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回到明朝做昏君TXT下载回到明朝做昏君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回到明朝做昏君全文阅读

作者:纣胄     回到明朝做昏君txt下载     回到明朝做昏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一三章 这手下不错(万字求赏!)

    对于胡飞来说,他这段日子过得还不错,至于朝廷传过来的消息,多少对他是有一些影响。

    毕竟商人们的心思都比较敏捷,想法也比较多,如果不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他们是不会参与的。

    所以这段时间朝中的争论这么多,这些商人也没有那么积极,表面上这么客气那么客气,答应的好好的,但就是没有什么实际行动。

    他们的这种操作,胡飞知道的很清楚,无非就是谁都不得罪,往后拖。

    对于这种事情,胡飞自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原因也非常简单,他不能去逼那些商人做选择,不然的话只能是适得其反。

    胡飞做了这么多年的商人,商人是怎么想的,他很清楚。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能做的就是等。

    不过胡飞也知道这持续不了太久,因为整件事情都是陛下在操弄,这件事情就是陛下交代他办的,不可能因为这么些事情就停下来。

    “大人,”手下走到胡飞的面前,语气恭敬的说道:“国丈来了。”

    对于张国纪的到来,胡飞脸上并没有露出什么奇怪的神色。

    事实上,胡飞一直在等着张国纪的到来,因为这件事情最终还是要落到自己的这位顶头上司的头上。

    现在张国纪找上门来了,看来是已经安排好了。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做的,但他已经得到了消息让他等着,现在看来已经等到时候了。

    “那就出去迎迎咱们这位国丈。”胡飞站起身子,脸上带着笑容说道。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脚步轻快的向外面走了出去。

    来到大厅的时候,胡飞一眼就看到了坐着的张国纪。

    他连忙快步的走了上去,对着张国纪拱了拱手,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语气温和的说道:“下官参见国丈,不知道国丈今日到下官这里来,有什么事情吩咐?”

    “无论有什么吩咐,国丈派人通传一声就行了,下官必然马上就过去,何苦劳国丈亲自过来一趟!”胡飞的话说得非常的客气,语气也很真诚,态度也十分的诚恳,完全看不出来他是在说假话,感觉这就是他的真心话一样。

    张国纪摆了摆手,身子向后靠了靠,笑着说道:“虽然咱们是上下级,但是都在一个衙门里面做事,都是为了陛下做事,没有必要弄这些虚的,大家多亲近吧。”

    虽然这话说的看起来像是在套近乎,但是怎么听这个语气都像是官话,反而是更显得疏离。

    胡飞心里面有一些无奈。

    咱们这位国丈还真是没有做官的天赋,就这种语气,给人的往往是高高在上的感觉,跟他说的特别不一致。

    如果不说这些话,高高在上也没什么大不了。毕竟你是上司,而且还是国丈,你的身份如此尊贵,你高高在上,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真说什么的,往往也就那些是嫉妒的人,所以不是太重要的事情。

    反而是你高高在上的姿态说着平易近人的话,真的显得特虚伪,特别让人反感。

    不过胡飞脸上没有丝毫的表现,这对他来说根本就没什么难度,他连忙说道:“能得国丈的垂青,实在是下官的荣幸。没得说,无论国丈有什么吩咐,下官一定尽心竭力就办好,绝对不会让国丈失望。”

    看着一脸真诚的胡飞,张国纪满意的点了点头。

    看来自己的本事还是不错的嘛,至少在礼贤下士这方面,做得就是非常好的。果然自己表现了足够的礼遇和尊重,自己的这个手下就献上了自己的忠心。或许不用秦先生说的那样?

    虽然心里面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不过张国纪还是保留了最后一点清醒,没有这么做,而是直接说道:“倒不是让你做什么,我过来是有件事情想问你。”

    “国丈请讲。”胡飞连忙说道。

    “我听说你这边最近遇到点了麻烦,好像是事情进行的不顺利,朝廷那边有人在弹劾你?”张国纪看着胡飞,脸上带着笑容的问道。

    “原来是这件事情,您可别提了。”胡飞一脸无奈的说道:“原本下官想着用审核司为陛下做一点事情,一来是为陛下尽忠;二来我也立点功劳。毕竟下官刚到内务府,什么事情都没做,心里面也过意不去。”

    “可谁想到他们那么反对,这么一搞,那些商人都害怕了,现在全部都躲得远远的。在朝廷没有出结论之前,这件事情怕是不行了,也不知道最后会怎么样。如果朝廷同意了那些人的说法,估计我这个官也做不下去了。”

    说到这里,胡飞叹了一口气,脸上全是愁眉苦脸的神色。

    张国纪看着胡飞,心中大乐,这个胡飞果然是失了方寸。

    这个时候正是自己收拢人心的好机会,只要自己下手,那就必然能够将他收入麾下。

    于是张国纪说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胡飞一愣,抬起头看着张国纪,有些迟疑的说道:“下官有些不明白,还请国丈赐教。”

    “你也知道自己是内务府的官员,你的事情自然就是内务府的事情了。内务府现在归我管,所以这自然也就是我的事情,这样的事情你为什么不事先和我商量一下?出了事情之后为什么不到我这里来?”

    张国纪看到胡飞,沉着脸问道:“是不是觉得我不够资格掌管内务府?”

    听到张国纪这话,胡飞直接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上都是苦涩的说道:“国丈,您这可就冤枉我了。这不是我事先不和您商量,我这也是没办法。”

    “下官初到内务府,这心里面实在是没底呀。下官以前是做什么的,想必国丈您也知道,这骤然临高位,下官心虚呀!”

    “所以就想着先做出一点成绩来,让大家好好的看一看。可是谁想到事情搞成了这样,下官心里面就更惭愧了。

    “事情成了下官必然会找国丈报喜,可是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下官怎么敢去找国丈?这万一把事情牵连到国丈的身上,那下官可是罪该万死了。”

    听着胡飞的解释,张国纪脸上的表情略微有一些缓和,他看着胡飞笑着说道:“如此说来,这件事情倒也不能全怪你。你刚到内务府,的确是不了解情况。”

    “我既然执掌内务府,那么内部府上上下下的事情都应该是我来做,所以你第一时间就应该把事情报给我。看来你这是官场新人,没经验,那我来教教你吧。”张国纪笑着说道。

    在张国纪看来,胡飞真的就是一个官场小白,一个新人,平日里做生意肯定可以,但是这做官真的不行,显然是圣贤书读的也少,不知道他这样的人是怎么进到内务府里来的。

    不过也没有关系,这样的人才好掌控。你看看,这不就马上就投到自己的麾下了吗?

    于是张国纪开始给胡飞讲解官场上的为官之道。这一说就是半个时辰,可以说是滔滔不绝,比如教他要怎么和上司相处,要怎么和同僚相同,引经据典说的那叫一个通透。

    胡飞在一边听得非常的认真,不时的还吹捧一句,脸上的表情配合的十分到位,搭配表达各种心态的声音,比如啧啧称奇,比如惊叹不已,甚至是叹为观止。

    这一番吹捧让张国纪大感满意。

    说到最后,张国纪喝了一口茶水,依旧有一些意犹未尽。

    “虽然你刚入官场,但是看得出来你颇有天赋。以后本官会多过来教导你,你心里边也就明白该怎么做了。”张国纪看着胡飞,捋着胡子笑着说道。

    “下官多谢国丈教诲,以后一定多多向国丈请教。”胡飞连忙站起身子,躬身说道。他的语气十分的诚恳和真诚。

    “行了,这件事情就交给我吧。”张国纪笑着说道:“等一下我就进宫去看看,问问陛下到底是什么态度。”

    说着,张国纪看了一眼胡飞,笑道:“放心,我会尽量帮你说好话的。”

    “那下官就先谢过国丈了。”胡飞连忙开口说道。

    等到胡飞恭敬的把张国纪送了出去,他脸上的笑容顿时就消失了。

    他抬起双手,用力的揉搓着脸颊。笑的时间太久了,都笑僵了。

    胡飞走到桌前端起茶壶,咕噜咕噜的往肚子里灌茶水。这话说的太多了,实在是口干舌燥。

    水喝过之后,胡飞脸上露出了苦笑。

    这叫什么事?

    谁想到这位国丈居然有好为人师的毛病。

    如果自己真的是在内务府做官的,如此得到上司的垂青,肯定做梦都要笑醒。

    何况这个人还是国丈,这就是一条闪着金光的大腿,自己肯定毫不犹豫的抱上去。

    可是事实却不是这么回事,自己来内务府是做自己的事情的,反而不能和国丈走得太近。

    关键问题是自己也不太敢走得太近,毕竟这位国丈看着怎么都那么不着四六。

    自己和国丈没法比,人家的女儿是皇后,无论怎么折腾,到了最后有什么事情都没有;可是自己却不一样,自己如果跟着国丈折腾,真出了事,自己可跑不了。

    很多人都会顾及对方是国丈,但是可不会顾及自己呀。所以胡飞就没有什么办法,只能是对国丈敬而远之。

    不过看现在是这个样子。想做到怕是不太不可能了。想到这里,胡飞也只能是无奈的笑。

    不过心里面也不得不感叹,生一个好女儿是多么的重要。看看这位大明的国丈,虽然算不上是一个草包,但也绝对不适合掌管内务府这样的衙门。但是人家就坐上这个位置了,你能有什么办法?

    不过胡飞也松了一口气,有了国丈参与一把,这件事情就算是成了。

    离开了胡飞这里,张国纪的心情大好,没有回自己的衙署,而是直接进了西苑。

    他前些日子就得了一块令牌,可以随时进宫去看女儿。从这一点上就能够看得出来,陛下对宝珠是多么的宠爱。

    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西苑,张国纪发现这里的景色和气氛与皇宫里面截然不同,看起来都让人心情舒畅。

    见到女儿的时候,也不是在宫殿里面了,而是在湖边的凉亭里。这里微风轻拂,草木生香。看着水波涟漪的湖面,倒是让人心情愉悦。

    走到张皇后的身边,张国纪躬身行礼道:“臣参见皇后娘娘。”

    看到父亲这样行礼,张皇后连忙站了起来,娇嗔道:“父亲,你这是做什么呀。行了,快过来陪女儿聊聊天。”

    张国纪也笑着走了过来,父女二人坐在凉亭里面,喝着茶,聊聊天,说着一些家事。

    张皇后听得很认真,虽然她在宫里面过得很好,皇帝很宠爱她,可毕竟还是年纪小,刚刚嫁人,还是很想念家里面的。

    就像离家读书的游子一样,现在听着父亲说这些事情,张皇后很开心。

    在西苑的另外一侧,朱由校躺在摇椅上,脸上盖着一把蒲扇,眯着眼睛在休息。

    伴随着温暖的风、和煦的阳光,这种感觉实在是太慵懒了。

    陈洪小心翼翼的走到了他的身边,小声而又恭敬的说道:“皇爷,国丈进宫了。”

    朱由校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躬着身子退到了一边,陈洪不再说话。

    事实上,朱由校也没想到这位国丈居然来得这么快,看来还真的是有一些迫不及待了。

    不过这也是好事情,至少自己很快就能把事情做完了。

    张国纪和皇后的聊天还在继续,在聊过了家常之后,张国纪就把话题转到了皇家商号的事情上。

    “女儿,陛下有没有和你说过要怎么做?”

    张皇后摇了摇头说道:“陛下不说,女儿也不问,这前朝的事情和后宫没关系。”

    说着,她看着张国纪问道:“这事情好像不是父亲做的吧?似乎与父亲也没什么关系吧?既然如此,那父亲就不要管了,让他们自己去闹腾吧!”

    张皇后觉得这些事情很不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她下意识的就不想父亲参与,所以才说出了这样的话。

    “话不是这么说的。”张国纪板着脸说道:“为父现在掌管内务府,这内务府的事情怎么能说和为父没有关系呢?内务府无论出了什么事情,为父也不能脱离关系。”

    无奈的看了一眼父亲,张皇后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无奈的说道:“可是女儿的确是什么都不知道。女儿身为皇后,怎么能过问前朝的事情呢?”

    “你这话说的,你身为皇后,自然要好好帮着陛下,要劝诫着陛下,这才是皇后的本分。”

    张国纪再一次说道:“这一次事情牵扯到整个内务府,所以是个大事情。现在在内务府,我手下没有什么人,这一次却是好机会。”

    “现在那个胡飞自身难保,整个审核司上下人心惶惶,正是我出手帮助他们收拢人心的机会。一旦收拢了他们,那么我在内务府也就不是孤家寡人了。”

    “最关键的是有审核司在手。我也算是英雄有了用武之地。朝中那些臣子非议甚多,实在都是有私心的。”

    “这一次做的不是好事情吗?只要和商人们说好了,这宫里面的用度以后都不用自己花钱了。这能省多少钱?况且事情牵扯到后宫,也是你这个皇后应该管一管的。”

    张国纪一边说着,一边脸上带着哀愁的看着女儿。

    他现在就是希望女儿帮帮他,以女儿在陛下面前受宠的程度,这件事情肯定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只要女儿开口了,陛下一定会答应。

    看了一眼父亲,张皇后很无奈,只能苦笑的说道:“父亲,你何苦要做这个官呢?回家读读书,闲时四处游逛一下,不是更好吗?”

    “在内务府操心费力,你是何苦呢?不如我到陛下那里给您请辞吧,你回家安享晚年也挺好的。”

    看了一眼张皇后,张国纪强忍着没骂人。

    实在是没法骂了,眼前的这个人不光是自己的女儿,还是大明朝的皇后。

    张国纪只能闷下一口老血,耐心解释道:“我这些年读圣贤书,那也不是白读的。只是这些年实在是运道不好,科举屡试不中,所以一直没有一展胸中抱负的机会。”

    “如今机会来了,为父怎么能放弃呢?至于说颐养天年,我现在这个年纪,再过二十年也不晚。”

    看着一脸坚定的父亲,张皇后更无奈了。

    不过她也知道这个事自己还是要帮忙的,否则父亲还不一定搞出什么幺蛾子呢。

    张皇后连劝带哄的说道:“既然如此,让女儿去找陛下说说。在这之前父亲什么都不要做,静候女儿的消息。”

    “这个你放心,我一定等着你的消息。”张国纪连忙笑着说道。

    在他的心里边,女儿在皇帝那里说话肯定是特别管用的;至于其他的大臣什么的,反而没那么管用。

    毕竟普天之下的男人最怕莫过于枕头风嘛。

    自己不就是这样?嗯,所有男人都是这样的。

    所以这一次的事情肯定就能成了。

    张国纪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笑容。只要把这件事情做成了,那自己就真的成了。

    想到自己彻底执掌内务府,张国纪这心里边就忍不住的高兴。

    在张国纪看来,这内务府以后肯定会更厉害,说不定有一天会和内阁一样。到时候自己的地位必然也是水涨船高,说不定会名留青史。

    看着父亲高兴的样子,张皇后有一些无奈,刚刚建立起来的好心情在这一刻也消失的差不多了。

    她没有再和父亲说什么,就把父亲给送走了。

    张国纪倒是顾不上这些,他现在心里面全是高兴。

    转头看了一眼自己身边伺候的侍女,张皇后开口问道:“陛下呢?”

    “回皇后娘娘,陛下在湖边晒太阳。”宫女连忙说道

    张皇后也不意外,点了点头说道:“那就过去看看吧。”

    在一起生活的时间越长,张皇后对朱由校的了解就越多。

    她觉得自家陛下有很多面,一方面是英明的皇帝,另外一方面却像一个隐士一样,美酒美女他都不喜欢,反而喜欢纵情山水。

    如果不做皇帝的话,估计他会走遍大江大河,走累了,就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建一座房子,然后在那里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当张皇后来到朱由校这边的时候,朱由校已正坐在湖边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个,张皇后也了解,自己的陛下很喜欢发呆,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不过好在这个时候打扰他,他也不会生气,不然就很麻烦了。

    笑着走过去,张皇后轻轻的坐到了朱由校的身边。

    转头看了一眼张皇后,朱由校笑着说道:“过来了?”刚刚听下面的人说国丈今天过来了,原本还以为你会多陪陪他,没想到这么快就到朕这边来了。”

    听到朱由校这么说,张皇后苦笑着说道:“家父进宫不是陪臣妾闲聊的。”

    朱由校听了这话之后,伸手拉住了张皇后的手,笑着问道:“那就是有事情了,看宝珠这个样子,应该是挺为难的。没事,不用为难,有什么事情和朕说。你我夫妻一起,没有那么多顾忌。”

    “也不知道是妾身上辈子修了什么福分,今生今世有幸嫁给陛下。”张皇后很感动,将身子靠在朱由校的身上。

    轻轻环住张皇后的腰,把她带到自己的怀里,朱由校这才笑道:“这话上一辈子你也说过。”

    张皇后自然是十分聪慧的,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自家陛下说的是什么意思,更为感动了。

    她眼眶湿润的柔声说道:“妾身愿意生生世世都和陛下在一起。”

    两个人谁都没有再说话,静静的抱着,看着不远处的水面。

    半晌,朱由校抽出胳膊,说道:“不行了,麻了。”

    看到朱由校对着自己挤眉弄眼的样子,张皇后顿时就笑了,心情也好了不少。

    在这一刻,愁闷似乎都已经离她而去了。

    伸手轻轻的帮着朱由校揉着胳膊,张皇后娇嗔道:“那陛下早说呀。”

    朱由校却没有接这个话,而是伸出手轻轻的捏了捏张皇后的鼻子,笑道:“现在心情好了吧?那就和朕说说,国丈进宫究竟是什么事情。”

    见到朱由校对自己如此体贴,张皇后也就放下了心,便将张国纪与自己说的话都和朱由校说了。

    当然了,关于父亲要收拢人心的事情,张皇后还是没有提起,毕竟这个太过于敏感了。

    看了一眼张皇后,朱由校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温和的说道:“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就是这个呀。这算不得什么大事情,内务府这么做,也是对朕好。”

    “这皇宫里面每年的开销很多,朝堂上的那些大臣每年都朝朕的内库要钱,就好像朕的钱是花不光的一样。有了内务府这个办法,宫里面开销少了,还能多少赚一些。”

    “别看他们一个个整日里嘴上都说着君子不言利。可是这天下的事情,纷纷扰扰的,没有钱什么也做不成。”

    “百姓没钱就吃不起饭,当兵的没钱就没法打仗;朕这个皇帝要是没钱了,那就没有钱去修桥补路,也没有钱去振济灾民,到时候天下就大乱了。”

    “所以钱这个东西,那是万万不可没有的。”

    张皇后看着朱由校的样子,略微有一些心疼,柔柔的说道:“那不如把宫里面的用度削减一些吧?少花一点钱就多出来一点,陛下就能够做更多的事情。”

    看了一眼张皇后,朱由校笑着说道:“这天下的事情要真有那么容易就好了。行了,你不用管了,朕会有办法的。至于内务府那边,朕马上就让人传旨,就按照徐光启说的办吧!从顺天府开始,让徐光启来把事情办好,不会亏了国丈的。”

    听了朱由校的这句话,张皇后还是有一些迟疑,她小心翼翼的开口道:“这么做不会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吧?千万不能因为妾身,耽误了陛下的正事。”

    “这个你就放心吧!”朱由校笑着说道:“绝对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你看朕像是因色误国的人吗??”

    “陛下!”张皇后有些不满意的娇嗔道。

    朱由校看着张皇后,脸上露出了笑容,对着不远处的陈洪招了招手。

    等到陈洪走到自己的身边,朱由校说道:“徐光启的那份题本给批红了吧。”

    听到朱由校的这句话,陈洪连忙躬身说道:“奴婢这就去办。”

    所谓批红,其实就是皇上对臣子的题本给予批复,或者说是给内阁的票拟意见给予批复。

    到一个臣子上了题本之后,内阁会进行票拟。票拟就是说这件事情准不准许,应该怎么做。

    做完这些之后,题本会被送到皇帝这里。皇帝看过之后觉得同意,那么就批红;如果不同意,就打回到内阁,让他们重新拟定策略。

    徐光启的那一份题本,早就已经送到了司礼监。

    朱由校确实让大家讨论,这份题本就一直留在司礼监。如果朱由校永远不提起的话,那么这份题本就不会重见天日,也就是传说中的留中不发。

    现在朱由校让陈洪把这份题本拿出来,直接给批红,意思就是很明显了,徐光启说的这件事情,朕准了。

    那么就会进入接下来的一步,题本会被送回内阁,交由内阁按照皇帝批准的去执行。这份题本就会成为朝廷的政令,按照政令的执行标准去执行。

    看起来只是朱由校的一句话,但事实上却是事情已经定下来了。

    于是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徐光启的题本被准了,内务府那边的事情可以继续了;户部那边也会先成立一个衙门,具体的会怎么弄,需要徐光启再上题本。

    于是这件事情就这么敲定了下来。

    但是臣子不干了。

    之前还说让我们商量,我们都已经摩拳擦掌,准备好好的反对一下了,怎么就突然就准了呢?

    事出如此突然,那么肯定是有原因。

    于是大家就开始查这件事情,很快就有了结果。

    这种事情本来就瞒不住人,被查出来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

    原来是内务府的领班大臣张国纪进宫去求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又求了陛下,所以这件事情就这么过了。

    一时之间臣子们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有人觉得皇帝这么做太过了,需要上书好好的弹劾一下。

    这是外戚干政,这是绝对不能够被允许的!

    不过更多的朝臣却不钻这个牛角尖,他们知道这个事没办法计较。至于说外戚干政,大明朝就不存在这样的土壤,顶多就是瞎闹腾,根本就是毫无作用。

    这让人们想到了另外一位皇亲国戚,那就是隆庆帝的娘家,那国丈就挺过分的。

    这件事情大家也都知道,这隆庆帝的国丈不但经常跑到皇宫里面求赏赐,还和自己的女儿撒泼打滚,还干过更多更可恶的事情!

    可是你能把他怎么样?

    你是能把他抓起来治罪,还是能够杀了他?

    根本都不现实。

    不过不代表什么都不能做,反正不外乎一个国丈,他能做的事情少,危害也大不到哪里去。

    可是国丈在内务府就不一样了,他掌控着内务府,这里面就有问题了。

    于是官员们很快就达成了一个共识,应该尽快把这个国丈给弄出内务府。

    只要他不在内务府捣乱,乖乖的回去做他的国丈。这不就没有什么事情了吗?

    于是一时之间弹劾张国纪的题本不少,而且声势浩大,显然就是有人要把他给搞下去。

    只不过这些题本都没有什么回应,全部都被朱由校给留中了。说白了那就一句话,皇帝就是不想处置这位国丈。

    于是无数人更兴奋了,拿出了一定要把国丈给拿下的态度。

    其实这也很简单,当一个人被拿不下的时候,它就变成了一个山头、一个标榜。如果谁能够把他给拿下,那么谁就能够获得更高的声望。

    就像爬珠穆朗玛峰一样,如果没有人去挑战珠穆朗玛峰,它就是一个高山在那里,或许会是世界第一高山。

    可是当有一个人选择去爬的时候,那么它就不再是普普通通的一座高山了。如果前面的人没有成功,后面的人都会想着前赴后继。他们其实并不一定是真的想登上那座山,他们只是想证明自己比那些人强。

    如果登不上去的人更多了,那么想要登上去的人就更多。因为越多的人登不上去,在你登上去的时候,才会显得你更强。

    所以现在张国纪就是这种高山,大家都想把他给弄下来,越多的人弄不下来他,就越多的人想把他弄下来。

    事实上,很多时候,什么阉党权臣之类的也是如此。他们或许并没有做那么多的坏事情,或许与其他的朝中大臣做的事情没有什么不同,但就是因为他们被陛下宠爱、不能被拿下,所以才会有无数人蜂拥而上。

    这就叫刷声望,把他们给拿下或者扳倒的人,必然能够名垂青史。

    于是各种各样的罪名全部都给他们扣上了,无论是他们真的有罪名,还是一些捕风捉影胡编乱造的东西,全部都往他们的身上扣,他们名声自然也就越来越差。

    正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其实就是这个道理。

    在这件事情之后,张国纪面对的就是这件事情,这也是朱由校把他给拉进来的原因。

    朱由校不可能让胡飞去承受这一切。这个帽子张国纪背得起,但是胡飞就不行。

    事情也按照朱由校的设想进行了,所有人的矛头都指向了张国纪,那么有两个人就相对比较安全了,一个是胡飞,另一个是徐光启。

    这两个人做的事情都可以顺利的进行下去,胡飞那边应该已经开始了。

    商人不过是害怕而已,又不是这里面没有什么好处了,只要能够消除他们这种恐惧的情绪,那么自然就没什么问题。这可是朝廷的圣旨,他们自然就不畏惧了。

    徐光启那边,原本他会成为众矢之的,但是现在已经有人分散火力了。

    内务府衙门。

    胡飞手里面拿着一摞契约书,笑着走进了张国纪的房间,躬身行礼道:“国丈,这里是刚刚签订的十二份契约书,一切都是按照规矩办的,还请国丈过目。”

    张国纪点了点头,对于胡飞的态度很满意。

    自从自己从皇宫出来以后,内务府上下对他的尊重都更上一层楼。

    因为大家全部都意识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位国丈再不能干,人家也是国丈。

    尤其是胡飞,对自己的态度更是好的不得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张国纪就更高兴了。心情愉悦之下,脸上的笑容就更多了。所以看到胡飞之后,张国纪笑的那叫一个阳光灿烂。

    对于胡飞的表现,张国纪非常满意。这几天无论是什么事情,胡飞都是跑到自己这里来请教;自己说的事情,他也全部都同意。

    可以说现在胡飞是唯自己这个国丈马首是瞻。这样的好下属去哪里找?

    自己想的果然没有错,自己的用人之道果真高明。

    伸手将胡飞递上来的契约文书接过来,张国纪快速的翻看了起来。

    事实上他并不是看得太明白,因为这些契约文书写的都非常的复杂。但是他不可能说自己看明白,你给我解释一下吧。

    这是绝对不行的。

    于是张国纪抬起头,看着胡飞笑着说道:“我这边还有一些其他的事情,这些就先放在这里吧,等我得了空闲再看。”

    胡飞连忙说道:“是卑职孟浪了。大人掌管着内务府,上上下下事情这么多,也不能总顾着下官这边。大人对下官的爱护,下官心里面清楚的很。大人放心,下官一定尽心竭力。”

    “好,好,如此最好了。”张国纪笑着说道。

    “除了这些事情之外,下官还有一件事情想请教国丈。”胡飞再一次开口说道。

    “还有什么事情?说吧!”张国纪向后仰了仰说道:“什么事情都行,只要我能够解决的一定不能推迟,毕竟这也是咱们内务府的事情。”

    “下官多谢国丈。”胡飞连忙拱手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咱们这一次招募的这些商人,全部都是根据以前的宫中用度选出来的,但是有很多东西这上面是没有的。”

    “在这一次的事情出来之后,不少商人就找上门来了,他们说同样是为陛下尽忠,不能把他们也排斥在外,他们也想要加入。”

    听到胡飞的这句话,张国纪顿时就是一愣。

    这些人还真是上赶着送钱过来,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谁让这里面的好处太多了。

    可是这就出现了一个问题,以前皇宫里面没有用过的东西,现在需要给皇宫里面再添置吗?

    如果是正常的买东西添置的话,那也没什么大不了。可是这一次毕竟不一样,这些商人的到来,他们的目的都非常的不单纯。

    这就是为了那个皇家标识的名号来的,所以准不准许就是一个问题了。

    准许说的过去,毕竟人家也是一片忠心。何况皇宫里面没有的东西,送进去一些也没什么大不了。

    可是不准许也说得过去,因为这些人有投机取巧的嫌疑,这就是在用银子贿赂宫里,所以不能够同意。

    胡飞不敢自己做主,直接跑来请教张国纪了。

    看了一眼胡飞,张国纪抬起头,将手中的册子放下,缓缓的说道:“你以为此事该怎么做?”

    “回国丈,下官以为此举不妥。”胡飞连忙说道:“现在内务府刚刚建立起来,很多事情都没有理顺,可以说是一切都是千头万绪,审核司就更是如此了。如果贸然的增加这么多人,很容易会出乱子。”

    “所以下官以为,当前的这些人就挺好,也方便管理。如果以后不够了,或者想让他们进来了,到时候再做也可以,没必要现在就放进来。”

    张国纪捋着胡子,轻轻的点了点头。

    他觉得胡飞说的非常有道理,便朗声说道:“那这件事情就按照你说的办吧,交给你来办,没什么问题吧?”

    胡飞连忙拱手说道:“国丈放心,一定万无一失。”

    随后他躬身说道:“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那下官就告辞了。”

    张国纪点了点头,目送着胡飞离开。

    他现在越来越觉得胡飞不错了,懂事、知道进退,办事能力也不错,是一个很好的属下。

第二一五章 看谁不顺眼就打谁

    “好处和坏处?”徐光启在一旁接过话头说道:“我全都不想要。”

    说这句话的时候,徐光启脸上的表情并不是很好看。

    对于现在的徐光启来说,朝廷上下什么事情都没有就最好了,这样就什么都影响不到自己,平平稳稳安安静静的就最好,自己就可以按照现在的模式继续发展。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只要继续发展,自己的实力只会越来越强大,自己想做的事情也全都能够做成。

    可是现在出了贬孟子抬荀子这样的事情,朝廷上下舆论翻腾,大家都在争夺,反而对自己并不是十分有利。

    “现在事情这样了,我们也只能选择好处更多的。”李之藻说道:“事实上我们也没有太多的选择,我们只能选择支持黄克缵。如果不支持他,事情恐怕会变得更麻烦。”

    一边的沈庭筠也点了点头说道:“的确如此。我们之前靠什么上位的?”

    “是李贽的学说,是陛下信任李贽的学说。从现在的情况来看,陛下不反对黄克缵在做的事情,也就是说陛下不反对荀子的学说。如果我们在这个时候反对,陛下会怎么想?”

    “陛下是不是会觉得我们和之前那些人一样?如此,我们就没有存在的根基了。所以看似有选择,其实我们没选择,只能支持黄克缵。”

    “把孟子换成荀子……”徐光启喃喃地说了一句,随后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我们怕是会背上骂名的,一旦事情败了,恐怕会遗臭万年。”

    “那就把事情做成!”一边的李之藻咬着牙说道。

    “那也不必如此。”沈庭筠笑着宽慰众人:“我们读书做人做事,所求的不过是问心无愧。如今为了大明,我们声名受到一点损失不算什么。即便是事情失败了,我们遗臭万年,我们也听不到了。”

    看了一眼沈庭筠,徐光启指了指他,笑着说道:“多大年纪了?还是如此的促狭。既然如此,那我们也别等了,直接上题本支持黄克缵吧。”

    “我觉得你还是要等一等。”沈庭筠沉着脸说道:“你和我们不一样,你现在是内阁次辅大学士,所以你不能出事。而且你今日的这个地位。还是先不要表态的好。”

    一边的李之藻也点了点头说道:“事情才刚刚开始,局势还不明朗,内阁里面的几位大学士也不知道是什么态度,所以你也不着急表态。”

    徐光启想了想,点点头赞同道:“行,那就听你们的。”

    朱由校最近很无聊。

    题本他不想看,因为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全部都是喷黄克缵的,所以朱由校觉得看不看没什么太大的意思。

    至于去上早朝,那就更不可能了。现在这个时候去上早朝,还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气死了呢。

    搞不好就有谁在金銮殿上给你来一个撞柱子证道,到时候怎么收拾?

