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6章 先走一步
“独孤大人,小子有礼了。
我这个柱国怎么来的,小子非常清楚。此番出兵在外,有事一切由独孤柱国定夺,小子只带一双眼睛,一双耳朵,一张嘴。
绝不做多余的事情。”
宇文宪终于从潼关回长安述职了,替换他的是北周名将梁士彦。
他一到长安,跟兄长宇文邕长谈过一番之后,就立刻来找独孤信了,姿态放得非常低。
自家知道自家事,宇文宪从小就精通兵法,展现出极为卓越的指挥天赋。
但是他其实很懂得藏拙。
宇文邕还有个同母弟弟叫宇文直,比自己小一岁。
很多事情嘛,其实不说还好,要是真摊开在阳光下,实际上……真的很考验人心。
而人心往往是经不起考验的。
宇文宪不敢跟宇文邕走太近,却更不敢跟他走太远。
对方心思如何,很难猜测。
当皇帝代表的就是君权,君权是需要敬畏的,伴君如伴虎。
如果宇文邕意外死了,皇位难道就会一个个接着往下传么,轮到他宇文宪么?其实是不一定的!甚至根本不可能!
比如说跟宇文邕很亲近的同母弟宇文直,看上去就比自己更有机会。
所以现在这个柱国的位置,宇文宪是很满足和安分的,并且他并不想这么早就参与到与几个老柱国的权力斗争之中。
谁愿意当棋子呢?尤其是宇文宪这样的聪明人。
他跟宇文邕的那番长谈,多以糊弄为主。宇文邕的要求他照单全收,至于心里怎么想,宇文宪才不会表露出来呢!
他无意皇位,但也不想背个锅被坑死。
然而,在独孤信这里就不同了。
这次宇文宪虽是柱国,但地位却是“监军”,这是个不讨喜的职务。
自古“意外死亡”的监军就不在少数。
而且,独孤信在前线要给自己下套,实在是太容易不过,甚至可以让自己稳稳当当的“战死沙场”!
所以他现在跟独孤信的交谈,不能含糊其辞,必须要交心。
他熟读兵书,但实战还有所欠缺,此番大战役,正是取得实战经验的好机会。
所以这次他私下里认为,不但不能听从兄长宇文邕的教唆,严密监视独孤信,反而要与对方私下里交好。
平平安安的从前线回来,无论胜败。
这才是他此行的第一要务。
因为皇位虽然是他们宇文家的。
但却不是他宇文宪的。
该着急的人,难道不是他大哥宇文邕么?他着急也没有用啊!
“好说好说,齐王殿下真是客气了。”
独孤信热情的拉着宇文宪的手说道。
宇文宪被封为柱国之后,宇文邕立刻就给他加了个齐王的封号,可谓是包藏祸心!
现在齐国在哪里呢?呵呵,在高洋手里。
你宇文宪是个屁的齐王,除非你能灭了北齐,你才是名副其实的齐王。
这也是打压宇文宪的一种方式,齐这个封号不可谓不大,然而却是有名无实。
宇文邕的心机够深沉的,当然,或许心机深沉是提建议的杨坚,谁知道呢。
杨坚官位不高,却时常在宇文邕身边行走,时常建言献策。他现在是驸马,可谓是飞黄腾达。
高伯逸得独孤伽罗,美人在怀,宠爱有加,并且还生下一子。
杨坚得宇文邕宠信,并成为驸马,未来可期。
很难说到底是谁赚了,或许只能叫各取所需吧。
高伯逸曾经对宇文邕封宇文宪为齐王不屑一顾,极为不耻宇文邕的权术无孔不入。
玩弄权术固然是很重要,但是也会让你迷恋其中,成为把权力当做玩具的怪物。
这不是高伯逸的做人原则。
独孤信跟宇文宪两人相谈甚欢,聊了不少关于南阳地区的风土人情。
当年独孤信曾经在新野任职,那里离南阳并不远。这次宇文邕派他去虽然是为了削弱柱国势力,但也算是“知人善任”了。
“对了,听说,柱国大人招了曾经担任齐国禁军大都督的高伯逸为婿,不知他现在所在何处啊?本王想见见他。”
宇文宪兴奋的说道。
当初高伯逸把他当猴爽,他没有生气,反而认为对方狡诈诡谲、机敏非常。
独孤信干笑了一声道:“我贤婿已经南下南阳,前期侦查,探明敌情。
待我大军到达之后,他会作为幕僚和行军向导,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难道你就不担心他逃回齐国?
宇文宪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察觉到独孤信话语中的不尽不实。
然而这种事情怎么好开口询问。
高伯逸说白了,现在不过是独孤信幕府里的一个人,并没有拿周国的俸禄,只能算是独孤信聘请的幕僚和帮手。
上战场也好,出谋划策也好,都是无碍的,只是不受周**令节制。
简单点说,独孤信让高伯逸干嘛对方就干嘛,其他人的账,都可以不买。
独孤信不想说自家女婿的详细境况,宇文邕自然是不方便多问。只好遗憾的起身告辞。
准备出发的府兵已经清点装备,粮草也筹措完毕,马上就要开拔了。
宇文宪感觉既兴奋,又有些紧张。
……
北义阳郡的伏龙城,这里是淮河的拐弯的一个突出部所在,战略地位很重要,所以窦毅在此地筑城。
今天,伏龙城的城头,北周北义阳郡守将窦毅,发现对岸的北齐军有些不对头。
确切的说,好像是来了大量援军,为首的帅旗上,隔着淮河就能看到一个大大的“段”字。
“段韶来了么?”
窦毅沉默不语。
小城连环的战术,对付最开始对岸那些人还行,但是如果北齐的兵力有压倒性优势的话,就不太好弄了。
更关键的是,如果对方耗到春耕,自己这边的镇军,春耕可是要回家耕田的。
你不放人,人家就要造反了!
但是北齐那边人口多,他们不怕啊!
窦毅忧心忡忡,暗自埋怨高伯逸把自己骗坑里了。
苦守北义阳郡,其实只是为了拖住敌军进攻南阳郡的步伐。
如果他是段韶,完全可以把身后的位置让出来,不跟自己在北义阳郡耗着,而是从更北面的淮州(今泌阳),沿着水路进攻。
如同一把剪刀,将南阳与北义阳郡之间的联系剪断。
北齐军这样做的好处是,不必跟窦毅在淮河两岸无聊的耗着。
坏处是,假如进攻南阳孤军深入,就可能被窦毅抄后路,陷入重重围困!
