一直传闻中的刘宗敏部杀到!”

    “报,将军,刘宗敏十万大军先锋白广恩部,已经将东罗城围了,此刻正与平西伯交涉。”

    “不好了,将军,我北翼城方向,也发现有大顺军兵马杀到!”

    “报,将军,来袭之敌打出的旗号已经辨明,乃是大顺军左幅营左卫边锋制将军刘芳亮所部一万五千兵马!”

    吴六郡听完战报,总算是心神略定,揉着额头暗自庆幸了一下:

    直娘贼,虽然是闯贼的兵马,而且还是赫赫有名的刘芳亮,也是不好相与的,但总他娘的好过在大河岸边遇见的那一帮子莫名其妙的汉军!

    想着,吴六郡提刀在手,振作精神,向城头走去。

    奶奶的,唐通不也是赫赫有名的战将么,还不是一个奇袭老子就将他给彻底收拾了?

    你刘芳亮野战是厉害,但攻城你不行,老子今日就让你葬身在此!

    大顺军破城后的烧杀掳掠,早已恶名在外。

    所以,整个北翼城能够一战的士卒,甚至包括一些厨子、民伕连干粗活的健妇,都被大大小小的官员,全都赶上了城头。

    吴六郡登上城头,正好听见一众的千户、参将在城头来回奔波着又是拳打脚踢叫骂不已,又是连哄带骗封官许愿:

    “他娘的,钱二狗,你这个百户是怎么做的,早就预备下的滚石、檑木,怎么在你这里就没有看到几个,都叫你吃了还是咋的?”

    “洪木匠,你这一伍的卒子,他们身上的棉甲呢?穿上,都穿上,刀枪无眼哩!”

    “你这个婆娘,老子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什么,给俺在军营里洗过衣裳?怪不得,你一个妇道人家,有一次被士卒戏耍,还一把放倒过好几个男人,本将记得,好好守城,打完仗老子亲自给你发赏银!”

    “咦,你他娘的不是县衙里端茶倒水的那个鼐娃子么,是县丞教你上来的?好好好,明年再长高长壮一点,老子就把你收了,给老子做传令兵……”

    将这些跑来跑去到处嘶吼着打人、骂人甚至不时扬鞭抽人的千户、参将,四处看了一圈,吴六郡脸上忽然幸灾乐祸地狞笑了一下:

    直娘贼,没想到老子还沾了那些被当做烹羊宰狗的各路王爷的光!

    嘿嘿,他们在下汤锅,被放在火上烤,也算是为他们自己的大明最后尽一份力了……

    想着,吴六郡摸了摸下巴,忽然招手将守城官叫到面前,对他附耳面授机宜道:

    “你去找一些嗓门大的人来,然后叫他们顺着这北翼城头,从这头到那头,来回跑着,在嘴里学着本将的话这样大喊——”

    “弟兄们,守住这里的城头,就是守住了你屋里头的爹娘娃子,尤其是你每晚抱着软乎乎的婆娘和外妾,还有你们的钱财、房屋和良田。”

    “若不想让闯贼大兵抢走这些,就拼命守城吧。”

    “这城下的贼子刘芳亮,可是冲着我北翼城的一个北翼公王爷来的。他们为了这个王爷,肯定是要屠城的!”

    守城官听了,顿时一愣,半天没有反应过来,瞪着两眼困惑道:

    “将、将军,咱们北翼城,何时、何时多了一个北翼公王爷出来,小的、小的怎么从来就没有听说呢?”

    吴六郡脸一寒,冷不防一鞭子抽将过去,嘴里骂道:

    “教你怎样说你就怎样去做,直娘贼,聒噪什么?”

    城头上,忽然像山呼海啸般发出的喊声,也让城下的刘芳亮,顺风听到了耳朵里。

    竖耳听了一会儿,他不觉恍惚了一下,扭头道:

    “吴之奇,王加玉,你们也好生听听,他们在城头上喊着的,是不是什么北翼公王爷?”

    吴之奇、王加玉两人,曾经是高迎祥时期部众锁彦龙旗下的两大悍匪,后来高迎祥率部从十三家独立出来后,锁彦龙也领着吴之奇、王加玉跟了出来。

    这一次刘芳亮作为主攻山海关北翼城的主将,李自成担心刘芳亮本部兵马力量不够,于是就从锁彦龙那里将二人临时抽调了过来加强给刘芳亮。

    李自成之所以选择他两人,也是因为在从前的襄阳攻城战中,刘芳亮和锁彦龙两部兵马,是当时的攻城主力,两边不仅熟悉各自的打法,而且平日也多有交集。

    现在叫刘芳亮一问,无论是吴之奇,还是王加玉,早就在嘴里笑起来道:

    “制将军,他们是在喊哩,说城里有一个北翼公王爷。”

    “你听,他们叫得最响的话,竟然是诬陷制将军的话,说咱们之所以大军兵临城下,就是来捉这个王爷的。”

    “捉完王爷,接下来咱们就会像以前那样逢城必屠!”

    刘芳亮听了一愣,良久,他忽然将一口浓痰吐到马下,嘴里恨恨骂道:

    “狗贼吴三桂,他倒真会恐吓他城里的百姓!”

    吴之奇、王加玉也是跟着攒骂道:

    “关宁铁骑也是徒有其表,跟其他官军没什么两样,该使唤阴招一样也不落下!”

    刘芳亮冷哼一声,寒目盯着城头,摸出怀里的千里眼,默默看了起来。

    看了一会儿,刘芳亮头也不回道:

    “王加玉,咱们一起从秦巴山打出来,一路合在一起攻下了不少城池,客套话就不多说了——”

    “这一次,你的钩镰枪手、刀牌手还是得冲在最前面,与我的攻城卒打头阵!”

    王加玉倒也没含糊,盯着城头道:

    “制将军放心,还是老规矩,我一千五百人的钩镰枪,一千五百人的刀牌手,依然分作十队,与制将军的三千攻城卒打头阵!”

    刘芳亮点点头,话锋一转道:

    “吴之奇,你的攻城槌、投石车现在已经展开没有?”

    吴之奇连忙答道:

    “制将军,大军开到城下,卑职就已经命令所有军士带着工匠和民伕,没让他们喘口气就开始卸车和加装了。”

    “掌管攻城槌、投石车的两个掌旅已经向我保证,日上竿头就可以先期投石砸城了!”

    刘芳亮长舒一口气,放下手里的千里眼,转头看向两旁的幕僚和参军道:

    “传令下去,日上三头开始攻城!”

第336章、高一功的诡计

    相对于北翼城,西罗城相距东罗城,二者之间可就有些距离了。

    好在相距虽远,但作为卫城,几座城池毕竟与山海关本城均以沟壕相连,四通八达,在有外敌兵临城下之际,还不至于冒着箭矢弹雨暴露在外的一路心惊肉跳地跑来跑去。

    高第满身披挂,在亲兵营的前呼后拥中来到西罗城,还未站定,城下的高一功部便展开了攻城,仅仅一声炮响过后,无数的巨石,便像呼啸着飞来,有的直接越过城头,飞向城内不知处,有的则则毫无准头地砸在外墙上,发出一阵阵令人心寒的闷响。

    “总兵大人,万幸这是贼兵的试射,不然咱们危矣——”

    守城之将抱头跑过来,拼死将高第一把拉进专门的躲避投石车的城洞里,然后心有余悸地这才问道:

    “大人,这时你怎么过来了?”

    高第听着外面咚咚的巨石落地声,忽然有些后怕道:

    “他娘的,再晚一步,可就直接是砸到老子的头上了!”

    说着,他无比愤懑道:

    “西罗城就你一个守将,其余全都是千户,平西伯能对你们放心?”

    “直娘贼,早知道老子提前放一个副将过来,哪怕就是一个参将哩,也省得老子提着脑袋被使唤着跑过来坐镇。”

    “奶奶的,这哪是他娘的坐镇,简直就是来送命的!”

    话音落处,一块大如磨盘的巨石,从天而降,正好直直地砸在城洞一尺开外,溅起的碎石瓦砾,许多竟蹦到高第脸上,将他打得猝不及防捂脸惨呼。

    与此同时,整个城墙,也被砸的地动山摇,煞是吓人。

    这时,城下的高一功也是看得兴起,眼见最后一波巨石就要投射完毕,不知怎的,忽然福自心至一般,挥手下令道:

    “刘应昌,停停停!”

    刘应昌也是锁彦龙的部众,与抽调到刘芳亮那边掌管投石车的吴之奇、掌管攻城槌的王加玉一样,也是临时加强到高一功这边来的。

    吴之奇、王加玉,加上这边的刘应昌,还有掌管这边攻城槌的李志翠,以及另外在白广恩那边的胡君贵、田守一,还有一个留守在锁彦龙身边的王之礼,与锁彦龙自己统称为“西北八狼”,当初在陇西、西域一带几乎无人抵挡。

    听到高一功忽然叫停投石车的攻击,刘应昌十分不解,但还是挥旗停了下来,诧异道:

    “高将军,为何停止攻击,少一轮巨石砸阵,对攻城的兄弟们可就多不少麻烦哩!”