    索性就不上朝了,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于是朱由校就空闲了下来,比较无聊。

    在这样的情况下,朱由校也不是没事干。他开始和戚元辅的千牛卫一起训练。

    当然了,朱由校的训练量是肯定比不上千牛卫那帮精英的,但是锻炼锻炼身体还是感觉很舒服的。

    虽然朱由校的身体自从上次感冒后虚了挺长一段时间,但是胜在年轻,恢复力比较好。

    除了他们一起训练锻炼身体之外,朱由校还开始和戚元辅一起研究新的战法,或者说是新的训练方法。

    主要就是朱由校把后世的一些东西拿了过来,比如小队协同作战、特种作战,又比如兵种分类。

    这些东西有的朱由校比较懂,有的他也是知道一个大概。但是也无所谓,他身边有一个戚元辅在。

    虽然戚元辅在历史上并不是很有名,远不如戚继光和戚金,但对他们家的训练方法还是很了解的,对鸳鸯阵也知道的很清楚。

    这对朱由校来说就足够了。于是两个人在一起鼓捣,结合后世的一些东西,加上现在戚家军所用的一些东西,开始不断的尝试和试验。

    他们想要寻找一种全新的战法,两个菜鸟在一起研讨倒也是乐此不疲。

    如此一来,朱由校的日子过得也还算充实,每天都兴致勃勃的。

    “皇爷,”陈洪走到朱由校的身边,轻轻的开口说道:“内阁大学士徐光启求见。”

    听到陈洪的话,朱由校点了点头说道:“让他进来吧。”

    时间不长,徐光启就从外面走了起来。

    朱由校让人搬了一个凳子,摆手示意行礼的徐光启过来,笑着说道:爱卿还是坐下说吧。”

    “臣谢陛下。”徐光启连忙答道,然后躬身坐了下来。

    等到徐光启坐下之后,朱由校才温和的笑着说道:“爱卿在这个时候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回陛下,臣今日过来,是想和陛下说一下皇庄的事情。”徐光启连忙说道。

    听到徐光启提起这件事情,朱由校的心里面才想起来。

    说起来这么长时间了,自己还真就把皇庄这件事情给忘了。不过好在徐光启还在试种,看样子应该结果不错。

    朱由校笑着说道:“那就说说看吧。”

    “是,陛下,”徐光启连忙说道:“臣春天种下的番薯,长势很不错;其他的很多作物种下去之后,也都存活了下来,看样子是很不错。至于具体的收成,还要等秋收。”

    “不过马铃薯,应该很快就能够有结果了。臣已经在很多地方找过了,大明的其他地方也有百姓自发的种植马铃薯。只不过他们的种植并不成规模,产量参差不齐,种的方法也多种多样,所以臣也不太肯定效果如何。”

    “这一次全部都是按照陛下所说的方法种植的,现在看涨势不错,前些日子都已经开花了,估计很快就能够收成了。”徐光启笑着说道。

    朱由校点了点头,所谓番薯其实就是地瓜;至于马铃薯,那就是土豆了。

    这两种东西怎么种植,朱由校自然是很清楚的。

    土豆需要发芽挖块,然后再种,这是后世总结出来的方法。

    虽然朱由校不知道是谁总结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干,但肯定是有它的道理的。只要将这种种植方式摸索出来,就可以推广出去了。

    从这个时候开始,大明朝多灾多难,粮食一天比一天紧张,灾荒一年比一年多。如何让百姓吃饱肚子,这就是重中之重。

    朱由校能选择的方法并不多,以现在的运输条件来说,对外掠夺运输粮食都不现实,那么就只能改善本土的种植。

    而想要扩张土地,除非是在南边发动战争,但可能性不太大。

    至少北方的问题没解决之前,自己不可能在南面动手,这是一个先后的次序问题。

    南方即便再闹腾,也闹腾不起来。

    北方就不一样了。

    虽然朱由校这段时间搞了这么多事情,可是他心里面对事情的重要性排名很清楚。

    粮食的问题永远排在第一位,吃不上饭才是大问题。

    现在听到徐光启这么说,朱由校自然是非常高兴的。

    至于说土豆好不好吃的问题,真到了要饿死的时候,哪有什么好不好吃的问题?

    再说了,可以想一些吃的方式嘛,丰富一下它的口味。比如法国人的马铃薯面包等等,研究研究也是极好的。

    “爱卿今日算是给朕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朱由校看着徐光启,笑着说道:“等到马铃薯成熟的时候,爱卿记得叫上朕,咱们一起去挖。”

    “陛下放心,臣一定及时上呈陛下。”徐光启立也笑得挺开心,他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朱由校点了点头,见徐光启没有告辞的意思,继续问道:“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回陛下,再有就是关于百工院那边。”

    “百工院的第一批燧发枪已经定型了,已经开始生产制造了,样枪很快就能够制作完成。自从有了水力冲压机之后,生产效率大大的提高。”

    “还有一件事情,臣要和陛下说,那就是关于陛下说的车床,百工院那边已经制造出了一台简易的。至于陛下所说的膛线,暂时还没有合适的镗刀。现在百工院那边炼制出来的钢铁,都不是很合格。”

    “铜炮也不行吗?”听了这句话之后,朱由校一皱眉头,然后转头看向了身侧的徐光启,“按道理说不应该呀,铜的塑造性和延展性都要好很多,想要找一把能够在铜炮身上刻膛线的镗刀,应该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回陛下,铜可以,只是铜炮的造价太高了。”徐光启有些无奈的说道:“实在是花费太大,百工院已经不铸造铜炮了。”

    铜炮的造价的确是一个问题。

    先不说大明缺不缺铜,关键的一点是铜在这个时代就是货币,拿铜造炮就是在拿钱造炮。

    在这样的情况下,一般的朝廷根本承受不起。像朱由校这个穷皇帝,铜制的火炮就不是他能够玩得起的。

    毕竟火炮的这种东西,不是说你有一个两个就行了。它要很多,要成群成规模,数量少了的意义并不太大。所以钢炮才是最好的选择。

    现在经过朱由校和徐光启这么长时间的研究,百工院已经能够制造出钢炮了,只不过就是制造速度的问题,还有一些小的问题需要解决,然后就能够量产了。

    除此之外,百工院也开始丰富其他的火器项目。比如大明传统的一窝蜂地雷,被称为万人敌的燃烧弹,还有神火飞鸦和迅雷铳,以及大口径的左轮枪五雷神机。

    朱由校对其中的几种火器非常感兴趣,比如神火飞鸦。在朱由校看来,这东西有导弹的潜质,至少也是火箭炮。

    另一个比较感兴趣的就是迅雷铳,这玩意是一种多管火器,发射管最多能够达到18个。重2.5公斤,火力没有间断,可以说是一种非常牛逼的连发枪。

    对于迅雷铳,朱由校已经给出了改进意见,当然就是削减管的数量,通过旋转的方式来实现联发。

    至于子弹方面。现在既然已经开始普及纸壳枪弹了,那么朱由校让百工院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制作弹链。

    这个东西的最终产品,那自然就是后世大名鼎鼎的加特林。

    只要百工坊能够把迅雷铳造出来,那明军就真的无敌了。

    无论是女真人,还是草原上的蒙古族,肯定都会变得非常热情好客。

    朱由校还对五雷神机非常感兴趣,这个东西就是世界上最早的左轮手枪。

    五雷神机有三眼的、五眼的和七眼的,射击的时候两个人一组,一人支架转动枪管,另外一个人瞄准射击,射程能够达到180米。于是朱由校也给出了改进思路。

    反正针对大明的各种火器,朱由校都给出了改进思路。只要其中的任何一项取得突破,大明的火器都会突飞猛进,到时候看谁不顺眼就打谁。

    只不过这些火器现在都在研究之中,朱由校只能慢慢的等待。所以他也不着急在辽东发动什么战争,就好好的守着,别丢土别丢地,这就可以了。

    其他的都不重要,老老实实的等着。等到我把内部理顺了,等到我的火器都做出来了,然后咱们再打。

    到了那个时候动用的人数会很少,都用的物资也会很少,战斗的时间也不会持续太长,规模甚至都不会太大。

    总之就是一句话:省!

    以最少的投入,获取最多的胜利,这才是朱由校想要的。

    所以他对百工院投入了巨大的心力,现在百工坊也给了他回报。这么短的时间内,燧发枪已经做出来了,但这并不是朱由校想要的。

    这一次弄出来的燧发枪,它是一种前装滑膛枪,而朱由校想要的是前装线膛枪。不过这种事情暂时没办法,火炮的弹性还没弄出来。

    看了一眼徐光启,朱由校知道他也着急,便主动开口安慰道:“爱卿也不必心急,只要把事情做好,按部就班,总有一天能够做成。”

    “陛下放心,臣一定会盯着他们,百工院上下一定尽心尽力!”

    朱由校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如此,就全都交给爱卿了。”

    “那臣告退了。”徐光启站起身子,躬身说道。

    等到徐光启走了之后,朱由校脸上的笑容缓缓地收了起来。

    徐光启和自己说这些,那倒也是正常,因为这些事情本来就归他管。

    但是他居然没说别的,这让朱由校有一些诧异了。

    原本以为徐光启这一次过来,说的这两件事都是幌子,要说的其实是黄克缵的事情。

    没想到徐光启居然没说,这就让朱由校有一些迟疑了。

    不过很快朱由校就把这件事情抛到脑后了。

    无论事情如何,早晚会露出马脚。

    抬起头看了一眼陈洪。朱由校面无表情的说道:“你去把方正化找过来。”

    “是,皇爷。奴婢这就去。”说完这句话之后。陈洪就快速的离开了。

    等到陈洪走了之后,朱由校转回身子,继续钓鱼。

    方正化从内务府赶到西苑,所以稍微花了一点时间。

    等到他来的时候,朱由校已经钓了三条鱼了。这比前两天好很多,看来打的窝有效果了。

    “奴婢方正化,参见皇爷。”见到朱由校之后,方正化连忙行礼。

    “起来吧。”朱由校点了点头,也没有回头,而是直接问道:“内务府那边的考核准备的怎么样了?”

    “回皇爷,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这两天已经开始报名了。”方正化连忙说道:“至于考试的时间,应该是在半个月之后。”

    朱由校点了点头说道:“回去再出一个告示,就说内务府可以让胥吏考取,只要他们报名就可以。明白吗?”

    方正化一愣,随后连忙说道:“奴婢明白。”

    “那就去办吧。”朱由校目不转睛的盯着鱼标说道。

    这倒不是临时起意,而是他想到的一个方法,算是给了天下胥吏一条出路,更多的其实是收买人心。

    这次是第一次考试,就不需要其他的条件了,只要报名就可以了。

    但是下一次就不一样了。一旦这个制度普及开之后,就可以由他们的主管官员举荐,算是给了胥吏头上套了一个枷锁,让他们能够老老实实的做事。

    当然了,对于那些不想升上来的胥吏,可以直接把他们给弄掉。有了能够考入内务府这一条,会有更多的人愿意去做胥吏。

    等到了一定的时候,内务府可以不从外面招人,全部从胥吏之中招。

    不过这些都是朱由校的设想,至于最后的情况如何,那还要看实验的结果如何。

    把事情都安排下去之后,朱由校伸了一个懒腰,准备回去吃晚饭了。

    这时候还真是有一些饿了,不知道皇后给自己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想想还有一些小期待。

    在朱由校往回走的时候,有人捧着一摞题本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

    朱由校和陈洪一起停住了脚步,显然来人这是有事情要说。

    那个捧着题本的小内侍并没有走到朱由校的身边,因为他已经被陈洪给拦住了。

    在陈洪面前说了一些什么之后,小太监把题本递到了陈洪的手里面。

    陈洪快速地把题本捧到了朱由校的面前,恭恭敬敬的说道:“皇爷,这是内阁刚送来的题本,是都察院的一些御史上来的。”

    朱由校没有去看题本,而是直接问道:“说的什么?”

    “启禀皇爷,说的是关于内阁黄阁老的事情。”陈洪连忙说道:“不过他们不是弹劾黄阁老,而是全部都支持黄阁老,认为应该撤掉孟子,让荀子顶替。”

    陈洪的语气之中都有一些紧张。

    没有再说什么,朱由校伸手去把题本给拿了起来,然后翻看了起来。

    看了最上面的题本,朱由校就明白怎么回了,因为这份题本是崔呈秀的。

    至于上面给出来的理由,自然看起来都是合情合理的。不过全都是屁话,什么作用都没有。

    这种事情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没有什么好说的,表明态度才是最重要的。

    崔呈秀支持这件事情,这就代表着这一次上来的都察院的题本,基本上也都是这个态度,不然也不会把时间把握的这么好。

    这个只能说明一件事情,这是他们群体的事情,是有人想让他们这么做。至于是谁想让他们这么做?

    非常明了,除了魏忠贤还能有什么人?

    朱由校把手中的题本放了回去,毫不在意的说道:“全都拿回去吧。”

    “对了,这件事情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出去了吧?”朱由校想到什么,又追问道。

    “启禀皇爷,的确已经传出去了。这些题本到了内阁之后,瞬间就引起了轩然大波。现在消息已经扩散到了整个京城。”陈洪有些紧张的说道。

    现在事情越搞越大,陈洪可不想受牵连。

    朱由校没有说什么,点了点头说道:“那就走吧,去皇后那里吃饭。这件事情就看他们自己处理吧。”

    “是,皇爷。”陈洪连忙答应了一声,然后恭敬地跟在朱由校的身边。

    都察院的这些奏折,瞬间就在京师引起了轩然大波。

    原本大家都是齐心合力的去批评黄克缵,谁能想到这个时候有人上了这样的题本,竟然有人上书赞同他的说法!

    于是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把矛头指向了都察院。

    除了崔呈秀之外,都察院左都御史余懋衡自然也是逃不了关系的,于是也被群起而攻之。说白了,他们就是在逼余懋衡表态,让他拿出一个反对的态度来。

    毕竟余懋衡是崔呈秀的上司,至少在这件事情上他是压着崔呈秀一手的。只要他站出来表态,那么崔呈秀就白表态了。

    最关键的一点,余懋衡和崔呈秀的意见相左,这件事情又是一个大事情,到时候是两个人肯定要走一个。

    这些人的用心不可谓不险恶。

    可是对于这件事情。像余懋衡这样的大佬,怎么可能轻易的去表态呢?

    于是舆论风暴愈演愈烈,弹劾的人更多了,规模也更大了,全部都是针对余懋衡的,甚至连黄克缵都被分担了一些压力。

    在这样的情况下,余懋衡很快就给出了态度。只不过这个态度却和大家想象的并不一样,可谓是天差地别!

    余懋衡不但赞同黄克缵贬孟子抬荀子,同时还提出了新的要求,或者说他自己的新想法。

    他上了一份题本,这份题本的名字简单而粗暴,名字就叫做《请荀子入孔庙疏》。

第二一六章 周嘉谟要用考成法

    之前有人拿荀子没入孔庙来说事,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毕竟把荀子弄出孔庙也算是他们的功绩之一,现在拿出来得瑟,也是应有之意。

    有些人就用这一条来攻击黄克缵,说荀子连孔庙都没入,科举怎么能考他的东西呢?

    然后余懋衡就上了这样一份题本,摆明了就是和他们针锋相对。

    朱由校将近期上的题本汇总了一下,大概有了一些想法,也明白了朝中现在是一个什么样的局势。

    通过自己这段时间的谋划,朝中总算有了一些气象。

    原本朱由校以为这件事情可能会有比较大的阻力,可是没想到事实却不是这样。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件事情或许很快就通过,而且应该还比较容易。

    这就会在朝上和民间形成两种风潮,一种风潮是朝上的赞同,觉得这一条政策非常好是正确的,需要支持;至于另一种风潮则是民间的反对,而且反对的声浪还不会小。

    看起来是非常非常矛盾的两件事情。朱由校在得出这种结果之后,不仅有一些恍惚。

    张皇后款款而来,见到自家陛下在发呆,便轻轻的唤了一声:“陛下。”

    朱由校从沉思中回神,笑着说道:“宝珠今天得空了?”

    “只要是陪着陛下,妾身什么时候都有空。”张皇后巧笑着说道。

    说完,她靠着朱由校坐了下来,轻声问道:“陛下心情不好?”

    朱由校摇了摇头,伸手环住了张皇后,轻声说道:“倒是没有心情不好,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这天下的事情这么多,纷纷扰扰、纷繁复杂。陛下呢,还是要放宽心,保证心情舒畅,这样才有心思去做事啊。不然陛下龙体不康健,到时候想做事都做不了了。”张皇后一边温柔的说着,一边反手握住了朱由校的手。

    朱由校在和张皇后谈心,孙承宗却在家里见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吏部尚书周嘉谟。

    两个人坐下之后,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心思各异的喝着茶水。

    半晌之后,孙承宗实在有些憋不住了,放下手中的茶杯,笑着说道:“周大人,你今日到孙某这里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周嘉谟看了一眼孙承宗,直言道:“其实也很简单,我今天来就是想和你商量一下关于黄克缵的事情。”

    没有想到周嘉谟居然如此直接,这倒是让孙承总有一些不适应了。

    臣子们之间相互商量什么事情,或者是相互讨论什么人,并不是太奇怪的事情,不过大家都比较委婉。

    今天周嘉谟如此窒息,还是有一些让人接受不了。

    不过现在也不是顾虑这些的时候,孙承宗抬起头看着周嘉谟,面色凝重的问道:“那周大人对这件事情怎么看?”

    看了一眼孙承宗,周嘉谟放下茶盏,笑着说道:“在我看来,无非是黄克缵在为扩张刑部做准备。不得不说他的反应比咱们要快,这点是让人佩服的。”

    “周大人此话何意?”孙承宗定定的看着周嘉馍,有些疑惑的问道。他是真的有点搞不懂其中的门道。

    “我也不知道,孙阁老是真不明白还是在装不明?不过没关系,无论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我今天既然过来了,就要把要说的话说了。”周嘉谟无所谓的笑道。

    “自从陛下开始用徐光启他们,朝廷上就没消停。虽然都各自没消停,但是做的事情也都是有迹可循的。先是礼部,沈庭筠做了礼部尚书,他推动了什么?”

    “他把讲学的事情闹了起来,把皇家书院的事情闹了起来。现在的结果呢,礼部的权力大增,不但要负责科举,还要负责皇家书院。”

    “如果皇家书院真的能行的话,那么礼部就会把它开遍大明,用它来取代各级的府学和县学。就这样的情况下,礼部是什么?礼部会有多大的权力?”

    “以前说礼部管着天下的读书人,可是这里面的水分有多大,我们心里面都一清二楚。若真的等到书院开遍了大明,那礼部就真的做到了这一点,管着天下的读书人。”

    “到了那个时候,礼部会拥有什么样的权势?加上这一次的科举教纲,以后也会是命门的地方。这一次虽然闹腾的很大,黄克缵冲在了前面,可是以后呢?”

    “这世上的事,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礼部既然改了一次科举教纲,那么就可以再改第二次;到时候,这,就是礼部的权力。自从沈庭筠到了礼部之后,他一直在扩张礼部的权力。”

    孙承宗听了这一番话后,眉头紧紧的蹙在一起。

    “接下来我们再说户部,借由内务府的事情,户部要成立一个专门管商人的衙门。消息已经传出来了,徐光启准备得差不多了,他要把这个衙门建到整个大明去,每个州城府县都要有,而且不受地方管辖。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户部也把手伸到了下面去,户部也在扩张自己的权力。加上徐光启在试种作物,还有一个百工院,户部的权力也在急速膨胀。”

    “自从他们两个上位之后,全部都在积极的扩张自己的权力!”

    孙承宗认真的看着周嘉谟,他真的没想到事情还能从这个角度去思考。

    略微有些迟疑,因为孙承宗觉得这应该不是真的吧。

    可是周嘉谟说的很有道理,让人不相信都不行。

    孙承宗有些迟疑的问道:“那黄克缵这是……”

    “我将徐光启和沈庭筠的这种行为称之为大六部,他们想要一个更大的户部,一个更大的礼部;而现在黄克缵想要的就是一个大刑部。”

    “与礼部和户部不一样,刑部一直都是不怎么起眼。如果想要建立一个大刑部,首先要解决的问题就是怎么样才能够把手伸出去?”

    “所以黄克缵就想到了荀子。礼法并举,这才是黄克缵的出发点和初衷。”

    听完这番话,孙承宗半天没有说话。

    他已经开始相信周嘉谟说的了,不过还是有些迟疑的说道:“可是陛下那里?”

    “你还没看明白吗?陛下已经不相信前面那套了,陛下想看看谁能够弄出一点新的东西来。”

    “事实证明,徐光启他们做的还是可以的,至少在徐光启接手户部之后,他的确是在做实事。无论是百工院那边,还是新作物的培养,徐光启都在做。”

    “至于礼部那边,也一直在做实事。皇家书院和讲学的事情看起来不起眼,可却事关党争。之前我们虽然不承认,可那就是党争!”

    “有了这两个人的先例在前,陛下这一次怕是也会同意黄克缵的说法。陛下想看一看这些有新想法的人会做出什么来。”

    说着,周嘉谟转向了孙承宗,拧着眉头说道:“方向已经很明显了。据我所知,都察院那边已经有人开始上书支持黄克缵。”

    “这意味着什么,我想你也很清楚。虽然上书的是崔呈秀他们,看着像是魏忠贤的人,可是都察院的余懋衡没有把他们给摁下去,就证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陛下乐见其成。”

    “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下一个支持黄克缵的人,应该就是徐光启他们。正所谓合纵连横,他们现在想做一些新的事情,可是有人不想让他们做;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就需要联合要做新事情的人,所以黄克缵和徐光启他们会快速的走近。”

    听着周嘉谟的话,孙承宗沉默了。

    他发现一件事情,他好像并不适合官场。

    做了这么多年的官了,他从来没有如此的想过或者谋算过。现在看来自己差远了,这些人真的是一个比一个精明。

    “那周大人今天来找我是?”孙承宗看着周嘉谟问道。

    “如果我们再不动,那出事的就是我们了。”周嘉谟轻轻的敲击着桌面,继而说道:“陛下要看新东西,如果我们没有新东西拿出来,那我们也就不用留在朝堂上了。难道你不觉得,大明的确需要一些新的东西吗?”

    孙承宗看着周嘉谟,有些迟疑的说道:“周大人是说革新?”

    “既然陛下想看,那就试试看了。陛下现在年轻,他想做,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为什么不能陪着做?我之所以拉上你,是不想让你离开朝堂。”

    “这世界上谁都想做事,可是最终能做成什么样,谁都不知道。徐光启他们胆子大、有想法,可是否会搞砸,我也不知道。”

    “我希望他们能做成,但如果要是搞砸了,把为民之法变成了害民之法,那我们也好管一管。所以我们要留在朝堂上,要盯着他们。”

    “那不知周大人准备做什么?”孙承宗疑惑的问道。

    “咱们吏部做的事情很简单,无非是官员的选拔和管理。选拔方面有科举,用不着我们做什么,陛下现在又弄出了皇家书院,我们更是插不上手。”

    “那就只能是管理了。至于如何管理,不用想,学前辈就行了。”

    听着周嘉谟的话,孙承宗的脑海里面闪过了三个字。

    他抬起头看着周嘉谟,有些不敢置信的说道:“周大人,你说的可是考成法?”

    这三个字一出来,孙承宗觉得自己的呼吸都紧凑了。实在是这三个字太大了,也太敏感了!

    要知道考成法当年是张居正推行起来的,那时候多少人反对?

    张居正最后的下场和考成法不无关系。

    现在周嘉谟居然要用考成法,这个消息一出去绝对会引起轩然大波,甚至周嘉谟会成为众矢之的。

    所以孙承宗有些迟疑的看着他。

    看了一眼孙承宗,周嘉谟笑着说道:“我是嘉靖二十五年生人,隆庆五年的进士,今年七十六。”

    “民间常说黄土埋半截,我现在已经埋到脖子了。我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可能明天就死了。在这个时候我有什么好怕的?”

    “有什么就冲着我来呗!我今天就是要告诉你,如果陛下同意了黄克缵,也同意了我,那么你就要有所作为了。”

    “兵部的事情我并不是很懂,但是陛下已经让戚金在练新军了,所以你应该也明白。好好做吧,我希望我们能一起盯着他们,不过要先混入他们。”说这句话的时候,周嘉谟笑得像个老狐狸一样,同时也像一个顽童。

    孙承宗有一些默然。

    他觉得周嘉谟说的有道理,可却并不觉得自己应该像周嘉谟说的那样。他觉得自己应该做的更多,而不是静静的看着等着。

    孙承宗看了一眼周嘉谟,说道:“我会进宫问问陛下。”

    周嘉谟听到这话之后,直接就笑了。

    他拍了拍手说道:“这话也就你孙承宗敢说。不过你是陛下的老师,去问问也行,至少能让你自己放心一些。”

    “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辞了。”周嘉谟笑着说道。

    “那我送周大人。”孙承宗笑着说道。

    送周嘉谟出家门后,孙承宗没有没有再回去,而是让人准备了马车,他要进宫。

    西苑之中。

    张皇后看着跪在面前的方正化,也没有让他站起来,就是那么的静静的看他跪着。

    她轻轻的抬手,抿了一口手中端的茶水,一直没有说话。

    在张皇后的身侧,王安恭恭敬敬的站着。

    屋子里面的气氛有一些紧张,谁都不知道这位皇后娘娘要做什么。

    要知道在大明,虽然日子不长,但是谁都知道陛下对这位皇后娘娘的宠爱。

    大臣们或许还差一些,但是宫里的这些太监,他们可知道皇后是什么地位。

    如果得罪了皇后,会是什么下场,他们很清楚。

    良久,张皇后轻轻笑了一下,缓缓地放下手中的茶杯,轻柔的说道:“我父亲就不是一个做官的材料。虽然他自诩自己会做官,可那都是他自己想的。”

    “这内务府这么大一个摊子,都是你们在帮忙盯着,辛苦你们了。”说着,张皇后转头对旁边的宫人说道:“给些赏赐吧。”

    于是旁边的宫人就连忙端着一个托盘,走到了方正化的面前。

    “奴婢谢皇后娘娘赏。”方正化连忙将托盘接了过来,然后恭敬的趴在地上行礼。

    张皇后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在内务府里面,办事还要靠着你们这些人。我爹那里你们多担待一些,别让他犯了什么大的错误。你们做事的时候,也小心一些,毕竟这是皇家的内务府,出了事情对陛下不太好。”

    虽然给了赏赐,但皇后娘娘的这几句话还是让方正化的心里面叫苦。

    皇后娘娘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你们让国丈背锅,这件事情我不说什么;但是有一条你们得记住了,你们不能让国丈背太大的锅。

    说白了,就是你们不能坑我父亲坑得太狠了;如果你们做的太过了,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剩下的意思就是你们还得好好干,别什么事情都推到国丈的头上去;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你们这些做奴婢的在做什么?

    “皇后娘娘放心,奴婢知道怎么做。”方正化连忙说道。

    “行了,那你去吧。”张皇后笑着摆了摆手说道。

    等到方正化走出去后,张皇后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对身边的王安说道:“全都依靠王公公了,内务府那边还是你盯着点吧,不要让国丈吃了大亏。”

    “是,皇后娘娘,老奴明白。”王安连忙躬身说道。

    “这皇宫里面什么人都有,什么事都有,我一个刚进宫的女子,很多事情都还要仰仗你。所以你也应该明白怎么做,我就不多说什么了。”张皇后笑着说道:“陛下把你派到我的身边来,我当然是要信任的。”

    “皇后娘娘的恩德,老奴感激不尽。”王安连忙躬身说道。

    这倒不是什么假话,他的确很感激张皇后。如果不是张皇后,他在皇宫里面的日子可不这么好过。

    现在谁都知道他是皇后娘娘的心腹。皇后娘娘如今地位这么高,他的地位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张皇后摆了摆手,转头问道:“那个胡飞是英国公的人?”

    王安连忙点头说道:“的确是英国公的人。”

    “明天让英国公的夫人进宫吧!”张皇后站起身子,淡淡的说道:“你出来的功夫也不短了,回去吧,内务府那边还要你盯着。”

    “老奴明白。”王安答应了一声,躬身说道:“奴婢告退了。”

    湖边,凉亭之中。

    朱由校躺在摇椅上,吹着微风,享受着闲暇的时光。

    听到有脚步声由远及近,朱由校也没抬眼皮。这个时候敢走过来的也就只有陈洪。

    “皇爷,皇后娘娘那边让方正化回去了。不过皇后娘娘让英国公夫人进宫。”陈洪说完这句话之后,直接退到了一边,更多的他不敢说了。

    他知道,虽然自己很得皇爷的信任,可是也不能和皇后娘娘比。如果因为自己,皇后和皇帝闹出了什么矛盾,那帮大臣们就得撕了自己。

    所以陈洪直接退到了一边,安安静静的等着自家皇爷说话。

    现在皇宫里面的人都知道,陛下和皇后的感情很好。现在皇后还没有孩子,等待皇后生了儿子,那立马地位就又不一样了。

    皇后娘娘加上嫡皇子,在这后宫里面就是无敌的组合。因为谁都知道,皇后娘娘的儿子有一天是要做太子、做皇帝的。

    你在这个时候把皇后得罪了,你将来会有什么下场?

    到时候等到新皇登基,你就什么都没有了,想怎么收拾你还不是皇太后的一句话?

    所以宫里面的人都非常的谨慎,没有人敢得罪张皇后。现在这个时候,又没有人像魏忠贤一样权倾朝野。

    朱由校轻轻地晃动着摇椅,依旧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带着几分玩笑的说道:“朕的皇后懂事了,那些人敲打敲打也好,免得不知道轻重。”

    “国丈是朕让去的,内务府归他管也没错,可是不能什么事情都让他担责任。朕还想着让他多干些年呢!按照他们这么弄,国丈怕是待不了多长时间了。即便皇后不敲打他们,朕也要敲打他们,现在皇后也算是替朕敲打了。”

    朱由校安排那些人去内务府,这是让他们做事情的,做事情就要担责任。

    张国纪这位国丈,那是为了自己这个皇帝背大黑锅去的,不是让他们有什么黑锅都往张国纪的身上扣。

    该他们自己担的责任也不担,都让张国纪担责任,这是朱由校不想看到的。

    如果现在就把张国纪拿下去,朱由校都找不到合适的继任者。

    “皇后做得不错,把内库打开让皇后去挑点东西,告诉皇后捡喜欢的挑。”朱由校摆了摆手,示意陈洪退下。

    陈洪一句话都没敢说,向后退了下去。

    他发现一件事情,所有人还是低估了皇爷对皇后娘娘的宠爱。

    即便是皇后娘娘做了这样的事情,皇爷不但不责怪,反而还要给赏赐,这一次的赏赐还特别重,直接开着内库让皇后去挑,而且还特意嘱咐皇后,你喜欢什么就挑什么。

    这种恩宠,简直要冠绝六宫了。

    嗯,皇爷好像也只有其他两个女人。

    陈洪不敢怠慢,连忙就跑去张皇后那里传旨了。

    等到陈洪回来之后,他又接到了另外一个消息:内阁大学士孙承宗的帖子递了进来,想要见皇爷。

    于是陈洪就赶忙把消息送到了皇爷那里。

    “孙承宗来了?”朱由校有一些迟疑。

    事实上,朱由校不知道孙承宗来做什么。

    自从孙承宗履任之后,他好像也没有做什么事情,但好像也不是什么事情都没做。

    至少孙承宗很快平息了兵部,让兵部安稳的运行了起来。

    虽然什么都没做,但其实功夫都做到了暗处,这也算是一种本事。不过朱由校总觉得孙承宗守成有余,但是进取不足。

    不过朝廷之上,终究是要有这么一位大臣的。如果全都是徐光启和沈庭筠,那样反而麻烦了。

    有一个安稳的人做主,反而能够避免很多事情,这也是朱由校器重孙承宗的地方。

    朱由校摆了摆手,说道:“让孙承宗进来吧。”

    “是,皇爷。”陈洪答应了一声之后,连忙转身去传召孙承宗了。

    时间不长,朱由校就听到有人过来的声音。

    只见孙承宗直接跪在了地上,说道:“臣孙承宗,参见陛下。”

    这可是把朱由校吓了一跳,要知道孙承宗是他的老师,现在又是内阁大学士,他见自己早就不用行这样的大礼了。

    今天他又行这样的大礼,这是有事啊!

