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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携剑远行     北朝求生实录txt下载     北朝求生实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87章 负荆请罪

    邺南城皇宫的万寿宫前,高湛**着上身,跪在宫门前,背上背着荆条。

    他的后背貌似被别人抽打过,此刻已经是血肉模糊,看上去极为可怖。不得不说,高湛是个狠人,对别人够狠,对他自己也够狠。

    不过娄昭君还在万寿宫里没有出来,大概是被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儿子气得不行,也可能是因为此番高湛闯的祸太大,神仙难救。

    “母亲!救命啊母亲!孩儿是一时不察,被那高涣蛊惑了,鬼迷心窍才同意的,孩儿再也不敢了。孩儿什么都没做啊!”

    高湛跪在地上声嘶力竭的嘶吼着,如果高伯逸此刻在这里,估计都会笑出声来。

    慈母多败儿,也只有娄昭君会相信高湛的鬼话。谁不知道高涣就是个大老粗,上阵打仗或许是把好手,论文斗,一百个高涣加一块,也顶不上一个高湛。

    正在这时,宫门大开。杨约穿着红色宫服走了出来,头看着天说道:“长广王图谋造反,罪不可赦。念在其年少无知,罚其闭门思过。府里用度一律减半,今后不得踏出长广王府半步。”

    都二十多了还年少无知呢!娄昭君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是没谁。杨约不屑的撇撇嘴,将黄色的懿旨交给高湛,亲切的说道:“没事了,长广王快回去吧。”

    高湛原以为自己很可能被贬为庶民,没想到居然还能保留爵位,不能踏出府邸又不是什么大事,他不能出,手下人可以出嘛。

    娄昭君的板子可以说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毫无原则的放过了高湛。

    反正此番将高涣名典正刑已经够了,对天下臣民已经有了个交代。至于再弄死一个高湛,完全没必要。

    那可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跟高涣那样的小贱种能一样么?

    “谢母亲大人,谢谢母亲大人,孩儿一定痛改前非!”

    高湛不断在地上磕头,弄得前额都肿起来一块。不过他一点都不介意,此番苦肉计,又混过去一次。实在是太好了。

    ……

    “你是说,高湛没事就这样全身而退了?”

    高彾的卧房里,这位渤海长公主还在昏睡,杨敷就跟高伯逸通报了一下邺南城皇宫最新的情况,一阵唏嘘感慨。

    孩子是自己的好。只要是自己的孩子,哪怕他是个人渣,作为母亲的娄昭君都会护着的,此乃人之常情。

    高伯逸原本以为这次可以让高湛伤筋动骨,比如说贬为庶民一类的,没想到娄昭君这么儿戏。

    “刘公?您怎么来了?”

    看到杀手之王刘桃枝飘然而至,高伯逸有些不自在的问道。

    “陛下召襄阳王金凤台议事。”

    从刘桃枝脸上,高伯逸看不出什么来,要知道,高洋可是很会玩那种“鸿门宴”,然而还倒打一耙的。把你杀了还诬陷你行刺,这种事情高洋已经很熟练了。

    “襄阳王勿虑,陛下只是想问问你如何处理高涣。随老奴走一趟吧。”

    “刘公请带路。”

    两人轻车简从来到金凤台的阁楼,这里只有高洋一个人在看风景,面色十分平静。

    “九合啊,收拾掉了高涣,朕居然感觉不到一丝快意,内心只有深深的悲哀。都是皇族,为何不能共享太平呢?”

    高伯逸觉得高洋完全是在发神经。当初说要收拾高涣的是你,收拾完了惺惺作态的也是你,你到底想宝宝怎么样嘛!

    高伯逸拱手行礼道:“陛下乃是天子,乾纲独断就行了,无须问微臣的意见。”

    “罢了。此番收拾高涣,你也是立了大功,有功不赏可不行。

    朕就把……嗯,把高涣的妻妾赏给你吧,万万不要推辞哦。”

    哈?高涣的妻妾赏给我?我又不好这一口啊,你以为世人都是你么?

    高伯逸面色难堪的问道:“此举怕是不妥…”

    “无妨的,朕说可以,那就可以。你要是拒绝了话,朕会生气的。”

    好吧,高洋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高伯逸实在是无话可说,只能按照对方的意愿“笑纳”了。

    “微臣…遵旨。”

    在这种事情上忤逆高洋的意思,对方也许会恼羞成怒的。

    “你去吧,记得今晚就跟高涣的夫人李氏洞房。朕还有事,不留你了。”

    高洋打了个哈欠,转过身不看高伯逸,大概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拔不出来了。

    回到家以后,高伯逸发现娄昭君派来的御医已经到了。这老儿叫徐之才,说起来跟自己还有些渊源。当初若不是这家伙给自己示警,恐怕他已经被老虎吃了。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啊。”

    徐之才一见到自己,就连忙的拱手道喜。

    老哥,喜从何来啊?

    高伯逸矜持行礼问道:“此话怎讲?”

    “渤海长公主已经有孕在身,难道不应该贺喜么?”徐之才笑眯眯的反问道。

    高伯逸耳边宛若洪钟在响,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你是说……怀上了?”他难以置信问道。

    “那岂能有假?老夫的医术,还是信得过的吧。”

    高伯逸深吸一口气,将装着金叶子的小袋子递给徐之才道:“同喜同喜,太医莫要推辞。”

    徐之才大大方方的接了金叶子,对着高伯逸一拜道:“那我先告退了。”

    徐之才走后,高彾也醒了,高伯逸将她已经有孕在身的消息告知与她后,这位渤海长公主果然陷入狂喜之中。

    “陆法和的药方还是顶用的嘛。”高彾自言自语道。

    “你说什么?”

    高伯逸刚才隐约听到陆法和三个字。

    “没事,我就是太高兴了。”

    高彾一脸慈爱的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好像能感觉到生命的孕育一样。

    “派人去通知一下太后吧,虽然徐太医肯定会说,但还是派个人好些。”

    高伯逸和高彾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慎重。娄昭君不喜欢高伯逸,这个只要是在邺城混的人,没一个不知道的。

    现在高彾怀孕,对于高伯逸来说意义重大。起码,他为自己争取了来之不易的时间,降低了北齐皇族对自己的猜忌之心。

    仅凭这一点,就是弄到了一张护身符贴在身上了。对于自己来说,高洋一旦死了以后,娄昭君就会来清算自己。这点高伯逸看得非常清楚。

    他现在需要时间,越多越好。

第388章 汝妻子吾养之

    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精神。高涣的夫人李氏十**岁的花样年华,和其他女人不同,她身上带着一股英气,让人不敢随意亵玩。

    赵郡李氏西房的人很上道,将李氏妆扮得花枝招展,直接送到了高伯逸这里。

    高伯逸有些尴尬的搓了搓手,在想到底说什么话打破沉默比较好。

    你自己来还是我帮你?

    识趣点,到床上躺好?

    中国古代,胜利者一般都会将失败者的女人收入房中,或者赏赐给手下。特别是北齐高氏王朝,这种游戏规则更加流行。

    没看高洋是怎么对待他大哥的正室夫人元仲华的么?

    猛然间接受这种游戏规则,高伯逸一下子还有些不适应。

    “你若是不想服侍我,我送你回家可好?”

    高伯逸试探性的问了一句。那种事情嘛,讲求你情我愿。他高大官人又不缺女人,何必把自己弄得跟个单身三十年没见过女人的吊丝一样呢?

    太有损逼格了。

    “要碰我可以,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沉默良久,李氏忽然开口说道。

    “你说吧。”高伯逸想知道眼前这小娘们想玩什么花样出来。

    “听说你跟高湛有仇,你能不能答应我,将来一定要把高湛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诶?条件是这个么?这小娘子有点意思啊。看来她对从王妃跌落到任人宰割的战利品,怨气很重啊。

    高伯逸故作为难的说道:“高湛不难对付,关键是有太后护着,这一点比较困难。”

    “太后还能活几年?”

    李氏问了高伯逸一个关键性的问题。

    娄昭君今年已然五十五岁了,她还有多少年好活?等老眼昏花,话都说不清楚的时候,如何能护住高湛?

    “好,我可以答应你。”高伯逸微微点头道,这确实不是什么问题。

    听到高伯逸答应了,那李氏倒也知情识趣,拉着他的手来到床边,主动褪去了衣裙。

    ……

    高彾说这次能怀上,是陆法和这个神棍给了她一个药方。高伯逸自然是知道这位陆大师有些神奇之处,所以第二天很早就起来,轻车简从的出了府邸,来到邺北城的法和寺。

    这一次,法和寺外扫地的人,不再是那个小和尚,而是陆法和本人,他看到高伯逸来了,双手合十行礼道:“贫僧等施主已经很久了。”

    呵呵,说得好像每次你都知道我要来一样。

    高伯逸微微一笑没说话,跟着陆法和进了法和寺。

    两人来到禅房跪坐在禅垫上,陆法和平静说道:“这应该是施主最后见到贫僧了。所以贫僧也有些事情,想求施主帮忙办一下。”

    你有事情求我?你不是那个东南十州大都督的帅印都可以丢着玩的奇男子么?

    高伯逸沉声道:“陆大师请讲。”

    “我有一姘头,名为越姥,虽无夫妻之名,却有夫妻之实。我去之后,还请施主照顾她的起居和她肚子里的两个孩子。”

    肚子里两个孩子你都能知道?

    高伯逸微微点头道:“汝妻子吾养之……汝勿虑也。”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觉得这句话大有问题,但又不知道应该怎么跟陆法和解释。

    还好陆法和只是微笑看着他没说话。

    “贫僧身上有一些神通,当然,施主也是。施主的丰功伟绩,贫僧是没有见到的那天了,在这里送施主一句话:一切以天下苍生为念,才是真正的大道,切莫被乱花迷眼。”

    陆法和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高伯逸连忙扶住陆法和道:“我如今还在夹缝中挣扎求生,大师的要求实在是太高了。”

    说完这句话,他发现陆法和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眼神中藏有深意。

    “好吧,大师的话我记住了,一切以天下苍生为念。”

    听到他答应了自己,陆法和欣慰说道:“随我来。”

    两人来到陆法和的卧房,陆法和将柜子里的一本书交给高伯逸说道:“这本法和经,实际上是一本拳谱。长期锻炼有延年益寿,强身健体的功效。施主女人缘太浓,将来还要多保重身体才是。”

    高伯逸接过法和经,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似乎自己的一切,都已经被陆法和看透了。

    “谢大师。”高伯逸双手合十表示感谢。

    “介不介意陪贫僧看一场戏法?”

    陆法和淡然问道。

    高伯逸点点头,来都来了,还缺这么一会么?

    两人来到佛堂,寺里所有的僧人都在,连那个挺着大肚子的越姥都在。不过这都不算稀奇,真正稀奇的是,佛堂前正中央的位置,居然摆着一口漆黑的棺材!

    佛堂里摆棺材,高伯逸还真是第一次听说有这种事情。

    陆法和环顾了一下身边的僧人道:“今天之后,你们自行散去吧,越姥跟着高施主走。”

    说完他自顾自的拉开棺材的盖子,然后直接躺了进去!

    陆法和怪诞的行为,吓得高伯逸魂不附体。

    “大师,你这是要做什么?”高伯逸急切问道。

    “庄周梦蝶,来是空去也是空,我原以为施主应该是看得开的,何必小女儿姿态?帮我拉上盖子吧。”

    见陆法和如此豁达,高伯逸亦是无话可说。他将棺材的盖子盖上,轻叹了一口气。

    正在这时,越姥扑过来,发了疯一样推动棺材的盖子,没想到当盖子落地,众人聚拢来看的时候,发现偌大的棺材里空空如也!