怎么选择,全看北齐军兵力多寡,还有将领打仗的胆子了。
第477章 兵者诡道也
大散关,关中四塞之一,连接关中与蜀地之间的要害之地。
据史料记载,从大散关建立的西汉到废弃的明末之间,曾发生战役70余次。
楚汉相争时韩信“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就从这里经过。
东汉建武二年(公元26年),延岑引兵进入散关至陈仓。
三国时曹操西征张鲁亦经由此地。
蜀汉后主建兴六年(公元228年),诸葛亮也曾出散关围陈仓。
据陈寿《三国志》记载:“(建兴六年)春,亮复出散关,围陈仓,曹真拒之。”
关址处立有“秦岭”石碑一块。在散关岭上的古散关关门遗址东面,立有“古大散关遗址”石碑一块。
这里的路不好走,所以才是历来兵家必争之地。
过了大散关就进入了蜀地,路就好走了。
然后便可以到汉中,然后从汉中顺着汉水而下,到荆襄,路经襄阳。
此时此刻,一个健壮的高个年轻男子,一身厚布衣,背着一位身材玲珑有致的妙龄女子。
他胸前的布袋里还“插着”两个孩子,在大散关的山道上走着。
此刻他寒冬时节,即使现在出了太阳,风一吹还是冷飕飕的。
“休息一下吧,让我看看孩子。”
独孤伽罗从高伯逸背上下来,温柔的给他擦汗,像个贤惠的小妻子一般。
女人心,海底针,高伯逸从来不明白独孤伽罗对自己忽冷忽热是因为什么。
“等过了大散关,就有水路可以走,你和孩子就能好好的休息下了。”
“嗯,这次我们是去襄阳吗?”
“对!”高伯逸微微点头。
“那个……我和孩子是去当人质么?”
独孤伽罗有些疑惑的问道。
有的女人就是很敏感或者叫敏锐,很容易能感觉到男人对自己的善意或者恶意。
哪怕她们暂时还猜不出男人的企图。
独孤伽罗一路上十分配合跟心疼高伯逸,就是因为感受到了对方身上的那种浓厚善意与护妻爱子之情。
“王琳声望卓著,与我私交甚笃,兄弟相称。之前我两人合作愉快,联合做局坑死了权景宣。
你和小广留在他那里,比留在长安要安全十倍百倍。
我会留竹竿和杨素在襄阳城里与你一起生活,他们还有要务在身。
你虽然是在名义上的敌人那里,但是那些人却是我当初施加过恩情的人。如果不出意外,他们最后很有可能成为我的手下。
况且我和岳父在南阳,退一万步讲,王琳一旦有所异动,我们可以立刻给他颜色看看。
但长安的宇文邕,今后我拿他已经没有任何计策可以使用,只能用阳谋真刀真枪的跟他干一场了。
以后真正需要搭救的,是四娘子,而不是你和小广。”
原来如此!
独孤伽罗心中甜蜜,却又忍不住问道:“我一向强势,四娘子却柔弱得多。你和我爹怎么就舍得把这样一个弱女子留在长安?”
独孤伽罗心中很矛盾,一方面她觉得自己对不起四娘子,一方面又为高伯逸的安排感觉满意和欣慰。
“总不能把所有好的东西都留给她。就算是我对你的一点点补偿吧。
独孤府邸里的高熲,学富五车,机敏聪慧,以后我会让他作为小广的老师,单独悉心教导。
哪怕以后有些东西小广没有资格去摸,我也会让他成为一个有本事,明事理的人。”
听到高伯逸这么说,独孤伽罗才忍不住用手绢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水,忍不住喜道:“我这是第一次觉得小广这个孩子没有生错。如果你能早些对我这样坦明心迹,或许我就不会给你那么多脸色看了。”
“你能走吗?”
“腿都麻了不活动下么?”
“那也是!”
……
初安郡,北魏延兴二年(公元472)置,治安昌(河南确山县任店镇朗陵故城遗址),领安昌、新怀、怀德三县,属豫州。
孝昌中入南梁废,后复。
北齐天保七年(556)废新怀县,初安郡只领二县,也就是安昌、怀德两县,治所依然在安昌县。
此时此刻,北齐五万步骑聚集于此,乃是段韶麾下的嫡系禁军,和从前晋阳尚未整编(高洋也整编不动)的一些精锐镇军,说白了就是靠打仗吃饭的鲜卑军户。
旌旗猎猎,北风呼啸,段韶站在安昌县城的城头,看着缓缓流淌的泌水,嘴角露出残忍的笑容。
没错,严阵以待的窦毅,上了他段韶的大当了!
北齐军精锐,根本就不在北义阳郡的淮河对岸跟北周军对峙。
那些军队都是负责守城的镇军,以及高长恭麾下的少部分野战精锐。
真正能打硬仗的部队,全在泌水边上的安昌县!
高洋没有亲临前线,真的是有点冤枉皮景和了。段韶也为这位宿将感到可惜。
那里真不是突破的好地方。
既然窦毅这个老鼠喜欢筑城,就让他筑城好了。
段韶不是傻子,此番北齐的最大优势,就是兵力充足,后勤不缺。
既然如此,他选择直接插入南阳郡与北义阳郡之间的淮州!
也就是今天的泌阳!
为什么会选择这里呢?
因为泌河是从北周流向北齐的,不存在对岸防守的问题。
虽然北周在这里筑城,但守备稀疏,此地也是易攻难守。
为什么窦毅没有守这里呢?因为这里是已经不是北义阳郡的范围,而是进入了南阳郡的边缘!
行政区划,很麻烦的一件事。
窦毅手里只有一万兵马,分兵不是更要歇菜?
但是段韶并不打算在北周援军出现以前出击南阳。
因为对方的进军路线,可以是从宜阳方向南下,也可以是从汉中水路沿着汉水东进,路过王琳的襄阳,然后继续东进,把自己这五万兵马合围在南阳盆地里!
所以说占领北义阳郡,保证自己的后路通畅,十分重要,此时决不能冒进。
段韶猜的不错,这次北周军就是兵分两路。独孤信听取了高伯逸的建议(实际上基本上是韦孝宽的建议),两路发兵去南阳。
从宜阳出发的南路军,领兵之人宇文宪,麾下还有北周猛将韩雄及其子韩擒虎!