    朱由校连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过去将孙承宗搀了起来,温言抚慰道:“先生,这是做什么?可是朕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先生尽管直言。”

    听到朱由校管自己叫先生,孙承宗脸上有些恍惚,不过还是赶忙说道:“回陛下,臣有事情想请教陛下。”

    “先生可别这么说,是朕请教先生才对。先生有什么话,但讲无妨。”朱由校温和的说道:“来来,先生坐下说。”

    说完,朱由校就拉着孙承宗坐了下来,然后让陈洪给孙承宗上了茶水。

第二一七章 彻查京营

    等到一切都弄完之后,朱由校才问道:“先生今日进宫来,究竟是有什么事情?”

    孙承宗看了一眼朱由校,脸色坚定的问道:“陛下可是想革新?”

    这一刻,孙承宗没有再绕弯子,直接就把事情说了出来。

    他既然决定进宫来问,那就没有想再绕弯子,索性就直接一点。

    朱由校淡淡的看了一眼孙承宗,笑着问道:“先生何出此言?”

    事实上朱由校的确是想革新,他在做的也是革新的事情,但他却不想提起革新的口号。

    原因很简单,革新这种事情不是喊口号就有用的。到了一定的程度,确实需要喊一喊口号,但现在还不是合适的时候。

    所以朱由校根本就不提这件事情,即便是现在提起来,只会遭到更多的反对,除此之外什么用都没有。

    朱由校没想到孙承宗居然会问起革新,而且还是如此直接。

    见到朱由校这么说话,孙承宗也没有办法继续追问了。

    原因也很简单,身为臣子不能够逼迫皇帝,这一点还是要遵守的,也是为臣子的本分。

    孙承宗说道:“陛下这一段日子任用新人,又改了很多规矩,所以臣以为陛下有革新之意。”

    听了孙承宗的话,朱由校有一些无奈。

    无论在什么时候,聪明人都很多,何况是在朝廷之中?

    能够把官做到最顶级位置的人,没有一个是笨蛋。

    虽然自己找了很多理由,但还是被人给看穿了。不过现在这个时候,还是不能承认,因为没有一点好处。

    朱由校脸色带着些许疑惑的“哦”了一声,继而说道:“哪有什么革新?朕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自从朕继位以来,朝堂上纷纷扰扰,事情这么多,朕哪有心思想这个?再说了,历史之上革新的事情很多,很多臣子都想做,很多帝王也都想做,可是最终结果呢?有好结果的却不多,所以朕没有想过。”

    这倒不是朱由校瞎说的,自己想肯定是想,但是历朝历代都没有好下场是真的。

    别说其他的,就单单是大明朝,张居正改革才完事多少年,结果呢?

    还不是搞成了这个样子,人亡政息了。

    在没有完全的把握之前,朱由校才不会瞎喊革新的口号呢。

    孙承宗点了点头说道:“臣知道了。既然如此,那就不说这件事情了,臣还有另外一件事情。”

    皇帝已经给你一个答案了,无论这个答案是真是假,你都需要把它当成真的,这一点倒是何时都不会改变。

    既然不能继续追问了,于是孙承宗果断的转移了话题。

    “陛下,自从臣到了兵部以来,发现兵部很多事情并不如人意。”

    孙承宗想了想说道:“不说其他的,单单是京营,就让人很不如意啊。每年朝廷花费这么多钱养着他们,可结果却是不堪大用。所以臣想着彻查一下京营,裁汰一些老弱。”

    这件事情在兵部尚书的职权范围之内,孙承宗提出此事也属于正常的范畴。

    不过朱由校也算看出来了,孙承宗这就是在打埋伏。只不过无所谓,他对孙承宗的军事素养还是认可的,至少孙承宗练兵练得好。

    别的不说,很多人都说孙承宗在辽东的时候消耗了太多的银钱,他的整体策略是有问题的。

    可是真到了大明朝,朱由校才明白,孙承宗不是没有其他的办法,但是其他的办法行不通。

    大明朝的卫所制已经彻底糜烂了,如果在旧有的军队上进行改革,难度非常大;甚至是辽东也一样。

    辽东的军队不想替朝廷打仗,这一点朱由校知道的很清楚。

    首先朝廷没有钱给辽东的军队,他们每年作战都要自己种地;另外,他们战死了朝廷的抚恤不到位,杀敌给他们的奖赏也不够,当兵的自然不愿意给你卖命。

    辽东战心不高,没有精兵,那怎么办?

    那就只能是修城筑寨死守,只要钱足够多,就可以把城寨可劲儿的往前修,一点一点的蚕食。

    这样的好处非常多,除了花钱多一点。再说其实也没有花多少,按照大明朝的开销,每年在辽东不过烧掉800万两。

    对于这么大的国家来说,烧800万两也算钱?

    如果是正常的税收,正常的朝廷开支一年烧2000万两也烧得起。

    说到底大明朝就是没有钱,有钱什么都好办。

    不算其他,算一算乾隆时期大清的税收就知道了。

    在乾隆时期,清朝一年的财政收在5000来万两白银上下,粮食达到了1300万,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收入。可是大明呢?

    按道理来说,大明朝的经济可是比大清要发达的,但是赋税却差了这么多。

    辽东烧了那么一点点钱,就把这个国家给烧垮了。

    各地的天灾**虽然很多,但是财富也不少,就是国家没钱穷的要死。

    所以朱由校根本不着急去解决其他的问题,他只是想解决内部问题。只要把钱收上来了,其他的全都不重要。

    原因非常的简单,有了钱什么都办的成;没有钱什么都办不成。

    所以朱由校也不着急,他想要先调整好朝堂,得到一支能用的队伍,至少不是混日子的。

    在达到这个目的之后,朱由校就可以开始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应该在明年就可以实现。

    现在孙承宗提到彻查京营这件事情,显然他也是有想法了。自从礼部、户部开始做事之后,徐光启他们的权力扩张得很快。

    事实上,朱由校一直在放纵或者是支持徐光启他们这么做,让中央来收权力。

    其实也很简单,只有中央有了权力之后,朱由校才能够把权力收到自己的手里面来。

    现在孙承宗显然坐不住了,他也想这么做。

    朱由校也明白了,孙承宗为什么问自己革新的问题。

    “既然先生想做,那就做吧!”朱由校笑着说道。

    “朕会让英国公张维贤配合先生。”朱由校提到了英国公。

    此时在大明的官方,英国公张维贤是一个绕不过去的人,也是朝堂上绕不过去的一个人。

    张维贤与明末三大案(梃击案,红丸案,移宫案)皆有牵涉,因其背景显赫,执掌京营兵权,在明末混乱险恶的政治斗争中皆得身保。

    张维贤在移宫案上出了大力,在魏忠贤等人的阻拦下,亲自抬轿将天启帝从乾清宫抬到文华殿继承皇位。

    原本的历史上,在魏忠贤当政时,尤不能拿张维贤怎么样。天启皇帝能够保证京城不乱,很大的原因就是因为张维贤的存在。

    朱由校虽然一直没有重用张维贤这个人,但不代表不看重他。

    恰恰相反,朱由校对张维贤十分的看重,只不过一直还没有到用他的时候。

    对于这样一个人,朱由校是不可能放弃的。

    听到朱由校这么说,孙承宗拱手说道:“臣谢陛下。那如此,臣就告辞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孙承宗给朱由校行礼,转身向外面走了出去。

    朱由校想了想,随后笑着摇了摇头。

    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深究的好。

    转头看了一眼陈洪,朱由校说道:“你去内阁传旨,这个月初一,朕要上早朝,而且是大朝会。凡京城四品以上文武官员,全部都要参加。”

    陈洪没想到皇爷会说这件事情,因为皇爷已经有一段时间没上朝了。别说什么大朝会了,皇爷就连平日里的早朝都不上。

    没想到皇爷现在居然要开大朝会,这肯定是有大事情,不过这和自己也没关系。

    陈洪不敢多问,连忙躬身说道:“奴婢这就去。”

    等到陈洪走了之后,朱由校活动了一下身体,眺望着远方波光粼粼的水面。

    对于朱由校来说,这段时间他没有想搞事情,只是想安安稳稳的坐在这里,平平安安的等在这。

    可是臣子们却不消停。

    这段时间的事情确实也该告一段落了,是时候看看自己选人的结果了。

    到了这个时候,也该做一个决定了。

    陛下要在初一开大朝会的事情很快传遍了京师,所有官员们都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们反应过来之后,纷纷摩拳擦掌有些雀跃。既然现在是这样一个情况,那么就是表现的机会。

    在内阁里面,气氛有一些古怪。

    四位内阁大学士之间,彼此好像都有一些提防,气氛并不是很好。虽然大家脸上都过得去,但私底下在想什么,谁都不知道。

    只有韩爌一副无欲则刚的模样,对每个人都是笑呵呵的,摆出了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事实上,这段时间来韩爌一直这么做的。大朝会的消息传过来,反而让他高兴了不少,事情总算有一个结果。

    至于是什么结果,他并不是很关心。

    朝堂上的纷纷扰扰,韩爌觉得并不太影响自己。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这几位内阁大学是在想什么,韩爌心里大概有一个底。

    毕竟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韩爌一直在做的就是看着大家。

    在这样的情况下,韩爌觉得自己已经抓住了一些东西。

    闹腾吧,闹腾吧!

    看看最后你们能闹腾到什么地步。真到了一定程度的时候,有你们好看的!

    不过这一次韩爌却不准备参与,他准备干点别的。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文书从外面走了进来,径直来到韩爌的身边,恭敬地说道:“阁老,您家里来人了,好像是有什么事情。”

    笑呵呵的站起身子,韩爌开口说道:“家里人就是不懂事,对不住了,老夫要离开一会儿。内阁的事情,诸位多担待一下。”

    几个人连忙笑着抱拳,口中说着没关系,您自便,但心里却是各存了小九九。

    来到外面,韩爌就见到了自己的家人。

    带着他走到了一处没人的角落里,韩爌这才开口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回老爷,人已经找到了。”家人连忙说道。

    “那就把他带回去,让他明天到府上见我。”韩爌想了想说道:“不要让人知道,这件事情暂时还要保密。明白吗?”

    “是,老爷,我明白。”家人答应了一声,转身向外面走了出去。

    京城的一家客栈之中,三个人正在谈论韩爌。

    坐在上首的是宋应升,左侧的是宋应星,右侧的则是张余。桌子上摆放着茶水点心,但是三人却都没有喝或者吃的意思。

    “事情有一些太古怪了。”张余皱着眉头说道。

    “韩爌可是内阁首辅,他怎么会把帖子送到这里来,还邀请我们一起到他的府上去?咱们什么时候能入内阁首辅的眼了?”

    说到这里,张余自嘲的笑了笑,“人家可是理学大家,东林党的门面人物。”

    宋应升看了一眼张余,淡淡的说道:“估计又和上一次的事情有关系。咱们掺合到这种事情里面来,怕是有危险了。这京城还真是比较难混。”

    听了大哥的这话,宋应星哭丧着脸说道:“都怪我,让你们两个受牵连了。只是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原本只是想坚定一下自己的决心,谁想到会闹这么大。”

    张余放下手中的茶盏,看了一眼宋应星,笑着说道:“这件事情也不怪你,你只不过是去找了他们一趟罢了。我们只是机缘巧合,恰逢其会,被卷进去罢了。看似凶险,也未见得不是我们的机会。”

    抬起头看着张余,宋应星有些激动的问道:“这话怎么说?”

    “内阁中的四位内阁大学,韩爌是理学,徐光启是心学,至于黄克缵,应该也算是理学,但是人家现在改成推崇荀子去了。所以呀,每个人都有一个代表,其中还有一个孙承宗是陛下的老师,同样也是理学,东林书院的代表,或许关系没有那么深,但这却是事实。”

    “你们有没有发现一件事情,四个人之中有三个人各自代表一方,只有两个人是一样的,那就是孙承宗和韩爌。在这样的情况下,是不是就一个人显得多余了?孙承宗是陛下的老师,你们觉得走的会是谁?”张余看着兄弟二人问道。

    见到两个人都看着自己,张余胸有成竹的说道:“走的肯定是韩爌。他之所以能够留在内阁,无非是陛下为了用他来平衡内阁。毕竟前段时间的事情闹得太大了,所以留他一下,但是现在好像不用了。”

    “所以黄克缵才会去尊荀子,这叫博出路。因为他看到了徐光启的将来。如果不出意外,韩爌走了之后,内阁首辅大学士就是徐光启。从位置上讲,徐光启是内阁次辅,顺位;从资历上来说,他手中握着户部,深受陛下的信任,而且还有礼部尚书沈庭筠的支持。”

    “无论是孙承宗还是黄克缵,都没有办法和徐光启争。那么现在问题就来了,他们会甘心吗?已经走到那个位置,谁会甘心?

    宋应星看着张余,有些无奈的说道:“我们兄弟都不擅长这个,所以你就别卖关子了,有什么话直接说就行了。”

    “很简单,他们需要另辟蹊径。”张余笑着说道:“毕竟陛下能接受李贽的学说,荀子自然也没有什么问题。所以黄克缵选择了荀子,这样一来就显得他特立独行,同时也能够拢住一批人。”

    “你看现在的情况,虽然很多人反对黄克缵,但是一样有人支持他。在这些人里面,一部分是觉得黄克缵说的有道理,另外一部分就是单纯的投机。即便是如此,黄克缵的目的也达到了,他成了朝中的新一方,而不是像原来一样无人问津、随时都能够被取代。”

    “如此一来,有两个人就会比较紧张,一个是孙承宗,一个是韩爌。不过孙承宗不怎么担心,他手握着兵部,只需要做一点事情彰显一下自己的作用就可以了。”

    “反倒是内阁首辅韩爌,一旦黄克缵和徐光启决出胜负,就是他韩爌下台的时候。甚至都不用徐光启他们二人决出胜负,韩爌就要卷铺盖走人。如果韩爌甘心也就罢了,他可以带着陛下给的优待,安安稳稳的回老家;若是他不甘心呢?”张余站起了身子,目光之中隐隐透露着兴奋。

    见兄弟二人也不说话,张余也没有气馁,似乎也不在乎没人捧场。

    他继续说道:“如果韩爌甘心,不在乎这些,那在上一次的时候,他就应该走了,何至于现在背负了骂名?要知道理学和东林党那些人,对他可不怎么样。牺牲了这么大才换来的内阁首辅之位,怎么可能这么甘心就交出去?”

    “那么在这样的情况下,韩爌应该怎么办?”张余目光扫过兄弟二人。

    这一次他没有再继续说,而是选择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等着兄弟二人反应。

    宋应星在这个时候抬起了头,缓缓的说道:“他也要做点什么?”

    “他当然要做点什么,不然等着就是等死。”张余笑着说道:“从现在朝廷的局势来看,韩爌需要重新选择一个学派,不然的话他就是死路一条。”

    “如果他继续抱着理学的大腿不放,那么很可能他就完蛋了。毕竟理学以孟子的学说为主,这一点无论他们承不承认都是如此。而荀子与孟子的学说正好相反,如果一旦朝廷用了荀子,理学将会大大的被削弱。”

    “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朝廷之上可能就只会留一个孙承宗。在这样的情况下,韩爌就没有机会了,所以他需要寻找新的学派,寻找新的人来支持他。这可能就是他们邀请我们的原因。”

    说完这句话之后,张余坐在了椅子上,目光咄咄的看着宋应升兄弟二人,沉声说道:“所以我说这是一个机会,对我们来说最好的机会。韩爌需要我们的支持,我们又何尝不需要他的支持?”

    “现在朝堂上有心学的徐光启,有荀子的黄克缵,他韩爌的选择并不多,而我们关学可能就非常适合他,毕竟我们离理学和心学都很远。”

    虽然我们的学派比较小,但是我们也是有一些人的。只要把我们归到他的门下,他就会得到我们的支持,同时我们也会得到他的支持,这是合则两利的事情,对于我们来说,可能利益更多一些。”

    “因为朝堂上有心学和荀子,我们想要有一番作为就更难了。如果没有人支持,那我们很难出头。在这样的情况下,韩爌无疑是我们最好的选择。”

    张余说完这句话之后,情绪有些激动的说道:“成与不成,就在此一搏!”

    宋应星和宋应升兄弟对视一下,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不敢置信,但是他们却是相信张余说的。

    在他们三个之中,宋应升老成持重;宋应星则是知识广博,无论对什么东西都有所涉猎;至于张余,这个人沉稳不如宋应升,广博不如宋应星,但是他却极其擅长谋算,对人心的把握尤其深刻。

    所以在这三个人的小团体之中,张余一直都是充当智囊的角色。之前三个人在一起这么久,张余已经无数次的证明了他的实力。所以宋家兄弟两人对张余的话根本就不怀疑。

    那么现在问题就来了,自己两个人要怎么办,这是一件非常大的事情。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张余看着沉默中的兄弟二人,缓缓的说道。

    这个时候,宋应升抬起头,直接对张余问道:“你也说了,韩爌的地位其实已经不稳了,随时都有可能离开。如果他在半路离开,那我们岂不就成了众矢之的?在朝廷之中我们没有靠山,到了那个时候,恐怕就是投闲置散了。”

    “那也比现在好吧?”张余不屑的笑道:“我们现在是什么?”

    “我们连科举都没有考上,更不要提其他的事情了。有了韩爌的支持,我们很快就能够走到主流的视野之中去。其他的不说,单单就说皇家书院吧,等进皇家书院之后,如果没有人支持,我们能做什么?”

    “哥,我觉得可以试试。”宋应星看着宋应升说道:“张余说的有道理,反正也不知道将来什么样,不如放手一搏。如果能做成,那我们就能够把事情做好,也不枉费我们的一番学习。”

    “如果没有把事情做成,大不了我们回老家一边著述读书,一边耕读传家,甚至还能够造福家乡,也算是我们的福泽深厚了。”

    见到两个人都是这个态度,宋应升想了想,也跟着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试试看吧。如果韩爌真的这么说。我们就跟着他干了。”

第二一八章 这才是大明宰辅

    对于大明朝的所有官员来说,内阁首辅家的大的门是很难进的,但是每天来拜会的人依旧非常的多。

    朝堂上能看清情况的官员不是没有,但并不是很多。在这样的情况下,很多人都觉得韩爌这个内阁首辅很了不起。

    虽然大家对韩爌的看法很多,风评也不怎么好,但是在这个世界上,你把这个东西当做比生命还重要的事情,但在其他人那里可能一文都不值。

    很多人觉得韩爌不好,不想和他交往;但是很多人却觉得这样的韩爌最好不过了。

    在韩爌家门口要拜访的人,真的非常多。

    其中有三个年轻人并不是很显眼,他们混迹在人群之中,四下张望着,一副好奇惊叹的模样。

    “不愧是内阁首辅的门庭,还真是火热的很。”宋应星感叹的说道。

    “前呼后拥,起居八座,手里面握着生杀大权,这就是官场让人沉迷的地方了。一旦做了官,就很难愿意放开手中的权力。这个世界上能做到这一点的人,真的是少之又少。”张余笑着说道,脸上却是一脸的坦然,似乎不觉得自己的说法有什么不妥。

    一边的宋应升看了一眼张余,一脸严肃的说道:“和你说过几次了,做人不要这么偏激。”

    “做官也许并不是为了这些。很多人是为了想替百姓做一些实事,是想一展胸中的抱负,是想要替这个国家做些什么,是想要不愧对自己读的圣贤书。”

    “你的想法这么偏激,迟早会影响到你的行为;你的行为也偏激,那会出事情的。”说完这句话,宋应升看着张余,语气深沉的说道:“有机会看看佛经吧。”

    “你明知道我看不进去。”张余笑着说道,脸上也没什么变化,似乎对于宋应升的话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见到宋应升瞪着自己,张余只好改口说道:“你说的那种人呢,肯定有,而且我相信你宋应升就是其中一个。”

    “可这是污浊世间,乱七八糟的事情更多,我现在反而觉得荀子的学说更有道理。人性本恶,无论是读书还是律法,无非就是为了压制这种恶。”

    “人为什么要读书?因为读书可以明理。为什么要明理?如果人天生就是善良的,那么就没有必要读书了,世界就没有这么污浊的事情了。”

    “正因为人性本恶,人生下来就存在了各种各样的**。因为要吃饭要活着,所以人有想吃东西的**,饿着的时候想吃饱,吃饱的时候想吃好,吃好的时候想要想吃就能吃,这就是所谓的欲壑难填。”

    宋应升有一些无奈的看了一眼张余,在自己三人当中,能够说出这样的话,也就张余了。

    同样是学关学的,都不知道张余怎么就把学问给学歪了。自从闹腾起来荀子的事情之后,他就越来越向这个方向发展了。

    这让宋应升很担心,也不知道今天带张余来见韩爌是对的还是错的。

    三个人已经来到了门厅,将手中的拜帖递了上去。

    显然应该是有人交代过了,所以看门的门子见了三个人的拜帖之后,脸上的表情瞬间就灿烂了起来,连忙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三个人进去。

    这让外边的人有一些疑惑,这三个人看起来是没什么来头,怎么就被迎进去了呢?

    从穿着打扮上应该不是高官,只是普通的士子。再看他们身上穿的衣服,一看就不是什么高档货,价格应该也不贵,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

    虽然这些人心里面疑惑,但是也没人敢上去问。

    正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那个看门的门子他们不敢惹,所以只能是在自己心里面疑惑。

    宋家兄弟和张余三人被接进去之后,很快就被带到了一个会客厅。

    屋子里面的装饰倒并不是很奢华,但是看起来却很雅致。墙壁上挂着几幅画,并不是什么名家手笔。

    虽然有几个熟悉的名字,但基本上也都是当朝的官员,显然这是有人送的。如果要问的话,这里面应该会有什么故事。

    “你们看这里。”张余走到书架前面,看着那里挂着的一幅字说道。

    宋家两兄弟连忙走了过去,那里的确挂了一幅字,却没有落款。

    不过三人都是读书人,也是见过韩爌写的字,所以一眼就看出来这幅字是韩爌自己写的。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看到眼前的这几个大字,张余脸上突然露出了笑容。

    他忽然觉得事情变得有意思了,或许真的到了自己能够大展宏图的时候。

    这句话三个人自然都不陌生,因为这是陛下说的。

    这句话当时还引起了很大的争论,不过现在却被很多人奉为真理。

    当然也是有人对此不满的,但也不太敢公开发表质疑的言论。

    “你们觉得老夫的字写得好吗?”韩爌笑着走了出来。

    宋应升三人听到话音之后连忙转身,见到韩爌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于是连忙躬身说道:“学生见过阁老。”

    “你们还没有进入官场,这也不是在朝堂上,所以放松一下。”韩爌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笑着说道:“咱们坐下说。”

    同时,他对一边的管家吩咐道:“上茶。”

    等到几人分宾主落座之后,韩爌才笑着继续问道:“你们觉得老夫的字怎么样?”

    宋应升和宋应星对视了一眼,刚想开口说话,一边的张余已经抢先说道:“阁老的字自然是写的不错的,如果要我说的话,工匠气太重,看着很呆板,有点像活字印出来的。”

    这个话一出来之后,屋子里面的气氛瞬间就尴尬了。

    宋应升和宋应星都是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张余。

    如果说三个人里面,谁最擅长交际?谁最擅长处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那么就应该要数张余了。

    宋家兄弟在这方面都有所欠缺。可是谁想到,今天张余他上来就这么一句得罪人的话。

    既然张余不是这样轻浮莽撞的人,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他是故意这么说的。

    所以宋应升和宋应星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等着和看着,想看看张余到底要做什么。

    “真是没想到,几十年了,居然还能听到这样的话。”韩爌笑着说道,脸上似乎还带着几分感慨和缅怀的样子。

    见三个人全都看着自己,韩爌有一些无奈的说道:“正所谓知自家人,知自家事。老夫的字怎么样,老夫很清楚。就像这位小兄弟说的一样,工匠气息太重,看似严肃整齐,实则呆板异常。”

    “这也可能是老夫过于追求整齐的原因。从小到大,老夫这个人什么东西都喜欢整齐的,写字也是一样,必须要大小一致,横平竖直。”

    “在老夫读书的时候,我的老师曾经就这么说过我,说我的字工匠气息太重。一晃这么多年,没有人再这么评价老夫了。老夫这幅字挂在这里也有一段时间了。”

    “之前虽然不是这一幅字,但也都是老夫写的。老夫也都问过到这里来的人,他们基本上都是捡好听的说。那个时候老夫就已经明白了,凡是这么说的,无一不是阿谀奉承,溜须拍马之辈。”

    “更多的人则会说对书法不懂,或者谦虚的时候不敢点评,实际上他们只是不想违背自己的心,但是又怕直言会得罪老夫。这么多年只有小兄弟你一个人敢这么说,不错不错。”

    张余看着韩爌,笑着说道:“这才是大明宰辅应该有的胸襟。阁老既然已经做到了内阁首辅,那么将来名流后世的,应该是贤相之名,而不是因为字写得好。后人提起阁老,应该是我大明少有的内阁良相。”

    听了张余的这话,韩爌顿时就笑了,伸手捋着胡子,点头说道:“这位小兄弟说的对,的确应该是如此,这也是老夫的心愿。所谓读书人,应该是致君尧舜上。在书法书画之道上蹉跎岁月,实在不是老夫想做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韩爌把腰坐直了,身子向后仰了仰,整个人的气势立马就不一样了。

    如果说他刚刚就像一个邻家大叔和蔼可亲,此时的样子才是一个真正的上位者应该有的风姿。

    宋应升三人的表情也都严肃了起来,毕竟人家是内阁首辅,给三人的压力还是很大的。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说说正事吧。”张余笑着说道:“阁老让我们三个过来,肯定不是让我们到这里来闲聊天的。所以有什么事情,还请阁老明示。”

    “年轻人性子不错,那就说说。”

    韩爌笑着看向宋应星说道:“我之所以知道你们,还是因为上一次你们和魏大中辩论的事情。那件事情已经惊动了陛下,所以陛下也提起了你,那个时候老夫就留意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老夫发现你们三个人全部都是人才。最关键的一点,你们不隶属于任何人,这一点让老夫很看重。你们要知道,现在朝堂之上舆论纷纷扰扰,今天你整,明日我夺,对大明朝来说,这是一种严重的内耗。”

    “辽东建奴虎视眈眈,西面和北面还有蒙古人,国内也是天灾横行、**众多。大明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时候了,可是在这个时候,朝廷上的那些人不想着怎么救国,却只顾着内斗,老夫真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宋应升三人看着痛心疾首的韩爌,脸上倒是都没有什么变化。如果没有张余的那一串分析,三人或许就已经相信了韩爌的这套说辞。

    可是此时此刻,宋应升三人真的是没有办法入戏。无论韩爌怎么说,大家都觉得他是在说谎。

    为了不让自己暴露出来,三人只能闭着嘴,咬着牙,让自己面无表情。

    哪怕是面露痛苦之色,也绝对不能够笑,绝对不能够有任何不妥的行为,否则绝对会被这个家伙给记恨。

    所以宋应升三人都是沉着脸,一脸严肃认真。

    对于这三个人年轻人的表现,韩爌很满意。从他们每个人的表情之中都能够看得出来,他们已经被自己给打动了。

    年轻就是好,年轻富有朝气,人家说什么都相信,自己当年也是这么轻松的走过来的。

    韩爌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继续说道:“作为大明的内阁首辅大学士,老夫也一直在寻找一条出路,为了这个天下、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

    “直到有一天,老夫听说了你们的事情,听说了关学。”

    韩爌目光看向宋应升三人,语气之中带着真诚,说道:“老夫才发现你们就可以做到这件事情。只要人们都相信关学,都愿意按照关学所行所说来做事,那么何愁天下不大同?”

    宋应升三人听着韩爌的话,脸上的表情都有一些诡异。

    此时的张余心里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更多的是一些失望。

    难道堂堂的大明内阁首辅大学士就是这个水平吗?

    这话说的,谁能相信?

    摆明了就是在忽悠人。

    不过张余随即想想也就明白了,如果自己三个人只是初出茅庐的读书人,估计就真的这么被忽悠了。

    再想到之前宋应星去找魏大中辩论之事,那个魏大中不就是一个初出茅庐不知轻重的读书人吗?

    这种策略也是相对合适的,不过显然韩爌小看了自己三人。

    这个时候不能让宋家兄弟说话,于是张余也面带痛心的说道:“我等何尝不是像阁老一样?阁老身处高位,我们虽然只是举人,可何尝不是心有百姓、心有家国?只是很多时候是无能为力,我们也是投效无门,报国无路啊!”

    “今日见到阁老,看到阁老心胸和心怀,实在令我们后学末进感佩莫名!”

    宋应升和宋应星对视了一眼,一起看向了差点就捶胸顿足的张余,脸上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不过这个时候宋家两兄弟自然不能去说张余什么,只能是静静的、默默的坐在一边,看着他和韩爌一起说话。

    韩爌看了一眼张余,眼中很是欣赏,便笑着说道:“你们虽然现在只是举人,但是还年轻啊,年轻就是你们做事的基本。我也相信你们以后能够鹏程万里。”

    “那还要阁老多多提携。”张余连忙站起身子,用力的一拱手,躬身说道:“我们愿意附阁老尾翼,为大明、为天下的百姓,尽一份自己的心力!为此我等不惜此身!”

    张余的神情有些激动,看一下韩爌的目光里也全都是感激和崇敬,简直就是一副见到崇拜已久的偶像的模样。

第二一九章 鸠占鹊巢

    “好说,好说。”韩爌伸手捋着胡子,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说道:“老夫虽然自认不是学问精神,但读书这么多年,也算是颇有心得。你们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来问老夫。当然了,不光是学问上的问题,其他的也都可以。”

    听到韩爌这么说,张余的脸上就更兴奋了,连忙开口说道:“能得到阁老的提携,实在是我等的福分。以后阁老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提携后辈乃是读书人的本分,老夫做官也颇有一些心得,如果你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也可以来请教。”韩爌一副过来人提携后辈的模样,笑得越发慈祥,朗声说道:“老夫一定倾囊相授。”

    听到韩爌的这句话,张余顿时是闻弦歌而知雅意,温和的笑着说道:“不知我等是否有幸能拜入阁老门下?”

    宋应升和宋应星,微微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张余和韩爌。

    两个人今天不过是第一次见面,这三言两语的说下来,居然就要拜师了?