    “庄周梦蝶,羽化飞升……”高伯逸看傻了,在一旁喃喃自语的说道。

    ……

    北周的皇宫,是占据当初西汉未央宫的一个角落,并在废墟的基础上修的一个小型宫殿。此时此刻,在御书房里,年仅14岁的宇文觉,上下打量着柱国大将军李远的儿子李植。

    “朕听人说,在平阳之战时,是你力主镇守南绛城,而不去盐池古道口伏击,才导致柱国李弼惨败的,对么?”

    宇文觉虽然年记不大,但黄袍加身的他,此刻已经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李植拱手回道:“陛下,若是不守南绛,那么一旦高伯逸翻山而来,整个战局都会崩溃。微臣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如果再来一次,微臣还是会坚持己见。”

    “好!朕就是希望有你这样明睿又坚持己见的臣子。

    那一战事后几个柱国都研究了,你做得确实对,一旦南绛失守,战局将会崩溃,现在估计我们要苦守蒲坂城了。

    对了,朕马上会调你到朕身边行走,不要让朕失望,知道吗?”

    “微臣敢不效死!”李植大喜道,多年夙愿终于成真,这叫他如何不喜!

第389章 毒计

    刚刚入夜,平原王府里,段韶正一个人在喝闷酒。

    虽然他看不上高伯逸的为人,但对方写的那句“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真是深得人心,就像是他现在的惆怅心情一样。

    段韶可以明显感觉到,此番高洋对高伯逸的信任又增加了许多。而对自己,则是隐隐带着防范。

    为什么会这样呢?

    还不是因为他是娄昭君的亲侄子,而娄昭君这次包庇了高湛,让高洋大为不满。

    却又没办法发作。

    这件事表面看没什么,但细细深究,则是让人背脊发寒。

    对于段韶来说,高洋当皇帝与高湛当皇帝,实际上是没区别的。所以高洋会怎么想呢?

    他会把身家性命托付于段韶这样一个人身上么?

    而高伯逸除了高洋的宠信外,举目皆敌,毫无依靠。

    该怎么选择,其实已经很明朗了。这次高涣叛乱的时候,他段韶看上去四平八稳的,实际上在高洋眼中,不亚于坐山观虎斗!

    说严重点叫“其心可诛”。

    然而,自己的身份就已经决定了立场。他首先是娄昭君那边推出来的鲜卑势力代言人,其次才是高洋的臣子。

    他也试图缓和高洋与高湛之间的矛盾,也想劝高涣及时收手,然而,这一个两个的都无比倔强,谁真的把他当回事了?

    他也很无奈啊。

    “平原王为何深夜在此喝闷酒啊?”

    段韶身后传来一个温润如玉的声音。

    “道和啊,你说这次我是不是做错了?”

    段韶转过身来,一脸苦笑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唐邕唐道和!

    “非也非也,平原王不过是当局者迷罢了。”

    唐邕坐到段韶对面,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那崔氏冥顽不灵,居然将嫁不出去的寡妇送给那高伯逸为妾,将来我唐邕定然会叫他们好看。不过这个并不重要,天下女人有的是,王爷不必介怀。”

    “都这个时候了,我哪里还有心思想女人啊。”

    段韶猛喝一口酒道:“现在是我已经失去了陛下的信任,估计很快就会外调,远离中枢了。而那高伯逸则会更上一层楼,等我再回邺城,估计……已经不是他对手了。”

    段韶说得十分惆怅,当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这位随着高欢纵横沙场的智将,居然会被一个毛头小子逼迫到这种程度。

    估计在一年前,恐怕他做梦也不会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当然,这也是娄昭君把高洋逼迫得太狠了。娄昭君处处维护六镇出来的那些老人,而高洋锐意进取,不断添加新鲜血液,不拘一格降人才。

    两人的矛盾是天生的,或许娄昭君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已经成为北齐朝政的阻碍者,或许她还认为是高洋大逆不道。

    “所以我才说你是当局者迷了。你为什么不想想,陛下这么宠信那高伯逸,是因为什么?”

    因为什么?

    一语惊醒梦中人。

    段韶愣住了,细细思索唐邕的话。

    “高伯逸之所以会一步步走上前台,不过是陛下用来压制你的一个工具。但陛下为什么会选择这样一个工具呢?为什么会是这个人?而不是杨愔,或者在下呢。”

    对啊,为什么呢?

    段韶总算是回过神来了。

    “高伯逸虽然是妾氏生的野种,还被赶出家门,但他确定无疑是高德政的儿子。正因为有这样一层身份在,陛下才会宠信高伯逸,也算是爱屋及乌。

    只要陛下恶了高德政,就等于是在陛下与高伯逸这两人之间埋下一根刺,这根刺迟早有一天会发作,此乃釜底抽薪之计!”

    高德政?

    这两年由于高伯逸突然崛起,高洋对高德政冷淡了许多,只让他做一些日常的政务。

    这也很好理解,上个“一门两父子”的崔浩,下场可不怎么好呢。

    就算是重用,重用一个就已经是“皇恩浩荡”了,岂有父子同为重臣的道理。对此唐邕是洞若观火。

    “可是,当年高德政有从龙之功,是他第一个站出来支持陛下登基的。想对付他,又谈何容易啊。”

    段韶理清了唐邕的思路,但这不代表他觉得对方的办法能行。

    “此事不难,吾有一计!不过这需要平原王亲自上书。你与那高伯逸不睦,进一点谗言也是人之常情。”

    进谗?这操作会不会太low?

    段韶沉声问道:“愿闻其详。”

    “陛下雄才大略,所忧虑的不过三件事。

    一是西面的魏国…嗯,现在叫周国越来越难对付。这一点上,陛下还要依仗平原王。

    二是军权被太后掣肘,这点对平原王不利。

    至于这第三么…就是陛下担心他不在人世之后,元氏死灰复燃!

    要知道,洛阳的元氏已经因为上次的叛乱而元气大伤。但在邺城,元氏的力量还很强,陛下一直都很忌惮。

    而高德政贪财,收受了不少元氏的孝敬。如果陛下知道了这件事,恐怕会暴怒,那么高德政就会吃不了兜着走。

    高德政一倒,恨屋及乌之下,陛下就会怀疑高伯逸掌握军权,会不会受到元氏的影响,那么…就会让我们得利了。”

    诶?好像是那么回事啊!

    听完唐邕一番话,段韶茅塞顿开。

    “道和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怎么不早点来呢,害我愁苦了好几天,哈哈哈哈哈!”

    段韶放肆的大笑着,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

    “来来来,陪我喝一杯,今天不醉不归。”

    ……

    而此时此刻,高伯逸在自家府邸的凉亭里,正在跟高长恭两人在喝酒。

    “四郎,如果,我是说如果哪天我不在邺城了,我的家眷,麻烦你多多照拂一下了。来,走一个。”

    高伯逸的话语里满是悲伤,高长恭感觉很奇怪,现在邺城还有比高伯逸更加春风得意的人么?

    他木然点头道:“兄长请放心。”

    “四郎啊,你的未来很光明,所以哪怕一时不得志,你也千万别自暴自弃知道么?”

    高伯逸又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大哥可是有心事?”

    心事当然有,但我要怎么跟你说呢?

    高伯逸摇摇头道:“只是感慨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罢了。如今我骤然身居高位,根基不稳,实在是高处不胜寒呐。”

第390章 乌云渐进

    金凤台的顶楼上,高洋正在往外面爬,好多侍卫阻拦,都被骂了回去。他爬上金凤台阁楼上的屋檐,坐在上面俯瞰着缓缓流淌的漳河,一股豪情油然而生。

    “可惜这里看不到长安,将来朕打下长安,也要在渭水之滨建一座三台,那才是英雄所为。”

    这位北齐的开国皇帝,在屋檐上坐了一会,感觉没多大意思,又从上面下来,几乎如履平地,看得一旁担忧的侍卫心惊胆跳。

    眼前这位爷平衡性真好,他们一帮侍卫跟着,搞不好皇帝没事,他们自己把小命交代在这里了。

    “看看你们一个两个的,真是没出息。都散了吧!”

    高洋大手一挥,将看热闹的侍卫打发了。他有些无聊的在阁楼顶层徘徊,总觉得好像是缺少了些什么。

    “陛下,平原王的奏折。”

    贴身太监递过来一份奏折给高洋。

    “诶?这家伙不是一向懒散,根本不对朝政发表意见的吗?”

    高洋十分好奇,因为段韶为人谨慎,为官更是谨慎,除了带兵打仗以外,他基本上不会对朝廷的政策提什么意见。

    然而不仅现在根本就没有战争,而且可以预见的是,或许未来一两年内都不会有战争了,段韶进言会是因为什么事情呢?

    要知道,现在北周代魏,大量职位被砍,大量新人被启用,六大柱国与宇文家的矛盾隐隐有激化的趋势,这个时候,新登基当天王的宇文觉,是不可能发动战争的。

    而南陈的情况更差一些,百废待兴急需发展农业,还要从北齐进口食盐,就更不会有理由开战了。

    “退下吧,没有传唤,不用进来。”

    高洋屏退贴身太监,慢慢摊开奏折,一字一句的读了起来。

    很快,他的面色就转为阴沉,将奏折丢到地上,双拳紧握,双目赤红,心中有股被亲信背叛的羞辱感。

    “段韶与那高伯逸不和,进谗言攻击他爹,倒是人之常情。只是高德政……这是真的么?”

    高洋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用食指敲击着自己的膝盖,沉吟不语。

    段韶不会无的放矢,然而高德政此举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呢?

    “元氏,真是阴魂不散呐!”高洋轻叹了一声,对着外面大叫道:“来人啊,快去吧元韶找来!立刻马上,朕要在最短的时间里见到元韶!”

    段韶的奏折,攻击的是高德政,却要把元韶找来。谁也不知道高洋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看他这架势,肯定是有人要倒霉了。

    ……

    当得知渤海长公主高彾怀孕,怀的是高伯逸的孩子之后,元韶感觉自己的世界都崩塌了。

    不是说生不出来的么?不是说怀不上的么?

    这一刻,元韶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但事实摆在眼前,他想否认也没有办法,只好接受了这个让他感到苦涩的现实。

    然而他还没悲伤几天,就有宫里的太监来到他家,告诉他,皇帝高洋传唤,以最快的速度前往,很急!

    皇帝召唤,没有不去的道理,元韶略微整理了一下衣着,跟着太监上了宫里的犊车,来到了金凤台的阁楼。

    早就听说新建立的金凤台异常奢华,今日元韶见了,才知道所言不虚。

    窗台是铜做的,窗帘是白玉做的,天花板上镶嵌着宝石,看起来好似仙境。

    难怪好大喜功的高洋赖在这里不走了。

    元韶在高欢时代还比较得宠,但自北齐建立以来,高洋就不太待见他。像这样单独召见的机会,更是绝无仅有。

    “世胄(元韶表字)来了啊,坐坐坐。”

    高洋指了指身边的软垫,让元韶坐到自己身边。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元韶被高洋的热情弄得不知所措。

    上次高洋对自己热情的时候,高欢都还活着呢!

    “陛下急忙召见微臣,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元韶双手笼袖深深一拜问道。

    “世胄你太紧张了,朕只是听说你学富五车,近期读书的时候有些疑难,想向世胄请教罢了。”

    高洋毫不在意的摆摆手说道。

    听高洋这么说,元韶感觉更紧张了,他躬身再拜道:“陛下有何疑问?微臣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看到元韶这么上道,高洋微微点头问道:“汉室倾颓,王莽篡权,富庶关中付之一炬。到刘秀在洛阳建立东汉,汉室才再度复兴。

    朕就是有些不明白,汉室中兴靠的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实在太过于简单,又岂会难倒学富五车的元韶?

    他拱手答道:“一来,王莽倒行逆施,不得人心,人们怀念汉室还在的时光。二来嘛,汉室宗亲树大根深,一旦土壤适合,便会生根发芽。”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王莽之所以会失败,是因为他没有杀光天下的汉室宗亲,对么?”