东路军出大散关,在蜀地招募镇军后,沿着汉水东进,领兵之人独孤信,麾下有大将鱼俱罗,行军长史高熲等人。
其战役的关键,就看东路军路过襄阳的时候,王琳到底是什么反应了。
王琳,一个读作大将军写作社会人的江湖大佬(上)
王琳,在现代是一个女气颇重的名字(作者君有同学就叫王琳,女生)。但本文中说的王琳,却是南梁末年的名将,地地道道的伟丈夫(大丈夫都不足以形容其气度)。
南北朝末年,名臣猛将如同秋收的稻田一样,一茬一茬的扎堆,数都数不过来。
就说跟王琳同一时期的名将,有果敢生猛,能人所不能的南陈开国之君陈霸先;有骑射俱佳,审时度势,宰辅气度的北齐平原郡王段韶;有料敌先机,每言必中的北周门神韦孝宽,他们都是其中翘楚。
与这些人相比,王琳或许打仗的本事不如,但其独特的气质,与众不同的风采和事迹,却如同一颗闪亮的巨星,名留青史。
王琳(526年-573年),字子珩。会稽郡山阴县(今浙江绍兴)人。南北朝时期梁朝、北齐名将。
王琳出身兵家,为南梁湘东王国常侍王显嗣之子。
王琳身材高大,体态容貌闲静文雅,站起来头发能垂到地下,喜怒不形于色。
虽然兵家出身也就读了点书没什么学问,但他反应敏捷,记忆力强。
起初他的部下有数千人,王琳都能叫出他们每个人的姓名。能做到这点的将领,历史上寥寥无几。
王琳做事公允无私,对兄弟们赏罚分明,轻钱爱才,麾下士兵对他一片忠心。
与其说他领导的是军队,倒不如说很像是个凝聚力强大的某种社团。
王琳因其姐妹(据我猜测,很可能是姐姐)受到萧绎(即梁元帝)的宠爱,王琳不到二十岁便能跟随在萧绎左右,他从小好武,于是就担任武官。
说白了,也就是亲卫队长。
需要解释下,何为“兵家”呢?这里的兵家绝不是兵法大家的意思,而是南梁的一种户籍制度,说白了就是军户。
生是军队的人,死是军队的鬼,只要梁国还在,永世不得超生。
侯景之乱的时候梁军战斗力不堪一击,这种兵户制度“功不可没”,限于篇幅就不在这里介绍了。
顺便提一句,假如有人穿越到南梁末年,想北伐一统天下的话,那是要玩土地xx才有机会的。
南朝腐朽而不知变革,内部矛盾重重,如同冢中枯骨。如果不开刘秀那样的金手指,别说一统天下,就是统一南朝都是难如登天。
扯远了,继续说王琳。
俗话说时势造英雄,如果没有侯景之乱的爆发,那么王琳也就是当时是东湘王萧绎的亲卫队长而已。
但是,侯景来了,把牛逼哄哄的梁武帝萧衍拉下马,江南大乱,王琳建功立业的机会也来了。
太清二年(548年),侯景之乱爆发,萧绎派时任全威将军的王琳进奉一万石米到都城建邺,赶到姑孰时,建邺已被攻陷,王琳便把米沉在江心,轻舟返回荆州。
请注意,运米是在长江上船运,一万石听起来很多,其实不过是装几个大船而已。推测此时王琳手里并无多少兵马。
将米沉江心,杜绝被侯景的军队打劫,此举足以见得王琳行事当机立断,颇有大将之风。不过并没有怎么受萧绎的重用。
后来,王琳逐渐升任岳阳内史,因功封建宁县侯。
大宝元年(550年),萧绎改称宜都为宜州,任命王琳为宜州刺史。
大宝二年(551年),侯景派他的部将宋子仙占据郢州,湘东王萧绎任命王僧辩为大都督,王琳与巴州刺史淳于量、定州刺史杜龛、郴州刺史裴之横等都受其指挥,向东进攻侯景。
四月,侯景率军包围王僧辩与王琳所在的巴陵城,并派王琳的兄长王珣到城下,企图让王珣劝降王琳。
王琳高声对王珣喊道:“兄长奉命讨伐贼人,不能以身殉难,竟然不知内疚,反而要来诱我投降!”说着拿过弓箭就射,王珣惭愧地退回。
这段证明了几件事。
第一,王琳曾经在王僧辩手下当差,受其节制,也有几分香火情。
第二,王琳箭术应该还可以,至少是时常使用弓箭,由此可见,他绝非诸葛亮一般不能上阵对敌的儒将。
第三,王琳行事硬气,非常有气节。
承圣元年(552年)三月,王琳又跟随王僧辩围攻侯景,当时王僧辩向招提寺北面进军,侯景率军排列在西州的西边严阵以待。
陈霸先命众将分别到几个地方布置部队。侯景冲击将军王僧志(王僧辩兄弟)的战阵,王僧志有意稍稍退却,陈霸先派将军徐度率弓箭手二千人横截侯景军的后路,侯景军因而惊慌退走。
侯景军退却时,王琳与陈霸先、杜龛等率铁骑迅速追击,王僧辩指挥大军跟进,侯景军败逃,缩入营栅固守。
这一战是侯景之乱的标志**件,从此以后,这位自封“宇宙大将军”的魔王,再也得瑟不起来了。
此战王琳的表现异常神勇,可谓是赵子龙附体,引起了很多大佬的注意。
同年,侯景之乱平定,王琳官拜湘州刺史。
可谓是彻底混出了头。
可惜,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成于兄弟,败于兄弟的王琳,马上就栽了个大跟头。
平日里,王琳果敢强劲超越常人,又能折节下士,所得到的赏赐不据为己有,全都赏赐给手下。
他起家的一大帮兄弟都是江淮一带的盗匪,流民,渔民,或者搞漕运在水上为生的,异常悍勇讲义气,每战必先,锐不可当。
王琳在平定侯景之乱中军功与杜龛并称第一,可谓是风头一时无两。
这时候,王琳军队里的劣势开始爆发了。
这些穷怕了的盗匪,你跟他们讲什么仁义道德,约束军纪是没用的。打仗往前冲,战利品没你份,这样的队伍会散的。
建康城没有城墙,王琳手下那些人打败侯景,进入建康后,撒欢的疯狂抢劫。
王琳作为带头大哥,总不能说不让兄弟们捞一笔吧?于是便睁只眼闭只眼。
但他手下那些人实在是太过分,居然连居民身上的衣服都要扒走,这就很过分了,毕竟侯景也没做到这一步吧?你是所谓的“义军”,难道连侯景都不如?