    宋家两兄弟实在是有些不适应。

    “老夫已经多年没有收学生了,加上老夫现在人在官场,实在是多有不便。不过老夫不是心胸狭隘之人,你们有什么事情不明白,都可以来请教老夫,老夫绝对不会有所隐瞒。我们虽然没有师徒名分,但也可以亦师亦友。”韩爌一脸真诚谦逊的说道。

    张余则是直接躬身到地,一脸诚恳的说道:“正所谓天地君亲师,阁老心胸让人敬佩,不过我们不能够那样做。从今以后,我等必以师礼待阁老,让阁老看看我们的心意,希望有朝一日我们能够拜入阁老门墙之下。”

    韩爌满意的点了点头,不过脸上还是带着客气的笑容,嘴上也没有硬撑下来,已经不像刚才那么决绝了。

    两个人又客气的说了几句话之后,便默契的谁也没有再提拜师这件事情,显然都已经明白彼此的心意,也就没有必要再浪费时间。

    现在客气话说完了,双方的关系也有了一个确定,就可以说正事了。

    “老夫这些日子也在研究一些关学,可以说是感触颇深呐!”韩爌的脸色严肃了起来,继续伸手捋着胡子,同时一脸可惜的说道:“以《易》为宗,以《中庸》为体,以《礼》为用,以孔、孟为法。”

    一边说着,韩爌一边摇头,一副着实可惜的模样。

    事实上关学虽然是儒学学派,但更多的就像是挂了一副儒学的门脸子。因为它是以易为宗,其中更多的则是道家的思想,不过三教合一,今天你抄我,明天我抄你,大家基本不怎么关注这个问题,

    从意识形态上,大家已经不怎么争论了,剩下的就是看战队。你只要站在我这边,你就是我的学问;否则你就不是。

    这基本上就是大明学术圈子的氛围。在这样的情况下,党争的就是难以避免的事情。

    每一个党派,基本上都是意识形态相同,同时在利益上也能够相互勾连。

    像关学这种位于关中的学派,基本上在京师不被人待见。一方面是意识形态的原因,另外一方面则是关中它不是江南。关学被排斥,所以一直发展不起来。

    这里面有政治问题,也有经济问题。

    晋商虽然很发达、实力很雄厚,但是他们做食盐生意是在扬州,他们需要更好的融入当地,他们倡导的都是扬州的理学,并不怎么支持关学。

    对于大资本家、大商人来说,哪一个学说对我有用,就是那一个学说好。

    张余和宋应星、宋应升两兄弟对视了一眼,三人都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说什么。

    人家在夸你的学问,你总不能说什么不好的话吧?

    阿谀奉承也显得太像拍自己的马屁,所以这个时候不开口最好。

    “老夫也琢磨过,为什么这么好的学问就一直没能够成为显学呢?”韩爌看着张余三人,面容严肃的提出了这个问题。

    韩爌脸上的表情有些迟疑,更多的则是惋惜,不过却没有问三个人的意思。因为他说完这句话之后,自己就先开口直接给出了答案。

    “研究了几次之后,老夫觉得是因为著述不够的原因。你看理学,人家有朱子,有朱子的著述在那里能够事半功倍,可关学却不是这样,关学一直就没有一个合适的人,又没有颇具代表的著述。”韩爌看着张余三人,有点遗憾的说道。

    听到韩爌的话,张余三人的表情都有一些黯然。

    事实上,这个不用韩爌说,张余和宋家两兄弟也知道。因为事情到了今时今日这个地步,各家学派的优缺点都已经展现出来了。

    像关学这样小学派的缺点,摆明了就是没有圣人,也就是说没有拿得出手的人物。

    虽然关学的思想看起来这行那也行,但就是不够鲜明,立场不够坚定,门人们也没有什么能够拿得出手的让人一听就觉得你有道理的言论。

    张载虽然说过“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事开太平”,口号喊的真挺响,可是在实际行动的策略上,却并没有什么技术。

    所以感知并不是很强,平常大家也就说这句话说的好,夸夸事情做的棒,然后就没了。

    就像范仲淹的那一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传扬非常广,所有人提到范仲淹的时候,都会赞扬一句他的人品。

    但是范仲淹干的是什么事情?

    他是革新派呀!他要改革,光自己品行高洁有什么用?

    现在张载的情况基本就是这样,出去问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我听说过这个人,我也赞赏他是一个高人,但是你说他有什么超凡脱俗的地方?

    好像也就是说了这么一句“为天地立心”。

    一个学派最重要的一件事情,是要在施政纲领上有自己的想法。张载也的确是给出了自己的想法,可他给出的想法是什么呢?

    是抑制土地兼并,恢复井田制。

    这谁受得了?

    这你给皇上说去,皇上能听你的?

    真改这个就立马天下狼烟了!

    宋应升三人当然也知道关学的缺点,所以才要想办法。

    韩爌看着这三人,略微想了想说道:“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不把张先生所言、所行、所记录的东西整理在一起,集结成书呢?”

    听了韩爌的这句话,宋应升三人都吓了一大跳。

    韩爌这个想法也太疯狂了吧?

    黄克缵那么疯狂,这个他们都是见识到了,没想到你韩爌也这么疯狂。

    你这是不要命了?还是我们不要命了

    把老师的一言一行记录下来,整理成册出版出书,最著名的代表是什么?

    不用问了,那便是《论语》。

    现在把张载也弄这么一本,往大了说,这是要把张载比成孔子吗?这就会成为笑话,会成为众矢之的!

    往小了说,这他么就是胡编乱造!

    张载是宋朝人,这都多少年了?他人骨头都烂没了,他的那些东西还有多少?

    即便是能留存下来的,很多地方也是不合时宜的。这事本身就是有问题的。

    看韩爌这个意思,显然就不是为了让咱们真的整理。真整理的话也不用这么和咱们谈了。韩爌这就是为了让咱们胡编乱造!

    现在宋应升三人算是洞悉了韩爌的意思,这比他们内心所能想象到的野心大多了。

    原本他们三人以为韩爌也就是想利用自己几个人,利用一下关学,然后帮助他在朝堂上站稳脚跟,帮助他寻找一个立场。

    可是现在看来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这韩爌是要自己创造一门学问。

    当然了,如果真的说是自创的话,韩爌更是自不量力,会直接成为众矢之的!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韩爌想到了另外一个办法,那就是鸠占鹊巢、借壳生蛋。在寻找一番之后,他就盯上了关学。

    首先,这个学派不大,算是一个非常非常合适的学派。其次,这个学派的人数也不多,相对来说比较好控制。

    最关键的一点,这个学派是理学的学派,但崇尚的却是易,比较好摆弄,比较好修改。

    韩爌心中其实都有一个大致的思路了,现在要做的就是让宋应升三个人答应下来。

    在韩爌把这句话说出口之后,宋应升三人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被他胆子大吓到的同时,也在思考着这件事情的可行性。说白了就是想着这件事情能不能成功。

    如果真的想要这件事情成功,仅仅有一个韩爌的支持,肯定不够。

    宋应升三人谁都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十分的淡漠。他们实在无法表现出积极的态度。

    如果让他们几个在政治上、在立场上站在韩爌这一边,这个没有问题,即便是失败了,无非也就是罢官归家。

    可是现在韩爌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大了,以他现在表现出来的这些东西,以及他给他们这些人的这些承诺,不值得大家为他付出这么多。

    似乎看出了宋应升三人的想法,韩爌缓缓的说道:“朝廷的科举教纲已经出来了,老夫觉得用不了几天就会昭告天下。真到了那个时候,事情也就没有挽回的余地,现在所有闹腾的人全都白闹腾了。”

    “既然科举教纲已经改了,那孔庙是不是也应该改一改?我觉得张载可为圣人,可入孔庙,你们觉得呢?

    宋应升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这就是韩爌给他们开出来的新条件了,他会提高张载的地位,会让张载进入孔庙,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好事情。

    这里说的进入孔庙,肯定不是像原本的一样,否则就没有必要拿出来说了。

    在孔庙里面,有一种待遇叫配享孔庙,孔庙东庑是奉祀孔子的杰出弟子及历代贤明学者与儒家神位,历来公认的贤人都在里面有排位。

    所谓东庑,就是指孔庙大成殿东边的一个房子,是专门供奉牌位的地方。大成殿东西两侧的房子叫“两庑”,是后世供奉先贤先儒的地方。

    这配享的贤儒大都是后世儒家学派中著名的人物,如文中子、程颢、张载、邵雍、董仲舒、韩愈、王阳明等。

    这些配享的人原为画像,金代改为塑像,明成化年间一律改为写有名字的木制牌位,供奉在一座座的神龛中。

    韩爌说的是可为圣人,肯定不是像现在这样配享。

    “如此方为最好。”张余站起身子,面容凝重的说道。

    他这话的意思非常简单,你要是能把这件事情做到,那我们跟着你干也没有什么;如果你做不到,那我们也不会跟着你干。

    韩爌倒也不意外,这件事情是他策划的一件大事情,需要详细的布置和安排。

    在内阁里面沉默了这么久,他自然是要反击的,不可能甘心就这样被人骑在头上,然后等到过一段时日子黯然神伤的离开。

    我既然已经做到了内阁首辅的位置上,我为什么不能真真正正的做一把内阁首辅?

    做不了张居正,我也要做严嵩。

    “好,今日时间也差不多了,你们就等我的消息吧。”韩爌笑着开口说道,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那,阁老,我们告辞了。”张余连忙拱手说道。

    “好。”韩爌点了点头说道:“我让人送你们。”

    等到几个人都出了屋子之后,后面的屏风之中突然钻出来一个人。

    这是一个年轻的男子,看打扮应该是一个读书人,身材有些清瘦,留了一抹八字胡。

    此时,他的脸色非常凝重,一只手轻轻的撵着胡子,径直来到韩爌的身边,躬身说道:“阁老。”

    韩爌点了点头,笑着问道:“觉得如何?”

    “不可靠,滑不溜手。”男子笑着说道:“不过倒也可以用,还算是一个聪明人。”

    “说的对,”韩爌点了点头说道:“这世上的人都这样,没有什么可靠不可靠的。今日合明日分,即便是满口仁义道德,可最终又能怎么样呢?还不是男盗女娼?”

    “夫之,你年纪轻轻能有这样的见识,也是实属不易。”

    王夫之面色丝毫不变,他知道韩爌这句话意有所指,所以不好在这上面多说什么。

    显然这位内阁首辅,对之前东林党的所作所为很不满意。如果那些人早听他的,何至于沦落到今时今日的下场?

    可是即便如此,那些人还是觉得他不对,这才让眼前的这位内阁首辅有了这样的想法,这也算是他心中的一个痛了。自己不适合再说什么。

    “宋家的两兄弟很老实,沉稳可用,却也是聪明人,显然不会相信我们。”王夫之转移话题道,“反而是那个张余,看起来非常的聪明,也很油滑。可恰恰是如此,这个人才比较适合我们来用。”

    “那下一步你觉得该怎么办?”韩爌开口问道。

    王夫之点了点头说道:“下一步就简单了。让人去散发消息,就说他们三个人预备拜入阁老门下。这事情成不成,都不能让他们先脱了干系。”

    王夫之的脸上带着一抹嘲讽的笑容,说道:“这世上的事情本来就是如此,既然他们愿意玩,那就让他们知道这世上的事情是怎么玩的。真以为堂堂的阁老能够让他们利用,任由他们欺骗?”

    听到王夫之的这句话,韩爌就先笑了,站起身子说道:“也行,先给他们一个教训。”

    张余和宋家兄弟出了韩爌的家门,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一向为人严谨的宋应升,脸色尤其难看,整个人也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势。

    张余走到宋应升的身边,笑着说道:“可是觉得我过于献媚了?”

    转头看了一眼张余,宋应升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是蠢笨之人,你今日所行之事,我也能够猜测到一二,自然不会这么想你。何况你张余张退之什么人品,我们兄弟二人一清二楚。”

    “只是现在事情到了这一步,恐怕有些难办了。你其实也明白,这个韩爌的要求太多,我们恐怕难以满足。即便我们愿意那么做,恐怕也很难做到。一旦事情落败,恐怕我们几个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这京城官场纷纷扰扰,随便谁看我们不顺眼,就会扔出一块砖砸死我们。到时我们连躲的地方都没有,我们没有办法和内阁首辅谈条件。”

    “所以这个时候我们就要找外援。”张余笑着说道。

    一边的宋应星这个时候也开口了,脸上全部都是苦笑的说道:“何人能帮我们?我们的处境你也知道,如果我们在京城之中有门路,也不至于沦落到今日这个下场。”

    “以前没有,不代表现在没有。”张余高深莫测的笑着说道。

    “你们可知道冯从吾?”张余微笑着看着两个人,说出了一个名字。

    宋应升想了想,转头看向张余,有些迟疑的说道:“你说的可是那个冯从吾?”

    “除了他还能有谁?”张余笑着说道。

    “可是他和我们并不是一路人。”宋应星皱着眉头说道。

    这个冯从吾他们三个人都知道,因为他在关中可以说是大名鼎鼎,他们全部都听说过他的大名。

    以前只是御史,冯从吾疏忤神宗罢官归里后,与友人萧辉之、周淑远等在此地之西宝庆寺讲学多年,弟子日众,而寺地狭隘。

    万历三十七年十月,陕西布政使汪可受、按察使李天麟、参政熊应占、闵洪学及副使陈宁、段猷显等,为冯从吾另择宝庆寺之东小悉园处创建关中书院。

    冯从吾在关中讲学二十多年,可以说门生子弟遍布整个关中。

    除此之外,他创办了关中书院之后,其中又有更多的学子从里面走出来,这些人全部都是他的弟子,无论是官场上还是在士林之中,他的声望都一时无两。

    如果有他出手的话,三个人的地位肯定不一样。但是这里面有一个问题,冯从吾虽然是一位学问大家,在心学和理学上都颇有建树,甚至被称为是心学和理学的集大成者。

    可是在政治立场上,这个人却是东林党,他是整个关中东林党的领袖,统领着西北的东林党子弟。虽然他们的人数并不是很多,但是在朝中也是有地位的,被称为晋党。

    自己三个人虽然也是关中人,学的还是关学,可是与他们却是两路人。最为关键的一点,是双方所学根本就不同。

    尤其是关学这几年被挤压的很厉害,虽然和晋党算不上势同水火,但也绝不是能走到一起的两路人。

    现在张余提起这个人,这就让宋家两兄弟有一些迟疑。

    “你们觉得冯从吾现在的日子好过吗?”张余笑着问道。

    宋家两兄弟直接摇头,“冯从吾与汪可受的关系好,同时与东林党的关系更好。前一段时间东林党被大肆清洗,冯从吾也曾经上过题本,虽然没有受到牵连,但也被放在了冷板凳上。”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冯从吾本身就有一个关中书院。朝廷上现在全部都在反对私下讲学、反对私自开书院,他的地位自然就非常尴尬。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的日子要能好过就有鬼了。”

    “所以他的日子也不好过,他就更需要我们了。”张余笑着说道。

    “人家可未必能看上我们。”宋应星语气之中带着嘲讽的说道。

    “他肯定能看得上我们,现在的我们看起来并不是很重要,可是很快我们就会非常重要了,到时候他一定会接纳我们。”张余十分有信心的说道:“不信我们就走着瞧。”

    “即便他很看重我们,我们又能为他做什么呢?”宋应升看着张余,目光灼灼的问道:“而且如此反复,两面做人,怕是为人所不齿。真到了那个时候,两面的人都不会放过咱们,我们恐怕连关中都回不去。”

    见到宋家两兄弟一脸的担心,张余笑着说道:“我们为什么要投靠其中一个?我们是关学的代表,当然代表我们自己。我们要寻求的是地位平等的合作,而不是投靠他们。”

    “如果单单是韩爌,他想要拿捏我们易如反掌;可是有了冯从吾的话,事情就没有那么容易了,韩爌想拿捏我们就要掂量掂量了。”

    “反过来也是一样的道理,如果冯从吾他们想逼迫我们,我们还有韩爌。到时候我们居于他们两方之中,那就是我们的机会。”

    “你这是在弄险。”宋应升沉着脸,一字一顿的说道:“善骑者坠于马、善水者溺于水、善饮者醉于酒、善战者殁于杀。”

第二二零章 大朝会,打开革新之门

    张余淡定的看着眼前略微有些激动的宋应星,笑着说道:“人生在世,不就是如此吗?安安稳稳的是出不了头的,不行险何以成事?现在我们三个人如果不行险,难道要心甘情愿的受韩爌摆布?”

    见宋应星还要说什么,宋应升伸出手拦住了他,缓缓的说道:“张余并不是蠢笨之人,他的谋算在我们三人之中都是最好的。这一点你应该也知道,既然他现在这么说,那我们就听听他想怎么做吧。”

    宋应星听到大哥这么说,并没有再继续说什么。

    张余则是笑了笑说道:“现在所有人被打压得都很厉害,被打压得最厉害的就是冯从吾他们,这一点你们应该也是知道的。”

    “在现在这个时候,冯从吾也算是需要支持的人,他在关中讲学二十五年,但是朝廷给他的官职是什么?”

    “尚宝卿,一个正五品的官职,而且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作为,无非是掌宝玺、符牌、印章。可冯从吾还是去了,这是为什么?”

    “我愿意用罪恶的人心去揣摩人,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都代表着冯从吾想做这个官。他既然想做这个官,就要改变他自己的立场。”

    “现在官场上的人都知道,东林党人不受陛下的待见,大人物都已经被打落了,何况冯从吾这样的人?”

    “我们与冯从吾的关系,虽然看起来并不和谐,只要利益相通,就没有什么不和谐的地方。现在韩爌需要人支持,可是东林党的人很不待见他,所以他才会寻到我们身上。我们与冯从吾是什么关系?”

    “我们是关学,冯从吾则是关中夫子,这就是我们的关系。只要他愿意,他就会投靠到韩爌的门下。到时候我们两方就走到了一起,这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至于学问上,我们关学也是理学学派;而冯从吾,他被称为理学心学的集大成者,没有什么明显的偏向,为什么不能够重铸文书改换门庭呢?”

    “让冯从吾改信关学恐怕是不可能。”宋应星有些迟疑的说道。

    “试试也没有什么损失,冯从吾他愿意的话自然是最好;他不愿意的话也无所谓,我们又没有什么损失。如果他同意,那对我们的好处就多了。再说了,没有人让他改信关学,或许我们可以一起创造出一门新的学问来。”

    宋家兄弟对视了一眼,脸上全都是不敢置信,转头看着张余,目光之中全部都是震惊。

    “何以如此看我?”张余笑着说道:“今天韩爌把我们找过去,让我们做的不就是这件事情吗?虽然他嘴上是那么说,但是什么意思,我们心里边都明白。”

    “在这个时候,我们就可以用这件事情把冯从吾拉进来。开山立派,这种事情我觉得没有多少人能够拒绝。冯从吾既然是理学和心学的集大成者,那为什么不能够自己开创一门冯学呢?”

    “那我们岂不都成了他的徒子徒孙?”宋应星脸上带着几分愤怒的说道。

    “他是关中人,又被称为关中夫子,有什么学问比关学更合适的?”张余笑着说道:“如果实在是不行的话,我们可以把这门新学问叫新关学,这件事情是可以谈的。”

    宋家两兄弟对视了一眼,他们居然觉得自己被张余给说服了。

    显然张余的谋划是有可行性的,至于张余说的重新创建一门学问,宋家两兄弟倒也不排斥。

    没有一个人不想有自己的学说,这一点到什么时候都不会改变。

    宋家两兄弟虽然学的是关学,但是不代表他们没有自己的想法。

    如果得到了内阁首辅的支持,加上冯从吾和自己三兄弟,或许真的能沟通出一点新的东西来。

    真到了那个时候,自己三个人就会成为一个新学派的创始人。另外在官场上,也可以形成一股新的势力,自己三个人的地位还不会低。

    “你觉得能成?”宋应升转头看着张余,目光明灭不定。

    “我去找冯从吾。”张余笑着说道:“我觉得肯定能成,他也知道什么是最有利的选择。现在想在朝堂上有一番作为,不改变是不可能的。你看看徐光启,你再看看黄克缵,抱残守缺只有死路一条。”

    最终宋应升点了点头说道:“好,那就试试。”

    如此,算是给这件事情彻底定了下来,他又说道:“我们三个人到京城来,甚至愿意进皇家书院,为的无非就是一展胸中所学,施展胸中的抱负。如果在官场上蝇营狗苟,那还不如不做;要做就做一次大的,如果不成的话大不了回家。”

    听了大哥的话。宋应星最先笑了,揶揄道:“我倒是真没想到,大哥你居然也有这样的时候?”

    宋应升倒是不在意弟弟的揶揄,挺直了背,目光坚定的说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大丈夫既然生到这个世上来,自然是要搏杀一番的,怎么能够退缩?沉稳不代表保守。”

    “既然如此,那我明日就走一趟。”张余笑着说道。

    随后三个人一起向远处走了出去,背影彻底消失在了路口。

    西苑之中。

    朱由校还是在钓鱼,不过今天的运气似乎不太好,有两条鱼咬钩了,却很快都脱钩了,导致朱由校今天一条鱼都没钓上来。

    原本还想着弄条鱼吃,结果没办法搞到。

    思考了一会,朱由校对着不远处的陈洪招了招手。

    等到陈洪走到身边之后,朱由校这才问道:“这几天弹劾黄克缵的题本还是有很多吗?”

    自从事情出来之后,弹劾黄克缵的人就不少。这样的题本朱由校根本就没看,因为根本就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

    在这样的情况下,朱由校询问这个问题,其实就是想看看目前朝堂上大致的形势是怎么样的。

    “启禀皇爷,这些日子弹劾黄阁老的题本还是有不少。”陈洪连忙说道:“不过与之前不一样了,这些日子上题本赞同黄阁老说法的人也多了起来。”

    朱由校点了点头问道:“都有谁上题本?”

    “启禀皇爷,都察院、朝中的大小官员皆有人上题本,其中户部侍郎李之藻也上了题本。”说完这句话之后,陈洪便没有再继续开口了。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上题本赞成的最大的官就是李之藻。

    听到这句话之后。朱由校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这就有点意思了。

    他摆了摆手说道:“那就准备一下吧,明日的大朝会把这件事情给办了。”

    “是,皇爷。”陈洪连忙答应了一声。

    在得到了这个消息之后,朱由校心里面大概已经确定,那就是这一次的事情可以办。

    他下定了决心,在明天日落之前,把这件事情彻底给了结了。

    第二天一早,朱由校起的很早,在张皇后的伺候下穿上龙袍,简单的吃了一点东西之后,便和陈洪一起向前面走去。

    等朱由校到地方之后,大臣们早就已经等在这里了。

    看着参拜的大臣们,朱由校笑着说道:“全都免礼吧。”

    等到所有人都站起身子之后,朱由校缓缓的说道:“这些日子朕的身体不是很好,耽误了很多事情。全赖众卿用心,朝堂上没有出什么大事情。诸位爱卿做得不错。”

    “这是臣等的本分。”站在最前面的韩爌朗声说道。

    朱由校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今日朕召集诸位爱卿到来,是有件事情想问一下诸位爱卿们的意见,就是关于朝廷科举教纲的事情。”

    “这件事情纷纷扰扰,都闹了这么久,也的确该有一个结果了。黄克缵提上来的题本,想必大家也都知道。其中他准备将《孟子》一书换成《荀子》,这件事情有臣子上书反对,也有臣子们上书赞成。朕是想听听众位爱卿的意见。”

    朱由校这句话出了之后,大殿上并没有人直接站出来说话。

    倒不是因为他们不想说,而是因为他们没想好怎么说。这种事情本身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事情。

    孟子主张性善,荀子主张性恶,这本身就是两个极端。

    再者。荀子礼法并举,甚至法看得比礼重。这一点从荀子的几个学生就能看得出来,他教出来的可都是法家的大拿。

    现在把荀子给抬出来,这是要干嘛呀?

    大明不是以儒家治天下吗?

    你现在把荀子拿上来,难道大明要改了吗?

    只要荀子的思想得到重用,大明至少也是王霸杂治。怎么会有人愿意有这种事情呢?

    身为一个儒门子弟,这种事情就不应该被提出来。

    可是现在就恰恰有人提出贬孟子抬荀子,原本提出这事的人应该被视为异端,可偏偏现在朝中就有人愿意支持。

    很多人都想不明白这事,所以一时之间也没想好怎么说。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第一个抢着站了出来。

    朱由校转头看过去,发现是都察院的崔呈秀,便笑着问道:“崔爱卿想说什么?”

    此时此刻崔呈秀的心里边十分的苦涩,可是他知道自己不站出来不行。

    如果回去要是让魏公公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没站出来,那自己恐怕就会很惨了。于是崔呈秀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

    “启禀陛下,臣以为可行。”崔呈秀严肃的说道:“《孟子》是何时得以成为科举之书的?北宋神宗熙宁四年,《孟子》一书首次被列为科举考试科目之一,之后《孟子》一书升格为儒家经典。”

    “南宋朱熹将其与《论语》、《大学》、《中庸》合为“四书”。元朝至顺元年,孟子被加封为“亚圣公”,以后就称为“亚圣”,地位仅次于孔子。从中我们能够看出什么呢?”

    “在孟子进入科举之后,北宋覆灭;在孟子被朱熹列为四书之后,南宋灭亡。而元朝将孟子封为亚圣公,元朝是什么,那是蒙元。”

    “我大明太祖皇帝,驱逐蒙元,复我汉家江山,光复中华固土,自当不应学前朝。无论是腐儒之宋,还是禽兽之元,皆不可为我大明之先例。”

    “臣以为,是时候该拨乱反正了,所以臣以为可将《荀子》列为四书之一。”

    崔呈秀的这句话一下子引起了轩然大波,朝堂上无数人对他怒目而视。

    这件事情,崔呈秀说的实在是太敏感了,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在胡说八道,可问题就是你不能真的从这个角度去和他辩驳。

    毕竟崔呈秀说的是事实,北宋灭了,南宋也灭了,然后元也灭了。

    在朝堂上什么话题是最敏感的?

    当然就是王朝覆灭。

    对于皇家来说,什么问题是最害怕的?

    当然还是王朝覆灭。

    崔呈秀直接就把这件事情拉升到了这个高度上,而且从他的话里面就听得出来,他这是在批判朱熹。

    如果这个理由能够通过的话,《荀子》能够替换《孟子》,那么估计以后就会有别的书来替换其他的四书,甚至已经连理由都找好了。

    这简直就是一刀砍在了七寸上,这是直接要推翻朱熹的架势!这就是在挖理学的根!

    朱由校看了一眼崔呈秀,心里面都对他刮目相看。

    果然是下手足够狠,这些人没有一个是白给的。

    只要有了自己的支持,他们真的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毫无立场,而且出手快准狠。

    朱由校都不知道怎么评价这种臣子了。

    对于自己这个皇帝来说,这就是忠臣,妥妥的大忠臣;可是对于外界的人来说,这种人简直就是蛊惑君王的大奸臣,拉出去凌迟都一点不冤枉。

    说白了还是一个立场问题。

    在这个时候,户部侍郎李之藻也站了出来。直接说道:“陛下,臣以为崔御史说的有道理。我大明重开日月,自然要行我大明之法。前些年大明朝江山未稳,所以很多地方都承袭了元朝制度,这是太祖皇帝为了大明朝江山稳固所行的一时之法。”

    “即为一时之法,那就是不得已而为之。现如今,大明朝已经江山稳固,臣以为是到了行我大明之法的时候了。

    朱厚照看了一眼李之藻,心中不禁感叹,这些人果然是一个比一个不要脸。

    按照李之藻这个说法,大明朝才是刚刚建立,根本就不是坐了200年多年江山的大明朝。

    李之藻这说的,好像大明朝刚刚结束乱世、刚刚一统天下没多少年一样。

    可是在场的人都知道,大明朝200多年了,说到了王朝末世都不奇怪。这天下哪有万世不易的王朝?

    可还没有人敢跳出来说。

    你想说什么呀?

    你想说大明朝江山已经很久了?

    已经到了王朝末世了?

    不要命了吧?作死也不是这么作的。

    最关键的一点是李之藻的这个说法,直接就推开了另外一扇门,那就是大明朝的革新之门。

    什么祖制、什么制度,那都是开国之时,立国未稳,所行的不得已之办法,现在自然是要改的。

    这条理由也通过的话,那么革新的门就打开了。

    朱由校看了一眼崔呈秀,又看了一眼李之藻,心中不禁叹了一口气。

    自己这个皇帝还真是不轻松,手下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就这些人,简直就是要了命了。

    原本是黄克缵的科举大纲,结果每个人都在往里面夹带私货,而且是疯狂的夹带私货。

    全都想在这件事情里把自己的想法塞进去,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

第二二一章 赵秉忠你也是穿越者?

    李之藻想要的是革新;而崔呈秀想要的就是文化的打击,他想要从这里边占便宜,从而找到攻击人的阵脚。

    这两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私货,表面上看起来他们都是在支持黄克缵,其实不过是在借黄克缵的名义来干自己的事情。说白了就是黑锅由黄克缵来背,好处由他们来拿。

    看到这一幕之后,朱由校的心情有一些复杂。

    因为这不是自己经常干的事情吗?

    看来这些臣子们学得也挺快的。这倒是让朱由校有一些不太好的感觉。

    朱由校转头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黄克缵,见他脸色非常的平静,不知道在想什么,似乎根本什么都没听出来。

    不过朱由校知道黄克缵不可能听不出来这些人的话外之音,此时的黄克缵就是在装傻。

    或许黄克缵心里面也明白,没有好处,谁会平白无故的支持你?

    在这样的情况下,人家支持你,拿点好处也不过分。

    至于说背黑锅的事情,你的事情最大,那你来背。反正有他们也好,没他们也罢,你都要背黑锅,只不过是重量不一样罢了。

    崔呈秀两个人说完之后,朱由校轻轻的点了点头说道:“诸位爱卿可还有话要说?”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谁也没想到事情居然急转直下,一时之间所有人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当然了,这个时候也不是所有人都傻站着,有人就站了出来。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督察院左督御史余懋衡。

    朝堂上的这些官员看到余懋衡站出来之后,都略微一愣。谁也没想到余懋衡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

    要知道,其实已经很长时间,这个余懋衡一直都是在装傻。

    目前都察院上蹿下跳跳得最欢的是崔呈秀,搞得不少人以为崔呈秀会取代余懋衡。

    可是朝堂上的大佬却不这么想,余懋衡这个人是陛下的心腹,哪有那么容易被崔呈秀取代?

    余懋衡如此低调,不过是还没到他该站出来的时候罢了。

    如今,在这样的关键时候,余懋衡终于站出来了。

    朝堂上所有人的心都是一沉。在他们看来,这可能是陛下要摆明自己的态度了。

    事实上,所有人都知道,陛下就是在支持这件事情。因为整件事情从一开始,就是陛下搞起来的。

    最早的陈可道到京师来讲学,就是给陛下讲学,然后才闹出了理学弟子攻击陈可道的事情。

    在这之后,才有了朝廷关于禁止私下开办书院和私自讲学的辩论。

    有了这样的辩论之后,才会提出来朝廷建立皇家书院,同时重新制定科举教纲之事。

    所以说,整件事情从头到尾,其实都是陛下在操弄。

    只不过陛下一直在幕后,从来都没站到台前来罢了。

    现在看到余懋衡的样子,所有人都意识到陛下可能要站到台前来了。

    不少人的脸色都黑了,同时将目光投向站在前面的几位内阁大学士。在这样的时候,也只有内阁大学士出面才可以。

    不过几位内阁大学全都闭着眼睛,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或者说是胸有成竹的模样。

    朝堂上的官员们根本就不知道这几个老家伙在想什么。

    余懋衡向前走了一步之后,缓缓的说道:“启禀陛下,臣以为不必如此。”

    “朝堂之上,所有人都知道四书皆为朱子做注,因而才有了兴盛,才被纳入科举。是以,臣以为,可添《荀子》位于四书,或可称为五书,却没有必要移除《孟子》。”

    “正所谓读书之人读书,领悟的是圣贤之道,个人领悟自有不同,所学圣人之道亦有不同,臣以何妨孟子荀子并举。”

    余懋衡的这句话出来之后,不少人都开始咬牙切齿。

    看起来余懋衡这是在和稀泥,在让双方各退一步。可事实却并不是这么回事,余懋衡这么干,也有自己的私货在里面。

    首先,余懋衡是把荀子和孟子给并列了。

    这就已经是很大的事情了。如果大家能够接受荀子的学说,何苦把他给弄出孔庙去?

    现在大家已经把荀子给弄出孔庙去了,你这么干,不是把他给抬回来了吗?