    高洋意味深长的问道。

    元韶并未察觉出对方的语气有什么不妥,他摇摇头答道:“这不是主要原因,不过也是原因之一吧。”

    “嗯,朕终于知道了,不会再觉得骨鲠在喉了。爱卿退下吧,朕要休息了。”

    高洋冷淡的下了逐客令。

    这位皇帝喜怒无常,他说出什么话都不算稀奇。

    元韶拱手行礼然后转身离去,他没看到的是,高洋的面色几乎阴沉得要滴出水来。

    ……

    最近北齐皇后李祖娥每隔五天都会去一次天平寺,为此番在平阳战死的将士们祈福。这天她祈福完之后,没有直接回去,而是进了寺庙最深处的那间禅房。

    一进禅房里,她就扑进一个男人怀里。

    “伯逸,不好了,我这个月的月事推迟了好久都没来,应该是有了,怎么办啊?”

    李祖娥焦急的说道。

    两人每隔五天就私会一次,巫山**自不必说,怀上是大概率事件。

    高伯逸沉声说道:“不怕,把孩子生下来,起居注那边我会关注的。”

    他不怕,但是李祖娥很怕,因为哪怕起居注没问题,孩子长大以后,跟高洋不像的话,能瞒得过谁?

    “放心,有我在,就一定没问题。”高伯逸斩钉截铁的说道。

    事情都到了这一步,说什么都不顶卵用,难道他现在收手,然后跟高洋说:你老婆太美我没忍住就上了,对不起啊。

    高洋就会原谅他么?

第391章 人无百日好

    “几个月不见,邺城大变样啊。比起破败的长安,邺都经曹魏至今,经营数百年,气象真不一般了。”

    一个俊俏少年骑着马来到邺城西门口,看着繁华的街面,一阵唏嘘感慨。

    忽然,他感觉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回过头,发现地上居然有个枣子。

    “咯咯咯!”

    路边有几个小娘子娇羞的扭过头装作没看他,又时不时回过头偷瞄,弄得他不胜其扰。

    “唉,长得太英俊了,也是一件很苦恼的事情呐。我若是有主公那样的能耐,只怕邺城的女子都要疯狂了。”

    他十分自恋的说道,对着那几位少女挥了挥手,打马入城。

    这位少年正是从齐州返回的杨素。

    他接到高伯逸的紧急命令,星夜兼程的赶回邺城,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看样子,邺城一切平静,路边居然还有小娘子来撩自己,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吧?

    凉风习习,已然入秋,杨素牵着马感觉十分惬意。齐州那边的书都被他看完了,现在他要去高伯逸那里看看有没有新书可以看。

    毕竟带兵操演什么的真的太过于无聊了啊,完全体现不出他杨素的厉害,分分钟就能搞定,闲着不也闲着么?

    还没到高府门口,在街道的拐角处,杨素遇到了高伯逸的犊车,狗子一边吹着口哨,一边抖腿,那样子快活极了。

    这个莽夫!

    杨素心中一阵气结。狗子这厮真是人如绰号,除了忠心和一把勇力之外,真是啥都没有。

    高伯逸让犊车停了下来,拉开幕帘对杨素说道:“我正好有点家事,你不是外人,跟我一起吧。”

    杨素注意到高伯逸怀里有个不认识的美人,长得一脸知性,大概是因为被身边的男人不断揩油,所以小脸红扑扑的。

    “哦,这是我新纳的妾氏崔氏,你知道就行了,不必在意那么多细节。”

    高伯逸毫不在意的摆摆手对狗子说道:“走吧,咱们今天去去就回。晚上给杨素搞个接风宴。”

    杨素松了口气,从邺城的状况,到高伯逸的状态,四处充满了轻松快活的空气,看来自己一路胡思乱想,真是操心操得不是地方。

    ……

    高德政家的堂屋里,打扮一新的崔娘子,招呼下人准备犊车,即刻就要出门。今日没有朝会,所以高德政在家,他看到自己的原配夫人如此明目张胆的不顾人伦,肺都要气炸了。

    然而没有证据!

    “夫人,你这是要去哪里呢?”

    高德政小心翼翼的问道。

    “去我二哥崔仲文家,怎么,你也想跟我一起么?”泼辣的崔娘子瞪了高德政一眼。

    “没有没有,最近邺城不太平,我就是随便问问。”

    高德政睁眼说瞎话的敷衍道。

    “哼!”

    崔娘子冷哼一声,转身便走,不一会犊车便出了家门。

    “来人啊,备车!”

    高德政冷脸叫道。他面色不虞,一直隐忍不发,就是为了要崔娘子好看。

    他今天一定要把这对狗男女抓现行!看看在家里作威作福了这么多年的母老虎还有什么话说。

    他左等右等,结果等了半天,仆人也没来汇报。

    “人呢?都死哪里去了?是不是我平日里对你们太好了?”

    高德政气鼓鼓的冲到府邸的前院,却发现仆人们跪了一地!

    然后他看到穿着红黑龙袍的高洋身边跟着刘桃枝,两人若无其事的在院子里四处游荡!

    高德政险些吓得魂魄出窍,他连忙跑过来给高洋行礼道:“陛下今日怎么到老臣这里来了?”

    他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谁都知道自从金凤台建好之后,高洋已经乐不思蜀,没事根本就不会到处乱跑。而高洋今日不打招呼就来,很明显就是没好事的!

    “没事我就不能来么?”

    高洋语气不善的问道。

    “刘桃枝,带几个人,去把高德政家的府库打开。朕就是想知道,朕的这位宠臣,是不是像别人说的那样,富!可!敌!国!”

    高德政吓得直接跪在地上,动也不敢动。贪污**这种事情,说大可大,说小可小的,谁知道高洋究竟是怎么想的?

    高洋也不说话,就那样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刘桃枝办事麻利,很快就将高德政家的几个库房全部打开,里面的东西几乎让人看花了眼!

    黄金做的佛像,金叶子,成箱的常平五铢钱,当年北魏宫廷才有的丝绸等等,应有尽有。

    高洋本来只是想试探下高德政,之前的姿态,也是做给对方看,吓唬一下。

    结果看到高德政家充盈的府库,高洋也怒不可歇起来。

    是可忍,孰不可忍。高德政府库里的一些东西,自己居然都没有!这叫人如何能忍?

    “高德政啊高德政,你有从龙之功,朕知道!说说吧,你怎么收集到的这么多的宝物,难道是俸禄么?”

    高洋冷着脸看着高德政说道:“说吧,看看朕能不能原谅你。”

    高德政吞了一口唾沫,战战兢兢的说道:“微臣…罪臣,敲诈了元氏,这些都是他们送来的。”

    呵呵,果然如此!

    高洋怒气攻心,拔出刘桃枝的佩剑,一剑刺穿了高德政的小腹。

    一声惨叫,血流了一地,高德政倒地抽搐,很快便没了动静。高洋赤红着眼睛,余怒未消。

    正在这时,高德政长子高伯坚和媳妇孙氏听到外面的动静,急急忙忙的跑出来。

    “父亲……您怎么样啊?”

    高伯坚跑过来扶起高德政的身体,没想到高洋直接一剑,刺穿了他的胸口。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孙氏尖叫转身就往屋子里跑,没想到高洋一把揪住她的头发,隔断了她的喉咙。

    高洋忽然注意到孙氏怀里还抱着个孩子,似乎是高德政的孙子高王臣!

    他刚刚要举起剑痛下杀手,没想到手腕被刘桃枝握住了。

    “陛下,高德政已经伏诛,何苦连两岁孩童都不放过?”

    刘桃枝低声苦劝道。

    能劝高洋的人,除了巧舌如簧的高伯逸,就是一直为高氏皇族服务的刘桃枝了。连刘桃枝都看不下去高洋下手杀两岁孩童,这位间歇性神经病皇帝也猛然间清醒过来了。

    “打道回府吧。”

    高洋意兴阑珊的说道,杀死高德政一家,他心中只有无穷无尽的空虚。

第392章 真诚与虚伪

    “来,快给母亲敬茶。”

    小院子里,高伯逸带着崔莺,两人坐在崔娘子对面,气氛十分融洽。

    “姑姑,侄女给你敬茶了。”

    崔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当初那么抗拒,到现在还不是真香?这让她在精明的姑姑面前如何能抬起头来。

    “唉,我总算也了却了一番心事。莺莺啊,你先去屋里休息会,我跟你阿郎有点话要说。”

    崔莺行了一礼就回院子的厢房里了。

    “人心险恶,娘亲一直害怕你被那赵郡李氏架空。世家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你父亲只是渤海高氏旁支的旁支,不然他在家里,也不会凡事让着娘三分了,这个道理你懂么?”

    看到崔娘子对自己掏心掏肺,高伯逸感动的点点头道:“母亲请放心,儿子省得。”

    崔娘子未必没有私心,未必没有让崔家搭上自己的车,将来走远一点的心思。然而这世上谁又没有私心呢?

    北周那边的发展趋势,比北齐这边要好,可他高伯逸为什么还要死心塌地留在北齐呢?

    因为去北周,混得再好,都是给别人打工,但在北齐就不同了,有的是机会染指九五之尊的位置。这不是私心是什么?

    正当他想开口感谢一下崔娘子的时候,崔娘子的远房亲戚崔忠,急急忙忙的闯了进来,看了看高伯逸也在,似乎镇定了不少。

    他急切的对崔娘子说:“夫人,家里出事了。皇帝到高府,杀了老爷和大郎……”

    哈?

    崔娘子以为自己听错了,她魂不守舍的问道:“是…是什么来着,你说慢点啊。”

    “皇帝杀了老爷和大郎!”

    仿佛五雷轰顶一般,崔娘子白眼一番,晕倒在崔忠怀里。

    崔忠看了看紧皱眉头的高伯逸,沉声说道:“家中遭逢大难,二郎有何打算?”

    “你和崔莺,先送我娘去崔家避一避。我去高府里看看。”

    高伯逸不知道见过多少大风大浪,此刻镇定自若,让崔忠安心不少。

    但崔忠并非是普通的家奴,他是清河崔的旁支,也读过不少书。崔忠低声苦劝道:“二郎,你在邺城手握重兵,人无伤虎意,虎有伤人心。

    陛下那边,你打算怎么应付?”

    爹被杀了,要不要兵变,会不会兵变,这是一个很可能的选项。哪怕高伯逸不去做,也难以阻止高洋这样想。

    一旦这样想了,恶向胆边生的情况下,难保高洋不会痛下杀手!

    “谢崔叔了,这事我会处理的。”高伯逸冷静的跟崔忠告辞,然后带着杨素跟狗子一起走了。

    路上,杨素看到高伯逸面色阴沉,他压低声音问道:“主公,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大事自然是有的,高洋杀了高德政,还有高德政长子高伯坚。”

    高伯逸像是说一件跟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一样。

    杨素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高洋居然会做出这样无脑的事情来,虽然高德政跟高伯逸毫无感情,但名义上也是爹啊。杀禁军大将的老爹,高洋真觉得自己位置坐太稳了么?

    他疑惑问道:“主公……那我们要不要兵变?”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不是一句“误会啊”、“杀错了啊”就能圆过去的。这会导致高伯逸和高洋两人互相猜忌。

    高洋会认为高伯逸怀恨在心,处心积虑要兵变。

    而高伯逸哪怕不放在心上,又如何能跟高洋证明自己不会报复回来呢?

    这是个死结。

    “如果现在兵变,那才是正中了某些人的下怀!”

    高伯逸呵呵冷笑了一声。这件事痕迹太重,一定是高洋听信了某些人的谗言,才会对高德政痛下杀手。

    这个计策真叫个毒辣!