上司王僧辩无法禁止,怕王琳作乱,于是打小报告到萧绎那里,请求诛杀王琳。
王琳是你的侍卫长出身,你自己清理门户吧!
于是萧绎招王琳回来江陵问罪。
王琳是忠臣,但却不是愚忠。他也疑心招祸,于是令他的长史陆纳带领他的军队到湘州,而自己则是独自到江陵觐见萧绎谢罪,并说明情况。
从这点看,王琳做人很有原则,不当逆臣,但是也不会随便把脑袋交出去,哪怕是给主公。
临行前,王琳对陆纳等人说:“我要是回不来,你们怎么办?”
众人都回答说:“愿与您同死。”
众人挥泪而别。
到了江陵后,萧绎把他交给有关官员问罪,并杀了王琳的副将殷晏,而且派廷尉卿黄罗汉(太监身份)、太府卿张载到王琳军中宣布处置王琳的诏令。
陆纳等人和兵士们对使者大哭,不肯接受诏令,然后扣押黄罗汉并当着这位太监的面,当场虐杀被荆州人痛恨的张载。
至于怎么虐杀的,此处在史书里居然有详细描写,十分重口。
然后陆纳等人带着王琳麾下的军队,直接造反了!
反就反,也不是什么大事,但陆纳等人为什么要当着太监的面虐杀张载呢?
其实这一套非常有黑涩会气息,而非军队做派。他们就是杀给萧绎看的。
你不放王琳,我们能虐杀张载,就敢把你也搞了!
这种事情在历朝历代中是绝对不多见的。
萧绎听到太监回报,十分震怒!王琳手下根本不把他当回事,只认王琳一人,这如何使得?
于是他派手下头号马仔王僧辩去讨伐陆纳,陆纳等人不敌,只得败逃长沙,紧闭城门当起了乌龟。一时间王僧辩也奈何不得。
当时湘州没有完全平定,萧绎的死对头武陵王萧纪军势颇盛,江陵上下惶恐不安,人人都另有打算。在这种情况下,斩首自己府里出来的“嫡系”王琳是不是合算,萧绎也有些犹豫。
王琳当时没有孤身去江陵,暗示手下人“伺机而动”,果然是起了几分作用。不然他此刻就已经人头落地了。
再加上陆纳上书申述王琳无罪,说洗劫建康根本不是王琳下令的(也确实不是),请求将其官复原职。
他自己愿意贬为奴婢,解除一切军职。
在这种形势下,萧绎把王琳用铁链锁起来押送到王僧辩军中,让王琳去劝说陆纳归顺。
当时陆纳正跟王僧辩在长沙城激战,见到王琳被押到,王僧辩把王琳送到楼车顶上让陆纳看。
震惊史书,旷古烁今的一幕出现了。
陆纳等人在长沙的城头见到王琳,都直接扔下兵器下拜,全军痛哭,大喊道说:“请求放王郎入城我们就出城投降。”
王僧辩半信半疑,最后拒绝了陆纳,又把王琳送回江陵。
当时镇守峡口的陆法和不断向萧绎求救,萧绎想调用王僧辩的军队去救援,又怕陆纳所部搞什么幺蛾子,便再次将王琳遣回,允许他到陆纳占据的城中去劝降。
王僧辩便把王琳放进城内,陆纳等人痛哭流涕,便直接投降了。
湘州平定后,朝廷恢复了王琳的官职,命其率军支援峡口,以抵御武陵王萧纪。不久后,萧纪兵败被杀,王琳获授衡州刺史。
一个人的江湖地位可以到王琳这样的程度,他的部下将其视为带头大哥,一条心生死不弃,也算是南北朝这个乱世的一桩奇闻了。
你以为王琳的故事结束了么?
其实他的传说才刚刚开始。
(未完待续)
第478章 被上天诅咒的男人(上)
时间回到一个月前。
皮景和心如死灰的回到邺城,因为被皇帝高洋斥责为“消极避战”,他不得不孤身(也不算孤身,还有一队名为保卫,实为看管的禁军)去邺城述职,等候发落。
老皮的爹是从高欢幕府里走出来的老人,深受宠信。
老皮年轻的时候也是英武不凡,在军界崭露头角。他打仗一向都是稳得不行,只要是能赢的仗都能赢下来,必输的仗,也能全身而退。
皮家对高氏皇族忠心耿耿,虽是汉人,但一直都深受重用,皮景和算是非嫡系中不多见的大将之才。
之前一段时间,西魏与北齐平阳之战中,老皮作为偏师领军,扼守要害之地,表现很是抢眼,几乎不留任何破绽给李弼。
与之正面交锋的西魏猛将梁士彦对其无可奈何。
要不是高演带兵能力实在是太差,老皮拉都拉不动,那一战结局如何,还真是两说。
搞不好北周真要苦守蒲坂城了。
如今英雄落幕,何其悲凉。
来到了愈发繁盛的邺城,皮景和恍如隔世,他之前几年都在晋阳混的,一不留神,邺城居然发展到这种地步了?
近期高洋下达政令,以三台为边缘,向西扩展,建立邺西城(现在只有南北两城),暗喻将会平灭西边的北周,可谓是野心勃勃。
热火朝天建设的邺城也是把皮景和吓到了。
如果此战高洋没有把他召回,那么等到明年春耕,对面镇军不得不返回农田,他皮景和会阴招频出,把淮河对面北周守将窦毅玩得欲仙欲死!
那样的话,等这一战结束,他就能以晋阳镇军都督(注:不是大都督,二者区别极大)的身份,在邺城开府,封妻荫子,享受这等盛世繁华。
可惜,这一切谋划,被高洋一道圣旨给毁了。
几乎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穿着如同囚徒才会穿的粗布麻衣,走在街上,皮景和感觉无地自容。
他现在居然穿得还没有出城的农夫好!高洋简直就是在羞辱自己!
不过话也不能这么说。
邺城是“城兵”(也就是史书里说的北齐汉人勇士)的主要募兵地点,市井之徒和自耕农的比例不在少数。
去年在高洋的示意下,杨愔顶着世家的压力,将高伯逸当初提出来的“小额低利息钱庄”,在邺城开了起来。
当然,账是走的内库,也就是高洋的私房钱。所以中枢使不上力气去阻止。
该钱庄为均田制的自耕农提供利息极低的小数额贷款,顺便打击寺庙僧侣高利贷敛财。
此举是高洋敲打汉人世家的重要举措!目的就是为了强力抑制汉人世家玩土地兼并!