    最为关键的一点,朱子定下的四书五经,你这么一搞就可以往里添了?

    今天添了一个《荀子》,明天是不是还要添一个别的东西进去?

    这可就是没完没了了。说白了还是在挖理学的根。

    虽然余懋衡表面上说的大义凛然,却依旧下狠,而且稳准狠!

    同时余懋衡更让这些官员们意识到了危险。

    前面的,无论是崔呈秀还是李之藻,立场都十分的鲜明,所以他们反对起来也就是彻彻底底的反对。

    可是这个余懋衡站出来,直接搞出这么一条孟子荀子并列,这就给出了妥协的可能。

    很多人就会觉得,如果不能够反对到底,那适当的妥协一下也没有什么。

    这其实就是在分化和拉拢理学内部的一批不坚定人士,让理学内部没有办法抱成一团。

    其用心何其歹毒!手段何其阴损!

    不少人再看向余懋衡的目光,就多了几分杀意。

    更多的人则是在想,这是否是陛下的意思?

    甚至有的人心里边已经有了想法,如果说这是陛下的意思,那么事不可为,不妨退一步?

    说完那一番话之后,余懋衡就退了回去。

    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给人的感觉就是我的事情办完了,我的话也说完了,剩下的你们随意吧。

    这个态度就更让人恨得牙痒痒了,这就等于放完火就跑。你是刺激了,可是其他人呢?

    朱由校看了一眼余懋衡,心中叹了一口气。

    怎么自己用的臣子都是这种老阴逼?

    难道这也是上有所好,下有所效?

    你说你们学些什么不好?非学这个?

    真是太让朕失望了。

    “陛下,臣觉得余大人所言不妥。”有一个人突然站了出来。

    他大声的说了这么一句话,让所有人把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因为没有人想到他居然会这么敢说。

    原因也非常的简单,所有人都知道余懋衡是陛下的人,那么余懋衡所说的很可能就是陛下的意思。

    你如此站出来反对,就等于是在反对陛下;倒不是说你不能反对,可也不能说得这么直接吧?

    所有人转头看过去才发现,站出来的人居然是礼部侍郎赵秉忠。

    这个人大家倒也不陌生,甚至连朱由校对他都不陌生。

    因为赵秉忠的资历比较老,他是万历26年的进士,而且高中状元,但是因为秉性刚直,直接就被削职还乡了。

    朱由校知道赵秉忠,还不是因为在这个时代,而是因为在后世。

    朱由校曾经看到过一份国家一级文物,那是一份科学考试的原卷,而且是科举状元殿试的原卷。

    那一篇殿试的题目,朱由校到现在都记得,问的是帝王之政和帝王之心。

    意思很简单,那就是帝王该有怎样的心思和怎样的政策。

    在那一次的殿试之中,赵秉忠高中状元,他的那份卷子一直保存到了后世。具体是怎么流传下去的,没有人知道,但那是唯一一份仅存的状元试卷,所以被列为了国家一级文物。

    朱由校看到这份试卷之后,还特地去了解这个试卷的作者,也就是赵秉忠。

    然后朱由校就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或者说这么一个有意思的人。

    在赵秉忠的那份试卷里面,他写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东西,比如他认为治国首要就是要定立纲纪,要颁布法规法令,而且要把法规法令放到各种文件之首,张挂到各级官府大门口和室内最显眼的地方,下发到全国。

    这些法令法规让全国的百姓不但要熟悉,而且还要自觉的遵守,让全国上下做到有法可依;人们的目标明确,视听不乱;要振奋懒惰之人,激励精明能干之人。

    可以说在赵秉忠年轻的时候,就是一个法治治国的坚定支持者。

    赵秉忠极度推崇考成法,认为贪官污吏就需要严惩;全国穷苦百姓,十室九空,穷困百姓投告无门,就是因为社会上贪官污吏横行。所以必须加重对贪官污吏的处罚,同时要罚得他们倾家荡产。

    所以朱由校对赵秉忠这个人的印象非常深刻。

    在朱由校来到大明之后,他就一直在关注赵秉忠这个人,只不过此人一直没有什么作为,老老实实的待在礼部,根本就不参与党争。

    一贯是你们闹腾你们的,我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就行了。

    但是这一次,显然赵秉忠坐不住了。因为他看到了自己理想能够得到践行的希望。

    用荀子代替孟子,那么就是依法治国的开始。所以赵秉忠才直接冲杀了出来。

    原本崔呈秀他们刚刚说的很好,赵秉忠也没想出来。可是余懋衡的话让他坐不住了。

    “赵爱卿有何话说?”朱由校看着赵秉忠,笑着问道。

    “启禀陛下,所谓天无二日,国无二主。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所谓者无非是政心合一。如果不能够做到这一点,那么就是祸乱天下之源、朝廷之上党同伐异之始。是以,臣以为应只尊其一。”

    朱由校点了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随后沉吟了半晌才说道:“那爱卿以为尊何人?”

    “回陛下,臣以为当尊荀子。”

    赵秉忠面无表情的说道:“臣相信天下有人人君子,可终究有教化不到的地方,是以应礼法并举。”

    “礼乃为人之本,但不是所有人都会遵守,所以臣以为礼乃人之上限,人人都应该去学,人人都可以争取成为圣人的途径,那就是学礼。这也是教化的目的。”

    “可是有的人没有办法教化,那么就应该用律法去限制、去惩罚。所以臣以为礼乃是人之上限,应该广宣扬,使人人明礼。”

    “而法则为人之下限,如果有人不遵守,那么就要用律法去惩处他。所以臣以为当礼法并举,荀子之说正合适,甚至可为大明国策。”

    听着赵秉忠的话,朱由校差一点就想问问他,你是不是穿越过来的?

    法律是人的下限,这句话在后世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同时也是这么遵守的。

    另外还有一个非常著名的观点,那就是法无禁止即可为。

    这是对于普通的百姓来说,只要法律没有明文规定不允许你做的,你就可以去做。

    而对于政府的官员来说,法无禁止,即不可为;没有法律规定的,就不可以去管。

    虽然和赵秉忠说的不一样,但意思却总是如此。

    朱由校再看向赵秉忠的时候,眼中全部都是赞赏的神色。

    你早就应该站出来,你知不知道?

    如果你早站出来,我早就用你了,说不定现在你就入内阁了。

    比起黄克缵那个半路出家的人物,赵秉忠实在太合适刑部尚书这个位置。

    如果赵秉忠早站出来,那就没有黄克缵什么事了。

    朱由校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道:“爱卿们的想法,朕已经知道了。”

    听到朱由校这么说,不少人的心里面咯噔一下。

    不是啊,我们还没说话呢!

    我们反对呀!

    他们就想往前站出来,想要表达自己的意见。

    可是朱由校根本没搭理他们,直接转头看向四位内阁大学士说道:“几位阁老有何看法?”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就转移到了内阁大学士的身上,想看看他们怎么说。

    这个时候你就不好再出去抢话了,毕竟是陛下问的,而且问的也是几位内阁大学士。你这个时候站出去讲话,只能是让人觉得你不合规矩。

    黄克缵自然不用站出来,因为这本身就是他提出来的,没什么好说的。

    那么就该轮到孙承宗了,因为在剩下的三位内阁大学士里面,他的地位最低。

    孙承宗向前走了一步,缓缓的说道:“陛下,臣赞成。”

    说完这句话之后,孙承宗就转身退了回去。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就是我表完态了,其他的事情我不想说。

    接下来自然就轮到内阁次辅徐光启了。徐光启向前走了一步,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说道:“启禀陛下,臣也赞同。”

    这两个人开口之后,可以说是一片哗然。

    怎么会这样呢?

    他们居然全部都赞成?

    从上朝开始之后,朝堂上就没有出现反对的声音,所有人都是全部赞同,唯一不赞同的就只有余懋衡。

    但人家也不是彻底反对,只是说要把孟子和荀子一起送上去。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韩爌的身上,虽然心里面还抱着一点点期望,只是大家都知道,恐怕是没希望了。

第二二二章 你没有反对的资格

    对于韩爌这位内阁首辅大学士,所有人的评价都不怎么样。

    有的人甚至觉得韩爌是东林党的背叛者,是一个为了获得权力就毫无原则毫无底线的奸臣。若是把这个问题交到韩爌的手里面,基本上就等于没戏了。

    在所有人复杂的目光之中,韩爌稳稳的向前走了一步,沉声说道:“启禀陛下,臣亦同意将孟子换为荀子。”

    说完这句话之后,韩爌没有多余的动作,直接转身站到了另外一侧。

    听完韩爌的话,朱由校点了点头说道:“行,朕知道了,看来爱卿们的想法都是如此。很好,那就这么办吧。”

    他又转头看向黄克缵,微微笑着说道:“黄爱卿,这件事情交给你来办吧。你会同礼部一起,把这件事情办好,不要有什么纰漏。”

    “是,陛下。臣一定不让陛下失望。”黄克缵连忙走出一步,恭敬的说道。

    听到这句保证之后,朱由校收起笑容,直接站起身子说道:“那今天就到这里吧。”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不再理会众人,转身向着后面走了出去。

    今日大朝会上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所有人都没想到居然是一面倒的赞同。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吧?

    难道朝堂之上全部都是庸庸碌碌之辈,一个敢站出来说话的人都没有?

    一时之间,舆论甚嚣尘上。

    事实上,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非常简单,那就是因为高层没人。

    自打朱由校穿越到大明朝以来,他就一直在清理朝堂上的东林党,而且每一次东林党人都是一批一批的被拿掉。

    像工部户部,还有礼部和兵部,全部都被朱由校给清洗了一遍。

    内阁四位大学士,也都是清洗之后留下来的人。

    一向擅长喷人怼人的都察院,早已经被清洗的不像样子,现在为首的是朱由校的心腹大臣余懋衡,在都察院里跳得最欢的大喷子是崔呈秀。

    在这样的情况下,高层怎么可能会有反对的声音?

    至于下层的人想反对,有什么办法?

    你连站在朝堂上的机会都没有,你怎么反对?

    你想到早朝上去说话?

    可惜啊,你没这个资格。

    这一次大朝会只宣召了正四品以上的文武官员,反正低于这个级别的官员都没有资格参加。所以出现一面倒赞同的这种情况,一点都不奇怪。

    说白了,虽然这个决定不符合民间的希冀,但是却被朝堂上认可。

    就是因为朝堂和民间想的不一样,朝堂上的每一位大佬都有自己的想法和自己的利益,他们从自己的利益出发之后,决定这个政策应该支持,因为大家都能从这个政策之中分到好处。

    虽然这些大佬心里面并不是很赞同,但姑且还是可以同意的,所以就形成了现在这种局面。

    民间的反对声音依然非常的剧烈,但是没有用,无法传达到高层,所以无论怎么跳都不会有结果。

    何况这种改革又不像是什么制度的推行,需要下一层的配合。

    科举这种改革完全是自上而下的,完全不要下一层的配合。

    嗯,要么你就不考,这就算是你最能够拒绝的地方。

    你不参加科举就算了。可你也不可能让所有人都不参加科举,总会有人愿意去参加的。

    一旦有人去了,那么这种对抗措施就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

    至于说下层官员,朝廷这会让你考荀子,你不听直接考孟子,那是什么呀?

    违抗朝廷命令,违逆皇帝的圣旨。知道那是什么罪名吗?

    其他的罪名可以找理由推脱或者搪塞,但是这个罪名没法躲。这就是一条从上自下压下来的政策。

    一时之间,京师风起云涌,无数人在奔走呼号,无数人在疯狂咒骂,甚至发生了好几次拦轿子的事情。

    当然,他们拦的就是朝廷重臣的轿子,愤怒的发泄自己的情绪,大声的咒骂这些重臣不配为官,不配作为读书人;同时也呼嚎着让这些重臣站出来说话。

    一时之间,整个京城都热闹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朱由校却笑了。

    说白了,从这一次的事情上就能够看得出来,很多时候,朝廷的利益与地方的利益是不符合的。

    朱由校想要的是为国家选一些真正有用的人才,能够为国家所用的人才。

    可是地方却不这么想,他们首要的想法是我要做官,至于怎么考上的无所谓。哪怕是比拼力气,只要是我擅长的就没关系。

    这条政策被如此多的人反对,是因为大多数的读书人读的都是《孟子》,猛然换成《荀子》,他们就不适应了。

    但更多的则是对未知的恐惧,不想做出改变的恐惧。

    抬头看了一眼陈洪,朱由校面无表情的问道:“没有人准备跪到皇宫前面来吧?”

    如果有人跑到皇宫前面骂自己一顿,或者搞一个什么到午门门前去跪谏,这才是真正的麻烦事呢。

    至于其他的根本就没那么重要,他们喜欢拦官员的轿子就去拦呗。

    “启禀皇爷,不会出这样的事情。”陈洪连忙躬身保证道。

    事实上,的确不会出这样的事情,因为这一次锦衣卫和东厂全部都在盯着。

    只要有人想要这么干,锦衣卫和东厂准备就直接将其掐死于萌芽里。

    谁敢这么做,直接搞死。

    朱由校点了点头,他知道陈洪话里面的意思,没有继续问下去。

    只要不出这种事情就可以了,为什么不出的原因就没那么重要了。

    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子,朱由校想起什么似的说道:“今天是内务府那边考举的日子吧?”

    “回皇爷,的确是。”陈洪连忙低头说道。

    “那就准备一下,咱们去看看。”朱由校笑着说道。

    事实上,朱由校在皇宫里面待得真的有一些烦闷了;另外一点,自己对内务府那边的考举真的很在意。

    原因很简单,这是以后的一条路啊。因为公布准许胥吏参加,所以引起了不少的风波,但并不是很大,因为这毕竟是皇帝的家事,所以其他人也不太好过多的干涉。

    根据方正化前几天的汇报,内务府这边的确是收到了不少胥吏的报名。

    对这些胥吏来说,考一下试试又没有什么坏处。

    再说了,谁愿意当一辈子的胥吏?

    只要能够考到内务府去,那可就是官员了。虽然是皇帝家的私人官员,甚至有可能会被骂成皇家的奴仆,那又有什么关系?

    那也是官。锦衣卫还被称为皇帝鹰犬,可是谁敢小瞧人家?

    所谓的地位高低其实都是对比出来的,有人自抬身价,整出一副我就是比你高贵的模样,无数次的塑造,无数次的抬高自己,然后下面的人还真就信了。

    这就是士人们不断干的事情,因为他们掌握着话语权。

    其实这与后世的一些人种论、种族论是一样的。人家掌握话语权、掌握着世界经济大权,人家就告诉你,我更高贵。

    最让人无语的是,有些人居然还真信,相信的还是底层人。

    虽然内务府的官员会被人鄙视,那胥吏就不被人看不起了吗?

    不管怎么说,从胥吏变成内务府的官员,那就是一个非常大的进步。

    在这样的情况下,胥吏的报名热情可想而知。要知道这一次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谁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所以他们一定要把握住。

    朱由校想去看一看考举,看看有什么结果,会不会蹦出一两个人才。

    “是,皇爷,奴婢这就去准备。”陈洪连忙答应了一声。

    朱由校这边在准备出宫的同时,宋家兄弟与张余也来到了一户人家的门口。

    虽然张余说要自己来,但宋家兄弟还是陪着他一起来了。

    用宋应升的话来说,咱们三个到了这个地步就共同进退吧。成,则一起在朝堂;败,那就一起回家种田。

    对于宋家兄弟的情谊,张余没有多说什么,三个人一起来了。

    宋应升他们来的就是冯从吾的家。

    对于宋应升三人来说,这不是他们应该来的地方。可他们都知道,不来不行。

    在接到宋应升三人的拜帖之后,冯从吾那边也给了回信,愿意见他们三个。这才有了今日的会面。

    不然你直接就直不楞腾的上门去,根本没有人会见你,门房直接把你给打出去。

    因为这是没有礼仪的事情,你是在看不起人家。除非是大人物光临小人物的家,可以直接去,这叫礼贤下士。

    门房这边知道宋应升三人会来,直接就把他们都接进去了。

    宋应升三人带到后面的二堂会客厅,有人上了茶之后就退了下去。

    宋应升三个互相看了一眼。

    张余悠悠的说道:“京城居之大不易啊!”

    宋应升瞪了一眼张余,因为张余说的那句话明显是在反讽。

    原因也非常的简单,冯从吾的这个宅子可不小,是一套三进的院子。最关键的是这套宅子的位置,绝对的黄金地段。

    是这样的地段弄这么一套大宅子,咱就先不要说他多少钱了,这就是一般人买不了的地方。你想住到这里边来,你周围的邻居还不一定同意呢。

    冯从吾能够住到这里边来,这地位自然就不低。不然以他一个五品官,在京城这样的地方,想住在这里边根本就不可能,有钱都没资格住这里。

    所以张余的这句话明显就是在反讽冯从吾表面上推崇简朴,暗地里面却是各种享受。

    事实上,这在大明官场上都已经成为非常非常熟悉的套路了,大家基本上都这么干。

    就像当年万历皇帝恨张居正就这个原因。张居正教导万历皇帝,你要节俭,国家艰难,所以你要简朴;宫里面不能点太多的灯,宫殿也不要修,吃穿都要节俭。

    如果张居正能够以身作则,那么他的确是一个好老师。

    可事实却恰恰相反,他的生活十分的奢靡,大肆收受贿赂,出门坐四十八人抬的轿子。那轿子就像个移动的小房子,里面什么都有。

    每一次张居正出门都是前呼后拥,起居八座,你让万历皇帝怎么看?

    你剥夺了我的权力,你还不让我花钱。你倒好,你行使我的权力,还花着我的钱?

    要不是我打不过你,我早就弄死你了!

    这种情况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演越烈,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基本上这些官员都是表面上生活简朴,私底下生活奢靡。

    尤其是从江南来的一些东林党官员,在京师的时候,口中喊着皇上你要节俭,但是自己过的生活却一点都不节俭。

    他们每年都会有人送礼,夏天有冰敬,冬天有碳敬;没事还有人跑过来找一幅字,上赶着送润笔费。即便是什么都不做,每年都有一大笔收入。

    更有甚者,虽然表面看起来很清廉,但是在他们的老家,家里面仗着他们的威势,那可真的是各种发财,做生意、开店铺、放高利贷、兼并土地,什么都干。

    因为有他们这些大官员保驾护航,地方管也不敢管。

    他们表面上清廉不贪,但实际上家里面每年都会送来大量的银子,典型的例子就是嘉靖时期的内阁首辅徐阶。

    谁能想到这样的一代名臣,他居然比大奸臣严嵩还有钱?

    现在张余这么说,明显就是反过来讽刺冯从吾。

    原因也很简单,小年轻人还没有踏入官场,没有被这样的风气所左右和洗礼,心中还抱有爱国的之心,所以看不惯;加上性格之中带着一丝促狭,张余才这么说的。

    宋应升瞪了他一眼说道:“背后论人是非,非君子所为。如果你想知道,等一下冯大人来了之后,你可以直接问他。”

    张余看了一眼宋应升,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自己是怎么和他们成为朋友的?

    要知道这可是第一次和冯从吾见面,什么都没谈,先去问冯从吾你房子怎么来的?

    你信不信冯从吾直接让人把你给打出去?

    “让你们久等了。”这个时候,冯从吾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笑容,语气温和的说道。

    同时他还对宋应升三人拱了拱手,一点架子都没有。

    宋应升三人连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躬到地。

    要知道冯从吾可是老前辈,他们该有的尊重是一定要给的。所以宋应升三人的礼仪都没有一丝一毫的缺点。

    “免礼,免礼。坐,坐。”冯从吾笑着说着,伸出手对宋应升三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等坐下之后,双方谁都没有先说话,而是在互相打量着。

    尤其是冯从吾在仔细的看着眼前的这三个人,事实上他已经派人打听过他们仨了。

    这三人现在在圈子里面的名气可不小,尤其是宋应星辩驳魏大中的事情。

    现在这三人找上门来,冯从吾心中多少还是有些高兴的,因为这体现了他的地位嘛。

    不过对于三人找自己有什么事情,冯从吾心里边还没什么底。

    宋应升三人也在看着冯从吾。

    冯从吾五十多岁的年纪,脸上没有什么奸邪之相,整个人看上去透着一股儒雅。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个老帅哥,看起来没有什么毛病,为人处事也颇为和善。

    “刚刚在写题本,不好打断。让三位久等了。”冯从吾对自己的迟到做出了解释,随即说道:“希望你们不要见怪。”

    “不敢。”宋应升三人连忙应道。

    这个时候,张余说道:“敢问冯先生,可是关于朝中以荀子代孟子之事?”

    谁都没想到张余会这么直接的问出这个问题,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冯从吾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起来,因为这个问题不是特别好回答,同时也不是张余他们应该问的问题。

    看了一眼张余,冯从吾还是点了点头说道:“是。正所谓事无不可对人言,我要劝谏陛下也没有什么可瞒着的,我写的正是关于这件事情。朝堂之上没有人反对,会让陛下以为所有人都赞成。他们无所作为,我却不能够视若无睹。”

    张余点了点头说道:“可我却觉得这么做不妥。”

    冯从吾看了一眼张余,沉着脸说道:“臣子有错,需要参奏;陛下有错,需要直谏。有何不妥之处?”

    说这句话的时候,冯从吾脸上的表情已经有一些不太高兴了。显然他对于这三人已经开始怀疑,直接就问出了这个问题。

    如果张余不能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那么肯定就要抬手送客了。

    “因为我认为除了激怒陛下以外,如此做法毫无用处。”张余笑着说道:“我再问一句不太妥当的话,先生的题本之中,可是言辞十分的激烈?”

    “不激烈无以振聋发聩。”冯从吾说道。

    不过张余能够猜到这一点,这倒是让冯从吾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了。

    冯从吾继而问道:“可有不妥当的地方吗?即便激怒了陛下,我们身为臣子的该劝诫还是要劝诫,岂能因为怕激怒陛下而退缩?”

    “为臣者自当劝诫陛下。可是先生你也要明白,这针对于事无补。”张余继续说道:“我们要做的是激怒陛下?还是希望陛下能够收回成命?或者是希望陛下能够拨乱反正?”

    “只有弄清楚自己的目的之后,才能够继续做事情。如果想要激怒陛下,想要以直邀名,如此做法自然没有问题。甚至言辞越激烈把陛下激怒,越能够达到目的;最好能够被陛下打一顿廷杖,或者是直接被下入锦衣卫的诏狱,如此方能够全自己的名声。”

    听到张余的这句话,冯从吾沉着脸没有说话。

    不过从表情上来看,冯从吾是真的生气了。

第二二三章 废宋儒,学汉儒(万字,盟主云哥的fans加更)

    “我岂是这种人?你到我府上来,难道就是想说这个吗?”冯从吾怒视着张余,大声的质问道。

    他的眼中似要喷火,同时已经摆出了一副要送客的样子。

    一边的宋应升和宋应星都看傻了,谁都没想到张余上来就摆出了这样一副咄咄逼人的姿态。

    要知道他们三人这一次虽然算不上是来求人的,但来人家家里,多少态度也要好一些吧?

    毕竟说到底,他们是来联合的。可张余现在这个样子,给人的感觉是来结仇的呀!

    张余不为所动,没有被吓到,脸上带着平和的笑容说道:“正因为我相信您不是这种人,所以才和您说这些事情。”

    “我们要做的是忠君报国,是匡扶正义,而不是泄愤,也不是以直邀名。现在大明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我们不能够再以直进谏;我们需要有一些计谋,需要迂回。”

    “朝堂之上,碌碌之辈甚多,幸进之辈也不少,由此等人执掌大明朝政,可以想象大明将来会如何。在这样的时候,我们更不能逞心中一时之痛快,罔顾正义、罔顾大明!”

    冯从吾看着张余,知道这个家伙虽然嘴上说的轻松,但这话却不尽不实。

    朝堂之上,这样的人虽然有,却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这样;现在的情况也不是臣子们想怎么样的事情,而是要怎么扭转陛下的看法。

    不过冯从吾听出了张余是话里有话,于是就缓缓的坐了回去,缓和了些脸色问道:“那你有何主意?”

    “如今朝堂之上,徐光启为心学一脉,在他身边有户部侍郎李之藻,亦有礼部尚书沈庭筠。三人在朝堂之上,又深得陛下信任,可以说地位根深蒂固,虽然他们上位的时间并不长,但是想要撼动也不容易。”

    “除此之外,刑部的黄克缵于今时今日提出荀子,可以说是独树一帜。相信用不了多久,在他身边也会汇聚一批人,这就是朝堂上的第二股势力。”

    “至于第三股势力,表面上看是内阁首辅韩爌,以及内阁大学士孙承宗。可事实上我们都知道,韩爌与孙承宗并不是一类人,同时还有一个工部尚书**星,这三个人勉强算是同一阵线,但是心又不齐。”

    “现在朝堂上主力就是徐光启一群人。除此之外,估计还会有黄克缵的一群人,到了这个时候,朝堂上的新一轮变动恐怕就要开始了。”

    看着一眼张余,冯从吾开口说道:“我现在不过一个区区的五品尚宝卿,你们只是举人,有何资格评论朝堂上的诸位?更没有左右他们的办法。”

    “以前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张余笑着说道。

    “此言何意?”冯从吾看着张余,这一次脸上的表情终于严肃了起来,等待张余给自己一个答复。

    冯从吾看出来了,这个张余到这里来就是有话要说。

    张余也没隐瞒,直接就把韩爌找自己和宋家两兄弟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听完这些话之后,冯从吾陷入了沉思,脸上的表情也不知道是阴暗还是兴奋,给人一种十分复杂的感觉。

    半晌之后,冯从吾才抬起头看着张余,干巴巴的问道:“此事与我何干?”

    “朝堂之上纷纷扰扰,各家都在宣扬自己的学说。在这个时候就是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们关中一脉,如果在这个时候没有作为,恐怕很快就会沦落尘埃。”张余看着冯从吾,直接说道:“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们何去何从?”

    冯从吾自然也有这个担心。

    他算是关中一脉的代表人物,同时在理学和心学的造诣上都颇深,就证明这是一个兼容并蓄的人。

    冯从吾看着张余,却没有开口去询问,因为他知道张余的话还没说完。

    “所以在今时今日,到了我们做事的时候,同时也到了大变的时候。”张余继续说道:“我们儒学一直都是兼收并蓄,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们不能够重新开创一个学派呢?”

    “我们这些小辈没有资格,但是您在关中讲学二十多年,门生故旧遍布天下,在士林之中声望颇高,为什么不能够自己开创新的学派?”

    “我们可以集各家所长,以关中一脉为根本,结合当下朝廷之所需,开创新的学派;以韩爌这位内阁首辅为朝中外援。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就会在朝廷上占据一席之地。”

    “如此一来,我们才能够真真正正的改变朝堂上的一切,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写题本泄愤。这也是我们今天来的目的,关中一脉的传承,全赖先生一言决之。”

    冯从吾看着张余,陷入了沉思。

    要说他不动心,那是假的。

    事实上冯从吾其实没有什么学派,他理学心学都学,说是东林党一脉,那也只是认同东林党的思想和想法。

    而东林党都算不上一个学派,所以现在听了张余的说法之后,冯从吾还真的心动了。

    想到自己在关中讲学二十五年,再想想自己现在的地位,甘心吗?

    现在自己只不过是一个五品的尚宝卿,自己能做什么?对得起自己一生所学吗?

    反正已经是这样了,不如搏一把。如果成了,那么自然是青云直上;如果不成,回关中继续讲学吧。

    想到这里,冯从吾看着张余,缓缓的说道:“你有什么想法?我是说关于学派方面的,这一点要想清楚,如果这一点想不清楚,那就什么都不用说了。”

    张余看着冯从吾,脸上露出了笑容,说道:“我的确有一些想法,但是并不成熟。比如我觉得我们学派的第一要务便是两个字,务实。”

    冯从吾一愣。

    连宋应升和宋应星都是一愣,这件事情张余没有和他们说过。

    张余没有去看其他人,而是继续说道:“现在各个学派务虚之风盛行,我们就要扭转这种局面,喊出务实的口号。”

    “什么事情要做,做了才会知道对与错。至于衡量务实的标准,我们可以用陛下的一句话,那就是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什么事情要做过才知道,不要务虚,不要夸夸其谈。”

    听了张余的这句话之后,在场的几个人的脸上都有一些怪异的神色。

    以务实为第一要务,喊出的口号是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你这完完全全就是冲着陛下去的。

    你这个口号一喊出来,妥妥的就是在拍陛下的马屁。

    但是冯从吾和宋家两兄弟没站出来反对,因为这种事能做不能说,不过这个口号倒是挺可以。

    一个学派成立之初,总要有拿得出手的口号和东西,否则的话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

    张余继续说道:“在其他方面,我们讲究四民平等。”

    张余看着冯从吾,严肃的说道:“天生蒸民,自然是一视同仁;众生平等,所以人没有高低贵贱,市农工商无非是从事的行业不同罢了。”

    得了,这就把佛家的口号拿过来了。

    这个口号具有的蛊惑性,他们都知道。这么干也不止他们一家,所以他们不觉得奇怪。

    同时冯从吾三人也大概明白张余要干什么,这就是把现在比较火的几个学派、陛下比较信任的几个学派,把他们最具代表的东西拿过来杂交在一起,形成自己的思想。

    张余继续说道:“如何判断一个人是否高贵,那就要看他为国家为百姓做了什么。”

    “有功于国,自然得享高位,这才是衡量一个人是否高贵的标准。勋贵世家,陛下筹其公;陛下天命,乃上天朝筹陛下之功,此乃天功之论。”

    这天功论也被张余给拿过来了。要知道因为此事前一段时间闹得可是不小。

    不过张余还没有停,他继续说道:“除此之外,我认为朝廷应该礼法并举,礼为表,法为里。无论是勋贵、庶民,亦或者是官员、白身,只要犯法,全都要一律严惩。法外可以容情,但是法外不可以开。”

    三个人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张余。这是把荀子的学说也拿过来了。

    至于前面的务实,甚至也可以扩充到荀子的学说里面,毕竟荀子讲究制天命而用之。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都不知道怎么说张余好。

    你要说他说的不妥吧,他这个办法还真的切实可行。要是这么干,关中学派的崛起就指日可待,在内有内阁首辅大学士韩爌支持,在外有他们这些关中学派的人摇旗呐喊。

    如果真的能够做到切实可行,那么就真的能够成功。

    只要把这些思想洗一遍,变成自己的思想,再从关中学派里面找到一些可以符合的说法,瞬间就能够崛起于当世。

    只是这么干,实在是有一些太差劲了。

    见三人都不说话,张余继续说道:“我们还有一个优势。”

    冯从吾等人皆是一愣。

    咱们现在三瓜两枣的还有什么优势?

    “我们都是关中人,关中是什么地方?关中乃是秦汉唐兴盛之地。秦就先不说了,我们单独把汉唐拿出来说,可以对外喊出一个口号,叫做学汉唐之儒。”

    “我们都是关中一脉,倡导学汉唐之儒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这样的话,我们就可以从汉唐之儒里面,找到一些切合我们关中学派的学说。或者说我们就是承袭汉唐之儒,有汉唐之强盛。”

    “我们为什么要学宋之儒呢?那就是腐儒。你看看大宋,自从建国之后可有一日强盛?”

    张余这话就是纯粹的胡说八道了,宋朝衰弱的帽子也不能全部都丢到宋朝的儒者身上。

    但历史就是一个小姑娘,怎么好看就怎么打扮。现在自己需要汉唐之儒变漂亮,那么就只能把宋儒变丑了。

    三个人看着张余都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如此一来也算给自己的学派找到了出处。

    我们就是关中学派,我们承袭自关中的汉唐之儒。

    若是想要找到理论学说,汉唐之儒那么多著述,总能从里面找到一些,然后全部都套到现在来,这就叫古为今用。

    三个人的目光明灭不定,尤其是冯从吾。如果真的这么干的话,那这个首领之位舍我其谁?