    高一功却是狡诈地一笑,摘下头上的大毡帽指了指自己脑袋道:

    “你不懂,刘应昌,有一年旱灾,到了冬日又遭冰雹,颗粒无收不说,老子四处借粮的路上还被砸得浑身是宝,险些倒毙在半道上。”

    “今日看你这投石车呼啸着上下翻飞,也让老子想起那年被冰雹砸的事,忽然茅塞顿开,你懂了么?”

    刘应昌眨巴了几下眼睛,抓抓脑袋道:

    “卑职愚钝,高将军想说什么,还请直接示下。”

    高一功顿时气结,瞪着刘应昌半晌才道:

    “你果真是够愚钝的了,老子连冰雹都说了出来,你他娘的竟然还没有开窍——”

    话音未落,一旁等着投石车砸完就会接着上阵的攻城槌营李志翠忽然出声道:

    “妙啊,高将军,你是说,让刘应昌的投石车停下来,故意留出一个空挡不打,让西罗城里的守兵以为咱们投石完毕,然后等他们现身到城头,再出其不意地开砸?”

    高一功点点头,但马上又摇头道:

    “只说对了一半,老子的意思,是将巨石全部换成像一个个鸡蛋大小的碎石,然后再出其不意地扔到那些关宁铁骑的头上,岂不是一砸一大片,一次死的守城兵更多!”

    刘应昌闻言,忽然咬舌道:

    “好是好,高将军,只是这一会儿到哪里收集得到那么多的小石子呢?”

    高一功恨铁不成钢地连连叹息,抬手指着投石车上的巨石道:

    “能找多少是多少,不够的话,那巨石不就是现在的吗?多叫些人上去,将它合力砸开,害怕没有碎石!”

    不知不觉,城头就安静了下来。

    守城官又等了一下,随即壮胆探出头,向城下快速瞅了一眼,嘴里跟着笑出声道:

    “总兵大人,贼兵没有石头了,哈哈,咱们终于可以出头了!”

    高第这才放心地探出半个身子,四处看道:

    “既然投石车没了,下一步就是他们的攻城槌上来。”

    “你快去,准备落石、滚木,一定不能让他们的车子挨近城门!”

    守城官胸有成竹,起身道:

    “大人放心,滚木、落石早就备好放在了城垛下。”

    “另外,每个城垛口卑职还配备了十个弓箭手,专射攻打城门的推车手、撞车手。只要将攻城槌两旁的人全部干掉,就算落石、滚木没有将车砸趴窝,没有人的攻城槌也是一堆废铁!”

    高第心里终于高兴了一下,彻底大胆地钻出身来,挥手道:

    “干得好,到时论功行赏算你头功。”

    “你赶紧去吧,其他的就不需要你再支应了——”

    “哎对了,你他娘的叫什么名字,报上来好给你记功。”

    谁知,守城官早就一溜烟跑远了。

    高第愣怔了一下,方才扭头对随行跟着的两个千总道:

    “孙千户,赶紧将你的红夷大炮营拉上来,瞄准集结的贼兵轰他娘的!”

    “姚千户,城头督战,就交给你了。不管是谁,哪个只要敢转身下城逃跑,或是自出声不卖力,你都可以临机决断,甚至先斩后奏!”

    两人答应一声,跟着跑去。

    高第这才心里有了些底,左顾右盼看了两眼,驻足道:

    “郑师爷,本将还有什么事情没有交待或布置到的?”

    郑师爷捋了一下胡须,眼珠子转道:

    “总兵大人事无巨细,已经很是周到了。”

    “不过,走时平西伯特意分给大人的三十个火铳手,老夫以为这时在城头上,已经无须再护佑在大人四周。”

    “大人若是舍得的话,不如将他们作为骨干,再另配一百名额外弓箭手,以作机动。稍后战事一起,哪里露出空挡就去哪里亡羊补牢,大人以为如何?”

    高第想了想,展颜笑道:

    “好,你他娘的不愧是老子帐下的一个老狐狸,就照你说的去做!”

    正说着,一股寒意,莫名就从心里生出。

    高第眼皮子猛地一跳,本能地就往城垛下躲道:

    “不好,直娘贼,贼子还有投石车,快跑,快跑!”

    话音未落,无数冰雹般的碎石从天而降,然后恶狠狠地凌空砸下……

第337章、打入你的内部

    随着无数冰雹雨般的碎石,毫无差别的覆盖攒射,城头之上,顿时一片鬼哭狼嚎,眨眼间,守城兵便死伤惨重。

    然而,简直巧到极点的是,就在城下高一功部的投石车突然又暴起大发神威之时,城头之上高第部的红夷大炮营也几乎同时开始发射。

    一时间,只见城头、城下,一边是从天而降的飞沙走石,一边是拖拽着火舌,拼命砸向城下数十颗滚烫的炮子。

    双方几乎同时发射,双方彼此的伤害也因此几乎同时相互抵消,仅仅都是一次齐射,无论城上还是城下,也都同时哑火了。

    但尽管如此,硝烟散尽,城头之上,也是残垣断壁,到处都是血迹斑斑。

    而城下,更是尸横遍野,一片狼藉。

    因为见机最快,加上反应敏捷,高第除了被崩起的石子反弹将一只眼睛撞乌了之外,几乎没有被这场高一功突发奇想的偷袭所伤。

    但他手下的千户、百户死伤可就很多了——

    足足有数十人之多,弄得很多士卒因为找不到自己的统兵之人,都不知所措到处乱跑乱叫。

    当然,高一功也没有好到哪儿去,因为高第部红夷大炮的数量毕竟稀少,而且又是仓促发射,所以对城下的士卒们没有打死多少,反倒是他自己连同一众围在一起原准备看城头被“冰雹弹雨”盛况的大小将领,伤害最是惨重。

    更倒霉的是,一颗炮子正好从他们中间横穿而过。

    如此一来,就像滚雪球一般,将他们碾压而过,被直接撞中的,当场连喊都没有喊一声就穿膛破肚变成了干尸。而挨着的人,不是胳臂就是大腿,被炙热的炮子生拉活拽给一扯而去。

    而高一功更是惊险,若非他的几个亲兵本能地替他挡了一下,估计他现在也变成了一具焦炭,紧接着又被溅起的飞沙走石摧枯拉朽地变成粉末飘散的无影无踪。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高一功想要再去找找那几个替他挡炮的亲兵,却哪里还找得到他们曾经半点的人影?

    与这几个亲兵相熟的其他亲兵,仅仅找回来一捧碎末,连同他们的刀枪,一起送到了高一功面前。

    “这、这就是他们最后的样子?”

    盯着大小不过一柸尘土状的粉尘以及衣冢和刀枪,刘芳亮当即两眼就红了。

    因为他发现,眼前的惨状,已经不仅仅是他几个替他挡命的亲兵那样简单了,而是差点就被人家给连锅端了。

    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接下来要担当破城主力的攻城槌营李志翠,偏偏是他被打断了一条大腿,此刻正昏死在地上,人事不知。

    而唯一完好无损的,则是在远处指挥投石车的刘应昌,算是躲过了一劫。

    高一功自己,虽然有几个亲兵舍身相救,但毕竟身处炮子碾压路线,虽然逃过一命,但也是被呼啸而过的炮子火舌所伤,皮肉之苦还是免不了的,浑身披挂和棉甲,也都悉数受损,叮呤当啷地散架直往地上脱落。

    吓得披头散发的姚思业,衣衫褴褛道:

    “威武将军,没想到这小小的西罗城,竟有红衣大炮轰出,也不知到底城头装有多少门。”

    “为免我部再遭迎头轰击,还请将军三思,暂且退避三舍,从长计议。”

    看到自己麾下大小将领,险些被一锅端掉,高一功其实早已萌生退意,于是马上顺坡下驴道:

    “也好,命全军退至三十里地,摸清城中红衣大炮数量再说。”

    这时,侦骑营一名哨总犹豫了一下,大胆出头道:

    “报威武将军,西罗城侧对大河中下游石河,退三十里地,已经到大河对岸,我军目前是不可能渡河的。”

    高一功怔了一下,忽然面露怒色,瞪眼看着这个哨总,良久,忽然又一笑道:

    “你从哪里跑过来的,老子怎么没见过你?”

    侦骑哨总见状,马上躬身一礼道:

    “回将军话,将军自然是不认识小人的,所以还要请威武将军赎罪——”

    “小人其实是平西伯唐通麾下侦骑,贱名张二娃。这些天一直都在这山海关四周反复踏勘、监视。方才看到大炮砸向,刚要示警却已然来不及了。”

    “所以,小人特意过来一方面看看将军可有事没有,另一方面,也瞧瞧将军有需要的话,小人都可以将我知道的都告诉将军。”

    张二娃,你是唐通手下——

    高一功吓了一跳,马上又惊又喜地围着张二娃端详了好一番,方才有些警惕道:

    “你竟然是唐通的手下,出现在这里,倒也说得过去。”

    “只是,你说你是唐通的人,口说无凭,本将军又无从考证,你他娘的教老子如何信得过你?”