    来到高德政府邸,老远就闻到了一股血腥气。府邸大门敞开,奴仆们已经跑光了,一进门就能看到高德政和高伯坚的尸体躺在地上,血流了一地。

    更远的地方是一个妇人,浑身是血的侧卧在地上,怀里还抱着个孩子。

    高伯逸将孩子抱在怀里,这小家伙睡得香甜,丝毫没有察觉他在一夜之间就已经成了个孤儿。

    “杨素,把这孩子带回去。我现在要入宫一趟。”

    人生的路很长,但最关键的几步,有时候却短的可怕。现在就是高伯逸抉择生死的时候,时间拖得越久,就对自己越不利。

    看到高伯逸要走,杨素连忙跪倒在他面前说道:“主公对在下有再造之恩,有句肺腑之言,在下不得不说。

    高洋素来猜忌,又喜怒无常。主公只身前往金凤台,无异于羊入虎口。不如先去城外神策军大营,再等候高洋的诏令,这样进可攻,退可守。实在不行,也能跟那暴君玉石俱焚。

    主公觉得意下如何?”

    不如何,如果那样的话,你就可以为我准备棺材了。

    高伯逸摇摇头道:“我心意已决,无需多言。”

    ……

    “砰!”

    华丽的黑陶花瓶被高洋摔成两半,他气得在金凤台大殿里来回走动,时不时就会悔恨跺脚。

    “段韶啊段韶,你的心机好深,居然敢坑朕!你那借刀杀人之计,居然用到朕身上来了!可恨!”

    高洋一回到金凤台,立刻就回过味来了,然后吓得一身冷汗。

    要知道,高德政是高伯逸老爹,高伯逸麾下的神策军正是邺城禁军,如果对方一怒之下兵变……倒霉的只会是他高洋而已。

    如果这时候段韶等高伯逸杀了自己以后再平叛成功,那么…到底是谁会得利?段韶真有这种本事,能想得出这样的一石二鸟之计么?

    然而现在并不是收拾段韶的时候。

    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高伯逸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就算不在乎自己的父亲如何,难道也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他么?

    “陛下,襄阳王在殿外求见,就他一个人。”

    这话如同仙音,让高洋喜出望外!

    “快传,不,朕亲自去殿外接!”

    高洋匆匆忙忙,毫无形象的来到金凤台大殿外。就看到高伯逸跪在地上,将手中的一个木盒高高托起,大声喊道:“罪臣请辞神策军主将一职,还望陛下恩准!”

    嗯?有点意思啊!

    高洋眯着眼睛,将高伯逸扶起来,拍拍他身上的灰尘说道:“走,有事进去再说。”

第393章 壮士断腕

    来到金凤台的阁楼,高洋深深叹了口气道:“段韶向朕进言,说你父收受元氏贿赂,意图谋反。朕微服去查了下,果有此事。

    怒极攻心之下,错手杀了你父。

    九合啊,这事你不会怪朕吧,朕真的是无心之失。”

    高洋这番话连消带打,撇清了自己的责任,并暗暗的摆了段韶一道。

    我之所以会杀你父,是因为段韶进谗言,所以有仇报仇的话,先找段韶去。

    “陛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微臣的父亲既然已经死了,无论微臣怎么做,人死不能复生。”

    高伯逸语气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高洋微微点头,其实高伯逸肯单枪匹马的在第一时间进宫,就已经表明了态度,此事可以商量着解决。

    正如对方说的那样,人已经死了,再怎么折腾也不会活过来,还不如想想在其他方面可以要什么补偿。

    “微臣的一切都是陛下给的,自然不会跟陛下讨价还价。只不过有些人见不得微臣好,使出毒计来,微臣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

    一来,此事只怕是个开始,后面一定还会有人不断离间微臣跟陛下的关系。微臣继续留在邺城,恐怕已经不合时宜。

    二来,那件事,正好现在是个契机,微臣觉得可以行动了,请陛下发布海捕文书,在齐国境内通缉微臣!

    并向周国送去国书,要求周国逮捕微臣,并押送微臣回齐国,齐国愿意割让平阳城以南的土地作为谢礼。”

    高伯逸再次将手中装着虎符的木盒子递到高洋手里。

    父亲被杀,叛逃,取信于北周,搅乱那边的政局…高洋想了想,竟然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唉,九合,委屈你了。”

    高洋挤出几滴鳄鱼的眼泪,看起来伤心极了。至于其中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那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陛下,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微臣之前已经做好了铺垫,本来打算在军改完成之后和陛下演一番苦肉计。现在……苦肉计大概是不需要演了。”

    听到这话,高洋沉默片刻,微微点了点头。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高德政不该死也死了,怎么在对方的死上面做文章,然后将利益最大化,才是现在应该考虑的。

    “你这一去,不亚于朕的十万兵马入关中,你有何要求可以尽管提出来。”

    皇帝不差饿兵的道理,高洋自然是明白的。高伯逸这样体贴的臣子,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他又岂会让对方白白折在关中。

    “陛下,微臣离开之后,邺城军权失衡,段韶势必一家独大。不若调段韶和他麾下禁军去晋阳,暂停军改。”

    有来无往非礼也,段韶能做初一,他高伯逸就敢做十五。现在不进谗言,更待何时!

    这本是应有之义,高洋微微点头道:“朕准了,那邺城的防卫怎么办?”

    “下五军的改革可以先进行,调斛律光入邺城,和段韶互换。斛律光根基在晋阳,又不是太后姻亲,入邺城以后,他很难一家独大。

    微臣麾下的神策军,陛下亲自统领,让他们自行操练戍守即可。”

    这是堂堂正正的阳谋,谁来都无解。

    高洋深感高伯逸虽然年幼,但权谋布局真是一绝。

    斛律光跟娄太后的关系,还稍微隔了那么一层,换句话说,他们对皇权更加敬畏。

    “还有呢?”高洋继续追问道。

    “九合你宁可舍去禁军大都督的职务,去周国冒险,忠心可鉴日月,朕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其实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高伯逸想了想,又加了一句:“长广王有不臣之心,又有太后护着。微臣不在,陛下失去了最后一道屏障,所以陛下万万不可纵虎归山。

    特别是长广王或者太后提出让他去晋阳,千万不能答应。”

    这一条提醒了高洋,这位神经质的皇帝来回踱步,最终点点头道:“你走犹如朕失一臂膀,你的提醒朕记在心里了。”

    已经埋了好几个钉子,高伯逸觉得可以了,再多说的话,高洋又会多想。但他又想起李祖娥已经怀了自己的孩子,如果废后的话,那就大不妙了。

    “陛下若是要废后废太子也可,但绝不能立段妃为后,不能立段妃之子为太子,否则将来尾大不掉,遗祸无穷呐!”

    高伯逸跪在地上磕头,额头都磕出血来了。

    高洋脸上露出无奈的苦笑道:“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此番我被段韶这样算计,又怎么会立他妹妹为后?此事无须你提醒,朕也会注意的。”

    呵呵,你现在答应得好好的,将来可就未必了。

    高伯逸在心中冷笑道。

    但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就算高洋现在承诺得好好,将来也未必会照办。

    “陛下,这把佩剑是您当年送给微臣的,现在微臣将它寄存在陛下这里。待到微臣归来之后,陛下再将此剑赐给微臣吧。”

    高伯逸解下腰间的白云剑,双手递给高洋。两人想起当初赐剑的场景,忍不住一阵阵唏嘘感慨。

    “九合啊…唉!你要走,朕真是痛彻心扉啊!”

    高洋深深叹了口气,他觉得此番高伯逸去关中是个好机会,又害怕对方会一去不回。

    “陛下,微臣去了。记得一定要通缉微臣,并逼迫周国交人,此举万万不能省掉。”

    一而再再而三的三拜九叩,高伯逸决然转身出了金凤台,来到邺城的大街上。

    他有些恍惚,一夜之间,在邺城所拥有的一切,那些功名利禄全都成为了泡影。

    高伯逸只觉得双眼酸涩,有种委屈得想哭的刺痛感。

    但是他又别无选择,哪怕高洋杀了他爹,他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不然还能怎么样?

    高德政的死,已经成为他与高洋之间的一根刺。只有自己暂时失去权力,以退为进,才能打消对方的顾虑。

    顺便反将段韶一军。

    这也是高伯逸一直以来苦苦思索的。高洋的精神病渐渐加重,身边人错手被杀的几率增加不少,他本来就有暂离邺城的打算。

    只是现在自己的一切都没有安顿好,就要强行离开了。

第394章 伯逸夜遁逃

    “主公,情况怎么样?”

    高伯逸一出金凤台,就遇到了等候多时的杨素。

    “暂时没事,不过恐怕我等要离开邺城了。”

    诶?是我等而不是我么?

    杨素注意到高伯逸的措辞,不过他忍住没问。

    “对了,你对长安熟悉么?”高伯逸不经意的问了一句。

    杨素想都不想就答道:“熟那自然是熟的,毕竟在下从小就在长安长大。我家离大将军杨忠家不远。对了主公,问这个做什么呢?”

    “因为我们今夜就要奔逃去长安,你和我,外加剑术出众的竹竿,我们三人同去。”

    宛若惊雷在耳边炸响,杨素难以置信的看着高伯逸问道:“主公是打算叛齐归周?您可是禁军大将啊,说是位极人臣也不为过了,难道真就放弃手中的一切?”

    杨素觉得高伯逸太任性了,不就是爹被杀了么,男人忍辱负重又不是什么稀奇事。将来找到机会,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不就完了么?

    “此番去关中是反间,具体的我们路上边走边说。”

    高伯逸开始一五一十跟杨素分析了一下高德政是如何死的,为什么会死,段韶在里面发挥了什么作用,以及高洋的神经病已然加重。

    听得杨素一阵阵唏嘘感慨。

    “这么说来,主公此番表面上看是替齐国反间,但实际上则是避祸的无奈之举。甚至将来齐国若是时运不济,不排除将反间变为真投靠,对么?”

    杨素不愧是隋唐各种演义里面**oss级别的人物,脑袋转得就是快。高伯逸去关中其实是两手准备,如果历史没有大变,高洋还有几年的命,那么到时候就回来。

    如果高洋提前死了,那就想办法把北齐的家眷接到关中。

    回到自己家中,高伯逸把手下都找来,在院子里集合。

    “灰鼠,你和狗子两人,护送我娘崔氏和杨先生(杨敷)去齐州,至于崔莺,她愿意跟着去就去,不愿意就算了。杨先生腿脚不便,你们路上多担待点。

    齐州从上到下都是我们的人,那边绝对安全。”

    “主公,那你……”灰鼠似乎有话要说,又欲言又止。

    “你跟沐檀说,让她千万别改嫁,等我回来。”

    “喏!”灰鼠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抱拳行礼。

    “府里的奴仆们,都遣散了吧。府库里的财货卖了买些粮食,赈济郊外的灾民。福伯,这事办完了,您老也回杨府吧。”

    福伯笑眯眯的点头道:“阿郎放心去便是,这里有老奴呢。”

    众人都退下了,只剩下高伯逸,杨素和竹竿三人。高伯逸沉声对竹竿道:“你和我一起入关中,咱们好好见识下关中的人物风貌,如何?”

    不如何,在家咸鱼不好么?

    竹竿疑惑不解道:“主公为何要去关中?”

    “这个你就不要多问了,我自有主张。”

    “在下这条小命是主公救的,去关中自然是义不容辞。”竹竿激动的抱拳道。

    “去吧,准备一下,今夜我们就出发。”

    所有人都离开了,高伯逸看着空空荡荡的院子,一股浓浓的悲凉涌上心头。

    昨天他还是北齐的禁军大将,还是襄阳王,位高权重,前途不可限量。结果今天就要“叛逃”,失去所有的一切。

    他真就那么大度,一点都不在意?

    怎么可能!