    毕竟现在关中一脉,他的资历最老,威望最高。如果真的能够把这件事情做成的话,那他以后将是什么地位?

    他能做的事情就太多了!想到这里不激动都不行。

    虽然这么干,有一些不要脸,可这世界上的事情要脸干得成吗?

    再说了,咱们儒家从来都是百变的,学习他人的优点也是咱们的优点嘛。

    强迫自己稳定下来,抬头看了一眼张余,冯从吾淡淡的说道:“此事你可与韩爌说了?”

    这件事情的关键点在韩爌,如果他答应了,自然什么都好办;如果他不答应的话,那这件事情肯定就不好办。

    因为想要这么干,需要得到陛下的支持。而要得到陛下的支持,那么就要先到陛下面前,至少也要有人引荐。

    在这样的情况下,韩爌的引荐就异常的重要,所以冯从吾问出了这个问题。如果没有韩爌的引荐,他们几个根本成不了事。

    张余笑着说道:“只要您同意,我就有把握说服韩爌。”

    这个倒不是张余胡说八道,而是他真的有信心。

    以韩爌现在的情况来说,他急需要摆明立场,也急需要有人对他进行支持。自己这些人就是最合适的,而且这个立场韩爌肯定愿意接受。

    韩爌为什么愿意接受?

    原因也很简单,从头到尾自己这个学派就是跟着陛下走的。

    第一个观点务实,那就是在拍陛下的马屁。后面那几条,哪一条不是陛下感兴趣的?

    除此之外,废宋儒、兴汉唐之儒,直接就把理学给扫到垃圾堆里面去了。

    管你什么理学和心学,你们都是宋儒;宋儒就是完蛋,就是废。如果你们不完蛋,你们不废,你们怎么会让元朝给打了?怎么会被辽和金那么欺负?

    宋朝那么完蛋全都怪你们,这个帽子你们戴也得戴,不戴也得戴。

    我们大明朝就不一样了,我们大明朝太祖皇帝英明神武,以一介布衣之身,横空出世,驱逐胡虏、恢复中华、立纲陈纪、救济斯民。

    如此庞大的帝王,如此强大的帝国,怎么能学宋儒呢?

    我们大明这么多年如此衰弱、边疆不宁、国用不足,全都是你们宋儒的锅。

    到了这个时候,我们应该拨乱反正了。我们怎么还能学宋儒呢?

    我们要学汉唐之儒。

    至于提出的和汉唐之儒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要有我们大明的特色,符合我们大明的实际情况。如果要全都和汉唐一样,那大明岂不就和汉唐一样?

    我们大明,怎么能光学汉唐呢?我们要超越他们!

    这样的思想,张余就不信说不服陛下,同时还可以告诉陛下,你有什么不同意的,咱们说嘛;又不是不能商量,你提出来我们就干。

    宋应升看了一眼张余,他觉得张余的这套说辞太没有下限了。

    不过看着冯从吾跃跃欲试的样子,宋应升知道恐怕张余这一次又成功了。不过他还是说道:“如此,我们岂不是和他们一样了?”

    宋应升这句话倒是说到点子上了。那我们和他们一样,还不如让他们去做呢。

    张余看了一眼宋应升,有些头大。

    难道冯从吾没看出来吗?他当然看出来了,可这里边的利益实在是太大了。

    一方面他会成为一个学派的领袖,官职上也会有很大的提升。到时候民间声望无敌,官场上官位无敌,在青史上也会留下自己的姓名。

    在这样的利益面前,其他的完全都可以放到一边去。什么叫我和他们一样?我做的和他们做的能一样吗?

    不过以宋应升的性格提出这个问题,张余倒是一点都不奇怪。

    “这怎么能一样呢?”张余沉着脸说道:“他们那些人,蝇营狗苟争权夺利,哪里是为了大明、为了江山?”

    “比如提出要抬荀子思想的人,他真的信荀子吗?他们不相信。他们这么做,无非就是为了自己的官位罢了。”

    “但是我们不一样,我们是为了大明,为了这个国家。大明立国两百余年,到今时今日已经到了不改不行的地步。可是怎么改,这一直都是一个问题,在这种世道,舍我其谁?”

    宋应升看了一眼张余,他其实很想问问张余,别人信什么或者学什么,我不知道,但是你学的是纵横家吧?你说你是儒家子弟,谁信呢?

    “对,正是这样。到了我们做事的时候了!”宋应星在一边站了起来,大声的说道,脸上全部都是激动的神色。

    看了一眼弟弟,宋应升无奈地摇了摇头。眼前的事情,他没有办法阻止了。

    有一点他还是可以接受的,那就是很多东西都可以自己添进去,他也可以把自己的想法和学术阐述出来。

    真的到了那个时候的话,事情就好办多了。于是宋应升没有站出来反对。

    见到宋应升没有反对,张余算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冯从吾,问道:“话我们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听到张余的话,冯从吾知道自己该表态了。

    如果自己现在不表态,那么这个事情就成不了,而且回去之后他们就会去找韩爌,转身就把自己给卖了。

    真的到了那个时候,估计自己官职什么的也都没了,只能乖乖的回到关中去。

    想到这里,冯从吾点了点头说道:“如此,就听你的吧,我等你们的消息。”

    张余点了点头,笑着说道:“等我的好消息。”

    宋应升三人出了冯家之后,宋应星还是有一些兴奋。

    与大哥不同,宋应星这一次对张余赞同更多。至于张余说的那些话,他没有多少感觉,他更在意的是自己现在能做什么。

    宋应升三人一路上往回走,却没有人说话,显然气氛有一些尴尬。

    直到宋应星转头看向张余,神色依旧带着些激动的问道:“你觉得我们能做得成吗?”

    张余点了点头头说道:“我们一定能做得成。”

    说完这句话之后,张余咬着牙说出了两个字,“一定。”

    像是在给宋应星信心,也像是在给自己信心。

    在另外一条街上,朱由校装扮成一个富家公子哥正在瞎晃。

    陪在他身边的是大太监陈洪,此时一副老管家的模样。

    还有一个就是戚元辅,这个朱由校亲自挑选的贴身侍卫头领。他就更简单了,打扮的就像一个有钱人家的车夫。当然了,还有护卫的意思,因为他带着刀。

    至于其他人,则散落在各处。

    朱由校手里面拿着一把折扇,不时哗啦一声展开,摇晃着向前走,颇有几分纨绔子弟的意思。

    要是带上几个打手,调戏一下良家妇女,妥妥的街头恶霸。

    不过朱由校自然不可能这么干,虽然他心里面也很想试一试。

    果然人的心里面都是有阴暗面的,压抑久了干坏事都觉得兴奋。

    转过一条街之后,朱由校来到了内务府的门口。此时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朱由校走过去看了一眼之后,转身便从另外一个门走了进去。

    这里边来考试的人大概分几类,首先就是勋贵和勋戚家的。当然了,肯定不是嫡系子弟,庶出的有可能都不是,大部分都是旁支或者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亲戚,或者是手下的家人,比如管家的儿子之类。

    这种操作朱由校也不意外,一旦管家的儿子去了内务府,那就相当于自己家人进去了。所以勋贵勋戚经常干这种事情。

    除了这一拨人之外,还有穷苦的读书人。

    不要以为每一个读书人都是有钱的,穷人还是非常多的,想搏一个前程的人更多。

    穷秀才,穷秀才,这三个字不是白叫的。在民间就有这样的说法,穷秀才,金举人,银进士。

    这种划分的方法,一方面说明了他们的考试难度,考中举人之后进士反而好考了,另一个方向也说明了经济实力。

    要知道,大明朝现在几百万上千万的读书人,每三年考进士才考中多少?考举人又能考中多少?

    很多时候,在现实面前就是需要你弯腰的。就像在朱由校穿越之前,有编制的街道办职位都会让人蜂拥而至。在这个时代情况也一样,这是千古不易的道理。

    何况朱由校给的还是内务府的编制,怎么也比胥吏好吧?

    再差也是官,可以升职的。在这样的情况下,穷苦的读书人自然是趋之若鹜。

    除此之外,第三个比较庞大的群体就是胥吏。内务府接收胥吏,自从这个消息发布之后,胥吏们自然是蜂拥而至。

    要知道,谁想改变自己的出身,那他们就是最想的一群人。

    胥吏一辈子没有出头之日的日子,有的人愿意过,有的人却不愿意。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内务府就成了他们非常好的选择,自然而然的就会跑过来。

    朱由校在外面逛了一圈,基本上已经能够区分出这三类人。

    可以说还没有进入内务府,他们就已经天然分成了三个派别。这倒不是其他的问题决定的,而是从出身上就已经决定的。

    对此朱由校的意见就是不管,随你们便。

    自己的手下没有党派之分,简直就是开玩笑。臣子们不结党,这种想法只能以存在于帝王美好的幻想之中。

    走进内务府之后,朱由校直接去找方正化了。

    这一次的事情是由方正化负责的,朱由校有一些事情需要问他。

    至于老丈人张国纪,朱由校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张国纪除了背锅以外,没有什么其他的作用。

    转了几圈之后,朱由校就看到了方正化。

    方正化正在和手下交代着什么,一抬头,就看见了自家皇爷。他没想到皇爷会来,脸上全是不敢置信。

    回过神之后,方正化快速的跑到了朱由校的身边,直接就想跪倒在地大礼参拜。

    “行了,免礼吧。”朱由校一摆手打断了方正化的动作。

    如果这个时候闹出什么动静,那内务府那边所有人都要过来参拜自己,什么事情都不用做了。

    所以朱由校就直接拦下了方正化,没让他搞什么太大的动静。

    一行人很快就进入了方正化的值班房,朱由校好奇的四下看了看。按照后世的说法,这里就是方正化的办公室。

    朱由校转了一圈,发现屋子里面的布置还不错,没有故作儒雅。不远处的墙上还挂雁翎刀,显然是方正化自己的。

    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朱由校看着方正化,温和的说道:“准备的怎么样了?”

    方正化不敢怠慢,连忙说道:“启禀皇爷,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

    朱由校点了点头问道:“该交代的事情陈洪都已经交代给你了吧?”

    “回皇爷,陈公公已经交代给奴婢了。”方正化恭敬的说道。

    轻轻的点了点头,朱由校说道:“那就继续吧。”

    考试放在内务府之中的一个大广场上进行,总共分为三轮。

    一轮是像科举一样考四书五经,不过难度却非常的小,基本上就是默写和填空。这对于考生来说根本就没什么难度,如果连这个都考不了,你就不用来了。

    这一项主要目的是检测大家是不是识字,除此之外根本就没有其他的用处。

    第二轮考的则是算数。这个就比较难了,其中除了简单的计算和填空之外,还有应用题。

    第三轮考的是策论。这个也是学科举,但在朱由校看来其实根本就没什么卵用。内务府考这个有什么用?

    不过方正化也给朱由校解释了。通过这一场策论的考试,主要是判断考试之人人品和行事风格。

    三轮考试过后,还会有一轮面试。面试过了,才能够正式进入内务府。

    因此考生们十分的慎重,所有人都在等着开考。

    朱由校站在考场正前方的监考楼上,透着窗子看着下面黑压压一片的考生。

    说起来考生还真的不少,看到他们在准备考试,朱由校不禁叹了一口气。

    他突然想到一件事情,自己应该在内务府成立一个学校,教导一下这些人,至少给他们进行一个培训。

    至于让什么人来教,朱由校觉得让宫里面的老内侍来就行了。

    为什么让老内侍来教?

    原因非常简单,老内侍在宫里面做事多年,能够熬到善始善终的,自然都是有一些想法和心思的。除此之外,他们在为人处事方面,足够很多人学一辈子了。

    至于说学问嘛,这些人自然是不会差的。要知道,大明朝的内侍都是在内书堂读书的,可以说是耳濡目染。不然的话,不会写字什么事都不会干,在宫里面也走不远。

    另外一点就是内务府和宫里面的内侍都属于皇上的私人机构,他们也算是一类人,更加好相处一些。

    朱由校可不想把内务府的人全都教成朝堂上的大臣。

    另外还有一点,这里可以作为退休内侍们养老的地方。在这里教教学生,管他们食宿,也算是一个非常好的归宿。

    这对他们也有非常大的好处,有利于宫里面内侍的安定和谐,算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方式。

    朱由校在盘算这件事情的时候,下面的学子里面,有一个人正在全神贯注地答题。

    这个人的年纪可不小了,看起来已经有三十七八岁,脸色有一些苍白,带着几分病态,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

    他的神情异常专注认真,很快就引起了朱由校的注意。

    倒不是因为这个人长得帅或是怎么样的,因为这个人穿着的是一身儒衫。从他的打扮上能够看得出来,这人应该是一个秀才。

    虽然之前报名的秀才有不少,但来参考的却并不多。

    因为朝廷发布了招收胥吏的通告之后,很多秀才觉得受到了侮辱。他们非常的有骨气,怎么可以与胥吏为伍呢?

    所以他们就没来。现场到的大部分读书人,基本上没有什么秀才功名,大部分都是白身。

    不过看他们的样子也知道比较穷,毕竟连秀才都叫穷秀才,何况他们这些白身?

    现在看到一个秀才,自然吸引朱由校的目光。

    不过朱由校也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这些读书人很快就会转投到皇家书院那边去。

    内务府这边不适合他们,那么皇家书院自然就是更适合他们的地方。很多读书人都是这么想的,有秀才功名的人就更是这么想的了。

    在这里看到一个秀才,倒是让朱由校有一些诧异。他转头对身边的陈洪说道:“去查一查,看看那个秀才姓字名谁,哪里人士,做何营生?”

    “是,皇爷。奴婢这就去。”陈洪赶忙答应了一声,然后转身向下面走了出去。

    很快朱由校要的资料就被找来了。

    翻看了一下之后,朱由校发现还真的挺有意思的。这个人叫做徐峰,的确是一个秀才,是顺天府的人,二十一岁就中了秀才。

    今年他已经三十八岁了,连着考了五次举人,全部都名落孙山。

    对他来说就是三年又三年,三年又三年,三年之后又三年,然后还是没能考上。

    家里面为了供他读书,可以说是一贫如洗、每况愈下。前些日子他更是大病了一场,耗光了家里面所有的银钱。

    为了给他救命,家里面把仅有的几十亩地给卖了。如果他再不想办法考中,那么全家人都要去卖身为奴了。

    虽然大病初愈、身子还没有好利索,但徐峰还是来了。

    翻看着手中的资料,朱由校发现徐峰这个人虽然看起来像一个非常倔强的人,不顾家里的情况不断的考试。

    可事实情况并不是这样,他在不断考试的过程之中,给人做过私塾先生,甚至做过账房先生。

    总之一句话,能赚钱的事情他都做。

    当然了,没有做过苦力什么的。不过朱由校觉得不是他不想做,而是他那个小身板根本就没法做。

    这一下,朱由校倒是对这个人感兴趣了。

    对于朱由校来说,这样的人说不定将来就有什么大出息;在内务府的话,说不定可以大展拳脚。

    可以适当的关注一下。

    将手中的资料递回给陈洪,朱由校没有继续说什么,也没说要让他录取什么的。

    不过朱由校却意识到了另外一件事情,在现在的大明,这是绝对的官本位,

    对于大明的百姓来说,只有做官才算得上是出息人,才算得上是改变了自己的阶级。除此之外,没有第二条出路。

    经商做股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没有本钱,也做不起。倒不是说商人的地位低,可是大明朝到现在有几个是真正的商人?

    基本上所有的商人都是官商,即便不是官商,也与当官的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普通的百姓是经不了商的,反而只有读书是一条相对公平的道路,能够让他们改变自己的阶级。

    如果自己想要真正推行四民平等,光在思想上宣传还是不够的,还要想办法抬高百姓的地位。

    至于如何抬高他们的地位,朱由校想到了一个非常牛逼的政策,这个政策就叫做评职称。

    在很早很早的时候,技术工种和政府部门的待遇相挂钩的。比如正处级待遇,副科级待遇,他们可能不是公务员,但就是给了待遇。按照这种待遇领工资,名义上是与公务员平级的。

    如果朝廷给予工匠这样的待遇,比如说正处级大匠,转换成现在的话就可以说是五品匠人,他所享受的待遇和五品官员一样。

    到时候再建一个专门的技校,是不是就可以从普通百姓那里吸纳很多的人来读书?

    或者是穷苦的百姓根本就用不着这些,只要你给他们读书,他们什么都愿意读。

    毕竟在这个时代,很多人连饭都吃不上。对于他们来说,只要是读书,就是翻身的机会。

    这件事情要好好的想一想,朱由校站在窗口琢磨着。

    后世的国有工人,朱由校可是印象深刻。虽然有大规模的下岗潮,也有很多的体制改革,可是在国家成立最初的时候,这样的制度还是发挥了很大的作用的。

    他们让一个从战争之中百废待兴的国家,恢复到了拥有一定工业基础的国家。

    大锅饭的想法是不可取的,可以实行集体劳动的按劳分配。等有机会,先在百工院试试看吧。

    要是可以的话,可以推送到军中去,也算是一种改革。

    朱由校觉得可以试一试。

    “皇爷,皇爷。”

    正在朱由校想的出神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于是转过头看过去。

    见是陈洪,朱由校眉头就是一皱,直接冷漠着一张脸问道:“什么事情?”

    “皇爷,天色不早了,咱们该回宫了。”陈洪硬着头皮说道:“另外,这里的考取也完事了。”

    听完这话之后,朱由校赶忙看下去,发现下面居然已经开始交卷了。

    感受了一下自己站得酸麻的大腿,看来真的站得时间很久了。

    “行了,那走吧。”朱由校点了点头,转身往楼下走了出去。

    今天去了一趟内务府,倒也不算是没什么收获,也算是出去透了一口气。

    对于这一点,朱由校还是觉得很欣慰,同时感觉也很不错。

    回到皇宫之后,朱由校就晃荡到张皇后那里去了。

    今天晚上要在皇后那边吃饭,然后就睡在那边。最近越来越不习惯一个人睡了,一个人的夜还是挺孤单的。

    在朱由校带着小情绪去睡张皇后的时候,张余则是来到了韩爌的府上。

    这一次宋家兄弟二人没有跟来,用张余的话来说,他们来了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反而会让人觉得三人不齐心。

    所以这一次就张余自己来吧。

    宋家两兄弟也认同了张余的话,毕竟两人的确帮不上什么忙。比起他们两个,张余更像是纵横家的人,一个人就能把事情全部搞定。

第二二四章 开天辟地第一皇帝

    韩爌今天的心情并不是很好,甚至有一丝丝的消极,还有迫切。

    今天朝堂上的事情,让韩爌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留给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如果再继续这样下去的话,恐怕用不了多久他就要离开朝堂、离开京师。

    像现在这样毫无作为的离开,韩爌真的不甘心,因为现在的他并没有做什么事情。

    很多人都说他的内阁首辅之位来得太容易了,士林中对他的辱骂也非常多。原因也非常的简单,那就是他们都认为韩爌是背叛东林党才换来内阁首辅这个位置。

    事实上,不管什么时候,有很多人是不看过程只看结果的。

    东林党之案从结果上来看,很多人都因为这样那样的罪名下狱治罪,甚至被砍头,反而是韩爌高歌猛进拿到了内阁首辅的位置。比起那些被砍头的、被抄家充军的,韩爌得到的好处最多。

    在这样的情况下,毫无疑问,自然就是韩爌搞的鬼。认同这个结论的人非常多,韩爌根本就百口莫辩,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让他背负着现在这极差的声誉和一无是处的作为离开这个他奋斗了大半辈子的官场,韩爌的心里边怎么可能甘心?

    坐到了内阁首辅的位置,自然要做一些事情才好。所以在看到张余的时候,韩爌的心里面是带着期望的。

    因为韩爌想要的东西很简单,那就是一个能够支撑自己执政的理论体系。因为只有这样,他的声誉才能够有所挽回。

    在来到这里之前,对于朝堂上的事情,张余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这样的事情根本就不可能隐瞒得住,事实上与张余预料的一样,朝廷终究还是通过了黄克缵贬孟子抬荀子的提议,与自己猜测的根本没有什么不同。

    只不过有一点张余没有预料到,那就是朝廷的高层居然全都同意了。原本张余以为会有人站出来反对,但现在没有反对之声。

    正是因为这种情况,让张余确认了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大明朝到变的时候了,前所未有的确定这一点。

    事实上从天启皇帝登基开始,就已经有这种趋势。

    东林党失势,很多人觉得是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但张余知道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碍到新皇帝的事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陛下不想用他们了,或者是陛下看他们不顺眼,又或者是陛下觉得他们揽权过重。

    但这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陛下开始打压他们、打压理学,那么陛下就会找人取代他们。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陛下不想看到另外一个东林党崛起,所以一直在寻找替代者。无论是徐光启的学说,或者说是李贽的学说,全都是这种产物。

    反应比较快的就是黄克缵,他提出了荀子的思想,这种思想也被陛下接受了,可见陛下心中想改变的想法有多么的深。

    在这样的情况下,变则活,不变则死。

    同时这也是一个机会,是自己和宋家两兄弟这些人的机会。显然韩爌也感觉得出来,双方可以说是一拍即合。

    所以张余对于今天能够说服韩矿,心里边有十足的把握。

    见到韩爌之后,张余笑着行礼道:“学生见过阁老。”

    “免礼吧。”韩爌笑着说道:“坐下聊。”

    此时的韩爌态度十分和蔼,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宽宏大量的前辈对待后辈一样。

    等到张余坐下之后,韩爌挥挥手让下人都退了出去,问道:“今日你来可有事情?”

    “倒是有一件事情想和阁老说一说。”张余笑着说道。

    “阁老应该知道,学生是出生于关中一脉。提到我们关中一脉,有一个人是永远都绕不过去的,这个人就是尚宝卿冯从吾。前日我们去拜访了他。”

    听到冯从吾的名字,韩爌的眉头就是一皱。

    如果从官职上来说,冯从吾和他差的远了;但是从士林的角度来说,冯从吾这个人却不一样,他的威望非常高,他的学生也非常多。

    作为曾经的东林党人,韩爌十分清楚,冯从吾虽然在关中,但是他在整个北方士林里面都十分有地位。

    韩爌没想到张余会把冯从吾抬出来,他们两个不是一个学派的呀!

    于是韩爌疑惑的问道:“可是谈了什么?”

    轻轻的点了点头,张余笑着说道:“冯先生不愧为我关中一脉的大师,几年不见,他的学问又有精进。这一次学生前去请教,真的可以说是受益匪浅。”

    “冯先生提出了几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想法,虽然还有一些不完善,但是已让学生惊为天人。学生就想着来请教一下阁老。”张余笑着说道。

    “哦?还有这样的事情?那你和我说说。”韩爌做出了一副感兴趣的样子。

    “冯先生认为当摒弃宋儒,转而学习汉唐之儒。在先生看来,宋儒腐朽莫落,远不如汉唐之儒来的勇猛精进,前宋落到那样的下场,与他们的儒法有很大的关系。反观汉唐,勇猛精进,才是我大明应该学习的榜样。”

    “当然了,先生也提出了去芜存菁、寻找符合我大明的学术思想。毕竟我大明太祖皇帝驱除胡虏光复中华,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古今得皇位最正者,非我太祖皇帝莫属。”

    “既然太祖皇帝做出了这样的事情,那我大明自然应当开万世之法。”

    听着张余的话,韩爌的身子猛地一震。

    他读了一辈子的书,也做了大半辈子的官,什么话里的潜台词他听不出来?

    何况张余这已经不是在隐喻,而是明着对自己说冯从吾和张余他们达成了合作,想要推崇一种新的学说。

    这种学说从最开始就是要学汉唐之儒,摒弃宋儒。说白了就是挖了理学的根,该干嘛干嘛去。

    这可比荀子换孟子狠多了,因为一旦摒弃了宋儒,朱熹的四书便彻底被扫进了垃圾堆里面。

    至于张余后面的话,韩爌也真明白了。那就是以汉唐之儒的说法,重新树立一个学术思想。至于这个学术思想是什么,虽然张余还没说,但是韩爌也能够猜到一点。

    “哦,是这样吗?”韩爌看着张余,笑着说道:“老夫倒是感兴趣了。”

    “既然阁老感兴趣,那学生就和阁老说一说。”张余连忙笑着说道:“比如冯先生认为,我们就应该学习汉唐之儒实事求是的做法,摒弃一些表面上的虚无之风,无论是做官还是读书,都要从务实的角度出发。”

    “同时先生受陛下的启发,将自己的务实学说与陛下的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相结合,认为天下人应该从务实的角度去读书做官,踏踏实实的做事,唯功绩论,摒弃夸夸其谈。对官员的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要做出成绩。”

    听到张余的这句话,韩爌就已经明白了,其他的都是假的,迎着陛下才是真的。

    这个,韩爌倒是不奇怪,儒家学派一直都是这么干的;不这么干的,全部都是小众的学派,好多其实都已经消亡了。

    而这么干,最有名、成绩最大的就是董仲舒。

    到现在为止还在说的“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事实上真的是如此吗?

    韩爌却觉得不是这样的。

    当时的儒家真的比黄老师学更先进吗?

    也不是这么回事。

    原因其实很简单,那个时候,汉武帝一心一意的想要打匈奴,而儒家恰巧支持了他这个想法。

    无论是“高举十世之仇,尤可复也”的公羊学派,还是高举着大统一思想的其他入门学派,全都迎合了汉武帝当时的思想和政策。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得到了汉武帝的重用,从而一举成为了天下学门之最。

    到了韩爌这个层次,他们对这种东西领悟的就更深了。儒门的壮大从来靠的都不是讲什么仁义礼;如果依靠的是这些,那为什么孔子和孟子谁都没有成事?

    孔孟周游列国,他们的思想有没有得到认同?

    反而是荀子的思想,教出了一堆大家,从头到尾都被人所用。即便是到了大明朝,大明律依然如此,贯彻的还是法家的思想。

    荀子的学说之所以没能够兴盛和传承下来,很大的原因就是他们的天命论不为皇帝所喜。

    现在张余虽然打着的是兴汉唐之族的旗号,但干的却是以前前辈们就干过的事情。

    韩爌直接捋着胡子就笑了。

    因为他知道单单张余说的这一条,就足以得到陛下的支持。

    把太祖皇帝吹捧一番,然后再拿出一个兴汉唐之儒的提法。除此之外,再顺着陛下的务实,以实践是检验真理唯一标准的提法,向外扩散出去。

    这必然会得到陛下的支持,因为这就是陛下自己说的话呀。

    同时有了这个论点之后,很多事情就可以往外推了。比如重整官场风气,重塑务实的学风。

    在务实学派的领导之下,可以推行考成法,同时也可以在军队里推行唯军功论。

    解决了思想的问题,政策自然而然就能推行下去了。

    思想指导政策,唯有合适的思想才有合适的政策。

    思想不乱,政策才能有延续性。

    韩爌认识的很清楚,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张余,心中不禁感慨,这个年轻人真的了不起。

    他可不觉得这是冯从吾提出来的,整件事情就是这个张余在策划。冯从吾被他抬出来,只是放在前面的牌位。

    看着侃侃而谈的张余,韩爌笑了。

    有这样的一个后辈是好事情,张余现在连官场都没有进入,等到他有一天能威胁到自己的时候,恐怕自己早就老死家里了。

    所以他对自己只有助力,这样的人不用用谁?

    见韩爌微笑看着自己,张余笑着说道:“不知阁老以为如何?”

    “当真是让人叹为观止。”韩爌满意的点头,捋着胡子说道:“真的是太了不起了!那么有一件事情我想问,关于天命,冯先生是怎么说的?”

    韩爌改变了对冯从吾的称呼,意思就很明显,他认同了。

    张余心中了然,笑着说道:“对于天命,冯先生认为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纣王。在这一点上,先生推崇荀子的学说,以为制天命而用之的提法非常的好。”

    听到张余这么说,韩爌一皱眉头。

    原因也很简单,别看现在陛下用了荀子的学说,但是荀子的学说不一定真的为陛下所喜欢。

    因为荀子学说有一个绕不过去的坎。那就是如果按照荀子的这种说法,那就是众生平等,天命谁都不管。

    从而就会衍生出一个说法,皇帝就是一个爵位,与大家都没有什么不同,也就没有什么天子的说法,更谈不上什么天命所归。那么既然大家没有不同,我造反也就有了理由。

    在这样的情况下,这种思想不可能为陛下所喜欢,没有任何一个皇帝会喜欢这种说法。

    这才是荀子的学说不被认同的最关键一个点。

    如果这个问题不解决的话,那么荀子的学说永远别想登上皇帝支持的目录里面去。

    韩爌看着张余,笑着问道:“那天子呢?”

    他的这个问题虽然字数不多,但是却恰恰的问到了点子上。

    你们这么干,把天子放在哪里?

    现在大家说的都是皇帝是上天的儿子,是苍天派来统治你们的。

    天生蒸民,制天子一样牧养之。

    何人为天子?

    有大气运者、对苍生有大功德者,方可为天子。天子之气运,来源于对苍生之大功德。

    我大明朝太祖皇帝,以淮西布衣之身,驱除鞑虏、光复中华、志平天下、荡平乱世,此乃定鼎天下之功,如此功劳自然是气运加身,自然可为天子。

    我大明得位之正,古今未有。我大明圣天子,上承天命,下广布恩德于天下;万千黎庶皆受我大明天子之皇恩,我大明皇帝自然就是天子。

    韩爌看了一眼张余,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他了。

    这个不要脸的劲儿,怎么总感觉像纵横家?

    这个学说,韩爌也不是第一次听到。之前陈可道讲学的时候,那也是引起了轩然大波,后面也掀起了无数的风浪。

    可是陈可道这个学说已经好长时间没有人提出来了,估计大家都觉得就只是一个异端发出来的一段狂言,没有人放在心上。

    谁能想到这个叫张余的又把它给捡起来了,而且还给改了。

    到处突出的都是我大明太祖皇帝得位之正,我大明太祖皇帝驱除鞑虏,光复中华。

    反正就是我大明太祖皇帝谁都比不上,所以我大明朝就应该是天命所归。

    这个学说很容易被人接受,韩爌心里面很清楚。

    因为在这个时代,三纲五常是很正常的事情。子不言父过,儿子吹嘘自己的老祖宗,那是怎么吹嘘都不过分的。

    反而你不吹嘘就是错了,你要以你自己的老祖宗为骄傲和自豪。那么陛下以太祖皇帝为骄傲和自豪不正常吗?

    简直就是太正常不过了。

    按照张余的提法,我大明朝的太祖皇帝,那是远超唐宗宋祖,简直就是开天辟地第一皇帝。

    这么说可以吗?

    韩爌觉得没什么不可以。我大明太祖皇帝就是这样的,实事求事。

第二二五章 韩爌请罪

    韩爌看了张余,脸上的表情显得越来越多的欣赏。

    这个年轻人真的是一个非常好的年轻人,如果能够将他收为心腹的话,那么自己必然前途无量。

    可是想了想,韩爌就笑着摇了摇头。

    不是他不想要张余,而是他觉得这样的年轻人不可能甘居人下,想让他真心的臣服是不可能的。

    不过也没有太多的关系,自己现在是内阁首辅,能给张余很多别人给不了的东西。

    看了一眼张余,韩爌笑着说道:“即便老夫同意,你又有什么办法能够让陛下知道呢?”