高洋一边敲打晋阳鲜卑,一边又敲打北方的汉人世家,玩平衡玩得无与伦比。今年北齐的财政收入果然是有了立竿见影的改善。
因为被逼破产的自耕农数量比往年少了许多,佃户们又不交税,世家偷税漏税,这一进一出,差别可就大咯。
收成好,避免了破产的自耕农,难免会去邺城的商铺置办些新衣服,农具啊什么的,又进一步拉动了邺城商业的繁荣。
进城干活的人更多了,就形成了一种良性循环。
所以才有皮景和发现自己的“囚服”不如农夫的感慨。
被带到金凤台,老皮又被这座金碧辉煌,高几十丈的雄伟建筑惊骇到了。
他感觉自己已经成了土包子。
“诶?老皮来了么?进来进来,跟朕说说话!”
高洋正在看书,翘着二郎腿,皮景和隐约看到上面写着“窃玉偷香”四个字。
他不太敢猜测这是一本什么性质的书!
反正,高洋今天不要他皮景和的老命就行了,其他的他不敢多说话。
“老皮啊,朕这么叫你,你不介意吧?”
高洋将书藏到背后,笑眯眯的问道。
皮景和受宠若惊,忽然发现今日保住小命似乎不是难事。
或者叫今天他来的机会不错,喜怒无常的高洋似乎心情不错。
“老皮啊,就算朕再怎么重用你,实际上你也是没能力威胁朕屁股下面的位置,对不对?”
这话差点把皮景和的心肝都吓出体外。
他连忙跪在地上磕头。
“唉呀,你这是做什么。朕只是说了句实话嘛。咱们之间的矛盾啊,其实都是公务!
你老皮不可能篡位,我也不可能因为一点小事就拿你怎么样。过来坐我身边,过来过来!”
皮景和这才放下心来,坐到高洋身边。
“斛律光正在编练的禁军下五军,朕准备让你去担任其中前军的都督。本部人马一万!以步卒为主,作为前军主力。
朕再调拨你两千轻骑,为前军先锋。
今后,你就是下五军的副大都督,斛律光外,你最大!
斛律光不在,你则暂代大都督一职!”
哈?禁军?副大都督?
这之前都不敢想啊!难道不是要兴师问罪么?
老皮激动到热泪盈眶,再次跪下不住的磕头,不过这次高洋没有阻拦,任由对方行礼。
“陛下知遇之恩,我皮某没齿难忘,今后定当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老皮这次是真感动了。
原以为要被杀头的,从那队禁军对自己的冷淡态度就能看出来,这次回邺城没什么好果子吃。
没想到居然还被提拔了,这真是……只能说人生的际遇实在是难以预料。
福祸相依,让人唏嘘感慨。
“你在北义阳郡那边,应对都是没问题的。
其实是朕有些急功近利了。
但是这不怪朕啊!
你看平民里头骤然暴富的,总少不了去赌场晃一晃,去妓院里晃一晃。
朕现在手里有钱有粮,自然是想一举将周国赶回潼关,然后再入蜀地。
朕早就知道这圣旨下得有问题,只是你难道还想让朕不顾脸面,当着群臣的面跟你道歉么?”
“微臣不敢!”
皮景和连忙磕头,被高洋扶住。
这点政治智商他还是有的。皇帝要面子啊,哪怕错了就这样了。
私下里跟你道歉不难,很多皇帝都能做到。但当着朝臣的面说自己不该调皮景和回来的,能做到的几乎是千古一帝了。
老皮从来没想过高洋能做到那一步。
事实上高洋也做不到。
“我已经给高长恭下了圣旨,春耕前,北义阳郡绝不冒进,坚守你建好的壁垒,严阵以待即可。”
高洋和颜悦色的将跪在地上的皮景和扶了起来。
“陛下圣明!”
第479章 被上天诅咒的男人(下)
“斛律家对朕忠心耿耿,只是啊,这人心,环境不同了,就容易变。
当初司马子如也是对我爹忠心耿耿,还救过我大哥(高澄)的命。谁知道他儿子居然会背叛齐国呢?
很多事情是说不好的,依靠人心啊,那要坏事。”
高洋感慨的叹了口气,拉着皮景和的手说道:“禁军下五军虽然每年都会轮换一批,并非是朕的尖刀利刃。但此等国之重器,放到一个人手里,朕始终是不放心呐。
只有你也在下五军,朕才能安枕无忧。
去吧,你在邺城的宅子朕已经给你准备好了。是以前司马子如(司马消难他爹)的府邸哦,也是曾经的驸马府呢。
司马消难叛逃,已经伏诛。他的女儿还在邺城,朕就赐给你,让她给你暖床吧。十几岁的花样年华,又不是当你的正妻,便宜你了。”
诶?把你妹妹的女儿送给我做妾……这样真的好么?这到底算是个什么情况?
说是招驸马吧,也不是啊!
还是罪臣的女儿……莫非真就是白送给我玩的?
老皮并不好色,家中妾氏不过一人而已,只是高洋这是在唱哪一出啊?
他一时间有些懵逼,百思不得其解。
“你不高兴?”
高洋盯着皮景和的眼睛问道。
“微臣惶恐。”
“没什么好惶恐的,一个逆贼的女儿而已。
朕把她送给你是想告诉你,朕能把你扶到禁军大将的位置上,也能轻易把你拉下来。
就像是把罪臣的女儿送人做妾一样容易。去吧,让刘桃枝带你去看看新宅邸,然后修书一封,让晋阳的家眷快点来邺城定下来。
晋阳苦寒之地,哪里有邺城这花花世界好玩啊。来这里不会错的。
天子脚下,首善之都,保管你来了就不想走。”
高洋哈哈大笑排着皮景和的肩膀,让这位中年大叔异常惶恐。
不苟言笑的人并不可怕,沉着应对便是。
可怕的是高洋这样嬉笑怒骂,说话饱含深意。一会跟你亲如兄弟,一会又绵里藏针的人。
邺城繁华不假,说是天下第一都都没问题,但说是首善之都,那个襄阳王一夜夺取万个女人贞洁的都市传说是什么鬼啊!
就是杀一万头猪,一夜也杀不完啊!这种流言陛下你就不管管么?
这荒诞不经的事情都传到晋阳了!