    娄昭君,段韶,甚至是高洋,这些大山压在肩头,他还能怎么样?

    继续留在邺城,只能不断落入敌人的一步步算计之中。

    “今日之耻,他日我定当十倍百倍奉还!”

    高伯逸紧紧握拳,随即又无力的松开。现在无论怎么发誓,也无法掩盖自己被段韶阴了一把,不得不提前出绝招的事实。

    置之死地而后生说起来简单,但很多人置之死地后,就真的死了。

    而且他还有件最重要的事情没有办,那便是去跟高彾解释。

    一个人独自来到高彾养胎的府邸,就看到这位渤海长公主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十分焦急的样子。

    “阿郎,你千万不要做傻事,陛下不会无故杀你父亲的,这里面定然有什么误会,我现在就入宫找太后……”

    高彾看到高伯逸冷静的表情,说着说着就没下文了。她察觉到极大的不对劲。

    “彾儿,我要走了。”

    “你要去哪里?你为什么要走啊?能带上我吗?”高彾急切问道。

    “我要去的地方…是长安,你恐怕去不了。”

    高洋杀了高伯逸老爹高德政,他没有兵变,而是选择叛逃,也算是客气了,高彾很能理解,毕竟,当初元修逃到关中的时候,她可是记忆深刻。

    “你跟陛下的矛盾,真的无法回转了吗?”高彾一脸哀怨问道。

    “是陛下让我去关中的,这点你千万别跟任何人说,消息一旦泄露就会害死我。”

    “啊!”

    高彾吓得连忙捂住嘴,难以置信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一言难尽,也许此番会死在关中也未可知。我们的孩子…只好拜托你了。”

    高伯逸语气低沉,屋子里弥漫着浓厚的悲伤。

    “你能不能不要去,为什么是你而不是别人呢?我去跟陛下说好不好?”

    高彾扑到高伯逸怀里,拼命捶打着他的后背。

    呵呵,留在邺城,只会害了我的性命啊。而远去关中,看上去危险,实则稳如泰山。

    高伯逸对着高彾摇摇头道:“没用的,不要白费力气了,没有死在关中的话,我一定会回来的。”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再多说也是毫无意义。高彾含泪点头,依依不舍的送高伯逸出府,看着他的背影远去,感觉心都被掏空了。

    ……

    深夜,邺南城西门大开,高伯逸带着杨素和竹竿出了城门,对着面前的高长恭拱手告辞。

    “兄长,陛下让我深夜放你出城…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高长恭自然知道高洋杀了高德政,所以才会对事态发展到如今的地步迷惑不解。实在是有太多的疑问,以至于不知道从何说起。

    “保重,为兄去了。我走之后,肯定很多人嘲笑我是懦夫小人,不必跟他们争辩。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有缘再见了!”

    高伯逸双腿加紧马鞍,和杨素和竹竿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395章 山河表里潼关路

    北齐天保七年(公元556年)秋,高洋因听信平原王段韶的告密,怀疑高德政在暗中帮助邺城内的元氏,于是在高德政家中将其杀害。

    一同被杀的还有高德政长子高伯坚和媳妇孙氏,仅嫡孙高王臣幸免于难。

    此事发生之后,邺城汉人世家普遍惶惶不可终日。要知道,高德政可以算是高洋有从龙之功的密友,从小玩到大的朋友。连高德政都能被杀,还有谁敢说自己在高洋身边没有生命危险?

    如果仅仅是这样也就罢了,高德政这两年没有参与要务是不争的事实,待到风波平息后,一切又会恢复如常。

    然而,就在高德政被杀当日,高伯逸孤身入宫与高洋密谈,说了什么不得而知,但到了深夜,高伯逸就带着两名手下逃出邺城,已经不知所踪!

    他把仆人全都遣散,亲信和妾氏也都送走,摆明了不会回来了!

    此举不亚于是一场政坛大地震!

    几天后,高洋怒不可歇,下旨全国通缉高伯逸,海捕文书几乎贴满了每个县城的告示栏,并且直接说死活不论,悬赏丰厚。

    活捉高伯逸者,封郡公,赏百万钱。

    手刃高伯逸者,封县公,赏五十万钱。

    ……

    平原王府的大堂内,高洋身边的太监正在宣旨,段韶和他的几个儿子恭敬跪在地上,心中七上八下的。

    由不得段韶心虚。

    原本只是进谗,谁能想到高洋会杀了高德政啊!谁能想到高伯逸居然叛逃了啊!这下唐邕可把他害惨了。事情的发展,已经远远超过的当初的预计。甚至从阴谋论的角度说,自己的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以高洋的聪明才智,又怎么会不知道他中了自己的借刀杀人之计呢?

    以高洋的脾气,绝对会事后报复的。

    “平阳之战后,晋阳守备空虚。调平原王及麾下禁军北上镇守晋阳,即刻启程,不得有误!”

    圣旨的语气极其生硬,意思就是段韶你赶紧给朕滚到晋阳去,朕一秒钟都不想看到你。

    “公公,陛下…怎么样?”

    段韶将袖口里的一个小袋子递给太监,不动声色的问道。

    “陛下对平原王…那可是非常恼火呢!”

    果然!段韶倒吸一口凉气。

    宫里传旨的公公走后,出了馊主意的唐邕悄然而至,一见面就对着段韶连声道歉。

    “孝先啊,我原本估计陛下会惩治高德政,进而跟高伯逸交恶,双方的关系慢慢恶化,我再加一些后手,足以把那高伯逸逼得兵变。

    没想到陛下这脾气真是…而且那高伯逸倒也干脆,死路里面硬是被他走出一条活路来了,唉,此乃在下的过失。”

    唐邕诚恳的道歉,让段韶骂娘的话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唐邕继续解释道:“高伯逸那个小兔崽子倒是看得清楚,杀父之仇没那么容易当做没发生过。他若是装孙子在邺城不跑,我有把握一个月之内,让陛下取他项上人头!”

    唐邕杀气腾腾的说道,那张儒雅的面孔看起来有几分狰狞。

    “现在这家伙以退为进,倒是让陛下把我恨上了,唉!”

    段韶长叹一声,偷鸡不成蚀把米就是说的这种情况,不过把高伯逸逼走也算是个选项吧。

    两人相视无言,都是一脸苦涩。唐邕留邺城,段韶去晋阳,两人被分开,大概也是高洋的一种警告吧。

    ……

    《左传·僖公二十八年》:“楚师背酅而舍。晋侯患之,听舆人之诵曰:‘原田每每,舍其旧而新是谋。’公疑焉。子犯曰:‘战也!战而捷,必得诸侯;若其不捷,表里山河,必无害也。’”

    表里山河就是山河表里,当高伯逸等人轻轻松松的装成周军斥候,在弘农城换了马继续向潼关进发的时候,他们都被弘农到潼关这一路几十里地的险关所惊骇到了。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

    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即使有潼关这样的险关,那么多当权者都灭亡了。主公心怀天下,又忍辱负重,将来必定能人所不能!”

    望着潼关城头,杨素给高伯逸献上了彩虹屁。

    “刚才我们的招数骗过了弘农守将,恐怕潼关这里没那么好打发,你们不要说话,一切我来应付。”

    高伯逸命他们二人脱下周军的制式皮甲和军服,换上百姓们常穿的灰色交领麻衣,将脸上抹泥巴,然后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潼关城楼跟前。

    “快开关,来自邺城的急报!”

    高伯逸扯着嗓子喊道。不一会,潼关的城门打开,冲出来几十个身穿皮甲的骑士,将高伯逸三人团团围住。

    “我们是独孤柱国安插在邺城的密谍,有十万火急的情报要送到长安,麻烦替我们喂下马,准备点干粮。”

    高伯逸一点都不客气的装起大尾巴狼,不过这句话也打消了北周骑兵的疑虑。

    “来人啊,将他们的马牵到马房去,再给他们换三匹马。准备些干粮给他们。”

    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将军沉声说道。

    高伯逸松了口气,似乎没露馅。

    他刚刚打算退到一旁,没想到那位少年将军把手一抬,好奇的问道:“我能不能问问,你说你是密谍,情报又十万火急,那么,究竟是什么情报呢?”

    “将军,君不密则失其国,臣不密则失其身,将军问得有些多了。”

    高伯逸傲慢的说道,抬起头根本不搭理对方。

    没想到这位少年将军似乎更感兴趣了,他屏退身边的骑兵,微笑道:“我乃当今陛下的弟弟,我叫宇文宪,你现在可以说了么?

    我怎么说也是潼关守将,齐国来攻,我必定首当其冲,这些密闻让我知道无妨的吧?”

    原来他就是宇文宪?

    高伯逸心中一紧,脸上却露出无奈的表情,压低声音在对方耳边说道:“齐国襄阳王叛逃了,现在不知所踪,齐国正下海捕文书通缉!”

    这下轮到宇文宪惊讶了!

    高伯逸是谁?北齐军界新一代领军人物,当段韶和斛律光等人老去的时候,北齐就要靠此人来撑场子了。

    他居然叛逃了?高伯逸一走,北齐已经没了未来,等周国这边的新生代成长起来后,就灭齐的大好时机。

    宇文宪面色大变道:“此等要务,你们怎么还在耽搁,快快,换了马就走!”

第396章 大隐隐于市

    北齐前途无量又年轻到过分的襄阳王高伯逸叛逃,不知所踪,确实让北齐朝野沸反盈天。有人猜测这位王爷是躲哪里招兵买马去了,也有人猜测高伯逸没那么大志气。

    也许这家伙只是效仿东汉初年的公孙述,暗暗招募了刺客,打算行刺高洋。

    但无论这些言论是多么纷纷扰扰,高洋依旧是不为所动,将高伯逸的通缉令贴得到处都是,至于有几分作用,又有多少无辜者被牵连,那就不得而知了。

    十天过去了,二十天过去了,高伯逸的踪迹依然是个迷,有人猜测他已经遭遇意外死了。

    然而正当舆论的风头就要过去,高伯逸这个名字渐渐从人们视野里淡出的时候,邺城又发生了一件闻名天下,却又令人发指的事情。

    初秋里的一天艳阳高照,正是人们结伴出游的好日子。然而已经“宅”在金凤台的高洋,却下了一道让人匪夷所思的命令。

    将邺城所有姓元的人,无论男女老幼,全部召集到已经竣工的金凤台旁。

    当人集中得差不多,只剩下一两条漏网之鱼的时候,高洋又下了一道命令!

    让宫廷禁卫,将这些人全部射杀!

    这一幕可谓是震惊邺城满朝文武!

    要知道,这些被杀的元氏里面,就有不少是朝廷官员。他们之前都没有收到一点风声,可见此处屠杀,很可能是高洋临时起意!

    杀了还不算完,在将这些人射杀后,高洋又下令将所有的尸体全部抛入漳河!任何人不得去河边捞尸体,不然按同罪论处!

    事情发生后,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人敢来说一句话,唯独只有杨愔一人上书请辞宰辅。

    高洋顺水推舟的接受了杨愔的辞呈,任命唐邕为新宰辅,总揽齐国政务。

    高德政死,高伯逸叛逃,元氏被屠,杨愔不再担任宰相。这如同走马灯一般的大事件,悄然转动着北齐这艘巨轮的航向,很多有识之士都意识到:齐国的皇帝虽然还是那个人,但邺城的天已经变了。

    ……

    据史料记载,北周的长安城,既不是后来隋文帝杨坚修的那个占地84平方公里的大兴城,也不是西汉武帝时修的那个长安老城。它的布局非常奇特。

    自西汉末年绿林赤眉洗劫长安后,这座城池就一直没有恢复元气。东汉定都洛阳,对残破的长安老城爱答不理,也没有系统性的修缮过。

    后来入主长安的割据势力,比如说西凉董卓,前秦苻坚,后秦姚兴等等,都没有财力或者心力去完成旧城的修缮。

    但也不能住在残破的长安城里啊?