    张二娃一听,马上探手入怀,摸出一封亲笔信道:

    “禀告威武将军,我家伯爷出发时,已经预想到权将军十万大军兵临城下,各路兵马混杂,将小人派来与诸军接洽和示警,必有一个身份悬疑问题。”

    “将军请看,这是我家伯爷亲笔所书,上面不仅有他亲笔签名,虎符印签,而且还有只有你们将军之间才通晓的书函往来密语,请将军查验。”

    高一功一听,心中已相信了一大半,接过书信草草扫了两眼,马上就打消了所以狐疑,嘴里跟着就毫不客套道:

    “你叫张二娃,不错呀,你家伯爷在信里说你是一等一的天下斥候,能神出鬼没一直在这山海关游弋至今,毫发无损,已经是明证了。”

    “既如此,你且与本将军说说,你这么厉害,为何还让吴六郡的五千关宁铁骑给偷袭了,五千对八千,生生地让人家给一口吃掉,且不说闯王那里你们到时如何交待,单是你们自己,全军尽墨,你家伯爷怎么还有脸活着?”

    张二娃一听,终究还是内心很是慌乱了好一阵。

    但是,当他一想到大河上游不仅有天下无敌的新兵营正枕戈达旦,引而不发,加上他自己出来时,不仅受到了一番紧急密训,甚至连神人公子都亲自将他调教了一番,张二娃马上就镇定下来,嘴里很快就将一番早就背熟了的说辞脱口而出:

    “禀告威武将军,我部被吴六郡偷袭不假,但全军尽墨却是以讹传讹。不然的话,我家伯爷又怎会坚守此地,小人又怎会安然无恙仍在这里自由穿行?”

    “只是此地已不是说话地方,还请将军退兵十里,小人再与将军徐徐说之!”

    高一功顿时反应过来,心有余悸地看了看城头之上,连忙下令道:

    “姚思业,快快传令下去,全军退兵十里!”

第338章、布局,暗子启动

    原来,就凭李自成夺取北-京-城后的那种自以为功德圆满天下我有的尿性,孟远这些日子一直都在冷眼旁观,眼看满清建奴已经举全国之力大举入关,他却还是窝在皇宫里,一面深陷在每日的自我温柔乡里,一面陶醉在对皇亲国戚、文武大员的打家劫舍的自我麻醉中不可自拔。

    看到最后,孟远已经确信,照此发展下去,李自成还是一样会像真实历史中的那样,对满清入关,尤其是山海关对整个天下的影响程度,没有一点清醒认识。

    等到他终于如梦方醒,一切都悔之晚矣时,天下大势却已经不受他控制了。

    为此,孟远虽然痛感自己几乎一天当做两天在用的不断加大种田、暴兵力度,却因为来的时日毕竟太短,兵员总是二律背反地一方面越来越多,一方面却总是捉襟见肘的不够用,他还是痛下决心,在四月二十日刘宗敏十万大军开始分兵围困山海关几座卫城当天出手了——

    出手的方式,是以鸠占鹊巢的路数,采取以各种明的暗的扶持一方,全力打压另一方,以弥补自己兵员及其各种力量不足的现实硬伤,从而达到借用一方彻底打败甚至消灭另一方的战略构想和目的。

    具体做法就是:

    全力扶持李自成一方,使其避免因战略误判,而在关宁一线不断贻误战机,被满清建奴和吴三桂联手打得元气尽失,最后在九宫山连自己的身家性命也难保,一手好牌打得稀烂的结局。

    所以,当刘宗敏开始将他节制下的十万大军进行分割作战时,孟远也随机而动,开始将他早就枕戈达旦蓄势待发的各路部队,对应刘宗敏的攻击部队,以各种方式回归、渗透甚至欺骗混入进去,最终帮助这些攻城掠地的大顺军各部,躲开一个个陷阱,绕过历史结局,完成历史性的逆转。

    为此,他从自己开始出现在大明一直到现在的山海关大决战,从最早的五人战队,到军伍初成的新兵连,再到以新兵营为雏形的新式军队模式的初步成军,直到现在高低搭配、军兵种从无到有的各营构建,终于在今天淬炼出一支支可以根据任务类型而放出的任何一支武装。

    比如,出现在高一功部的张二娃,他所在的这支名义上的唐通军,其实除了他及其少数几个士卒,是真的正牌唐通原来的属下,其余九成士兵,全部都是经过正规化军事训练的新式军人所构成,并且全部拥有人手一杆新式火铳枪及其配属个人武器装备。

    同时,表面上张二娃是这支六十人的名义侦骑队部总,实则真正的统兵之人,却是已在整个孟远势力体系中地位超然的原五人战队之一的范傻根。

    而之所以将这样一个重量级部属,放到一支人数不过六十人的伪装侦骑队里,唯一缘故,就是高一功部乃是大决战掀开战幕的李自成阵营三路先锋之一。

    为了保证这三支揭幕战闯营武装不走偏,孟远不仅将范傻根派了过来,而且随行的六十名战士,除张二娃与另外两人之外,全部都是新兵营战士,一旦开打,其战力绝对是高一功和西罗城里面高第想象不到的厉害!

    这是在西罗城方向上的布局。

    在北翼城方向,因为担负攻城任务的刘芳亮及其所属一万五千人,同样是这次揭幕战三大先锋之一,所以孟远也是如法炮制,将归附到军中的唐通部另一支幸存精锐宋黑子,也继续伪装成唐通军,像张二娃一样的说辞,同样已经成功地迷惑住了刘芳亮。

    这是在北翼城方向上的布局。

    唯一有些稍稍麻烦一点的,则是在东罗城方向,因为面对的是战功、武力乃至谋略,都远胜于高一功、刘芳亮的曾经悍匪白广恩。

    所以,为保险起见,孟远决定将迟迟都没有正式收入囊中的田见秀及其一万二千大军,这次正式解封启用。

    只是没想到,在田见秀惊喜不已地接获到指令后的当天,刘宗敏竟然也派出郝摇旗,拿着调兵虎符前来调遣田见秀部,居然也是命其结束作为暗子潜伏任务,迅速投入到围攻山海关的大决战中。

    要知道,田见秀本来就是仅次于刘宗敏的一等大将,田见秀部的秘密暗子潜伏,更是在整个大顺军中属于高度机密,没有几个人熟知内幕。

    正因如此,刘宗敏就不得不郑重其事,不仅让郝摇旗这样的老营人亲自担负信使,而且还动用了调兵虎符,才敢让郝摇旗动身。

    这突然的变故,自然也让田见秀大吃一惊,一面按原定计划向大河上游临时营地缓缓移动,一面将此变化飞报给了孟远。

    结果,孟远正好在心里拨拉着最合适人选,去诓骗白广恩及其两万大军。

    田见秀的飞毛信一到,孟远顿时豁然开朗,当即就将田见秀定为去直接制衡甚至掌控白广恩的最佳人选。

    因为,白广恩作为曾经的悍匪,先降大明官军,后来又被李自成逼降,未来又会再降满清建奴,恃才傲物的他,在大顺军中,除了李自成之外,他最怕的两员闯营大将,第一是刘宗敏,第二个人就是田见秀。

    于是,田见秀从满心期待的朝圣之路——正式进入他想象已久中的杀神兼神人治下的梦想世界,一下子变成了走回头路——而且,还是回头去跟最难缠的白广恩斗智斗勇,并最终让他在山海关的这场谁也不知结局的大决战中,老老实实地按照神人的思路去走,这,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吗?

    原本以为自己再也不会与闯营及其闯营中的任何人有交集的田见秀,摇身一变,又得老老实实留下三千兵马,重新带着九千大军后队变前队,一路向白广恩正在围困中的东罗城开拔,这田见秀心里的苦闷可见一斑。

    这是东罗城方向上的布局。

    现在,三场揭幕战,都有了自己人掺沙子、钉钉子,鸠占鹊巢,借尸还魂,隔山打牛,无所不用其极,再也不怕李自成在这山海关,首战第一次用兵,就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了。

    当然,除了这三场揭幕战之外,另一个方向,同样也是不可忽视的,那就是正在隐蔽中的正虎视眈眈蓄势待发的十三万满清鞑子军!