但是皮景和什么也不敢说,也没必要去纠结这些事情。
他们家没有漂亮女儿,甚至都没有女儿,夫人样貌一般,妾氏也不是什么国色天香。
再说皮景和一直都不相信高伯逸这样的人会做出如此下作的事情,听闻此人的妻妾个个国色天香,渤海长公主更是艳绝邺城。
明眼人都知道有人在故意败坏他的名声。
没办法,人走茶凉,高伯逸不知所踪,那就别怪他的政敌编故事编排他了。
这种手段历朝历代屡见不鲜。
比如说苻坚编排当年在苻生。
比如说萧衍编排当年的萧宝卷。
“微臣遵旨,明日便去禁军大营点卯。”
皮景和恭敬的说道。
高洋大叫了一声:“刘桃枝呢,朕知道你在,给朕滚出来!”
果然,一身皂色麻衣的刘桃枝,初冬穿得如此单薄,就这样堂而皇之从后堂里走了出来。
“带老皮去他的新宅子看看。那边还没收拾吧?
高湜这厮整天没啥鸟事,蠢蠢欲动的,让他指挥宫里那帮闲散的太监去打扫打扫,莫要说朕苛待了功臣!”
“喏,老奴这就去办!”
高洋摆摆手,打发走了皮景和跟刘桃枝后,继续看自己之前看的那本书。
封皮上龙飞凤舞的写着《襄阳王邺城元府窃玉偷香记》!
……
深夜,在邺南城开酒楼的王掌柜总觉得心神不宁,担心娶了几个月,还捧在手里的娇妻出事。
邺城采花贼高伯逸的传说,那可不是假的,据说受害者甚多。据说这坏蛋只光顾一次,侵犯了受害者之后绝不下手第二次。像是有怪癖一样!
急急忙忙将不多的客人送走,免单,然后关了铺子,匆匆忙忙往邺北城而去,他家在那里。
王掌柜是晋阳禁军淘汰下来的,虽然是姓王,却是地地道道的鲜卑人。现在打打杀杀不流行了,随便开个酒楼,做一些晋阳那边的菜系,很多军中的六镇子弟都喜欢到他这里吃饭。
主要是王老板够爽快,饭菜有滋味又粗犷得很,很对那些人的胃口。
可谓是生意兴隆。
如今邺城越来越繁荣,这些退役下来的军人,很多都是各谋生路,赚的比以前还多。
以前都是盯着粮食,牛羊。现在到了邺城,就一句话,你有钱么?
只要有常平五铢,那你就是大爷!这里要什么有什么!你有钱还担心吃不饱肚子么?
王掌柜吃了很多闷亏之后,也是痛定思痛,不能再按大头兵的思维来生活,赚钱才是大爷!于是他利用从军前学的一点厨艺,终于开起了酒楼,娶上了娇妻,走向人生赢家的道路。
为了收税,高洋将宵禁时间延后了一个半时辰,所有在此时营业的店铺,额外收一成商税!
你可以说这位皇帝变着法子敛财,也可以说他是机智的小可爱,因为那些商人乖乖的把钱奉上,把店开到宵禁为止!
双方的关系就像是淫贼和怨妇一样,你情我愿。
身体健壮如牛的王掌柜急匆匆回到家,进入卧房,却发现娇妻没穿衣服晕倒在床上,而淫贼正好穿完衣服准备离开!
王掌柜虽然是掌柜,但却是地地道道的禁军退役步卒!胸前和腰上的腹肌都没变成肥肉呢!
他抄起卧房里的一根竹竿,就朝着对方身上打去,这一下快若闪电,势大力沉!
淫贼似乎并没有传说中那样身手矫健,本来听说那高伯逸横刀和剑术都耍得不错,王掌柜已经打算跟对方同归于尽了。
没想到对方唉呀一声惨叫,明显是胳膊被自己打脱臼了!
这么水?
王掌柜兴奋极了,没想到自己居然能抓到横行邺城的采花贼高伯逸啊!
没想到正当他得意的时候,对方忽然将一抹白色粉末撒到他面前,王掌柜闻到那奇怪的味道,全身无力,眼睁睁看着对方桃之夭夭。
……
连续几天,高洋都称病,不愿开朝会,以至于朝会时间一拖再拖!
决定要出兵南阳的关键时刻,怎么能沉迷女色呢?
杨愔决定要好好的劝高洋一下。
第480章 名帅风采
当杨愔在邺南城皇宫见到高洋的时候(这位皇帝已经很久没有回去皇宫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高洋半边胳膊都耷拉下来,肿得跟个什么一样,还用白布绑着木板,像是骨折了一般。
杨愔博览群书,见识不少,胳膊和腿骨折断的时候,确实是如同高洋现在这样的治疗方法。
不仅如此,祖珽现在还忙进忙出的给高洋换药。
难道这位不安分的爷真的是……身体抱恙?
是我误会他了?
一时间杨愔居然有些羞愧。
“陛下,这是…怎么了呀!难道是宫里出了歹人?”
杨愔难以置信的问道。
“朕不小心从金凤台上摔下来,伤了胳膊,你那么多话做什么,胖子。”
高洋不高兴的答了一句,有些心不在焉。
“对了,你这三番四次求着找朕,到底什么事啊?”
高洋生病了以后似乎对政务都关心了几分。
“陛下,大军出征,粮草已经准备就绪……”
“废话,这点事你要是办不好那还用混么?
你没事回家多抱抱孙子可好?不要什么事情都让朕来管,不是说了让你跟段韶两人商议么?还这么磨叽!”
也不等杨愔答话,高洋不耐烦摆摆手道:“朕知人善任,你杨愔又不可能谋反,何必那么谨小慎微呢?
日常的那些事,你自己忙着就可以了,朕信得过你。这样如何?”
高洋的心情很烦躁,但看得出来,还是基本上愉悦的,也没找杨愔的茬。
“那微臣告退,陛下保重龙体。”
“去吧。对了,明年上元节,朕要好好庆祝。
现在齐国国力渐强,羽翼渐丰。待上元节后,朕就要灭周了!
到时候希望众臣们能群策群力,你作为朕的左膀右臂,要当群臣的表率,到时候不许给朕唱反调,知道么了么?”
高洋精神亢奋的说道,似乎胳膊还在疼,但是他一点都不在乎。
“但是陛下,未必每年都有今年的收成啊,如果……”
“你闭嘴!
不把周国干掉,万一朕的子孙斗不过宇文邕怎么办?
我一定要把这个小兔崽子给灭了,不留后患给子孙。
退下吧,闲的没事就多陪陪我姐姐!别来找朕了。”
高洋毫不客气的下达了逐客令。
杨愔悻悻的走了。
他来只是看高洋是不是因为沉迷女色而不肯在政务上花时间。没想到对方居然真的受伤了!