    于是乎,这些割据政权就想了个办法,全局修缮我做不到,局部修缮没问题吧?

    于是乎,文化素质不高的那些“营造鬼才”,利用某一段完好的城墙,在城墙周围修城池,一直修到未央宫就算完事!

    然而,城头变幻大王旗之后,后者又嫌弃前人修的“牛皮癣”,然后不得不把前任割据势力所修的长安小城拆除。

    就这样一百年过去了,两百年过去了,到北周的时候,长安城形成了一个奇葩的建筑格局。

    这时的所谓长安城,只是个统称。它的形状如同一个哑铃,东边那个,叫长安东城,西边那个叫长安西城,两座城池之间,修建了一个类似于金庸城的通道,那里则是军事重地。

    而长安东城与长安西城并非一样大小,所以看起来格外别扭。

    此外,由于这个不知道怎么形成的城池并不大,因此单个城仅有三座城门。

    不仅如此,只有少量的达官贵人住在城内,大量的百姓和政府官员都是住在长安周边的。特别是西魏时期,宇文泰实行“京畿人口准入不准出”的制度,造成关中人口大量向长安周边集中。

    所以此时的长安城虽然不大,但长安人居住的区域倒是很大。

    长安的格局如此纷乱,所以也难怪杨坚篡位之后根本就看不下去了,干脆在周边选了个好地方建了一座新城。

    ……

    长安城外的繁华地段,突然要开张一个奇特的酒楼。为什么说奇特呢,因为它还未开张,就已经赚足了眼球。

    门口的牌匾上,写着“得月楼”三个字。

    还题了两句诗。

    左边是“人生得意须尽欢”,右边是“莫使金樽空对月”,酒楼的名字,像是从这两句话里面各取一个字。

    此楼占地极大,青砖乌瓦,十分气派。一进大堂,就能看到一个汉白玉屏风,上面雕刻着一位穿蓑衣的老人,坐在一叶扁舟上钓鱼。而他身后的背景则是飘雪漫天。

    下面还附着半阙诗: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极有意境。

    酒楼虽然还没开门,但并不拒绝行人们进入一楼参观。去过的人,无不被里面的典雅品质和冲天文气所征服。

    此处看起来并不像酒楼,倒是有点像舞台的布置,真的如酒楼伙计所宣传的那样么?

    ……

    这天,柱国赵贵刚刚下朝,心情极度抑郁。

    已经“禅让”出权利的拓跋廓,居然在家中被人毒死了!

    至于是谁做的这件事,用脚指头想也能知道,除了宇文护不会有别人。

    拓跋廓禅位不过一个月,居然被宇文家的人毒死了,这他喵的吃相也太难看了吧?

    还笑人家高洋残暴呢,人家高洋当初登基,也没那么快就搞死元氏的皇帝啊!

    从宇文护的行事风格看,赵贵有种极为不妙的预感,也许这位头比谁都要铁的汉子,说不定哪天真的把他们这几个柱国给一锅端了。

    “得月楼?这两句诗倒是有点意思。”

    赵贵骑着马,在得月楼前驻足。

    正在这时,里面传来一个苍凉浑厚的男中音:“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这歌词谁写的?太他喵的过瘾了!

    赵贵翻身下马,像是被脑控一般,亦步亦趋的走进早已人满为患的大厅。

    之间环形的大厅中央,站着个带着狐狸面具的人,那歌声似乎是从他那里传出来的。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那人唱完,赵贵只觉得浑身舒爽,摸摸身上的钱袋,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出门带钱的习惯。

第397章 长安说书人

    那首浑厚的曲子,配上苍凉的词,让赵贵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不过很明显这只是开幕的序曲而已,真正精彩的还在后面。

    “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周末七国分争,并入于秦。

    及秦灭之后,楚、汉分争,又并入于汉。

    汉自高祖斩白蛇而起义,一统天下,后来光武中兴,传至献帝,遂分为三国。

    推其致乱之由,殆始于桓、灵二帝。

    桓帝禁锢善类,崇信宦官。及桓帝崩,灵帝即位,大将军窦武、太傅陈蕃共相辅佐。时有宦官曹节等弄权,窦武、陈蕃谋诛之,机事不密,反为所害,中涓自此愈横。”

    台上那个戴狐狸面具的人说道这里停了下来,他看了看台下的观众们的表情,似乎并无预料中乏味无聊,反而都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于是他继续说道:“建宁二年四月望日,帝御温德殿。方升座,殿角狂风骤起。只见一条大青蛇,从梁上飞将下来,蟠于椅上……后张让、赵忠、封谞、段珪、曹节、侯览、蹇硕、程旷、夏恽、郭胜十人朋比为奸,号为“十常侍”。帝尊信张让,呼为“阿父”。朝政日非,以致天下人心思乱,盗贼蜂起。”

    此人从十常侍的发迹开始说起,又说道黄巾起义,贼军声势浩大,官军不战自溃,又说汉室宗亲刘备结识了关羽和张飞,三人桃园三结义。

    三人打造兵器并招募乡勇五百人来见邹靖,邹靖引见太守刘焉,之后大破黄巾贼程志远。

    ……

    正说道三人从张角手下救了吃败仗的董卓,董卓对刘备三人十分轻慢,张飞忍不住想去把董卓剁了的时候,那戴着狐狸面具的男子慷慨激昂的说道:

    “人情势利古犹今,谁识英雄是白身?安得快人如翼德,尽诛世上负心人!

    究竟董卓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这就没有了么?

    赵贵像是见了鬼一样看着场中央的那位狐狸面具男。

    我才听过瘾,你就把我卡得不上不下的,到底几个意思啊?

    “鄙人姓罗名惯中号湖海散人,各位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二楼雅间还在装修,暂不接待宾客。一楼的茶水五文钱一碗,各位请自便了。

    刚刚说了一段《三国演义》,接下来在下开始说一段《精忠报国》。”

    一高一矮两个戴着老鼠面具的人端着木盘子来回走动,很快里面便满满的都是孔方兄。

    赵贵本来想解下腰间的玉佩交到对方手上,想想又感觉似乎不妥,于是暂时按捺住心思,听那个什么“精忠报国”。

    ……

    这一场听完,赵贵意犹未尽的离开了得月楼,当然,他这么个达官贵人“白嫖”了人家几段评书,多亏得脸皮厚,不然真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出来时,发现已经华灯初上了,赵贵失笑着摇了摇头,深深的看了看得月楼一眼,然后拍马就走。

    散场之后,得月楼的伙计们也都各自喜滋滋回家了,他们本来就是附近村民,工钱日结,这种事情不要太爽。

    狐狸面具男锁上得月楼的门,摘下面具,一屁股坐在一张条凳上。此人正是从人们视线中消失了两个月的高伯逸。

    杨素殷勤的端来一杯凉茶道:“主公辛苦了,只是在下有些不明白,主公在这里开一家酒楼,又有什么好处呢?”

    评书这种东西,有历史记载的,到唐代才出现,不过名字不叫评书,而叫“说话”。活字印刷术发明以前,书籍全部要靠手抄,得之十分不易。

    因此,读书才成了世家的专利。穷人不可能弄到书,不可能请人抄书,也不可能有那么多脱产时间自己去抄书。

    但人们对于文娱活动的追求,则是无止尽的。花点小钱,听一两段评书,不仅自己爽了,记性好的还能跟亲戚朋友们讲。

    这种东西现在出现在百废待兴的长安,它的吸引力是致命的。

    而且以这个时代的识字率来看,能写出“滚滚长江东逝水”的人,会仅仅是个说书讨生活的人么?要知道罗贯中当年可是张士诚的谋士,那也是很有几把刷子的。

    当然,这些话无法跟杨素解释。

    “按你的意思,我们到了长安以后,就要找个势力投靠,然后再徐徐图之,对不对?”

    高伯逸看着杨素,似笑非笑的问道。杨素微微点头,他还真就是这么想的。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这个道理,你以后慢慢就明白了。今天我看观众里面有几个人目光闪烁,只怕是别有心思,咱们以后名气大了以后,自然会有人找上门来的。”

    “主公,那打算表明身份吗?”杨素问道。

    “高伯逸就是罗惯中,罗惯中就是高伯逸。哪怕整个周国都知道得月楼的老板叫高伯逸,他们也会装作不知道。”

    “因为不想跟高洋起冲突?”

    “确实如此。再者我们做的一些事情,不方便大张旗鼓。以这里为据点,很好。避免了周国征辟我当个芝麻小官。”

    ……

    “岳父大人,小婿有礼了。”

    独孤信府邸大门口,一个二十多岁,温文尔雅的青年对着自己的岳父独孤信行礼,他便是宇文泰庶长子宇文毓。

    宇文毓娶了独孤信长女,又是皇族,独孤信见了自然是笑脸相迎,不敢摆任何架子。这次宇文毓是从岐山(今宝鸡市一部)回来的,北周代魏,所有宇文家的人,地位都是水涨船高。

    宇文毓此番回来,也是听从了大冢宰宇文护的命令,打算在京畿一代担任要职的。

    两人一同进了书房。

    “岳父大人,小婿这次走在长安街头,发现人们都在谈论个叫什么《三国演义》的书,这书怎么会火热到人人谈论呢?”

    宇文毓疑惑不解的问道。

    谁知独孤信摸摸自己的美须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明日,你就随我同去那得月楼,到时候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赵柱国可是听书听入了迷,每日都要去那得月楼最好的位置听书。我也正好见识一下。”

第398章 密会

    邺城,自袁绍雄起北方以来,就是有钱奢华,土豪气息严重的一座城。

    若是没有邺城和背后富庶的河北平原,袁绍也不会数十万大军下官渡跟曹孟德对峙,企图一战而胜。

    后面入主邺城的各个割据势力,更是不计工本的营建邺城,把全国的财富往邺城聚集。

    特别是后赵石虎跟前燕慕容氏,因为战乱的关系,各地财富都被劫掠到邺城,用各地的鲜血浇注着这颗北方明珠。

    所以邺城人不仅喜欢玩,而且更喜欢那些花样繁多的节目。

    比如说那种衣服穿得很薄的舞女,蒙着面纱,扭着水蛇腰的那种节目,就很是受人欢迎。

    杨素曾建议高伯逸在得月楼养一支舞女的队伍,依葫芦画瓢,把邺城那边的模式照搬过来,然而却被高伯逸断然否决。

    原因是逼格太低!