    这也算是韩爌对张余的一个考验。

    现在朝廷可不允许私自讲学,如果大肆宣扬自己的学说,很可能直接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何况这个学说还是这么的不主流。

    张余倒是无所谓,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说道:“只要阁老想做,自然能做得成。”

    “不过学生觉得当务之急是完善,将冯先生的学说进一步的完善,然后可由阁老将冯先生引荐给陛下。这是有先例可援的事情,根本就不用费太多的脑筋。”

    韩爌缓缓的捋着胡子,继而点了点头说道:“的确是有前例可援。”

    他们两个人说的这个前例,指的自然就是徐光启。

    朝堂上下谁都知道徐光启是怎么上位的,就是因为他为陛下举荐陈可道,这成了所有人攻击他的一个点。

    向陛下推荐异端学说,以图幸进,这与魏忠贤向陛下进献奸道有什么区别?

    所以在很多人的眼中,徐光启的风评真的很差,他干的这个事情也不被大家所认可。经过这段时间的酝酿和发展,徐光启的名声就更臭了。

    现在张余让韩爌做的也是这件事情。

    张余说完这句话之后,面带微笑的看着韩爌。

    韩爌倒也没有露出愤怒的神色,反倒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张余。

    张余的意思,韩爌能明白,他也是官场上的老狐狸了。说白了,这就是在让自己纳投名状。

    如果自己敢在皇上面前举荐冯从吾,那就证明自己和他们走在一条路上。一旦冯从吾他们出了什么事情,自己这个举荐人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这是要把他们和自己绑在一起。并不是很高明的手段,却是十分有效。

    看着微笑的张余,韩爌也笑了。

    韩爌直接说道:“那等你们准备好的时候,告诉老夫一声。”

    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不出头就能得到好处的事情,所以韩爌也没有多想,直接就答应下来。

    他也看出来了,这个张余就是一个小狐狸,如果自己不答应他的条件,说什么都没用。

    听到韩爌的答复,张余笑着拱手说道:“阁老深明大义,为国为民,实乃我辈之楷模。”

    看了一眼张余,韩爌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说道:“这件事情老夫可以应承你,但是有一件事情我要和你说明白,你是不是应该想办法扭转一下老夫的名声?”

    “你也说了,老夫深明大义。可是现在的名声却对老夫不利呀。外界也不了解老夫,对老夫的误解颇深、误会颇多。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这倒不是韩爌给张余的考验。事实上,他是真的想让张余想想办法挽救下自己的名声。

    名声这个东西你说没用,但是更多的时候它真的有用,而且作用还很大。所以韩爌不想让这样的污名一直跟着自己,他想要一个好名声,至少不是所有人提起他就咬牙切齿的。

    张余了然的看着韩爌。

    对于韩爌的想法,张余心里边大概也能明白。

    他抬起头看着韩爌,缓缓的说道:“阁老,世人多愚昧,能有自我主见的人还少,大多都是人云亦云。外界对阁老的诽谤之语,阁老不必放在心上。”

    “至于阁老说的事情,想要做到其实也没有什么难度。首先要弄清楚阁老的名声为什么差,原因很简单,那就是外界那些人都以为阁老做的是不对的,所以他们才会觉得阁老不是什么好人。因为做坏事的肯定不是好人,这是小孩子都明白的道理。”

    韩爌看着张余,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苦笑的说道:“那你能把好事变坏事吗?还是能把坏事变好事?”

    “什么是好事?什么是坏事?”张余胸有成竹的说道:“这世界上更多的人是分不清好坏的,而且好坏是固定的吗?只是看你站在哪个位置去看。”

    “那些被拿掉的东林党,他们真的冤枉吗?拿掉他们的罪名是什么?难道是莫须有吗?他们哪一个不是贪污受贿?他们哪一个不是知法犯法?他们哪一个不是违背了读书人的大义?”

    “在这样的情况下,治他们的罪有问题吗?当然没有问题。”张余笑着说道:“可是为什么有人觉得这么做就是错的呢?”

    “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他们做的事和这些人一样,他们这是在害怕某一天自己也被因此降罪而已,并没有什么其他多的原因。”

    “所以阁老也不用想这么多,想要扭转阁老的名声,从这个方面下手就行了。让人去不断宣扬这些人的罪过,不断说这些人是因为什么被拿下去的。”

    “正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说的多了自然就是真的。就像那些人明明说的是假话,但是却说的和真的一样。我们说的是真话,自然也要和真的一样。”

    “如果再有人帮着那些人说话,就说他们相互勾连、有情弊,可能是收了那些人的钱。如果没收钱,他们为什么要帮着那些贪官污吏说好话?”

    韩爌看着张余,脸上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这算不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东林党那些人最擅长扣帽子,这一次却被张余给扣了帽子。

    张余没有去看韩爌,而是继续说道:“这只是其一,用来扭转阁老在士林之中的印象。”

    “这个方式肯定有用,很多人现在只是没有台阶下,让他们不得不站到阁老的对立面去。只要阁老给他们一个台阶,无论这个台阶好不好走,他们都会自己走下来。”

    “原因也很简单,这些人走的不是阁老给的台阶,而是他们的未来。很多人也看得明白,如果他们继续坚持下去的话,他们没有未来,所以肯定会屈服的。”

    “只要给一个理由,他们就一定会屈服,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硬骨头。”

    听着张余的话,韩爌的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发冷。这个年轻人对于人心计算得太厉害了。

    “到了那个时候,阁老就是秉公持正、大公无私。当然了,这只是在民间百姓之中、在士林之中的名声。在朝堂上还要采取别的办法,所以阁老要显得更加的公正无私。”

    “臣以为阁老当上书奏请陛下,内容也很简单,那就是保举陈可道入皇家书院,破格提拔为皇家书院的博士,同时希望陛下奖赏徐阁老举荐之功。”

    “算了,这件事情阁老还是不要亲自出面,另找一个人出面就好,最好是多找几个人,让他们把声势闹得大一点,这样的话就能够带动徐阁老的人,让他们所有人全部都上书,把这件事情做成。”

    “这事到了陛下那里,陛下应该会同意。只要陛下同意了,那么这件事情就算是开了先例,阁老再去做就没有那么大的反对意见了。”

    “要说徐阁老是为国举才,不断的说,不断的说,无论别人怎么反驳也要这么说。同时阁老就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将冯从吾也举荐上去。”

    “与陈可道不同,冯大人可是有官级在身的,现在已经是五品的尚宝卿。所以只要阁老保举,那么冯大人有很大的可能会坐到皇家书院祭酒的位置上。”

    “只要能够把皇家书院拿到我们的手里,剩下的事情就好办得多了。等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就可以告诉皇家书院的学子们,阁老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只要有几批从皇家书院毕业的学生,阁老就必然在官场之中声名鹊起。桃李无言,下自成蹊,阁老必然门生便天下。”

    韩爌看着张余,心里面不禁感叹,这个年轻人真的是太了不起了,一次一次的刷新了自己对他的看法。

    张余的这个主意其实很简单,先把徐光启给抬上去,有什么事情让徐光启去顶着,同时说徐光启是为国举才。此番一来是洗脱自己,说自己是跟风,二来也是为了制衡徐光启。

    向陛下举荐陈可道,展现自己的大公无私,同时也会赢得陛下的好感。到时候再趁机把冯从吾推荐给陛下,让冯从吾去出任皇家书院的祭酒。这样一来,皇家书院就握在自己这些人的手里面了

    等拿到书院之后,那么培养这些学生就是自己这些人说了算,完全可以传授冯从吾的学说,到时候他们就全都是这一学派的信徒。到了那个时候,他们肯定会吹捧着自己。

    虽然表面上看是为自己解决了危机,也是为了自己在着想,但实际上还是在推冯从吾,推他的学派。可以说是一举好几得。

    真是了不起的谋算!在民间和朝堂上双管齐下,手段阴狠,正邪相依。

    韩爌承认,自己动心了。

    张余说完,对着韩爌躬身行礼,笑着说道:“学生已经说完了。在阁老面前妄言造次,还请阁老不要怪罪。至于学生之言,全当醉酒胡说了。”

    “还是很有见地的。”韩爌点了点头说道,语气之中带着赞赏,“像你这样的年轻后辈,如此优秀的可不多了。很是难得呀,难得!”

    “老夫今日骤然就生了爱才之心,不知你可愿意拜到老夫的门下?”

    这就是要收张余做徒弟了,是加深双方利益的一种方式。

    张余知道如果自己要是不答应的话,恐怕韩爌对自己就会心有芥蒂。

    他咬了咬牙,向前走了一步说道:“学生自认才疏学浅,不敢提这件事情。既然阁老已开口,学生自当从命,回去之后就准备礼物来府上拜师。”

    韩爌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似乎真的为得到了一个好徒弟而感到高兴。

    不过两个人心里面都明白,大家无非就是利益的结合罢了,相互捆绑在一起,并不是什么真心实意。

    不过这种利益结合也比较虚弱,但是有总比没有强。

    两个人相视一笑,似乎是比较亲近的样子。

    事情既然已经商量妥当,张余就离开了韩爌的家里。

    张余回到客栈的时候,宋家兄弟二人还在等着他,“事情怎样?”

    张余喝了一口茶水,把事情向两个人说了一遍。

    宋应升看着张余,沉声说道:“到了今时今日,我才算真正的认识你。”

    “这样不好吗?张余笑着说道:“这是我们的机会,从今天开始,一切都大不一样了。”

    说到这里,张余的脸上露出了憧憬的神色。

    显然,对于自己所做的一切,张余非常非常的喜欢和自信。

    宋家兄弟二人对视了一眼,苦笑着摇了摇头,谁都没有再继续说什么。

    西苑之中。

    朱由校今天没有钓鱼,而是陪着张皇后在放风筝。

    两个人拉着一只偌大的风筝,一边奔跑一边玩笑。

    张皇后的笑声如银铃一般,传出去很远。

    陈洪知道这时候去打扰皇帝皇后是非常不明智的行为,但他还是硬着头皮,静悄悄的走向自家陛下。

    朱由校看了一眼走过来的陈洪,对张皇后说道:“玩得有一些累了,我们休息一下,吃一些茶点吧。”

    张皇后微笑着点了点头,她也知道朱由校是有事情了。

    两人将风筝交给了一边的太监,一起走到旁边的凉亭里面。

    这里早就有人准备好了温润的茶水,旁边的桌子上还摆着几样点心。

    坐下之后,朱由校给张皇后倒了一杯茶水后,自己也端起茶盏喝完了。他的确是有一些口渴了。

    看着走过来的陈洪,朱由校问道:“有什么事情吗?”

    “回皇爷,宋家兄弟有消息了。”陈洪连忙说道。

    朱由校点了点头,笑着说道:“那就说说看吧,这对兄弟做了什么?”

    “皇爷,他们这几天和韩阁老走得非常近,还去拜访了尚宝卿冯从吾。奴婢刚刚得到消息,跟宋家兄弟一起的那个张余,好像要拜韩阁老为师。”陈洪躬着身子说道。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朱由校的眉头就是一皱。

    他们几个人怎么搞到一起去了?

    不过这件事情很快就会水落石出,查是没有必要再继续查下去了。一旦继续查下去,就会惹人怀疑。

    朱由校摆了摆手说道:“就这样吧,不用管他们了。”

    “是,皇爷。”陈洪连忙答应了一声,退到另外一侧站着。

    朱由校则是继续跟张皇后放风筝,两个人一直玩闹到太阳落山,才一起去吃了晚饭,就一起安寝了。

    第二天消息就传了出来,内阁首辅要收徒弟。

    这本身就是一件新鲜事,于是大家对这个张余就关注了起来,他们都想知道究竟这个张余有何德何能能够得到内阁首辅的青睐?

    要知道在内阁首辅的位置上,做什么事情都是要小心谨慎的。尤其是收徒这种事情,很多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甚至根本就不能收。

    可是韩爌就收徒弟了,而且还搞得十分高调,这里面的东西就可以让人深入琢磨一下了。

    只不过,一时之间大家都没有得到什么太多有用的消息。

    不过有一个人却知道怎么回事,这个人就是冯从吾,他没想到韩爌的动作这么快。

    那个张余真的是有本事,不但这么短的时间就说服了韩爌,而且还让韩爌收他做徒弟,声势还搞得这么大。

    这明显不是一般的收徒弟,甚至都不是简单的收学生,而是当成传人的样子。

    这一点冯从吾也没想明白,那个张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不过在他迟疑的时候,张余上门了。

    冯从吾意识到,今天张余会给自己一个交代。

    见到张余的时候,冯从吾发现他并没有什么改变。

    原本冯从吾以为,张余做了内阁首辅的学生,多多少少会有一些改变,或者嚣张跋扈一点。

    可是张余居然没有,看起来还是像以前一样,带着笑容对冯从吾躬身行礼,说道:“见过冯先生。”

    张余没有把自己摆得很高,也没有把冯从吾摆很低,看起来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不过冯从吾还是看出了一些东西,比起之前的几次,这个张余显得要从容了很多。

    他笑着说道:“看你春风满面,想来是有好消息。”

    “的确是好消息。”张余坐下之后,点了点头说道:“我们已经与韩阁老商量好了,哦不,现在应该称呼为家师。我的老师会在陛下面前举荐冯先生,为冯先生谋求皇家书院祭酒的位子。”

    “一旦冯先生坐到这个位置上,自然就可以以弘扬我关中一脉。到了那个时候,冯先生就可以一展胸中的抱负了。”

    深深的看了一眼张余,冯从吾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他没想到张余居然会为自己谋划这个位置,这个位置有多关键,他的心里面很清楚。同时他也明白一件事情,这是要和内阁次辅徐光启掰掰手腕。

    因为从一开始这件事情就是礼部在主持,礼部尚书沈庭筠是和徐光启一路上的人。皇家书院被他们视为禁栾,现在咱们这些人上去插一脚,这是要结仇的节奏。

    最关键的是韩爌居然答应了,这个张余的手段果真自己没有想到。

    “有把握?”冯从吾看着张余,脸上带着几分担心的问道。

    张余点了点头,笑着说道:“不说有十成的把握,六七成还是有的。先生最近一段时间还是把关学好好研究一下吧,到时候陛下肯定会招见先生的。”

    冯从吾点了点头。

    这个张余说的这么有自信,那自己就真的要试试看了。

    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之后,张余就回去了。

    正所谓尽人事听天命,剩下的事情就不是他能够谋算的了,他只需要回去等结果就好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们要做的就是尽量想办法考到皇家书院里面去。只要他们能够进入皇家书院,那么整个皇家书院就是他们说的算。

    上面有冯从吾罩着,他们可以做很多事情。

    西苑之中。

    朱由校有些迟疑的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他转头看了一眼陈洪,面无表情的问道:“你是说韩爌求见?”

    “回皇爷,正是韩阁老。”陈洪连忙说道。

    朱由校缓缓的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脸上露出了一抹莫名的笑容,随后说道:“这下子算是有意思了。”

    要知道,自从上一次和东林党闹腾之后,虽然韩爌升任了内阁首辅,可是和自己的关系算不上多么亲近。

    毕竟谁都知道朱由校信任的是徐光启,重用的也是徐光启;韩爌只不过是一个过渡性的人物,留下他只不过是为了稳定朝局。

    所以君臣二人并不亲近,像这种私下请见韩爌根本就没做过。

    也就是说,这是第一次。

    原本朱由校以为,韩爌根本不会这么做,这也算是君臣默契。等到时机差不多的时候,自己会给他一个荣誉,让他风风光光的离开。这对韩爌来说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可是现在看来,韩爌并不这么想,这一份君臣默契被打破了。

    不过韩爌做官那么多年,自然是有他自己的想法,肯定不是鲁莽之辈。他今天既然过来了,自然就是心里有把握。

    这反而引起了朱由校的好奇心,他转头对陈洪说道:“让他进来吧。”

    “是皇爷。”陈洪恭敬的答应了一声,然后转身向外面走了出去。

    时间不长,韩爌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见到朱由校之后,韩爌连忙行礼,“臣韩爌,参见陛下。”

    “免礼吧。”朱由校笑着说道,同时对站在身侧的陈洪说道:“赐坐。”

    等到韩爌坐下之后,朱由校面色温和的问道:“爱卿今日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面对韩爌,朱由校自然没有绕弯子的意思,也没有绕弯子的必要,直接就把问题给问了出来。

    听到朱由校的话,韩爌一愣。

    他没想到陛下居然如此的直接,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了,于是说道:“回陛下,臣今日过来是请罪来的。”

    玩味的看着韩爌,朱由校笑着说道:“爱卿何罪之有?”

    “臣有失为臣之礼。”韩爌继续说道:“臣收了一个学生,动静闹得有一些大了,实在是不成体统。臣失了礼,还请陛下治罪。”

第二二六章 为大明之崛起而读书

    朱由校深深地看了一眼韩爌,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朱由校才不相信这个老家伙是来请罪的呢。与其说是来请罪的,只不过是找一个由头来见自己。

    至于他到底要做什么,朱由校暂时还不知道。

    朱由校就静静地看着韩爌,语气不咸不淡的说道:“爱卿何罪之有?这也不算是什么大事情,小事一桩,不至于如此。”

    韩爌的脸上显露着一些尴尬,显然是他的意图被自家陛下给猜出来了。

    不过能够把官做到他这个位置上的,通常情况下脸皮都厚。如果脸皮不厚,也做不到这个地步。

    不过一瞬,韩爌调整了心态,面不改色的继续说道:“多谢陛下宽恕,只是臣仍心中有愧。臣这一次新收的这个学生为人忠诚、才华横溢,这才一时没忍住。可这事情不合规矩就是不合规矩,臣这心里边也很难受。”

    朱由校面带无奈的看了一眼韩爌。

    这些老家伙不说其他的,就这一副臭不要脸死装傻的劲头,一般人你还真就比不了。

    实在是懒得和这个老家伙绕弯子,于是朱由校问道:“居然还有如此之人能够让爱卿心动、不顾规矩?想来这人必然有不凡之处,爱卿这么一说,还真的引起了朕的好奇心。那就和朕说说吧。”

    这句话原本应该说的非常有情绪,但是朱由校却说得很平淡,仿佛演戏念稿子一般,摆明了就是在告诉韩爌:我已经配合你了,所以你就别搞这些有的没的,赶紧说吧。

    韩爌也很尴尬,他知道如果这一次的事情不能让陛下满意,估计自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于是他一拱手,连忙恭敬的说道:“回陛下,臣收的这个学生虽然优点比较多,但其实在大明,这样的人也不少。真正让臣情不自禁将其收为学生,其实是因为他是关中一脉。”

    “关中一脉?”朱由校露出了理所当然的表情,但是诚意比较少,似乎有气无力的说道:“这关中一脉又是怎么回事?”

    朱由校当然知道韩爌收的是张余。

    毕竟从上一次见过宋应星之后,朱由校对宋家兄弟二人就比较关注,也知道他们身边有这么一个人。

    只不过这个人如何,朱由校不太清楚。

    但是朱由校却知道,这宋应升三人学的都是关学,难道现在你韩爌要说关中一脉就是张载吗?你还真是没有一点新鲜的东西。

    朱由校已经在心里面考虑,不行就让韩爌走吧。

    “陛下,这关中一脉臣也是刚听说不久,却是对此感到很新鲜。听了他们的一些思想之后,臣觉得很有道理,于是便收下了现在这个弟子。”

    “这关中一脉的传承是源自汉唐之儒,开创者则是冯从吾。冯从吾在关中悟道二十五年,平日里教书育人,践行圣人有教无类的说法。”

    “这二十几年来,冯从吾不断的研究学习,终于有所成就,于是开创了关中一脉,倡导汉唐之儒,摒弃宋儒,同时认为我大明乃开天辟地的朝代,自然不能行前宋之法。”

    “前宋衰弱,国家百姓饱受欺凌,我大明因何要学他们?要学也是应学强汉盛唐。是以他们觉得应该摒弃宋儒,学汉唐之儒,同时应该去芜存精,创造出我大明的儒家学说。”

    “毕竟我大明,虽学强汉盛唐,但却要强于强汉盛唐。臣觉得十分的有意思,也觉得他们说的很对。”说完这句话之后,韩爌便低着头没有再开口了。

    事实上,韩爌今天就是来说这件事情的,而且成与不成的就在此一搏。

    说白了,韩爌就是来赌博的,如果他的话不能够让陛下信任或者喜欢,那他就准备回去写辞呈了。

    就别等着陛下赶自己走了,那样的话会更难看。

    如果今天的话能够打动陛下,那么自己肯定还有希望,甚至能够稳固地位,再进一步成为陛下的心腹之臣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韩爌没有再说什么,他觉得自己的话已经说完了,前面的那堆废话都是为了引出后面的这句话。

    朱由校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韩爌,脸上的表情十分的精彩。

    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在朱由校的脑海里面,只想到了一句话,那就是儒家的妥协性。

    这些人还真的是反应够快的。自己从穿越到现在做的这几件事情,他们已经摸出了这么清晰的脉络。

    最为关键的一点,为了迎合皇权,他们把之前的思想和东西抛弃得真的很快,同时能够快速找到让皇帝喜欢的东西。

    这样的学派没有人不喜欢,怪不得儒家能够做到这个地步。朱由校也不得不感叹。

    朱由校看了一眼韩爌,轻轻的点了点头说道:“倒是有些意思。能够让爱卿如此喜欢,想来也有他的独到之处。既然如此,爱卿就让冯从吾进宫吧,让你这个学生来伺候着。朕也想听一听。”

    听到朱由校的这句话之后,韩爌的心里面大喜,连忙躬身说道:“是,陛下。臣回去之后马上就安排。”

    自己果然堵对了。

    不得不说那个张余真的是一个人才,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只是没想到陛下会让他入宫,希望不要出什么纰漏吧。

    朱由校看着韩爌强行忍耐激动的样子,没有说什么。

    这件事情不可能是韩爌安排和策划的。

    冯从吾是什么人,朱由校再清楚不过。他与韩爌就不可能尿到一个壶里面去。

    现在韩爌居然到自己的面前来保举冯从吾,这里面没有鬼都怪了。

    既然韩爌、冯从吾两人能够走到一起,能够达成这么深程度的合作,那么必然就是有人从中牵线搭桥。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个从中搭桥的人除了这个张余之外,再也没别人了。

    这也是朱由校对张余感兴趣的原因。

    张余现在不过是一个举人罢了,既然能够做到这一步,算是一个有能力的。所以朱由校才想看看他。

    这个张余是关学一脉,现在和冯从吾搞到了一起,他们准备搞一点新东西出来。从现在的情况看来,他们把韩爌也拉了过去,这就让事情变得有意思了。

    “爱卿,回去尽快安排吧。”朱由校看着韩爌,笑着说道。

    “既然如此,臣告退。”韩爌躬身说道。

    见到朱由校摆了摆手没有再继续开口的意思,韩爌便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朱由校看着韩爌离开的背影,脸上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伸手轻轻地敲打着桌面,缓缓的说道:“这朝堂上怕是又不太平了,不过倒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看来都不甘心哪!”

    说完这句话之后,朱由校也站起了身子,一甩袖子向着后宫走了过去。

    还是去陪自己的宝珠吧,那边少一些这样乱七八糟的心思。

    说起来这朝堂和后宫还真的没有什么区别,这人一多了呀,这争斗就多了。

    这朝堂上才安稳几天啊?

    张皇后见到朱由校沉着脸走过来,连忙温柔的笑着迎了上去,随后用手轻轻的拉住朱由校的手,轻声的问道:“陛下,可是有心事?”

    看了一眼张皇后,朱由校摇了摇头,笑着说道:“这朝堂上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了,哪一日没有心烦的事情?不过看到宝珠之后,朕的心情就好多了。”

    听到朱由校的这句话。张皇后羞涩的笑了笑,挽住了朱由校的手臂,柔声说道:“妾身做了些点心,陛下尝一尝?”

    “好啊,尝尝宝珠的手艺。”朱由校笑着说道。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一起向屋子里面走了进去。

    这边朱由校在陪着张皇后,那边韩爌已经出了紫禁城。

    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抬起袖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韩爌这才感觉好一些。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还是第一次感觉到如此的紧张。

    陛下给他的压力太大了。

    事实上,今天与陛下接触的整个过程当中,韩爌深深地知道,自己的心思从来都没有瞒过这位陛下。

    陛下没有拆穿自己,还容忍自己继续往下做,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自己说出来的东西让陛下感兴趣了。

    同时韩爌也有一些紧张了,如果冯从吾不能够拿出让陛下满意的东西,那恐怕自己也要跟着完蛋了。

    韩爌不禁想到了那个张余。希望他不会让自己失望吧。

    回到家里面之后,韩爌第一时间就让人把张余给找来了。

    从外面走进来之后,张余给韩爌行礼,恭敬的说道:“恩师,宫里面的事情可是有了消息?”

    “老夫进宫去和陛下谈了,陛下准许冯从吾进宫,同时让你也一同进宫去。”韩爌看了一眼张余,说完这句话之后便没有再继续说什么。

    他想看看张余能不能领悟到什么。

    “圣明无过陛下。”张余感慨着说了一句,然后说道:“学生更有信心了。”

    看了一眼张余,韩爌有些无奈的说道:“那可是陛下面前。到了陛下的面前,你千万要谨言慎行。如果要是让陛下生气了,那我们就万事皆休了。真到了那个时候,恐怕你也会被严惩。”

    “多谢恩师教诲。”张余连忙躬身说道。

    事实上,张余知道韩爌也是怕自己牵连他,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大家现在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都跑不了。

    何况论起对皇帝的了解,韩爌肯定比自己要深一些。毕竟自己只能通过大概的猜想来判断这位陛下是什么脾气秉性,可是韩爌却能够真真切切的接触到陛下。

    所以在这件事情上,自己听韩爌的没有什么坏处。

    见到张余如此上道,韩爌的心里面也松了一口气。

    事情进行到这一步,已经算是开了一个头。下面的这一步就很关键了,主要是看张余和冯从吾能不能说服陛下。

    如果他们能够说服陛下,那么事情就会变得很简单。所以这件事情很重要,韩爌这才叮嘱张余。

    “回去准备一下吧。日子到了,老夫会带你进宫。”韩爌笑着说道。

    “那学生告辞了。”张余连忙躬身说道。

    等到张余走了之后,韩爌轻轻地端起桌子上的茶盏喝了一口,脸上的表情有一些深沉。

    自己这一次也算是孤注一掷,希望能有一个好的结果吧。

    朝堂之上,算得上很安稳。虽然下边闹腾得很厉害,但是基本上没有什么用。

    整个朝堂之上没有人敢开口,也就没有人能闹腾起来。有什么五品七品的小官闹腾,他们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所以朱由校的日子过得还算安稳,这让他的心情很不错。

    辽东那边现在已经安静了下来,女真人的进犯,熊廷弼应对的也还好,基本上不用朱由校操什么心。

    百工院那边一切进展的也都还算顺利。

    在这样的情况下,皇家书院的考试终于要开始了。

    对于这件事情,朱由校还是比较关切的。虽然对外说这是一个简单的试点,但是对于朱由校来说却是不一样的。

    因为在朱由校看来。这个皇家书院更多的是为自己培养官员的。

    “皇爷,韩阁老到了。”陈洪来到朱由校的身边恭敬的说道。

    听到陈洪的话,朱由校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这一次的事情倒是有意思了,希望这个冯从吾和张余能带给自己一点新鲜的东西。

    他淡淡的笑着说道:“让他们进来吧。”

    “是,皇爷。”陈洪答应了一声,然后转身向外面走出去带人了。

    时间不长,韩爌三人就在陈洪的引领下走了进来,就要对着朱由校行礼。

    朱由校笑着说道:“行了,免礼吧。”

    韩爌三人立马恭敬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朱由校细细的打量着站在韩爌身边的两个人。那个老的应该就是冯从吾了,至于站在另外一侧的年轻人应该是张余。

    朱由校看到这两个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这个世界上很多东西都是很容易改变的,比如人心。

    有的时候,人心是最坚固的,最不容易撼动的;但是有的时候,人心却就是最容易动摇的。

    冯从吾是东林党的人,现在他也选择改弦更张了。朱由校的心里面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张余。

    显然在这一次的事情之中,这个年轻人发挥了不小的作用。这个人是个有能耐的人,只是不知道他的能耐究竟是在什么方向。

    “韩爱卿,人既然已经带到了,你就先回去吧。”朱由校看着韩爌,温和的微笑着说道。

    “是,陛下。臣告退。”韩爌答应了一声,躬身退了出去。

    不过在他走的时候,深深地看了一眼张余。这一眼之中蕴含着警告,同时也蕴含着希望。

    等到韩爌走了之后,朱由校笑着说道:“韩爱卿向朕举荐了你们两个人,那今天朕就来听一听。”

    说着,朱由校转头看向陈洪,说道:“给冯爱卿搬一个椅子。”

    这个待遇就很高了,让冯从吾都是一愣,连忙说道:“臣谢陛下。”

    至于站在冯从吾身边的张余,自然就没有这个待遇了,只能是站在冯从吾的身后。

    等到冯从吾坐下之后,朱由校这才说道:“冯爱卿,有一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朕。朕找了很多书,问了很多人,可是依然没有人能够为朕解答。今天朕也问问冯爱卿,你说读圣贤书所谓何事?”

    这个问题看起来简单,但回答确是非常的难。

    因为自从文天祥之后,这个问题似乎有了标准的答案。

    因为文天祥曾经说过,“孔曰成仁,孟曰起义,惟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

    因为文天祥太有名了,所有文人都将他视作榜样,视为是作为臣子应该追求的榜样,所以这句话也就名声大起。

    在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所有人下意识的想到就是文天祥的事,就直接回答了。

    可是现在皇帝这么问,很明显就不是让你这么说。

    毕竟这个问题的答案如果是文天祥的答案,那么陛下不可能不知道。陛下既然说困扰了他很久,那么必然这个问题就不是这么简单能够回答上的。

    至于大学之中所说的“修身治国,齐家平天下”,肯定也不是陛下想要的答案。

    因为这个答案实在是太简单了,书里面就写了,拿过来看就行了,也是人人都会说的。

    所以陛下想问的根本就不是这个,而是另外的答案。

    这一下就难住了冯从吾,他本身就不善于机变,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朱由校看了一眼冯从吾,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

    显然冯从吾不能回答他这个问题,这就让朱由校有一些失望。

    虽然你们转变的很快,但是如果连这个问题都没有悟清楚的话,那你们要做什么呢?

    抬头看了一眼张余,朱由校发现他似乎有所异动,于是便问他:“你有什么想法?”

    张余见朱由校看着自己,还问到了自己,心中就是一动。

    事实上,这是他刚刚没有想到的。虽然他很想说,但是陛下没问,他真的不敢说。

    在来这里之前,韩爌就嘱咐过他,千万不要乱说话。可是没想到陛下居然问了。

    看着朱由校面无表情的脸和十分深邃的目光,张余的心里面就是一动,随后他躬身说道:“学生以为,读圣贤书是为忠君报国。”

    听到这句话之后,一边的冯从吾脸色就是一动。

    在冯从吾看来,这个答案实在是过于庸俗了,另外也和文人的理想不符。最关键的是,有些太过于献媚陛下了。

    不过想到张余的为人,冯从吾也就不吃惊了,他就是这么样一个人。

    朱由校听了张余的话,轻轻的笑了。这个张余还真的是没有什么下限。

    不过对于张余的这个说法,朱由校不置可否。因为他的这个回答根本什么意义都没有。

    在现在的读书人看来,他们读书是为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至少嘴上是这么说的。

    说的光明正大一点,读书是为了明理,而不是什么为了皇帝效忠。他们做臣子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致君尧舜上。

    说白了就是要让皇帝像尧舜一样圣明。

    这个致君尧舜上就很有意思了,是让的意思,这里面强调的是他们本身。

    谁让皇帝像尧舜一样圣明?