第339章、【外族(鞑虏)兵团】前世今生

    早在鞑子巫兀冒被孟远一连串惊世骇俗的出手,神一般的震慑之下,彻底摧毁了他基于鞑子巫的三观,便开始五体投地地发誓要追随与孟远这位“活着的神仙”、“真实的神人”,并最终死心塌地的正式拜入孟远门下,口必称“汉人吾师”的他便成为孟远早就在心中进行大布局的不二人选——

    草创时期武装力量雏形的新兵连乃至新兵营架构下的特殊构成【外族(鞑虏)兵团】早期统领性人选。

    后来,随着“深入关外遭遇战”、“京畿皇家封地歼灭战”以及“向阳城攻防战”、“大河俘获敌酋魁首战”等几次战役的结束,动辄成千上万的鞑子兵俘虏,以及混杂在鞑子军里面的蒙古骑兵、鞑靼刀手、朝鲜枪兵、西域力士等各色人等,陆陆续续被俘获,并收监在越来越庞大的战俘营中。

    兀冒也正式被孟远许以“你已出师,未来可期”入门承诺,开始走马上任,在孟远前期亲自指导下,逐步完成了对【外族(鞑虏)兵团】这支武装的初步成军。

    现在,这支人数远超于新兵营的【外族(鞑虏)兵团】,总兵力高达八千八百人。

    兵力构成,以一千新式火铳枪为主体,衍生出——

    【后金重装骑兵连】一千人马,【蒙古游骑兵连】三千人马,【朝鲜枪兵连】一千人马,【鞑靼刀手连】六百兵马,以及【哥萨克弓箭手连】六百兵马,【廓尔柯侦骑连】六百兵马,【西域力士特种辎重连】一千兵马。

    这里面,全部兵员来源,皆是从第一次全歼爱新觉罗·罗洛浑三千鞑子大军,第二次分别围歼爱新觉罗·叶布舒一万二千人鞑子大军,以及数次零打碎敲在皇家封地、大河两岸、临时大营等地俘获的近万余鞑子兵中,经过多轮筛选,甄别,洗脑,轮训然后再轮训、集训最后政治强化训练、军事封闭训练,一轮轮选出来的已经可以随时放心使用的新式外族战士。

    这其中,稍稍有些遗憾的是,在这成千上万的鞑子大军战俘中,对牛录级别以下的低级军官以及鞑子兵士卒的转化,几乎没有人可以抵挡得住孟远这种一轮又一轮的筛选,甄别,洗脑以及政训、军训的转换、转化,很快就能变成【外族(鞑虏)兵团】中的正式一员。

    但对牛录级别以上的鞑子高级将领,尤其是像级别最高的将军固山牤日楞,以及蒙族王公家族的甲喇章京,八旗蒙古始祖牛夸尔夸部落顾尔布什三世孙,最早的蒙古二旗左营统领顾尔察,甲喇章京,察哈尔部落诺门达莱三世孙的诺门哈达泰等人,孟远在亲自尝试了两次对他们的当面交锋后,便马上就放弃了对这一层级鞑子的改造念头。

    这些人,纯属满清建奴治下的特殊阶层和既得利益集团,完全是不可转化的顽固分子。

    不仅如此,就连追随在他们身旁的无数满汉幕僚、谋士,诸如他们本族的罗洛浑、叶布舒帐前的高级幕僚苏克萨哈、颜扎哈朗,以及被他们成功洗脑、转化了的汉人高级幕僚蔡器、司马策等,也都又臭又硬像茅坑里的石头一样,还不时装出一副文人志士的风骨,把自己搞得在战俘营里鹤立鸡群。

    当然了,还有比他们这些人更顶端的他们的头子多尔衮、罗洛浑、叶布舒,以及顶级文人范文程、张存仁等,那就更不用说了。

    对于这些人,孟远心里只有一阵阵冷笑。

    老子现在是没工夫搭理你们,呵呵,平定北地的那一天,就是你们这些顽固分子,死硬渣渣们的清算日。

    到那时,老子有的是手段玩你们,看他娘的到最后谁耗得过谁,谁笑到最后!

    不过,孟远对【外族(鞑虏)兵团】这支武装的构建尤其是改造计划,也不是一无所获。

    最大的收获,自然是数以千计的底层士卒。就像钱财一样,钱财本身是没有任何罪恶的,罪恶的产生是在使用这些钱财的过程和经手的人之间。

    同样道理,这些数以千计的底层士卒,在改造、转化之前,他们的确是穷凶极恶的鞑子兵,但是一经成功洗脑、转化尤其是政训、军训之后,他们人性中的善恶之念就会被重新唤醒和重组,从而在孟远的一手推动下,一举成为忠诚度不断加强的新式战士。

    而一些底层军官,虽然没有普通士卒变化大,但还是有最早就跟兀冒一起被俘获的甲蒲子以及后来的巴不脱等鞑子,成功地慑服于孟远的手段,以及后来在向阳城生活后对孟远所呈现出来的神一般对天地改造中的点点滴滴震撼,从而也像兀冒一样五体投地。

    当然,这支由全部外族士卒构成的【外族(鞑虏)兵团】,即便孟远已对兀冒以下所有官兵有十足的信任,也不可能不派驻一名汉人足够等级和分量的军官。

    而这个人选,最好还是最早追随孟远的五人战队中的一人,最差也应该是新兵连的某个主官。

    这倒不是对兀冒他们还有一定程度的保留和预警,而是实际需要这样做,就像后世天下第一的美军和咱们遇强更强的种花家陆军一样,同样需要随军牧师,或者政治委员辅佐甚至坐镇军事主官,以起到核心或者主心骨的作用。

    思来想去,将原来的五人战队,以及后来正式成军的新兵连,甚至包括扩军后的大新兵营范围,将所有知根知底经过考察和定论了的老人手都拨拉了一遍,孟远最后还是将主持新兵营的李记派了过去。

    原本,他是想将自己唯一的侍卫李拾柴放出去,让他好生锻炼一番,以便将来能有所大用,甚至独当一面。

    但是经过多方考察和试用,孟远对李拾柴的期望值却越来越降低。他的武力和本职能力,还是十分称职的,但是总有些有勇无谋的缺憾,甚至常常口无遮拦,没有一个主官甚至方面大员应有的城府和冷静。

    但现在用人方面捉襟见肘,几乎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将能堪大用的李记,从新兵营调任到【外族(鞑虏)兵团】,新兵营主官这个空缺就得有人填补上去。

    好在新兵营已然成形,而且官兵上下已经相对成熟,属于已经打好底子的部队,李拾柴顶上去倒也可行,而且他毕竟还有些潜能,若能在新兵营打磨一番,去掉浮躁和跳脱,也许还能成长起来。

    经过孟远这样一番费尽心思和周折的打造、布局和调配,【外族(鞑虏)兵团】也像已经出发混入到了西罗城闯营高一功部的张二娃部,北翼城闯营刘芳亮部的宋黑子部,以及由田见秀直接出马的东罗城白广恩部一样,开始纷纷出兵,向着散布在山海关四周的鞑子大军寻踪而去。

第340章、城门刺杀

    安排好了几座卫城防卫的吴三桂,飞马赶回主城山海关。

    相对于卫城,主城才是他心心念着的主战场。他心里很清楚,无论是北边的建奴多尔衮,还是此刻京城里李自成,对他的争相延揽和重视,根本看重的还是他手握山海关这座天下第一雄关,和纵横疆场一点也不输于草原铁骑的关宁铁骑数万大军。

    一旦失去了山海关和关宁铁骑这两大国之重器,他吴三桂就是一堆狗屎,再也可能有任何人问津!

    所以,吴三桂一回到山海关,尽管已经现在四周的卫城,已经密密麻麻被刘宗敏陆续赶到的十万大军,此刻围得像铁桶一般,他也还是强自让自己镇定下来,并没有马上急着进城,而是围着山海关四四方方不规则的城郭,仔仔细细,走走停停,在城外将整个山海关从外面认真巡视了一圈。

    看到吴三桂从外面回来,奇怪地一直在城外跑马观城,城内的大小官员惊疑不定,慌忙一窝蜂地都涌了出来,却被吴三桂随扈的亲兵营一个个提着鞭子赶了回去。

    “他娘的,你们不好好待在自己的位子上,好生守城,跑出来作甚?”

    “滚回去,都他奶奶的滚回去,伯爷没有召唤你们,你们一个个跑出来,不怕以擅离职守论罪么?”

    “什么,伯爷在城外看什么?直娘贼,伯爷做什么还要跟你们说!”

    一时间,在吴三桂走过的各个城门内外,鸡飞狗跳,人心惶惶,几乎每个城门都要如此上演一出迎来送往的“大戏”。

    闹哄哄之中,在北城门人头攒动之时,一个人也是闻声而出,悄无声息不显山不露水地隐藏在人群中,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吴三桂在数百个亲兵簇拥下由远及近,卷尘而来。

    当吴三桂来到近前,这个人莫名地哆嗦了一下,目光本能地露出一丝畏惧,不觉中一缩头,将自己在人群中藏得更深了一些。

    只是,他的一双拳头,却不由自主地紧紧攥在了一起。

    而这时,吴三桂也不再绕城而去,而是驻马停下,扫视了一眼迎出城门的大小官员,随即抬头向北城门高耸的门洞,足足看了半晌,方才出声道:

    “北城门乃是我山海关最大的门户,更是最为要紧的一处城门,它若有失,必将全城震动。”

    “从此刻起,北城门这边所有战位要实行双将制,包括这北城门洞,也要两个城门官!”

    说着,他直呼其名道:

    “龚友德来了吗?”

    龚友德乃是在吴三辅被阿济格当做人质去了鞑子大军,吴三凤又在大河岸边莫名失踪,总兵高第、大将吴六郡等又去镇守东、西罗城和北翼城等几座卫城,而被吴三桂临时拔擢上来的主城大将。

    听到吴三桂点名,龚友德连忙站出来道:

    “伯爷,刘宗敏十万大军兵临城下,属下已经从几座卫城的狼烟和斥候那里都知道了。”

    “遵照伯爷走时训令,闯贼一旦兵临城下,除已经在刘宗敏十万大军包围之下的卫城外,本城已经全城戒严,各部兵马也全都各就各位,包括城内青壮,按照名册由各处里正、亭长开始挨家挨户清点,只等伯爷一声令下了。”

    听到龚友德有条不紊的安排,吴三桂总算舒了一口气,抬头又看了一眼北城门高大的城门楼子,这才挥手道:

    “甚好,龚友德,本伯没有看错你!”