    其实男人嘛,对不对,怎么会不喜欢这种低逼格又喜闻乐见的事情呢?但真正的原因高伯逸却是没办法跟杨素直说。

    现在长安城打个比方,就像是个整过容的人,又去整第二次,还换了条腿换了条胳膊。

    在八柱国制度下,整个北周处于一种半奴隶半军国的状态。丑陋的城池,压抑的社会,极为匮乏的文娱活动,之所以还能继续下去,那是因为北周一直以来,都受到极大的军事压力和粮食不足困扰。

    因为压力大,所以社会局面才团结。

    这时候如果高伯逸去开个美女跳舞的花楼,与整个关中社会的氛围格格不入,不仅扎眼,而且很容易被取缔。

    而开个说书的茶楼就不同了。(长安地区有禁酒令)

    一来在这个年代逼格足够高,二来也显得文气十足,不容易被北周官府盯上。

    这天,又到了朝廷官员们下朝的时间,长安城内外行人如织,都是从城内的衙门到城外家中。

    这些人多半是低级官员,狭小的长安城无法安置他们的家属,因此生活在“郊外”也未尝不是一种权宜之策。

    得月楼前点起了两盏红色的灯笼,客人们陆陆续续到来,找到自己熟悉的位置。他们对于这里的规矩,似乎已经很熟悉了。

    今天一开场就是精彩的。

    先说道曹孟德广发檄文讨伐董卓,各镇诸侯皆起兵相应:第一镇,后将军南阳太守袁术。第二镇,冀州刺史韩馥。第三镇,豫州刺史孔伷。第四镇,兖州刺史刘岱。第五镇,河内郡太守王匡。第六镇,陈留太守张邈。第七镇,东郡太守乔瑁。第八镇,山阳太守袁遗。第九镇,济北相鲍信。第十镇,北海太守孔融。第十一镇,广陵太守张超。第十二镇,徐州刺史陶谦。第十三镇,西凉太守马腾。第十四镇,北平太守公孙瓒。第十五镇,上党太守张杨。第十六镇,乌程侯长沙太守孙坚。第十七镇,祁乡侯渤海太守袁绍。

    诸路军马,多少不等,有三万者,有一二万者,各领文官武将,投洛阳来。

    一时间联军气势如虹。

    在高伯逸的讲解下,下面听书的人好像亲眼看到这数十万大军汇合一般,听得让人热血沸腾。

    “岳父大人,这位戴面具的说书人,确实有几分门道啊。与其翻阅那些晦涩的史书,听一听这书,倒是能轻而易举的了解那时的情况了。”

    乔装改扮过的宇文毓,穿着一身灰色圆领长袍,在独孤信耳边嘀嘀咕咕了半天。

    而独孤信则是双眼死死盯着这位书说人,因为他总感觉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对方一样。

    他又看了看坐在远处闭目养神,用手指敲击膝盖的赵贵,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继续听评书。

    联军还没有嘚瑟多久,很快便杀出个上将华雄,把作为先锋的孙坚部杀的损失惨重。

    紧接着又是峰回路转,关云长温酒斩华雄,扬眉吐气。

    但很快,联军又被吕布拦住了,折损好几员战将。

    ……

    一会上一会下,情节跌宕起伏,听得宇文毓心中大呼过瘾。当听到那句“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的时候,他长长的叹了口气。

    “岳父啊,这……不像是普通人编出来的啊。”

    宇文毓感慨的说道。

    “编?不不不,这哪里是编得出来的。我看这位说书先生,才不会是普通人。

    走吧,听到这里就可以了。”

    听完半场,独孤信就起身离场。弄得宇文毓有些摸不着头脑。

    ……

    讲完了两场,高伯逸口干舌燥喝了口水,却发现有个穿着锦袍的中年人一直坐在位置上没走,那样子非富即贵。

    而且身上带着淡淡的杀气。

    “这位老先生,我们今日已经打烊了。”

    高伯逸走过去客气的说道。

    “老朽平日里杂事颇多,劳心劳力,在此只是想找说书先生聊聊天罢了。不知先生是否赏脸?”

    “请随我来。”

    高伯逸将这老头引到二楼。两人找了张空着的八仙桌,又让杨素送上一点下酒的小菜和一壶酒。

    禁酒令不禁喝酒,只禁酿酒,至于这些酒是哪里来的,官府总要给权贵漏点好处吧?

    “先生戴面具岂不别扭,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赵贵就是想看看,那张狐狸面具的背后,究竟是怎样一个才华横溢之人。

    “其实,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只是为了遮丑而已。”

    高伯逸摘下面具,露出那张憨厚的脸,只不过脸上一半是白色,一半是黑色,看起来丑陋又滑稽。

    这…赵贵一时间无语凝噎,他发现是不是有时候自己想得太多了。

    人家戴个面具,根本就不是噱头,只是单纯为了遮丑而已啊。

    高伯逸又将面具戴上,开口揶揄道:“老先生现在是否满意了?叫我湖海散人就可以了。样貌和名字都只是一个记号而已。”

    “罪过罪过…”

    赵贵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的说道。

    “罗先生,你来长安也有一段时间了,觉得这里风貌如何啊?”

    “人杰地灵,龙蟠虎踞。”

    高伯逸轻轻吐出八个字。

    “说得好啊!”

    赵贵拍案叫绝。长安这块地方,绝对当得上高伯逸说的那八个字。

    当然,现在狗屎一般的长安城,不在他说的范围内。

第399章 交浅言深

    “罗先生,在下昨日偶得一梦,不知道你是否可为我解惑呢?”

    两人说了半天的闲话,赵贵终于忍不住要抛出此行的主要目的了。

    他平日里也是公务繁忙,没事哪里会陪个说书先生讲这么长时间闲话。

    高伯逸微微点头道:“先生有话但讲无妨。”

    “我梦见自己到了个小人国,名叫岐山国。这个岐山国呢,皇帝只是傀儡,真正管事的是一个大王爷跟六位小王爷。

    后来大王爷死了,指定他的侄子继任,他的侄子又扶持起大王爷的儿子,然后把那个不管事的皇帝弄下去了。

    然后呢,那六个小王爷就比较担心自己手中的权势是不是会被收回来,甚至被大王爷的侄子暗害。

    敢问先生,此梦和解?”

    听对方说完,高伯逸差点一口酒喷赵贵脸上!

    你还敢说得更直接点么?

    还岐山国呢,当年周武王居岐山,君临天下,不就是指的周国么?

    这厮真是太不讲究了。我要是这个都听不出来,那不是智障一样的人物?

    “黄粱一梦,终究是虚无缥缈,这个在下也是无解。”

    高伯逸一句话将赵贵打发了。与人交往,切忌交浅言深。交浅言深的,不是别有所图,就是事后会互相猜疑。

    他又怎么会解答赵贵的问题呢?还远远不是时候。

    见赵贵不说话,脸上有失望之色,高伯逸接着说道:“我观先生乃是军旅之人,咱们聊聊这边塞诗不是更好么?

    在下刚好有所得,先献丑了: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虽然没得到想要的答案,但高伯逸这首诗一出赵贵就惊为天人。

    豪迈中带着淡淡忧伤,让人感同身受。

    “得先生这首诗,无遗憾矣。天色不早了,在下告辞。”

    赵贵美滋滋的走了。他本来就是想碰碰运气,指望一个说书的能介入北周最高层面的政局,那也太异想天开了。

    那已经不是病急乱投医,而是死马当活马医。

    赵贵走了以后,杨素偷偷从屏风后面走出来,满脸不忿道:“主公,这老头每次都来听书,每次都听得津津有味,每次都不给钱。实在是太小气了。”

    杨素在北周见过最大的官,就是住他家不远的杨忠,赵贵他是不认识的。

    “如果他要给我,又何止十万百万。而他想要的东西,也不是金钱可以衡量的。我们开个说书的茶楼只是幌子而已。”

    听到高伯逸自信满满,杨素好奇问道:“主公知道这老头是谁了么?”

    “并不难猜。”

    高伯逸摘下面具,用湿麻布将脸上的黑灰擦干净道:“首先,十二大将军,并非此番周国改革的受害者。因此他们不关心这游戏怎么玩。

    那么那老头一定是八柱国里的。

    元欣是吉祥物,肯定不会是他。侯莫陈崇大老粗一个,而且听说是个大嘴巴。口风松得吓人。只怕你不问他,他都会自报家门。

    所以也肯定不会是此人。

    独孤信风姿卓绝,出了名的帅哥,你看这老头也不像。

    而李弼战阵之上彪悍无敌,双臂孔武有力。这位身上明显缺了点气势。

    而于谨一直是宇文泰的智囊,且年纪也很大了。如果是于谨在这里,只怕我的身份都要暴露。所以此人也一定不是于谨。

    把所有不可能的排除了,剩下的那个,就是可能的。”

    “主公的意思是……他是赵贵?”

    杨素难以置信的问道。

    “可不就是赵贵咯。”

    “主公不愧是主公,居然可以靠分析就能确定对方的身份。”

    杨素又称赞了一句。

    “雕虫小技,不过是排除法而已。”

    高伯逸嘴角带着冷笑道。

    ……

    独孤信跟女婿宇文毓分别以后,就心事重重的回到家。然后就发现家里一阵阵鸡飞狗跳。

    家中所有矛盾的起源,就在于独孤罗这个失而复得的儿子。

    从邺城奔逃到长安后,独孤信先是娶了崔氏,后又纳了郭氏。

    郭氏特别能生,先后生独孤善、独孤穆、独孤藏、独孤顺、独孤陀、独孤整六个儿子。

    而崔氏作为正房,只生了独孤伽罗一个女儿。

    六个儿子一母所生,本来相处是没问题的,但多了个邺城来的同父异母的独孤罗以后,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独孤罗不仅是名义上的“嫡子”,而且纳的四个妾室,个个都貌美如花。

    明明没什么本事,还要睡那么多那么漂亮的妹子,你让那独孤六兄弟们怎么想?

    但是独孤罗也感觉自己很无辜啊,自己的四个妾室,都是高伯逸塞给他的,难道他说不要么?

    独孤家的家宴很朴素,几张桌案拼在一起,独孤信上座,两位夫人崔氏郭氏坐两侧,几个儿子女儿依次排排坐。

    “阿郎,今天李(虎)家来人,问起了四娘子的婚事。他们说四娘子身体渐好,是不是可以考虑两家联姻。”

    夫人郭氏给独孤信倒酒,随口提了一句。

    独孤信想了想当前诡谲的长安政局,摇了摇头道:“之前,一直是李家在推三阻四,如今倒是急了。我独孤信岂是任人揉捏的面团,泥人尚且有三分火气呢!

    派人去李家说一声,就说四娘子的婚事不急,可以再等一两年。”

    没想到独孤信居然断然拒绝!郭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把东西退还给李家,最近多事之秋不要给我添乱。”

    独孤信斥责了郭氏一句,转过头对独孤罗说道:“独孤罗啊,当年你在邺城,跟那高伯逸也颇有接触,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诶?

    独孤信此言一出,家中所有人都不自觉将目光投向独孤罗。

    两位夫人就不说了,就说这独孤六兄弟,谁不知道高伯逸是北齐一等一的难缠人物啊,那都不是他们这个层次能摸到的。

    哪怕现在此人因为父亲被高洋杀死而叛逃不知所踪。

    “高伯逸,嗯,他对我很好,而且对父亲和杨将军也都很尊敬。

    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独孤罗实话实说道。

    “你们继续吃吧,我一个人去下书房。”

    独孤信平静的丢下这句话,然后就起身离开了厅堂。

第400章 威胁

    独孤信等人并没有拿出什么杀手锏去收拾宇文护。不是他们不想,而是朝堂上发生了一件大事,让他们不得不暂时放下矛盾,一致对外。

    “诸位爱卿,都说说现在应该怎么办吧,齐国的使者,还在长安外的驿馆候着呢。”

    坐在龙椅上的宇文觉,第一次发现这个位置坐着并不舒服,确切的说,则是糟心透顶。

    “天王(宇文觉尚未称帝,只是自称天王)殿下,齐国的要求,甚为无理,我们决不能答应。”

    大冢宰宇文护站出来建议道。

    高洋提出来什么要求让宇文护如此迫不及待的出来拒绝呢?其实也只是条地地道道的阳谋罢了。

    这次北齐派出使者到新成立的北周,除了送来齐国皇帝的国书外,还带来了文宣帝高洋的强硬要求。

    交出高伯逸!然后我们会将宇文护的母亲送还。

    不交高伯逸,我们五十万大军伺候,你们好好洗干净脖子等着。

    高洋的强硬命令,不乏虚张声势的意味在里面,但也从侧面说明,高伯逸这厮恐怕知道北齐不少秘辛。

    以至于高洋十分恐惧此人落到北周手里。

    “我们又不知道那高伯逸在哪里,高洋咄咄逼人,莫非以为我们怕他不成!”