“唉,兵祸连连啊,不知道谁家要遭罪。”
杨愔不知道的是,他走了以后,高洋叫来刘桃枝,在对方耳边说了几句。刘桃枝神色肃然,随即领命而去。
几天后,邺北城发生一起退役禁军人家遭遇仇家的灭门惨案,家中老人和夫妻二人都惨遭杀害。
由于他们都是被一剑封喉,大理寺怀疑是江湖仇杀,这类案件一般都是不了了之。
因为那些游侠儿不好对付也不好抓。被灭门的这户人家又不是什么高门大户,这件案子便很快成为悬案,此乃后话不表。
……
又过了两天,气温下降不少,寒风已经有些刺骨。
这天夜里段韶终于鬼鬼祟祟的来到邺南城皇宫,以其弟段孝严的名义,以看望堂妹段妃及皇子高隆基为由进宫,秘密的跟高洋见了一面。
为什么要这么神秘呢,因为在一天以前,北齐的禁军“主力”,已经离开晋阳,前往北义阳郡了!
打出来的就是他段韶的旗帜。
然而真正的段韶,却根本就不在大军之中。
“平西策?又是这种鬼玩意?
高伯逸曾经弄了一份,朕看着需要十年,时间实在是太长了,朕等不起,你这份如何?”
高洋有些不耐烦,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躁动一般。
高洋无聊的翻看起来,随即立刻严肃表情,身体也坐直了几分。
“你的意思是说,周国怎么出的关中,咱们就怎么进去。学诸葛亮北伐,对吗?
可是诸葛亮北伐败了啊!”
高洋迷惑不解的说道。
“诸葛亮败,是因为他是以攻代守,根本就没打算赢。
但是齐国如果完全占据荆襄之地,我们多的是粮食,多的是兵员,多的财货,耗也把周国耗死了。
只要一入大散关,破长安指日可待!”
也未尝不是没有道理。
高洋暗暗想道。
至少这个版本的平西策,比从晋阳那边出兵,高伯逸版本的平西策(就是卢叔武的那个版本),要靠谱多了。
不对,是高伯逸那个比较稳,毫无英武豪迈之气,跟个乌龟一样。
段韶这个比较对自己的胃口。
“关键就是南阳么?”高洋喃喃自语的问道。
“陛下,是这样的,北义阳郡是我们整合荆襄的关键,拿下北义阳郡,微臣将在荆襄整合那些不听调也不听宣的顽固势力,让他们交出土地跟兵马。
这样我们就获得了地理上的优势。
然后以秋风扫落叶之势横扫南阳郡,甚至可以打到宜阳!
只要能占据襄阳城,我们就获得了西进汉中的路,蜀地可以说唾手可得。
我就不信周国一方面在蒲坂城布置重兵,一方面在潼关布置重兵,还能抽调出军队来守汉中!
汉中丢,蜀地就守不住了。周军退到大散关只是迟早。
没有富庶的蜀地,宇文邕靠什么养活这么多军队?
就算他引突厥南下,那些草原胡人,也没办法出潼关走山路啊,不是依然等于没有?
所以当务之急,还真就是踏平北义阳郡,将其牢牢控制在手里。”
听段韶说得头头是道,高洋也有些兴奋,但他却想到一个件更要命的事情。
段韶长于军略,战阵上对敌,高伯逸肯定不是他的对手。
然而说道长袖善舞,纵横捭阖,还有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十个段韶也不是高伯逸的对手。
当初,高伯逸能整出这个暂时的联盟,一同对付西魏,那是因为北齐在这一带只有一个郢州。
现在时移世易,北齐获得了战略优势,段韶的脾气没有高伯逸好,嘴没有对方会说,他真能说服王琳和侯瑱等人就范么?
那些人跟高伯逸有交情,或许会卖他几分面子实质性的谈谈条件,但他们又不认识段韶?
他们为什么要给段韶面子呢,在明知道高伯逸和段韶不和的情况下。
不过能打下北义阳郡也好吧,大不了谈判让唐邕去好了。
“也罢,你带着禁军主力,从邺城出发吧,大军应该快到了吧?”
“明日就到邺城,修整一日后便出发!”段韶大喜道。
王琳,一个读作大将军写作社会人的江湖大佬(中)
(接着上一篇继续说)
经过陆纳反叛那件事后,王琳虽然官复原职,但是“姐夫”萧绎再也不会相信他,因为王琳对他麾下部众的号召力居然比自己还大,这让人情何以堪?
而且萧绎生性就喜欢猜忌他人,王琳麾下小弟众多,一个个都对他死心塌地,萧绎很不放心,于是便将他调至岭南,担任都督、广州刺史。
古代岭南什么地方,多看看古装片就知道,流放犯人的,这等于是将王琳弄到边塞之地,名为镇守,形同流放。
王琳有个朋友是萧绎身边的主书名叫李膺,很得萧绎重用。
出发前王琳找机会跟李膺说:“我承蒙殿下提拔,总是想尽力效命以报国恩。
如今天下还不太平,就把我调到岭南,万一国家有急难,怎能使我效力呢?我想陛下不过是怀疑我罢了。
我王琳兵家(军户)出身,他(萧绎)是皇室贵胄,难道我还能和他争当皇帝不成?
为什么不让我任雍州刺史,让我坐镇武宁(在今天湖北荆门附近,扼守江陵门户)呢?
在那里如有紧急情况也方便随时支援啊。
把我丢岭南有个鸡儿用?”
然而,李膺同意他的话却依然不敢替他上奏,最后不了了之。
王琳最终还是率领他的部众镇守岭南了。
事后没多久,江陵被西魏攻破。不知道萧绎泉下有知,会不会后悔当初没有调王琳在自己身边。
承圣三年(公元554年),西魏派于谨、宇文护、杨忠等围攻江陵,萧绎召王琳前来救援,委任他为湘州刺史。
这命令可谓正确至极,可惜为时已晚。
湘州(长沙附近)在江陵南面,隔着一个巴州(岳阳),离江陵并不远,若是当初王琳就在这,此时保住江陵易如反掌。
但此时王琳却要从岭南赶来救援江陵,不知道他心里有没有大骂萧绎mmp。
承圣四年(公元555年)正月,王琳进军至蒸城(具体位置不详,但确定在长沙正南),已听说西魏攻下了江陵,并立梁王萧詧为帝,建立西梁。王琳便为萧绎举哀,三军戴孝。
他派遣别将侯平率领水军进攻西梁,王琳则屯兵长沙,向四方传送檄文,讨伐西魏。
当时长沙王萧韶和镇守长江上游的诸将都推举王琳为盟主。
王琳的人生小巅峰,居然是踩着自己恩人兼“姐夫”萧绎的尸体实现的,不得不说,对于一心尽忠的王琳来说,真是莫大的讽刺。
不过此时萧绎是梁国的皇帝,麾下有王僧辩,陈霸先等牛逼人物,如果这些人跟王琳一样一条心的复仇,收复江陵。
别说是于谨和杨忠了,就是宇文泰亲临也扛不住。
然而,上天跟王琳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同年十月,陈霸先袭杀王僧辩,拥立萧方智为帝,征召王琳为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萧绎手下那帮人居然内讧起来了!陈霸先居然还反过来拉拢招降王琳!