    “其余人等都听好了,现在大敌当前,闯贼及其手下穷凶极恶,无恶不作,一旦城破,本伯第一个遭殃,尔等也一样一个跑不了——”

    “家产、金银、财物全都保不住不说,你们的妻儿老小,尤其是府中多有美姬爱妾的,更是闯贼他们两眼盯着的重中之重。”

    “这还罢了,万一那个悍匪刘宗敏看谁不顺眼,十有**就会将你们开水滚,下油锅,烹炒炸煮无所不用其极。不知你们怕不怕疼,反正本伯听着就不寒而栗。”

    “所以,要想逃过这场劫难,唯有全城上下齐心,方才可能渡过此劫。此中厉害,尔等自己好生去体会吧!”

    一番恐吓之下,如过江之鲫蜂拥在城门四周的大小官员、豪门富绅,顿时骚动起来,群情激奋,交头接耳,一个个喊将出来:

    “伯爷,闯贼起兵之初,打出的旗号就是什么狗屁跟着闯王有饭吃有衣穿,针对的不就是咱们这些人!”

    “就是就是,伯爷放心,我等与闯贼不共戴天,这次就算散尽家财,也好过白白让闯贼抢了去。”

    “对对对,伯爷,要粮咱们给粮,要银子咱们给银子,只求伯爷务必保住咱们这座山海关!”

    “伯爷,城内各府都有人数不等家丁,万一贼兵攻破外面几座卫城,我等愿意将家丁悉数组织起来,任由伯爷调遣差使……”

    吴三桂心里乐开了花,不由得在马上连连拱手道:

    “我山海关果然人杰地灵,更不缺少英雄豪杰耳!”

    “哈哈,诸位,既然如此,就请诸位稍事停留,回府打个尖,容本伯速速赶回官衙,虚席以待,备好茶水,恭候诸位前去议事了!”

    就在吴三桂笑眯眯地团团相揖之际,人群中,一个声音忽然附耳低声急道:

    “刘家哥儿,现在还不动手么?”

    说话之人,原来正是这个北城门原来的守城兵什长万旭,也是百户康老八的直接下属,在上次关宁铁骑百人追杀中,不意被新兵连救下。

    这次潜回山海关城内,也是孟远针对这场三方大决战的大布局中的一个小环节,是在听闻康老八对山海关内情介绍后,专门针对刘校坚做出的一个临时变动。

    而万旭嘴里的这个刘家哥儿,不用问,正是已经突遭飞来之祸而致家破人亡的刘校坚。

    谁知,听了万旭的话,刘校坚却痛苦地摇摇头,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珠子道:

    “万兄弟,我何尝不想现在就冲过去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可是,且不说你们潜回城不过区区几个原来的老兄弟,单是他现在四周的数百亲兵,就凭我们几个就算泼命杀过去,又能冲到他面前几步——”

    “咱们就几条性命,还是等等吧,夜深人静时再说!”

第341章、大牢捞人

    原来,在刘台山随过山虎千人先遣营,被刘宗敏相当于自杀式的返回山海关质询吴三桂降与不降之际,便在卫城东罗城连吴三桂的面都还没有见到,就跟着过山虎那一千兵马一道被轰得骨肉分离,山海关一代名士就此烟消云散。

    一场小小的几乎微不足道的战事,就此了结。

    虽然刘宗敏十万大军正滚滚而来,但山海关对付一支不过千人的兵马,还是弹指一挥间的事情。

    只是战事结束,吴三桂的做法,却十分令人心寒,也更令人不齿。

    射杀过山虎这支千人兵马之前,吴三桂在明明知道城下这支前来兴师问罪的大顺军中有刘台山,而且刘台山还是他以正式行文和隆重送行的官方派出信使,他还是毫不犹豫地下达了射杀命令。

    如果说前面还算勉强有情可原的话,那么在全歼了过山虎这支兵马,而仅仅只有过山虎本人幸免,吴三桂随即亲自引军一路追杀。

    在出城追杀途径刘台山的残躯之时,吴三桂仅仅只看了一眼,脸上竟无半点波澜地直接下令,将他与其他横亘在地上的大顺军一起,直接用大车混杂在一起拉到了十里外的田地,挖坑埋下作了肥料。

    然而,刘台山毕竟是山海关名士,而是还是豪门富绅,无论是在山海关本城还是这几座卫城,三亲六故还是有不少的。

    再说了,世间本来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么令人齿冷的事情,就算刘台山的故交不说,也一样有不少正直或者怀着各种目的的人,在城头目睹了这一切后,将这个噩耗送往刘府去的。

    谁知,想要报信或者借此来讨些赏银的人,到了府上才知道,吴三桂不仅将人家家主刘台山与大顺军一起射杀在东罗城下,其实在此之前,更是早就将这家人给打入了另册,家中长子、曾经贵为山海关北城门千户守城将的刘校坚,自从被吴三辅以莫须有的罪名拿下后,至今杳无音讯不知所踪。

    现在,就连府上仅剩的一个庶子刘校望,也被传唤到衙门然后直接扔进了大牢。

    当然了,这些人并不知道,就算他们不来报信,也还是有刘府自己在城里的眼线和逃出隐藏了的家丁,将这个天大噩耗,悄悄送到了刘校坚手中

    虽然将祸害自己的吴三辅恨之入骨,但刘校坚在此之前,却依旧对吴三桂心存一丝知遇之恩和崇拜之情,所以虽然被迫害到几乎丢了性命,他也一直在幻想着吴三桂哪一天为自己平反昭雪。

    谁知,现在他不仅没有等到期许中的吴三桂恩宠,反而自家人接二连三地跟着他遭殃——

    先是家里的亲兵、家丁,身手好的不是莫名失踪,就是自己辞工而去。

    随后,便是各处产业,总是莫名其妙的失火,遭贼。

    紧接着,家里的女眷尤其是两个声名在外的美貌妹妹,即便是在自家院门外散散步,就会招人调戏和恐吓。

    然后,庶出的弟弟刘校望更是被直接下了大牢。

    直到最后这个最大的噩耗传来,刘校坚终于如梦方醒,吴三桂表面上是镇守一方的大将军,平西伯,但骨子里却永远不会让他吴家置于任何险境。

    虽然你刘校坚是一个非常得力的部将,但既然他自家的兄弟吴三辅已经与你结仇,那就只好对你斩草除根了!

    最终看清了吴三桂真实面目的刘校坚,只恨自己醒悟得太晚,等到想要复仇时,才发现自己也就无能为力。

    这时,从前的兄弟之一万信,却救命稻草般地从逃亡的路上潜回城中。

    甚至,还带来了康老八引着仅存的几位老兄弟不仅活了下来,而且还在大河两岸遇见了贵人。

    不仅如此,康老八还说,用不了多久,那位传说中的贵人,一定会成为这座天下雄关的新主子,不仅会轻松地干掉吴三桂,而且还会连关外的鞑子,京师里的闯贼,全都给收拾了。

    对于万信说的话,刘校坚大半是完全不信的,只当他因为现在恨极了吴家人说的狠话、胡话。

    但对康老八后面带的话,他却是十足的信了。

    康老八说,在万信后面,陆续还会潜回逃出去的兄弟们,将会潜回城来,伺机对付吴三桂,并在可能的情况下做那位传说中贵人的内应。

    所以,除了陆续回来的老兄弟,跟着他们回来的,还会有一些贵人的兵将,不多,大概也就十来个人的样子。

    区区十几个人,就想混入偌大的山海关做内应,刘校坚心里不由得又是好笑,又是失望。

    不过他又转念一想,十几个人,加上万信他们几个回城的老兄弟,总好过他一人之力吧?若是那贵人进来的那些兵将个个武艺超群,说不准还真能在城里弄出些事来,正好有利于他的复仇!

    刘校坚将万信从北城门强行带回来,眼睁睁看着吴三桂从自己面前大摇大摆向他的官邸走去,方才又引着万信,回到了他在北城门附近的隐蔽外院,开始耐心地翘首以盼那些贵人兵将的到来……

    第二天,大牢里忽然传来消息,说吴三桂准备将牢中能拿刀枪的山匪、盗贼以及泼皮全部放出来,集中到城头去做苦役,同时在战事吃紧时还要上阵杀敌。

    而对于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病残和悍妇,也会挑选出来,上城头作为送饭送水甚至抬石搬砖的杂役之用。

    身为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士子刘校望,自然也在其列。

    刘校望一下子急了,想到自己在守城门的经历,不知见过多少上了城头几乎就是九死一生的那些苦力、杂役的结局,不由得对牢里来的内应慌道:

    “张家哥儿,现在大战在即,十万大军更是兵临城下,那贼子吴三桂必定顾不了大牢里的这些小事,可有办法,将我弟趁此机会救出来?”