    胡须花白的李弼气得直跺脚。

    “柱国大人稍安勿躁。宇文宪昨日送来密报,说他极有可能亲手把那高伯逸放进了关中,特来向朝廷请罪。”

    宇文护抖了抖手中的信,这正是宇文宪的“请罪书”。那日宇文宪放进三个所谓独孤信的密谍进潼关以后,越想越不对劲。

    他派人潜入齐国腹地收集高伯逸的通缉画像,才知道那天从他眼皮底下溜走的,居然就是高伯逸本人。

    这件事几乎让宇文宪悔青了肠子。像他们这样的青年将军,都是把那齐国高伯逸当做生平最大对手来看待的。没想到居然就这样白白失去活捉对方的机会。

    现在一想起来就会让宇文宪痛彻心扉。

    宇文护的话让众朝臣们面面相觑。

    原来高伯逸这混球真的跑关中来了啊,他的胆子还真叫一个大啊!

    “就算我们抓到高伯逸,就算把他打入死牢,也决不能交给高洋。

    如果把人交给了高洋,则齐国成为了君,我们成为了臣。此举于国大为不利!这是个原则问题,还请天王三思。”

    于谨站出来向宇文觉建议,决不能把人交给高洋,无论这个人是不是高伯逸都一样。

    “嗯,柱国大人言之有理。就按于柱国说的办吧。散朝!”

    下朝后,独孤信还没走,却是被一脸皮笑肉不笑的宇文护拦住了。

    “独孤柱国,在下有件事想问一问独孤柱国。”

    一看宇文护的表情,独孤信就知道肯定没好事。他沉声问道:“大冢宰可是有什么要事?”

    “要事倒是没有,只不过有一件事在下非常好奇。

    那高伯逸过潼关的时候,说自己是独孤柱国派去的密谍,借此谋混过关。不知道独孤柱国平日里跟此人是否有联系呢?”

    “宇文护!你莫要血口喷人!在下与那高伯逸从未联系过,你何必将脏水泼在下身上!”

    独孤信气得转身便走。

    “看样子不太像,那高伯逸入关,莫非连个靠山都不找么?”

    宇文护看着独孤信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的说道。

    ……

    今天的评书依旧是说得波澜不惊,不过到最后收钱的时候,出了一点小意外。

    “你是说,这个小贼,居然趁人不注意,把手伸到木盘里偷铜钱?”

    高伯逸像是活久见一样看着面前被竹竿五花大绑的十岁小孩。

    “主公,咱们不把手伸进人家口袋里拿钱,就已经很不错了。

    现在居然还有人把手伸到客人打赏咱们的木盘里,要怎么收拾这小子?

    要不要让在下试试主公传授的审讯之术?”

    杨素有些跃跃欲试的问道。

    贼居然偷到自己头上,高伯逸一时间也感觉有些恍惚。他现在可是地地道道的亡命之徒啊,敢当采花贼也敢杀人越货的那种。

    居然有小贼偷到他头上,果然还是太年轻了么?

    “算了,他还是个孩子,千万别放过他,把两只手剁了吧。

    以后用脚偷钱,说不定还会成一代大盗呢!”

    高伯逸轻描淡写的说道,吓得杨素一个激灵。

    喂,他只准备剁对方两根手指的啊!自家主公果然不是什么善茬。

    “王八蛋!龟儿子!你敢碰一下爷爷,等我大哥来,挖你们的眼睛,砍你们双手双腿,你们这些戴面具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高伯逸无奈看了竹竿一眼道:“你看,他说他大哥很吊,到时候怎么办?我真的好怕啊。”

    “嘿嘿,主公莫怕,不是在下吹牛,长安找玩剑的,还真没人是在下的对手。”

    竹竿拍拍胸脯说道。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那把这家伙先打个半死吧,嗯,垫着纸打。让他疼,别让他受伤。

    我去补个觉。对了,拖远一点打,我这人最见不得惨叫。”

    高伯逸拍了拍绑在柱子上那孩子的脸说道。

    “不要跑,你给我等着,等我大哥来,杀的你们片甲不留……”看到高伯逸上去了,这小孩还扯着嗓子在喊。

    夜渐深,所有的雇工都回家了,高伯逸和竹竿还有杨素三人围着桌子玩斗地主。

    “主公啊,这孩子的大哥……不会是周国的一流武将吧,吕布那种?

    不然这厮的自信究竟哪来的啊?一口一个他大哥如何如何?”

    “你见过吕布弟弟跑去人家说书的茶楼偷钱么?”

    高伯逸反问道。

    这叫如何说起?

    杨素若有所思点点头,这偷钱的娃若是富贵人家,不早就杀上门来了么?再说看衣服破破烂烂的,也不太像是有权有势家的孩子啊。

    “竹竿,明天这小子口中的所谓大哥肯定会来,你得给我兜住了啊。”

    “放心,剑术这块我有信心。”

    “他要是用马槊呢?”

    高伯逸反问道。

    竹竿幽怨的看了他一眼道:“长安城这里用马槊打架,那位的大哥是打算谋反吗?”

    “希望不要遇到个护短的疯子才是啊。”

    高伯逸轻叹一声。这小孩的眼神极为残忍,看样子仇恨根本不可能化解,以后得找个机会把他坑死才行。

第401章 老鱼跟鹅王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

    高伯逸伸了个懒腰。他的样子,穿了龙袍也不像太子,就算拿把鹅毛扇,看起来也不像是诸葛亮。

    “主公,出大事了!”

    竹竿急急匆匆的进来说道。

    “那小贼跑了?”

    “哦,那倒没有,那厮被绑着居然都在打呼噜呢。”竹竿面色古怪说道。

    好吧,高伯逸也是无力吐槽。

    “那还有什么大事?”

    “主公您亲自出来看看吧。”

    三人一齐出了得月楼,因为上午这里不开门,所以行人也比较少。

    “呃……”

    高伯逸看到一个身材魁梧老哥,光着上身,背上都是藤条,血肉模糊。

    跪在得月楼门前!

    难道这位就是那小贼的所谓大哥么?

    高伯逸跟杨素等人面面相觑。

    上门是上门了,只是这方式……也确实比较吊就是了。

    “那个,主公啊,看来已经不需要在下出手了。”

    竹竿在一旁压低声音道。

    “这位壮士,你一大早跪在这里负荆请罪,这样会弄得我很为难的啊。”高伯逸走过去沉声说道。

    “在下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得罪了楼主,在下在这里给他赔不是了。

    还请楼主放他一马,有什么损失,在下愿意一力承担!”

    这位壮汉直接给高伯逸磕了三个响头。他看起来不过十多岁年纪,只是身上的肌肉极具爆炸力,一看就是有武艺傍身的。

    “主公,此人不像是恶人,不若此事就此作罢?反正我们也没什么损失。”杨素在高伯逸耳边低声说道。

    唉,这件事也不是想放手就能放手的,你没注意这厮弟弟那残暴的眼神嘛,他不找回场子,又岂会善罢甘休?

    “壮士,随我入楼一叙吧。”

    高伯逸将这位“老实哥”请进了得月楼。

    “大哥,你终于来救我了啊!快快快,把他们三个的眼睛给我挖出来!”

    被绑着的可怜娃一看到自家大哥来了,一下子满血大复活,对着高伯逸等人就叫嚣起来。

    “那个,在下教弟无方。待我砍掉他一只手,这事就此作罢吧。”

    那位老实哥咬牙切齿的说道。

    他实在是恨自己这位老弟恨得不行!

    谁都知道,得月楼如今在长安很受欢迎,估计认识不少权贵。

    人家权贵之间为了得月楼斗一斗不太可能。但人家为了讨好得月楼主,宰了自己这个无名小卒,还真是没什么压力的。

    他这个不知死活的弟弟,左一句挖人眼,右一句剁人手,真是嫌他死得不够快么?

    “大哥,你疯了!我都是为了给你买一套胯裆铠才来这里偷钱的。你居然要为个外人砍我的手?”

    那孩子一看自家大哥动真格的,也是真急了。

    “慢着。”

    高伯逸抬手拦住了这位老实哥,沉声问道:“你要买胯裆铠做什么?那可是周国禁军才用的。”

    “实不相瞒,新皇登基,招募禁卫。在下想去报名,不过那边需要自带铠甲兵器,在下被选上的希望不大。”

    “呵呵,你弟弟就算天天在这里偷钱,偷一年,估计也不够你买套胯裆铠的。

    就算弄到铠甲,马槊你也没办法,不可能有人卖马槊给你。”高伯逸毫不客气的指出老实哥根本没办法实现愿望。

    禁卫都是由贵族子弟担任,像这位老哥,别想了,马槊都弄不到。除非他有独孤罗这样的身份还差不多。

    “这样吧,得月楼还差个护院的,你在我这里看家护院三年,三年后我送你一套胯裆铠,如何?马槊只能以后你自己想办法了。”

    “大恩不言谢,我鱼俱罗他日定有厚报!今日起就跟着恩公看护这得月楼!”老实哥直接跪在地上给高伯逸磕了三个响头。

    忽然感觉似乎出现了一个很熟悉的名字,高伯逸疑惑的问道:“你说你叫什么来着?”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鱼俱罗!”老实哥拱手行礼道。

    不是吧!他就是鱼俱罗?

    老鱼可是各种隋唐演义里面**oss级别的人物啊,而且历史上也是赫赫有名,杨素身边的重要打手。

    这厮居然还有混得这么惨的时候啊。

    “哼,既然你愿意帮我老哥买胯裆铠,那我就不收拾你们了,有机会我会帮我老哥还这份人情的。”

    “得了吧,你不给你老哥惹祸,他都会半夜笑醒。”

    高伯逸忍不住讥讽了鱼俱罗老弟一句,顺便给他解开了绳索。

    “你敢瞧不起我鱼赞?你给我等着,看我做一番大事给你看!”

    这位叫鱼赞的少年,气得直接跑出了得月楼。

    “楼主,罢了,由得他去吧。”

    鱼俱罗显然也是拿自家弟弟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位叫鱼赞的少年,心中大概只有他大哥,除了他大哥外,其他人无人不可以得罪。

    他也根本不在乎得不得罪。

    ……

    从高伯逸第一天在得月楼说书开始,他就察觉到有一些眼睛在或明或暗的注视着自己。

    比如说跟自己攀谈过一次的赵贵。

    还有眼前这个看上去笑眯眯,人畜无害的中年男子。

    “鹅王,快给先生问安。”

    中年男子让身边五六岁大的小胖子跟高伯逸打招呼。

    鹅王?

    这名字很吊啊!

    鹅是农村里很特别的一种家禽,堪称是村里一霸,连大黄狗都要礼让三分的存在。

    一个小孩能叫鹅王,这是有多大的能耐啊!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哈哈哈哈,听到令公子的名字,就忍不住想起这首诗,勿怪勿怪。”

    高伯逸虽然戴着面具,但身上极有亲和力,开口就是诗句。

    “先生果然是学富五车。在下长孙兕,想请先生教授鹅王的课业。

    先生不知道,鹅王已经赶跑了家中几位先生,说他们只会教他识文断字,不懂教他做人的道理。

    我每次带他来听书,听完以后他都说只有罗先生这样的人才能教他。”

    长孙兕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哈?我被一个五岁小孩看上了?

    高伯逸感觉说不出的别扭。

    这个虎躯一震,貌似震得有些不是地方啊。

    “那个,在下才疏学浅,哪里能教授令公子啊。”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鹅王大人直接跪下,抱着高伯逸的腿不放,旁边的杨素和竹竿等人惊得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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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朝求生实录介绍:
惶惶南北朝,铁血后三国。离杨坚建立大隋还差二十多年,大唐更是看不到影子。穿越为北齐高官之子的高伯逸,猛然间发现自己既不能醉卧美人膝,亦不能醒掌天下权,甚至连混吃等死都做不到。摆在他面前的事情有很多,比如说:先活过今年再说?书友群:852402944,真爱粉丝群:625933662北朝求生实录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朝求生实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朝求生实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