    是他们这些做臣子的,而不是一昧去听皇帝的话。如果一昧去听皇帝的话,那反而成了奸臣,变成了和他们抨击的锦衣卫和东林党一类的人。

    所以即便有人提出这个提法,在这个时代也没有办法推行下去,反而会受到舆论的抨击,被更多的人认为是一种献媚皇帝的表现。

    看起来是在奉承自己,但是朱由校却觉得没有奉承到地方,可能就是这个时代的局限性了。

    如果拿这个问题去问太监和锦衣卫,朱由校得到的答案是一样的。

    于是他看了一眼冯从吾和张余,笑着说道:“朕倒是有一个想法,朕觉得儒家讲究的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修身和齐家就不说了,主要是说的读书人和自己。”

    “朕也知道,前面还有格物致知、诚意正心,可是朕想谈的却不是这个。朕想说的是后面的,文人为何读书?武将为何练武?”

    “刚才张余你说是为了忠君报国,朕觉得欠了一些气度,显得小气了一些。朕反而觉得文人读书、武将练武、农人耕织、商人经营,为的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为了大明的繁荣昌盛,为的大明能够崛起于当世,能够震慑寰宇。”

    “所以朕以为,读书人当为大明之崛起而读书,在知道了为什么读书之后,才会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你们觉得呢?”

    说着,朱由校转头看向张余两人,脸上带着笑容。

    虽然朱由校的语气很轻,但是话语之中却带着浓浓的不可置疑。

    张余瞬间就明悟了,陛下这是在让他们接受这个思想,回头将这个思想作为他们学派宣传的主基调。别说什么其他的了,这个就是第一要点,一定要排在第一位。

    比起忠君报国的口号,为了大明之崛起而读书的确是更大气磅礴,

    最为关键的一点,这个提法更容易被读书人所接受。

    因为大明包含的太多了。君包含的只是一个人,而大明还包含着更多更多的东西。

    说为了大明之崛起而读书,要比说为了忠君报国而读书显得更加的高大上。

    这就是陛下希望读书人做到的事情,也是希望自己这些人能够教给读书人的。

第二二七章 多一点真诚,少一点套路

    从陛下的这些话里面,张余明白了陛下的意思,同时也知道了陛下究竟有多强势。

    毕竟之前从来没有帝王规定过读书人为什么读书,大家都有自己的见解,更多的都是从我这个提法上出发的。

    我为什么要读书?

    读了书之后我会成为什么样子?

    可是当今的陛下显然不是这样的,他的提法是:你为什么要读书,你来告诉我。如果你说读书是为了你自己,那你就显得太低端了;你要为了大明的崛起而读书。

    这是两个不同的境界,所以张余也知道陛下想到自己做什么了。

    虽然还没有想到统一思想这上面来,但是张宇也知道,陛下不想让读书人过多的胡思乱想,要让他们皈依。

    当然这是佛家的说法,但大致上就是这么一个意思。

    “陛下圣明。”张余连忙躬身说道,脸上带着喜色说道:“陛下之言,解我大明朝历代读书人之困顿,煌煌大义,震撼古今!臣实在是心中敬佩,陛下在学问上的造诣,堪比一代大儒。”

    朱由校看着张余,心里面有些无奈。

    张余这个马屁拍的,实在是让朱由校有一些不适应。不是因为对方拍马屁拍得太过直接,而是因为朱由校不太习惯拍马屁,有事就说事。

    大概是因为从后世穿越而来的人,朱由校早就厌烦了这种虚假的客气。在这种客气的脸庞下面,隐藏着的都是不为人知的心。

    所以朱由校宁可臣子们真诚一点。用一句后世的话说来说,那就是多一点真诚,少一点套路。

    看着张余的样子,朱由校不得不啧啧称奇。这个张余居然能够把拍马屁的话说得这么真诚,殊为难得呀。

    一边的冯从吾也有些无奈的看着张余,他心里面有些后悔了。

    原本冯从吾以为张余是一个有才学的人,无论是学识还是谋算,都当是最好的;而自己恰恰缺的就是谋算,所以自己可以和他合作,这没有什么,大家共谋大事。

    可是现在冯从吾却觉得自己好像看错了。

    至于原因也很简单,这个张余表现的毫无气节,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而且什么样拍马屁的话都能说得出口,这一看就是巧言令色的媚上之臣!

    如果单单是如此也就罢了,恰恰这个张余还是个有本事的人。

    不要脸,有本事,能够媚上。

    这妥妥,就是一个幸臣的样子。而且很可能会成为宠臣,更有可能会成为一代权臣!

    当然了,最后这一点就看有没有这才能了。

    可张余就是有这个才能啊,这就是一代权臣的样子。

    如果非要做一个比喻的话,冯从吾觉得张余很像是严嵩,而且要比严嵩更加的有手段。

    早知道张余这样的话,就不和他一起来了。原因也十分的简单,那就是这样的臣子基本上没有太好的下场。

    无论他们做到什么官位,又有多么的得到陛下的宠爱,全都没有用。真到了清算的时候,这些人都会身败名裂,估计连命都保不住。

    冯从吾心中懊悔不已,自己现在和张余搅和在一起图什么呀?

    自己已经这么大年岁了,虽然心里面还想做点事情,但更多的却是想要名留青史,能有一个好名声。

    要是和张余搅和在一起,将来自己的名声被搞臭了,想不后悔都难!

    可是到了这个程度,后悔似乎有一些晚了。于是冯从吾抬起头看着自家陛下,希望陛下能够拒绝张余,或者是呵斥他这种行为。

    可是让冯从吾失望了,朱由校笑了,而且笑得很开心,眼光带着赞赏的看着张余,似乎对他的马屁十分的受用。

    这让冯从吾的心一下就翻了底朝天。

    不要啊,千万不要对张余看重啊!

    “朕虽然初登大宝,每日里忙碌的很,从早上就开始批改题本,一直到深夜才能够休息。可是即便如此,这也从来都是手不释卷,不敢忘了读书。”

    “这么长时间以来,朕也算是有一些心得。你说的堪比大儒,朕是不敢认的,不过也不算不学无术。”

    说着,朱由校又笑了,转头看向冯从吾说道:“你收了一个好学生。”

    冯从吾顿时就是一愣,这张余可不是他的学生啊!

    他连忙说道:“启禀陛下,臣虽然也想收张余做学生,可是却没有这个机会。因为臣出手晚了,这张余已经拜了内阁的韩阁老为师了。”

    一边说着,冯从吾的脸上还露出了一副十分懊恼的表情。

    朱由校看到这一幕,嘴角露出了一抹冷笑。

    老狐狸,和我来这套?

    朱由校笑着说道:“谁说这天下只能拜一人为师的?求学嘛,自然要达者为师,多拜几个老师终归是有好处的。”

    “比如朕,朕每日找人来进宫讲学,那也都是换着人的。先皇为朕找的老师,那也不是一个两个呀。既然爱卿你有心收徒,朕自然不能够坐视不理,这成人之美乃是朕之所好。”

    说着,朱由校转头看向张余问道:“你可愿意拜冯爱卿为师?”

    这个时候张余肯定是不敢拒绝的,这是由皇帝提出来,而且还是当着冯从吾的面。

    这个时候要是选择拒绝的话,让陛下怎么看,让冯从吾怎么看?

    张余连忙跪倒在地上说道:“学生一直仰慕冯先生的人品和学识,一直想要拜入门下。只是学生自惭形秽,羞于开口。”

    “今日能得陛点播,学生实在是感激不尽。”说完这句话之后,张余连忙转身给冯从吾磕了一个头,说道:“学生参见老师。”

    冯从吾连忙将张余给搀扶了起来,笑着说道:“那以后你就跟在为师身边吧。”

    看到这一幕之后,朱由校笑得更开心了,随手拽下来一个玉佩,说道:“今日能够见证这么一段佳话,朕的心情很好。这块玉佩就赏给张余了,算是朕送给你的拜师礼。”

    “学生谢陛下。”张余连忙趴在地上磕头,继而双手高高举过头顶。

    一旁的陈洪早就已经把朱由校手中的玉佩接了下来,快步地走到张余的面前,伸手将那块玉佩放到了张余的手里面。

    入手温凉,在得到玉佩之后,张余连忙趴在地上磕头谢恩。

    朱由校轻轻的点了点头,笑着说道:“这拜师可是大事情,回去之后再准备拜师礼,记得要用心一些。”

    “陛下放心,学生明白。”张余连忙答应了一声。

    此时张余的心里边也明白了,陛下这就是让自己拜冯从吾为师。至于陛下是怎么想的,这就不得而知了。

    而提醒自己拜师礼仪要重一些,摆明了就是拿冯从吾和韩爌比,在警告自己不能厚此薄彼。

    一边的冯从吾虽然脸上带着笑容,心里边却是百味陈杂。

    他知道这一次自己是彻底跑不了了。现在张余拜到了自己的门下,自己就是他的老师了。

    很多东西都是要摊干系的,这一次无论他们做什么,自己都要跟着干了。陛下这就是把自己和他们绑在一起。

    想到这里,冯从吾只能苦笑。

    至于一边的张余,他也很无奈,知道这一次自己恐怕要被架到火上烤了。

    他先拜了韩爌为老师,现在又拜到冯从吾的门下。原本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毕竟冯从吾学生满天下,多他一个也不多。

    可一旦冯从吾从今天开始受到了陛下的宠信,那么事情就会立马变得不一样。他得到了内阁首辅的信赖,同时也得到了冯从吾这样宠臣的信赖,那他成什么了?

    要知道张余现在连进士都不是,所以这就是在把他放到火上烤。

    不过张余也明白,这是陛下在敲打自己。

    看来他上蹿下跳的,让陛下觉得他太过于聪明了。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如果他不上蹿下跳的,这事也成不了。

    前面能得到那么多好处,那么这个罪他是该受的。

    见到冯从吾两人师徒和谐的模样,朱由校似乎大感满意,笑起来都十分的有风范。他说道:“其实你们两个说的这些,朕很感兴趣。”

    “这样吧,以后每三天你就进宫一次。”朱由校看着冯从吾说道。

    他又对张余说道:“你就跟冯爱卿一起入宫吧,在一边伺候着。”

    “是,陛下。学生明白。”张余连忙点头说道。

    完了,这是又一次把他架到火上烤了,陛下是真的准备不让他好过。

    得到两位大人物的宠爱,还能每天见到陛下,这根本就是要人命的事情。

    不过这还没有完,朱由校想了想说道:“如此你尚宝卿的官职就不方便了。这样吧,做通政司的右通政,如此一来进宫也方便不少。”

    “臣谢陛下。”冯从吾连忙跪地说道。

    这官职可比原来的尚宝卿好多了,虽然这几年通政司没落得厉害,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也不是他一个尚宝卿能够媲美的。

    通政司掌出纳帝命,通达下情,勘合关防公文,奏报四方臣民实封建言、陈情申诉及军情、灾异等事。

    在官职的设立上,设立通政使一人,正三品(掌受理内外章疏、敷奏封驳之事)

    左、右通政各一人,正四品(受理内外章疏和臣民密封中诉之件)。

    也就是说,此时此刻,冯从吾从一个正五品的尚宝卿,升到了通政司正四品的右通政。

    无论是在品级地位还是权力上,这都是一个非常质量高的跨越,是一般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可是冯从吾和张余却有一些迟疑,因为他们两人的心里面都很清楚,他们这么干可不是为了要官位来的,更不是为了通政司的一个右通政的职位。

    这个官位可没那么值钱,虽然比起尚宝卿强很多,甚至都没有什么可比性。可这些年因为内阁的不断壮大,通政司都快名存实亡了。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个职位真的没有那么重要。

    如果没有更多要求的话,那自然是最好的职位,毕竟能够很痛快地接触到陛下。

    可是他们谋求的可是皇家书院的祭酒,这里面的东西就不一样了。

    皇家书院的祭酒品级不一定有多高,但是掌握的实质性权力却非常非常的大。而且像现在这样的关键时刻,谁能够握住皇家书院,谁就能够掌握足够的话语权。

    他们谋算了这么长时间,算来算去的不还是为了皇家书院?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张余和冯从吾心里边都有些迟疑。

    不过这种迟疑并没有持续太久,冯从吾两人心中便默认了这件事情。因为这是陛下的话,没有办法改变。

    于是冯从吾向前了一步,直接跪倒在地上叩头道:“臣冯从吾,谢陛下。”

    冯从吾两人的心里面喜忧掺半。

    事实上,一直以来他们两个都想把关系再拉近一步,可一直都没有行动。这一次算是达成所愿,而且还是在陛下的见证之下,这就很重要了。

    不过冯从吾也没那么开心,原因也很简单,今天他认识了张余的另外一面,就让他在心里面很忐忑。

    自己和张余绑定的这么紧,一旦他出了什么问题的话,自己恐怕就要糟糕了。到了那个时候,自己肯定会受到牵连,说不定吃不了兜着走。

    可陛下就是让自己二人绑在一起,咱就不能不听,冯从吾的心里可以说忧虑多于喜悦。

    朱由校笑着说道:“行了,起来吧。以后好好做事就是了。”

    今天朱由校不准备和他们聊太多,只要确定下一个主题点就可以了。以后有的是时间讨论,毕竟自己已经让冯从吾三天进宫一次,并且还让张余陪着。

    至于为什么让他们两个一起进宫,原因也十分的简单。朱由校就是想把自己的思想灌输到他们的思想里面去,这也是他看重冯从吾和张余的原因。

    无论是徐光启还是黄克缵,他们都不具备这个点。

    徐光启是心学,有的地方比较合用,但是有的地方还是不行。

    至于黄克缵,虽然他现在在鼓吹荀子,可是更多的却是政治上的投机取巧,也不合自己的心意,摆弄起来也很不方便。

    但是对于冯从吾和张余,朱由校就没有这个顾虑,他们的思想可以任由自己去图去画。

    这一直是朱由校想做的事情。

    现在他们来了,自然就让他们去做了。

    “今天也不早了,你们退下吧。”朱由校看着两个人笑着说道。

    “臣告退。”

    “学生告退。”冯从吾两人连忙说道。

    朱由校摆了摆手。

    等到冯从吾两人走了之后,朱由校站起了身子,轻轻的活动了一下身子骨,脸上露出了笑容。

    今天的他心情还真的是不错,于是转身去找张皇后了。

    陛下接见了冯从吾的消息,自然是瞒不住的,很快就传遍了京城的官场。

    冯从吾从尚宝卿直接升为通政司的右通政,自然也成为了大家热议的事情。

    官场上大大小小的官帽子,所有人都在盯着,任意一顶都是你争我夺。

    右通政虽然官职不是很高,加上通政司的地位也不是很高,看起来很不起眼,但是这个位置代表着你踏入了中央的权力中枢,这就意义就不一样了。

    以后外放出去的话,对应的也是一个非常高的职位。

    最为关键的一点,陛下让冯从吾入宫讲学,这就让很多人看不明白了。

    虽然陛下一直以来也有让人进宫讲学,可是怎么会挑上冯从吾呢?

    于是更多的消息就被挖了出来,传遍了京师。

    跟着冯从吾一起入宫的是张余,同时张余在陛下的见证下拜了冯从吾为师。这就让很多人嗅出一些味道来了。

    最近这一段时间,这个张余在京城官场上的名声可不小。

    一个区区举人,前一段时间刚拜了内阁首辅韩爌为师,现在又拜了冯从吾为师,你要说这里面没有勾连,谁都不相信。

    于是大致的脉络也就出来了,整件事情就是内阁首辅韩爌在搞鬼。

    一时之间,不少人都心中发冷。朝堂上的那几位内阁大学士,基本上又开始各自找准了自己的定位,那么接下来就是一番大乱斗。

    随着冯从吾的主张传出来,这一点就更被所有人确定了。

    徐光启家里面。

    徐光启、沈庭筠和李之藻都在,三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份无奈。

    事情对他们变得有一些不利,因为所有人都开始对他们发动了进攻。

    李之藻和沈庭筠互相看了一眼。

    沈庭筠沉着脸说道:“以后朝堂上怕是更艰难了。”

    一边的徐光启接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当今陛下虽然心怀大志,可是朝堂上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楚?我们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李之藻点了点头说道:“也只能如此了。”

    在黄克缵的家里面。

    黄克缵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看了一眼旁边的儿子,面色凝重的说道:“这朝堂之上又要不太平了。”

    “父亲,那您接下来是要?”黄永吉有一些担心的看着黄克缵,带着几分迟疑的说道。

    “一动不如一静,为父前一段时间已经足够张扬了,接下来只要韬光养晦就好,正好着手把刑部整顺一下。这世界上的事情,说容易,但做起来难。”

    “很多时候还是要把事情做下去的,光说没有用,日久见人心。”黄克缵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似乎一点也不着急的说道。

    事实上黄克缵还真就没有怎么着急,无论其他人怎么主张荀子,有什么样的想法,对他的影响都不会那么大。

    因为黄克缵是第一个喊出贬孟子抬荀子口号的人;另外在地位上,他是刑部尚书。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撼动黄克缵的地位,基本上不可能的。

    内阁大学士孙承宗的府里面。

    吏部尚书周嘉谟看着孙承宗,脸上带着轻松的表情,缓缓的说道:“你也不用着急,这件事情我们没有必要掺合。”

    孙承宗抬起眼看了一眼周嘉谟,有些迟疑的说道:“可朝堂上刚安静这么长时间,现在就要纷乱起来。原本一切都已经走上了正轨,何苦再闹腾呢?”

    “为什么闹腾你还不知道吗?”周嘉谟笑了笑,面色平静的反问道。

    孙承宗蹙着眉毛,看着茶盏里上上下下沉浮的茶叶,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事实上,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臣子们都在争,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陛下想让他们争。正所谓上有所好,下有所效。

    陛下想让臣子们做的事情,臣子们拼破脑袋自然也要去做。

    想到自己那位年轻的学生,孙承宗也有一些无奈,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

    当初自己怎么没有发现呢?现在发现了,也晚了,自己也不能够再说什么了。

    “你也不用太担心。”周嘉谟看着孙承宗,语气淡淡的说道:“他们这些人翻不起什么浪花了。”

    孙承宗看了一眼周嘉谟,他也知道周嘉谟这句话的意思。

    从陛下登基以来所做的事情来看,这位年轻的皇帝可不是心里没数的人。既然敢让他们闹腾,那么自然就是有他的想法,不可能让事情发展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况且在朝堂之上,从来都是表面安稳,私底下暗流汹涌,什么时候改变过?”周嘉谟带着几分嘲讽的说道。

    “只不过这一次把事情闹到明面上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说着周嘉谟无所谓的摆了摆手,继续说道:“我们现在一动不如一静,做好自己的事情也就是了。”

    “其他的不用管,让他们去打去闹吧。朝堂之上,需要人稳定朝局,他们闹腾起来,我们反而就安稳了。”

    闻言,孙承宗点了点头,这一点他是赞同的。

    一直以来陛下都会在事情上留下后手,以前留的是韩爌;现在韩爌下场了,那么自己自然就成了最好的人选。

    一旦他们闹腾得过分了,陛下需要出手收拾烂摊子的时候,那么就是自己和周嘉谟执政的时候。

    所以现在对自己来说,一动不如一静。

    内阁首辅韩爌的家里面。

    看着站在面前的学生张余,韩爌放下手中的书卷,神色有一些复杂。

    他料想到了张余会在陛下面前有所表现,但是没想到事情居然来得这么快。

    原本张余只是一个附庸,但是现在却恰恰让他弄成了以他为主的架势。

    无论是自己还是冯从吾,居然都有一种围着张余绕的感觉。这让韩爌觉得有一些荒谬。

    不过事到如今,自己也只能够继续走下去了,开弓没有回头箭。

    张余当然知道韩爌的心情,于是他神态恭敬的说道:“老师,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第二二八章 打造水师

    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韩爌的脸上没有露出什么表情,但他的心里面并不平静。

    他知道张余问的这个问题,其实就是在给自己面子而已,让自己觉得自己才是这件事的主角。

    可是事情从开始到现在,全都在这个张余的计划之中。

    虽然脸上不动声色,但是韩爌的心里面难免会有想法。

    不过看到张余如此识相,多少让韩爌心里面松了一口气,于是他问道:“你觉得呢?”

    张余原本以为韩爌会自己做主,没想到他会直接反问自己。

    这让张余心里面一动,不禁抬起头看向韩爌。

    他想要看清楚韩爌说的这句话是真的,还是虚情假意的。不过这样的老狐狸,肯定能够做到不动声色,所以张余什么也没看出来。

    略微沉吟了片刻,张余说道:“我觉得我们可以开始行动了。现在冯先生做了通政司的右通政,可见陛下是信任他的,我们的策略进行得也非常的顺利,那么下一步就是帮他谋求皇家书院祭酒的位置,这才是关键的一步。只要我们把这一步做成了,那么剩下的事情对我们来说就很简单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张余向后退了一步,抬起头看着韩爌,等着他给自己一个答复。

    事实上,张余的心里面很紧张,他不知道韩爌会不会答应自己这个要求。

    因为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冯从吾做了皇家书院的祭酒,得到好处更多的是自己。

    对于韩爌来说,他的心里面或许会有顾虑。原本是不会有这些顾虑的,毕竟自己这几个人都没有韩爌的官位大,还需要依靠他。

    可是自从去见了陛下之后,效果太好了。无论是冯从吾还是自己,全都入了陛下的眼,这就很可能会让韩爌感觉到危机。

    韩爌就很可能会不满意。这样一来,韩爌还会不会坚持原来的计划就不一定了。

    韩爌可能会想安排他自己的人,可是他的人不一定会得到陛下的认可。如此一来,事情就不好办了。

    张余的心里面也有了另外一个想法,或许这就是陛下的意思,想让自己和韩爌的关系没那么紧密。

    因为只有这样,咱们这些人才没有办法真正的成为一党。到时候只要陛下更亲近谁,谁就更容易能够上位,双方都需要依靠陛下。

    想到这些之后,张余的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心里面却已经有了想法。

    当今的这位陛下果然心思深重,最关键的也是一位权术高手,可以说是玩弄权术于无形。

    表面上看起来是成全自己和冯从吾,同时又把冯从吾和自己绑在一起。可实际上却是着手在韩爌这里,估计也想给他留下制衡。

    那么这样的话,陛下接下来肯定会提拔冯从吾,恐怕只要把这件事报上去,陛下就会同意,而且冯从吾的官位也会升。只有这样才能够抗衡韩爌。

    韩爌深深的看了一眼张余。

    这个计划对韩爌的好处已经没有那么大了,可是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停下来。

    现在事情已经闹到了陛下的面前,如果突然停下来,反而得不偿失。即便要翻脸,也不是现在。

    韩爌捋着胡子,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对,现在的确是最好的时机,而且也迫在眉睫,皇家书院的考试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要在书院的考试之前将冯从吾推上去,这件事情老夫会安排。”

    张余连忙躬身说道:“那就老师多费心了。”

    韩爌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家里面新来了一个厨子,听说是你们西北的,会做你们的家乡菜。今天晚上你就留下来吃饭吧。”

    张余连忙笑着说道:“那学生就打扰老师了。”

    韩爌和张余互相看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

    现在双方正处于合作的蜜月期,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挑事和发生分歧,所以关系还能相处下去。

    西苑,湖边的凉亭之中。

    朱由校坐在摇椅上,轻轻的摇晃着身子,不时的睁眼看一下远处落下的夕阳,脸上的表情很闲适。

    在他的身边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摆着一摞题本。

    说起来自己有一段时间没有这么看过题本了,原本朱由校以为做了皇帝之后,应该每天会忙的不行,全都是国家大事。

    可是真的做了这么长一段时间之后,朱由校发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平常所谓的国家大事,基本上都是由内阁和朝廷的大臣处理。哪里有灾荒,那就派钱粮赈灾;哪里遇到有人闹事作乱,那就派人平叛。

    身为皇帝反而不用为这些所谓的大事情发愁,因为这些事情都有一套规章制度。只要按照规章制度去做,基本上就不会出什么大的问题。

    反而是要花更多的时间在朝廷官员的人事上面,你争我夺的最耗费时间和精力,平日里关注更多的是官员们的各种弹劾和攻击。

    今天你弹劾我,明天我弹劾你,看起来都是很简单的一些事情,但是事后隐藏的却全都不是那么简单的理由。

    露出来的只是冰山一角,藏在水下面的才是巨大的块头。

    将手中的题板扔在桌子上,朱由校面色如常的说道:“礼部想要任命一个皇家书院的祭酒,沈庭筠推荐了一个叫王徴的人,内阁那边什么意思?”

    “除了徐阁老之外,其他人都不同意。”陈洪站在一边恭敬的说道。

    听到这个回答之后,朱由校轻轻的点了点头。

    这个答案其实他早就想到了,关于这个王徴,最大的一个门槛是他不是进士。所以这样的任命,反对起来也比较有理由。

    事实上反对的原因有很多,但是最重要的一点是大家都不想让他来做,因为他是徐光启和沈庭筠的人。

    不过对于这个王徴,朱由校倒是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这个人也是心学的子弟,只不过他与其他人不一样,这个人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天主教徒。

    王徵与徐光启不同。徐光启爱好的是数算和天文历法,对于西学更看重的也是火器;可是这个王徵却不同,他玩的是物理。

    王徵早年喜爱古器和机械。他出仕以前,研制过水力、风力和载重机械,写成《新制诸器图说》,后又与瑞士传教士邓玉函一起编译《远西奇器图说》。

    现在王徵就在百工院,作为百工院里面的一位大家,朱由校对这个人了解的很深。

    关于王徵的著作,朱由校也看过,可以说这个人在物理学的造诣上非常的深厚。

    让这样一个人去做祭酒,而且还是皇家书院的祭酒,朱由校是不看好的。

    不过朱由校也明白徐光启他们为什么推举这个王徵,无非是想要他传播他们的思想。

    但是朱由校真的不看好王徵做祭酒,只不过对他十分的重视。

    对于朱由校来说,这样一个实用物理学家对于大明朝意味着什么,自己很清楚。

    这个王徴的意义,远比朝堂上的那些官员要大得多,所以朱由校肯定是要重用这个人的,却不是让他去做祭酒。

    如果自己让王徵去做祭酒,他必然会被推到风口浪尖上去。

    大明朝的皇家书院,更多的并不是培养科研人员,而是为了培养官僚,同时传播一些自己想让他们传播的思想。

    让王徵去做这件事情,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朱由校将题本放到了一边,这件事情他是不会同意的。

    “还有其他的人保举吗?”朱由校看着陈洪,再一次问道。

    “回皇爷,有。”陈洪连忙躬身说道:“几位内阁大学士都上了题本,全都举荐了人选,其中黄阁老举荐的是礼部侍郎赵秉忠。”

    听到赵秉忠这个名字之后,朱由校自己就先笑了。

    为什么自己一点都不意外呢?

    这个赵秉忠可是坚定的法家支持者,一向推崇的就是太祖皇帝朱元璋的律法,讲究的就是要严苛,对于官员更要严苛。

    黄克缵和赵秉忠走到一起,还真的是水到渠成。

    朱由校点了点头,转头看向陈洪问道:“内阁首辅韩爌举荐的是谁?”

    这个还是朱由校比较好奇的。

    “回皇爷,韩阁老举荐的是通政司右通政冯从吾。”陈洪连忙躬身说道。

    跟在自家皇爷身边这么长时间,陈洪自然也不是政治小白,这一次的事情摆明了就是透着不寻常。

    内阁的几位阁老,他们这是互相争斗起来了。

    朱由校再一次点了点头。自己为什么还是一点都不奇怪呢?

    他不咸不淡的继续问道:“内阁的孙承宗孙阁老呢?”

    “回皇爷,孙阁老举荐的是袁可立。”陈洪恭敬的说道。

    袁可立?

    听到这个名字之后,朱由校直接坐直了身子。

    这可真是一个让人熟悉的名字,同样朱由校也知道这个人的能力,看来该给他动一动了。

    袁可立历经万历、泰昌、天启、崇祯四帝,为‘’四朝元老”,诰‘’五世恩荣”之赏。

    看了一眼陈洪,朱由校直接说道:“马上传旨给内阁,擢升袁可立为兵部侍郎,都察院左督御史,巡抚登莱。”

    这样的人还是别留在京城了,赶紧去登莱做巡抚吧。

    朱由校太知道袁可立能做什么了,让他去登莱做巡抚,可比把他留在京城有用多了。

    最关键的一点,袁可立到了登莱之后,可以让他在那里打造水师。

    有了水师之后,不但可以运送粮草,还能够通过海上对建奴发起进攻。无论是运送人马,还是运送粮草,都比走陆路方便快捷和省钱多了。

    所以朱由校觉得把袁可立送到登莱更合适。

    略微沉吟了片刻,朱由校再一次说道:“让他离京之前进宫一趟,明白吗?”

    “回皇爷,奴婢明白。”陈洪连忙答应了一声。

    “行,那去吧。”朱由校摆了摆手,然后斜靠在椅子上,缓缓的闭上了眼睛,继续摇晃着椅子。

    登莱巡抚袁可立,这是一个能人。

    最关键的一点,自己让袁可立过去登莱,也不光是为了辽东。袁可立在登莱的的作用大了去了。

    自己可以让袁可立在那里建立一个水军基地,为将来自己打造海军做出基础性的铺垫。所以朱由校觉得这件事情干得过,反正袁可立在京城也没什么太大的事情。

    至于皇家书院那边,还是不要让袁可立再掺和了,对他没什么好处。

    内阁那边,气氛略微有一些古怪。

    原本非常平和安稳的气氛,这几日全都被打破了,几位阁老之间弥漫着一种十分怪异的气氛。

    说他们翻脸争斗也不是,说他们和和气气的就更不是了。

    在陈洪走进来的时候,这种古怪的气氛就被打破了,四个人全都有些紧张的看着陈洪。

    因为每一次陈洪走进内阁值班房这里来,都代表着陛下有圣旨交代。

    而往往陛下交代下来的圣旨,那都是大事情,能够改变格局的事情。

    这一次陛下派陈洪过来,必然不是过来串门的,于是四人的目光全部都落在了陈洪的身上。

    陈洪笑着对四个内阁大学士拱了拱手说道:“咱家见过几位阁老。”

    韩爌四人连忙还礼,口中也客气的说道:“陈公公今日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陛下有旨意。”陈洪转头看着孙承宗说道:“陛下着内阁拟旨,擢升太仆寺少卿袁可立,为兵部侍郎,都察院左都御史,巡抚登莱。”

    韩爌四人全都被这道圣旨弄得莫名其妙,怎么就把袁可立给升官了?

    大家的目光全都落到了孙承宗的身上。

    孙承宗保举袁可立做皇家书院的祭酒,这本身也不是什么秘密,大家都知道。现在看来这个人选被陛下给否决了。

    只不过袁可立却因祸得福,直接升官去做巡抚了。这就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甚至连孙承宗都有些摸不到头脑。

    不过这终究是一件好事情,于是孙承宗连忙说道:“臣领旨。”

    其他三人虽然心里面有疑虑,在这个时候却是不敢站出来反对。

    因为这件事情摆明了背后有事。在没有弄清楚背后有什么事情之前,贸然的开口反对不是好的做法。

    陈洪点头,笑着说道:“孙阁老,陛下有交代,袁可立去登莱之前,让他进宫一趟,陛下要见他。”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0124/ 第一时间欣赏回到明朝做昏君最新章节! 作者:纣胄所写的《回到明朝做昏君》为转载作品,回到明朝做昏君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回到明朝做昏君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回到明朝做昏君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回到明朝做昏君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回到明朝做昏君介绍:
穿越大明朝,成为了木匠皇帝朱由校,那个,我躲在后面,背黑锅我来,送死你们去。书友群:645915254回到明朝做昏君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回到明朝做昏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回到明朝做昏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