    内应道:

    “刘千户,咱来就是与你说这事的。”

    “管牢头的狱丞你也认识,他说平西伯下令开放牢狱时,另外还有一道密令,就是会将那些又不能出力还会浪费粮食的人全都秘密处死。”

    “你也知道,每逢这时,其实就是狱丞捞银子的最好时机。”

    “所以,现在他专门挑了一些大门大户的,悄悄派人去送消息。根据轻重,只要肯出八百到一千六百贯银子,就可以救一个人出来。”

    “令弟的价位,需要一千贯整数。千户大人若要救人,就赶紧将这笔银子筹措出来送过去!”

第342章、鞭笞

    与田见秀一万二千大军在荒野之外遭遇后,因兄长多尔衮之事心急如焚的多铎,根本无心恋战,当然也是自信心爆棚,直接留下一千兵马加以监视,便带着满达海的一万五千大军不屑一顾地与田见秀部擦肩而过,扬长而去。

    随后,又是一个昼夜行军,再次狂奔两百里地,终于经翁后直插连山,又从连山提前了半日赶到了距离山海关最远的一座卫城一片石六十里地,才算人困马乏,再也无力疾驰下去,在满达海对自己人马心疼中的不断请求下,多铎终于同意暂停休整一番。

    但是大军停歇,所有的侦骑探马却没有一刻停止,依然强撑着四处游弋、寻访。

    黄昏时,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而且十分巧合的是,在大军暂停休整的这块原野,竟然正好有一支潜伏待命的入关大军在此隐蔽。

    察觉到动静,对方侦骑前出到这里,两下一照面,顿时都是惊喜连连。

    原来,这里隐藏着的,竟然是多罗贝勒尼堪所率领的入关大军。其麾下一万二千人马,以数千人不等分作若干小股,全都散布在方圆二十里地之内。

    多铎落脚之处,是贝子尚善的三千兵马藏身处。

    一听是多铎亲自驾到,尚善一面赶紧派人去呈报自己这次的出兵关内的顶头上司尼堪,一面慌不迭地赶来拜见多铎。

    只是没想到,多铎见了尚善,不仅没有笑脸相迎,反而是寒着一张脸,将他足足看了半晌,方才走过来,将他一脚踹翻在地,挥鞭就是一顿暴打,同时在嘴里暴怒不已道:

    “你们这些平日嘴里抹蜜的贝子、郡王,摄政王是何等重要之躯,你们也能将他弄丢,怎么还有脸活着?”

    尚善在众多皇亲国戚中,是最边缘的一个,平时别说与多铎这种量级的王公亲近了,就是寻常想见上一面,那也是很难的。

    如今挨几下鞭子,哪有敢躲的心思,当即乖顺地抱头任其鞭打,让其出气。

    只是,他又怕自己挨打,无论痛痒若无半点表示,岂不更要落了多铎面子?

    想着,这尚善忽然一咬牙,开始满地打滚地惨呼起来。

    他这突然一下,没吓着别人,却把也是闻讯而来的另一拨分散兵马统领——巴雅喇纛章京图赖给惊着了,他人未到,先听见尚善的惨叫,不由得就是一愣,紧跟着整个人就僵直在原地,竟然也有些不敢往前走去了。

    多铎原本就是就是在武力上勇冠三军的第一猛将,而且还是赫赫有名的“八王”之一,整个盛京城里,谁人不怕?

    不过,呆立了没一会儿,图赖便再次起步,硬着头皮跑到近期,也不管正在鞭子下满地打滚的尚善,战战兢兢地郑重其事跪拜道:

    “图赖参见豫亲王,豫亲王吉祥!”

    多铎看了一眼图赖,最后抽了一鞭子,随后一脚将尚善踢开,侧目望着图赖道:

    “你还有脸来见本王?”

    图赖表情一呆,忽然挤出几滴眼泪,匍匐于地道:

    “图赖未能保全摄政王周全,虽非直接罪臣,但也罪不可恕,还请豫亲王责罚!”

    哼,你倒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一路都是昼夜奔驰,又是发泄般地暴揍了最倒霉的尚善,多铎自感浑身乏力,加上火气也多少泄了不少,于是将鞭子扔给一旁的亲兵,上前给了他一大脚,嘴里大喘气道:

    “图赖,你都来了,尼堪怎么还不到?”

    话音未落,尼堪的声音由远及近,应声而道:

    “侄儿尼堪,拜见叔父——”

    随着话音,风尘仆仆的尼堪一阵风而来,二话不说,瞟了一眼各自跪在地上的尚善、图赖二人,也是战战兢兢地合身便拜。

    不过,他毕竟也是贝勒亲王,加上又是一路大军主帅,跪拜还是可以免了的。

    多铎哼了一声,眼中不由闪过一道更加凌厉的恨意和凶光:

    “尼堪,你是摄政王的左翼,虽然不是护军,摄政王遭遇不测,可也逃不了干系!”

    “这么多天过去了,你说说吧,我兄摄政王现在到底在何处,是死是活?”

    尼堪苦笑一声,牙齿一咬道:

    “叔父豫亲王,摄政王乃是一军统帅,他要做什么连英亲王都不敢说话,何况我等晚辈呢?”

    “而且,当初叔父摄政王走失那日,他的行踪、去向,本就是军中秘密,别说摄政王本军兵马都少有人知,更别说我们这些分散在各处的旁系各翼军马。”

    “叔父豫亲王,侄儿来时,已经飞马去报叔父英亲王。有什么事,还请两位叔父见面后当面问便知一切。”

    多铎哼一声,忽然想到另外一件同样当紧之事,于是话锋一转道:

    “张存仁、范文程两位大先生呢,你不要告诉本王,他们两个也跟着摄政王一起去了!”

    尼堪摇摇头,诚惶诚恐道:

    “叔父,这个侄儿还真不清楚,若照叔父摄政王亲自制定的禁令和出战章程,两位大先生理应是要一个留守,一个跟随的。”

    多铎又是冷冷哼了一声,忽然困倦上头,便知自己一路催促着大军狂奔疾驰,现在见到尼堪,虽然将他骂得狗血淋头,但毕竟是自家皇族,一路紧张和戒备之心瞬间放松,多日劳顿,此刻全都涌了上来。

    于是,他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睡意绵绵道:

    “尼堪,本王连续强行军,路上几乎是不眠不休,现在要去睡上一睡,包括随行的满达海和他的一万五千大军。”

    “你既然来了,正好接管一下四周的警戒。哼,你最好打起精神,别让本王也像摄政王那样莫名就没了!”

    尼堪吓了一跳,慌忙发誓道:

    “不敢,叔父摄政王。叔父尽管放心安睡,侄儿这就亲自去安排,接手满达海大军防务。”

    “待一切安置妥当后,侄儿马上转回来,当亲自持刀为叔父侍卫在侧!”

    多铎这才看了一眼满达海,挥手道:

    “既然尼堪来了,满达海,你也可以歇息一下了。你去吧,和他交接一番,自己找个地方藏起来睡一觉,免得万一再发生一点什么,咱们叔侄又被一网打尽。”

    尼堪在一旁听着多铎的指桑骂槐,也只能低头苦笑。

第343章、彻底死心了的豪格

    大军的一番交接,即便再过简单,两人又都是相熟的皇族,但也一直弄到午后方才全部交接完毕。

    望着松懈下来,交接过程几乎都是处在半梦半醒之间的满达海,尼堪忽然问了一句:

    “七阿哥,你能不能看在咱们平日常在一起狩猎的份上,说说都城盛京,现在到底是一个什么情况,小皇帝后面的人有些什么口风露出来的?”

    尼堪和满达海都是努尔哈赤的孙子,爵位上也都是贝勒贝子。

    但是两人在皇族中的地位,却相差甚远。

    比如,尼堪现在是三十四岁,二十六岁才册封的固山贝子。

    而满达海现在才二十二岁,这次跟随多铎入关,才临时进爵为贝子。

    然而,两人因父而贵,境遇却大大不同。

    尼堪是爱新觉罗·褚英第三个儿子,满达海则是爱新觉罗·代善的第七个儿子,因为代善和褚英地位的不同,满达海在十八岁时,就已经被皇太极出征时,曾多次点名随驾亲征,尤其是在松锦之战中就有两眼表现,战后更是被封为辅国公。

    这次留守盛京,更是足见多尔衮一系对他的信任。

    所以,尼堪见了满达海,虽然年纪、爵位相差不少,他还是得对满达海叫一声七阿哥。

    当然,两人因为多有交集,而且尼堪在数次出征时也与他在战场上常常相互策应,平日又相约狩猎嬉戏,加上尼堪武力也不错,战绩也很两眼。

    所以,满达海对待尼堪,并不像他对待其他平辈甚至长辈那样倨傲不训。

    但这一次尼堪的问话,实在是太过敏感,而且其中事关整个国运的话题,也远不是他这个级别的皇孙所能触及到的。

    沉默了好一会儿,足足小了尼堪十来岁的满达海,将手中马鞭在尼堪大腿上轻轻抽了一下,嗔怪道:

    “三阿哥,你这话若是教盛京里的人听去了,可是对叔父贝勒爷在京里的处境,大大不妙啊!”

    尼堪其实问完就后悔了,现在一看满达海这个样子,更是悔青了肠子,于是随手也抽了自己一鞭子道:

    “七阿哥,方才的话就算我没问也没说过。”

    “从这里往西北方向走上三十里地,有一处密林正好适合七阿哥过去歇息一番,我这就叫我的亲兵带你们过去。你放心,那处密林十分广袤,一旦进入,很难被人发现。”

    满达海笑了,盯着尼堪道:

    “三阿哥,我谁都不信也会信你呀。”

    “方才豫亲王叔父说的话,你还当真了?哈哈,走走走,就在你的大营里找一处随便眯一下就是了,咱们草原狼崽子出征在外哪有这么多讲究!”

    尼堪一听,顿时大喜,突然冲动起来,上前将满达海熊抱起来,连走几步方才将他放下,动情道:

    “七阿哥,你昼夜行军,我那里在这些潜伏待命日子里捉了一些汉人娇娘,十分可人。”

    “不过今日娇娘就算了,但与娇娘一起抢来的汉人美酒,却还是可以好好喝上一坛子的,喝完保你睡得美梦连连!”

    美酒和娇娘,素来是满达海的两大最爱。

    未等听完,满达海便心痒难忍,拔脚反过来对尼堪催促道:

    “我就知道三阿哥这里,肯定有我喜欢的东西。哈哈,走走走,有什么话回去你的大营再说!”

    就在满达海与尼堪喝酒的当日,撒出去报信的鞑子侦骑,很快陆续将多铎从盛京而来的消息,全部送到了隐蔽在各处的各路入关大军中。

    等到傍晚时分,出乎意料之外的,曾经在皇位之争中几乎与多尔衮一系争斗得势不两立的皇太极长子爱新觉罗·豪格,在接获消息后第一个飞马赶到。

    不仅如此,豪格赶到时发现多铎犹在沉睡之中,竟罕见地放下从前总是以皇太子身份见人的模样,老老实实在一旁候着。

    豪格前倨后恭的态度,别人不知道,跟随多铎而来的孔有德、尚可喜两人,却是心里明镜一般。

    原来,自多尔衮莫名失踪后,无论是在都城盛京那边,还是在已经入关的各路大军这边,那几天几乎全都乱成了一锅粥。

    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身为曾经的皇太极长子,不仅没有以身垂范,稳定军心,反而到处大放厥词。而且还不顾体统地甚至率军冲撞多尔衮的帅帐,险些与奉令临机守卫帅帐的多尔衮一系固山额真何洛会所率兵马酿成内讧。

    消息经飞毛信紧急传到皇宫中,那几日几乎夙夜难眠的庄妃顿时更加惶惶不可终日,当即又惊又怒,第一时间将另一个摄政王济尔哈朗召入永福宫。

    当天晚上,一道专门针对豪格的旨意,便从永福宫发出。

    这道旨意,通篇只有一句话:

    “肃亲王妄议豫亲王,当此千钧一发之际尤为可恶,罪不可恕,兹议罪削爵,以观后效!”

    盖着小皇帝福临玉玺大印的圣旨经飞鸽传书,很快就到了豪格及其关外各路大军手中。

    豪格自己心里也很清楚,这一次,他是属于数罪并罚,可算是被多尔衮派系抓到了让他绝无可能反戈一击的最佳时机,报了他当初引领着两黄旗对多尔衮欲争皇位时“佩剑相向”的大仇。

    然而,他对自己前几天试探性地引军冲撞多尔衮的帅帐,却是一点也不后悔。

    因为,在那场声势浩大几乎天翻地覆的皇位争夺战中彻底败下阵来,这些年来他的内心其实一直都还处在蠢蠢欲动之中。

    这一次,突然听闻横亘在他面前最大的一块绊脚石,竟莫名失踪,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瞬间点燃了他心底最后那一股对皇位觊觎的残存火苗。

    于是,他铤而走险,不惜孤注一掷,想要趁乱夺取入关大军帅印,然后来一场赌上所有身家性命的复辟决战。

    只可惜,老谋深算的多尔衮不仅早有准备,而且阿济格也反应神速,在获悉多尔衮失踪确信后迅速控制了整个中军大营,其心腹大将固山额真何洛会更是泼上性命拼命堵截,加上其他各路统帅原本就是隔岸观火,使得他再次功亏一篑,败得比上次还要彻底。

    不过,这一次失败,他却莫名其妙没有一点痛苦和懊丧了——

    因为他发现,经过这最后一次放手一搏,无论成败,他的那一刻躁动不安的心,竟然一下子变得平静下来,就像狂涛巨浪的海面,忽然就波澜不惊了……

第344章、舐犊情深

    阿济格在其整整八百侍卫前呼后拥之下,飞马赶到时,多铎居然还是没有睡醒,而且鼾声如雷,远远的都能听到他声震荒野的巨大呼噜声。

    阿济格十分奇怪,甚至马上引起了一丝警惕,生怕自己的兄弟又被人暗算下了什么迷药。

    结果一问才知,多铎已经睡了整整一个白日,原来是从盛京出发到现在,他在路上几乎是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督促着满达海的大军昼夜行军,而且有好几日甚至日行两百里,仅仅用了不到十三天,就从关外的盛京赶到了距离山海关不足百里之地的这块荒野临时宿营地。

    原来十五弟是缺觉缺狠了,现在呼呼大睡,一切皆是因为提前赶到了这里的缘故!

    阿济格放下心来,这才发现第一个赶来像多铎报到的,竟然是宿敌豪格。

    而他此刻老实的像一只狼群中的绵羊模样,怕是已经知道他这才不顾军机要命时刻,捅了这么大篓子,在劫难逃了吧?

    阿济格幸灾乐祸地在心底大笑着,不由得也是一阵轻松下来,在云集了各路大军的账外,东张西望了一番,忽然发现还少了一个重要人物,不觉一皱眉道:

    “唔,豫亲王都已经从遥远的盛京都城赶来了,礼亲王还没有到么?”

    爱新觉罗·代善乃是努尔哈赤第二个儿子,论顺位可比十二子的阿济格、十四子多尔衮、十五子多铎高了太多,甚至比继承了皇位的第八子皇太极顺位还高。

    所以,他在诸多皇子中,不仅是在顺位上、心理上其实都有些地位超然的优越感,而且实际上也是当初最早参与国政的贝勒,尊为当时的“四大贝勒”之首,以序位人称“大贝勒”,其后更以战功被赐号为尊荣无比的“古英巴图鲁”。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是皇子中最早拥戴皇太极继位的一个,所以皇太极上位后对他的封赏也是最为丰厚,更是一人独领两红旗(正红旗、镶红旗),使得其拥有了在皇太极驾崩后的皇位争夺战中,获得了让多尔衮最后不得不放弃自立为王之心的实力,与其他几旗“佩剑相向”,逼得多尔衮最后不得不妥协,转而让一个威胁不到任何一派的小儿上位。

    当然,两白旗的实力,也让他和豪格的联盟最终也不得不同样妥协,从而达成了最后的各个派系之间微妙的平衡。

    不过这一次对于多铎出其不意地被委任为多尔衮失踪后的临时接替人和代行“大将军”之位,代善倒不是因为嫉妒和不满而故意迟到。

    就在他接获消息,正准备出发来觐见新的经过小皇帝福临,在笃恭殿再次以隆重仪式拜多铎为代行“大将军”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物,忽然在消失多时后出现在他面前,令他既惊又喜,于是在一番大动干戈的忙乱后,他才最后下定决心带着此人上路,却也因此姗姗来迟了。

    不用问,这个忽然出现的人,就是被孟远架构、轮训并雪藏了多时的【鞑虏(外族)军团】中,第一个被孟远整建制歼灭并俘获的原爱新觉罗·罗洛浑大军中的统领甲蒲子,以及在军中地位超然的萨满鞑子巫兀冒。

    当然,兀冒现在已经是【鞑虏(外族)军团】的首任主官。

    从鞑子巫到孟远旗下【鞑虏(外族)军团】主官,这其间天翻地覆的变化和堪称天堑的跨度,别说是兀冒自己,就连始作俑者的孟远本人,在此之前都万万想不到还有这样的戏剧性。

    不过,毕竟是父子连心,就算是在出征之际的大军中也概莫能外。

    而且,这点小事上至皇帝下至摄政王,只要不过分和逾越礼制太过,也大多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所以,代善赶到集合地点时,并未马上就去多铎那里点卯,而是打听清楚了自己儿子的去处,拨马直奔满达海而去。

    此时此刻,在尼堪的殷勤招待下,大营里一处隐蔽的灌木丛搭起的一张临时大帐,不仅酒香四溢,欢声笑语,而且还不时传出妇人压抑的惊叫声,令人乍听之下,颇感诧异的同时,禁不住也是浮想联翩。

    原本兴冲冲而来的代善,一怔之下,顿时怒容满面,勒住马头狐疑地竖耳听道:

    “是本王年老体衰耳力不行了么,军营里,行军途中哪儿里来的女人声?”

    随行的一众幕僚、固山贝子、副将们,对自家主子诸多公子的德性,自然心知肚明,一个个东张西望着,只做充耳不闻。

    只有兀冒,本来就是怀揣使命而来捣乱的,没事还想找事,有事不嫌事大。跟着竖耳听了听,随即笑眯眯地扭头望着代善一笑道:

    “礼亲王爷,大军出关,风餐露宿,苦日多多,偶有放浪,只要下面无人举报,上面无人追究,倒也无伤大雅!”

    代善不听还好,一听之下,顿时脸黑了,挥鞭冲着一名侍卫道:

    “你去瞧瞧,若是满达海果真在此,教他速速出来见我!“

    话音未落,早有看到代善远远而来的尼堪侍卫,一面慌忙前去通报,一面急急跑过来迎接道:

    “不知王爷驾到,王爷恕罪!”

    代善哼一声,黑着脸没有理睬他们,只是驻马望着远山。

    很快,满达海衣衫不整、浑身酒气地跑将出来,又惊又喜又怕地远远喊道:

    “父、父王,你、你怎么这么快就赶来了?”

    代善冷哼一声,刚要张嘴,忽然看到尼堪也是慌慌张张地跟在满达海后面跑出来,马上语调一转,拨转马头便道:

    “混账东西,老子看你是活腻了吧?”

    “既然你是跟随豫亲王一起出京来的,不会不知道豪哥被一夜削爵之事,还不快快将那帐子里的东西全部给给处理干净喽!”

    “清理干净,穿好衣甲,再来见我——”

    望着看也不看自己一眼,转身便去的代善背影,满达海扭头看了一眼尼堪,两人直到这时,才有些酒醒了,面面相觑,忽然感到了一股寒意从心底生出。

    说也奇怪,代善一到,多铎就醒了,虽然还是连连打着哈欠,却明显已经精神百倍,声音洪亮地在临时大帐里,问他的侍卫,各路大军的统帅们都到了没有。

    云集在账外的各路大将,顿时打起精神,纷纷向帐内望去。

第345章、朱慈烺的尊严

    在多尔衮莫名失踪后,从盛京城内到这边已经出关的十三万大军,惶惶不可终日好几天的慌乱日子,现在终于又开始变得重新有了头绪。

    以代善、豪格、多尔衮为代表的几大派系,在面临堪比皇太极忽然驾崩般的乱局、惊局之际,忽然表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空前团结局面,至少是在表面上,现在的各大派系及其代表人物,全都放下了从前的各自嫌隙和明争暗斗,服服帖帖地认下了多铎这个摄政王多尔衮的替代者甚至可能是未来的继任者。

    不仅如此,就连豪格被一夜之间削爵这样的大事,竟然在整个盛京内外都没有掀起一点浪花,以至于包括当事者本人,也都一声不响不吵不闹地默然接受了这个现实。

    心里多少还有些惴惴不安的多铎,其实酣睡了一整天是真的,但也有借酣睡之名,在思考他空降而来该如何入手突然少了多尔衮的这个乱局,以及如何管束、掌控眼前这已经出关放了鸭子的十三万大军,尤其是这些各路大军的统率者,怎样降服他们的问题。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来之前他种种的担心和忧虑,其实现在看来,原来都是他自己想多了。

    面对乱局,尤其是在突然失去了多尔衮这个主心骨,前有摇摆不定的虎狼之师吴三桂和他的关宁铁骑,后有刚刚势如破竹拿下了京师的李自成和他的数十万大顺军,面对这两支强敌,眼前的这支八旗军还是从前那支所向披靡的八旗军,自家兄弟还是自家兄弟!

    多铎看了一圈下来,最后将目光放在了曾经的两大宿敌——代善、豪格两人身上,将他二人足足盯着看了许久,方才重现抬头,环视着大将云集的人群,开始亲自一一点名道:

    “本王奉召临危受命,接管摄政王行军、出征等一切军务,诚惶诚恐,还赖各位王爷、郡王以及贝勒、贝子鼎力相助。”

    “其余将军,也须继续再接再厉,勿要因乱局而自乱阵脚,重振精神,准备与汉人一战定乾坤。”

    “现在,凡本王点到的名字,请入大帐紧急议事——”

    紧接着,便有阿济格,代善,豪格,尼堪,满达海等清一色的皇族王公,以及固山额真何洛会,章京爱松古、博洛,阿山等满清诸多大将,连同被多铎亲自点名从盛京一路带来的所谓汉军“三顺王”之一的恭顺王孔有德、怀顺王耿仲明,一时间战将如云,蔚为壮观,鱼贯而入,蜂拥到了多铎的行军大帐内,开始了秘密会商。

    这一开,原本以为就是多铎耀武扬威说几句话的各路王公大将,谁也没想到,竟然一直从午后开到了第二天的清晨……

    而在这时,刘宗敏也率领着十万大军的大部,浩浩荡荡全部杀到了山海关几座卫城,与正在围攻东罗城、西罗城与北翼城的刘芳亮部、白广恩部以及高一功部兵合一处,开始了正式不眠不休的攻城之战。

    战事一起,打了还不到两个时辰,刘宗敏便传令孩儿军的张鼐,命他将由孩儿军严密看守的明太子朱慈烺,以及吴三桂的亲爹吴襄,送到了他的面前。

    一听说是大魔王刘宗敏再次传召,朱慈烺虽然也是胆战心惊,但却比早就吓得瘫软如泥的吴襄,表现得要好多了。

    这倒不是曾经身为提督的吴襄,连一名武将起码的胆气和尊严都没有,而是现在他的处境,已经从曾经奇货可居的座上宾,在他的儿子吴三桂正式打出了北投建奴的旗号后,一下子变成了随时都可能被一怒之下砍掉脑袋,或者在战事糜烂时直接被拉出去祭旗的阶下囚。

    而朱慈烺就不同了。

    无论到何时,何等地步,他身为大明太子的这个金字招牌,都不会发生任何变化。

    只是唯一让朱慈烺内心拿捏不定的,李自成要来解决吴三桂及其山海关的事情,将吴襄带过来才是正主,而将他也跟着带过来,就有些令人不解了。

    很快,在距离战事最为吃紧的北翼城三里之地,吴襄被张鼐的孩儿军一路推搡着,来到了大喇喇坐在一张椅子上督阵的刘宗敏面前。

    其实这一路,根本都还没有赶到山海关之前,吴襄就已经被孩儿军,同时也被自己必死无疑的心理,折磨得已经不成人形了。

    若非还有一丝残存的人之求生本能支撑着,形若枯槁的吴襄,怕是早就自己吓死了自己。

    因为,一路上,除了刘宗敏时不时地将他叫过去,也不说一句话,只是瞪着两眼,将他上上下下看两眼,然后又一言不发地将他打发回去。

    另外,也不知是不是临行前牛金星定下的计策。

    一路上,孩儿军也是对吴襄施尽了一切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拿出各种花样百出的法子不断折磨他。

    现在,再次来到一声不响盯着他冷冷看着的刘宗敏面前,而且还是在攻打他儿子吴三桂的阵前,吴襄基本上已经在精神上被彻底摧垮了,几乎是被孩儿军直接抬过来,给一把扔在地上的。

    而且,也不知是不是这两日要砍他的脑袋祭旗,面对吴襄有心无心的绝食,张鼐竟然第一次没有强行给他喂食,好像已经不再在意他的死活了一样。

    所以,不得已,张鼐只能亲自揪着他的头发,将吴襄的脸露出来,望着刘宗敏道:

    “汝侯,今日是要将他挂出去么?”

    刘宗敏盯着吴襄鬼一样的脸,足足看了半晌,方才哼声道:

    “现在攻打的还只是区区北翼城,离吴狗的山海关本城还早得很呐。所以,这吴狗的狗爹,还不能让他死。”

    “你去亲自看着,叫军中的厨子抓紧熬一点米汤过来,给他小心灌些肚去!”

    张鼐点点头,赶紧扶着腰刀去了。

    刘宗敏这才扭过脑袋,又开始盯着朱慈烺看。

    朱慈烺强自镇定,任由刘宗敏鹰顾狼视一般地看着,还不时地悄悄整一下一角,维持着他身为皇太子那点可怜的最后尊严。

    不过,虽然是与吴襄一起看管在孩儿军中,而且一路上两人也是同在一辆大车中。

    但是,朱慈烺自从知道吴三桂正式投贼叛国后,他便再也没有正眼瞅一眼吴襄,而且从那一刻起,也再不与他说一句话。

    就连现在,他也尽可能地远远站着,刻意保持着两人之间的距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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驰名地下雇佣军兵王排名世界前十的汉家儿郎孟远,在完成了一单数百万美元生意后,正在美丽彼岸大都市灯红酒绿夜生活中享受人生,一道【拯救大明皇帝崇祯】超时空悬赏令,突然强行砸到了他头上。崖山之后,无问东西,带着汉家儿郎对明末那段惨痛记忆特殊的情感,同时也带着囤积的大批军火,孟远穿越到了正在进行世纪大决战的明末皇城,而且正好落在煤山上,并与正在山上眺望京师战事的崇祯相遇。只是事情太过匪夷所思,崇祯以为是自己的幻觉而直接将面对面的孟远给无视了过去,然后便下山带着一群太监御驾亲征去了。紧接着,一道又一道超时空的悬赏令再次出现在孟远头上……雇我吧崇祯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雇我吧崇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雇我吧崇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