叛变了的神队友指望不上,王琳决定自己单干!
同年十一月,王琳派部将侯方儿(注意这个人,他把侯瑱坑死了)、潘纯陀等进攻江陵,不出意外,为西魏大将军豆卢宁等击败。
同年十二月,交州刺史刘元偃率部众数千人归附王琳。
声势复振。
一时间战局陷入焦灼。
太平元年(公元556年),巴州(今岳阳)侯平虽然不能攻过长江,却屡次击败西梁军。又因王琳鞭长莫及,他便翻脸不受王琳的指挥。
王琳讨伐侯平屡次失利,加上长期作战,军力日衰。
其实原因很简单,萧绎的号召力毕竟不行,也没多少人真心希望给他报仇,大家觉得跟着王琳进攻江陵没什么搞头。那里是个不好守的地方。
而且还有个重要原因,作者君后面会说。
所以王琳决定找个靠山。
陈霸先乱臣贼子肯定不行,西魏是仇人也不行,那只能是北齐了。
于是同年六月王琳派使者到北齐奉表称臣,并进献驯象;
王琳又担心被北齐卸磨杀驴。
于是又派使者到西魏表示归附,请求归还他的妻子蔡氏、儿子王毅;(只是暂时敷衍)
同时也向萧渊明所在的朝廷称臣。(这是北齐立起来的傀儡政权)
西魏丞相宇文泰向王琳派出使者,王琳也派长史席豁到西魏回访,并恳求西魏归还梁元帝萧绎和愍怀太子萧方矩的灵柩送回南方,宇文泰答应了王琳的请求。
同年八月,西魏任命王琳为大将军,封长沙郡公。
这一年里,萧绎身死,王琳称臣三家,拼命兼并周边地盘,种种行为让人很是费解,似乎忠臣的人设坍塌。
那么,王琳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呢?
很快答案便有了分晓。
十一月,陈霸先以萧方智的诏令征王琳为侍中、司空,王琳推辞不去,留下他的部将潘纯陀监守郢州,自己回到长沙,大造船舰,准备进攻陈霸先。
并对外宣称陈霸先为乱臣贼子!
同月,西魏归还了王琳的妻儿。
这一唱一和,跟约好了一样。显然,暂时依附于北齐的王琳,选择了与西魏和解,以保证荆南大本营的安全,并且企图借助北齐的力量,灭掉陈霸先,入主建康城。
王琳报仇归报仇,对战略局势还是有着清醒的认识。不拿下建康,就不会有什么梁国。国家都没了,他这个忠臣有个卵用?
所以,仇人西魏可以放一放,先清理门户再说。
太平二年(公元557年)三月,萧方智任命王琳为湘、郢二州刺史。同年六月,陈霸先派大将侯安都、周文育等人讨伐王琳。
为什么前面封赏,后来就抽刀呢?其实这是古代对付敌对势力的惯用套路,陈霸先一代人杰,自然玩得熟练。
然而玩的熟不代表玩得好,很快浪得太狠的陈霸先就翻车了。
同年十月,陈霸先废萧方智,自立为帝,建立陈朝,江南各地一片哗然。似乎王琳叫他乱臣贼子的口号被坐实。
都知道陈霸先会走这步,但他未免也太心急了。
侯安都出兵半路上闻讯后,认为此番师出无名、必败无疑,满怀忧虑。
当时侯安都、周文育二人配合不力,部下又相互争执,内部矛盾很多。
进军至郢州(今武汉武昌区)时,王琳的部将潘纯陀在城中远远地向侯安都的大军放箭,侯安都勃然大怒,率军包围郢州,全力攻城。
郢州城就是后世武昌城的雏形,地址都没变过,背靠蛇山,易守难攻,历朝历代都是荆襄重镇,岂是三下两下就能攻陷的?
郢州还未攻陷的时候,王琳已率大军却已经抵达沌口(今武汉市汉阳区沌口),侯安都匆忙撤围前往沌口迎战,途中又遇大风,无法前进。
王琳据守东岸,侯安都据守西岸,两军相持数日后方才交战,王琳乘坐平肩舆,手执钺亲自指挥作战,大败侯安都等人,将其全部擒获。
王琳逐个引见被俘的陈军将帅,惟独周铁虎因辞气不挠。王琳便留下所有将帅不杀,只杀周铁虎一人。把侯安都等捆起来,关在王琳所乘的舰船上,派亲信宦官王子晋看守他们。王琳将湘州军府迁到郢城,又派部将樊猛袭取江州。
不过侯安都等人收买王子晋,溜号了,狼狈逃回建康。
初次交锋,陈霸先麾下猛将居然被王琳一锅端了,真是让人大跌眼镜。这是王琳人生中的高光时刻,后世很多南陈所谓名将,都因此战役而颜面扫地,逼格大降(如侯安都)。
天启元年(公元558年)正月,王琳率十万大军东下,抵达湓城,在白水浦练兵。
王琳巡视了部众,十分雄健,心中极为得意,后说:“可以作为勤王之师了,温太真(温峤)又算得了什么呢!”
此时,王琳已经是能够跟陈霸先这样的人掰手腕,甚至一度还占据上风的牛逼人物,名震南北。
同月,王琳与陈霸先同时授予控制着长江中流的北江州刺史鲁悉达官职,但鲁悉达首尾两端、迁延不定。
王琳因而无法东下,派使者去劝诱鲁悉达,鲁悉达最终仍未服从。
王琳派记室宗虩向北齐求援,并要求送还作为质子滞留在北齐的永嘉王萧庄为梁朝皇帝,雄才大略的高洋同意了。
同时,王琳接受新吴洞主余孝顷的建议,派余孝顷与李孝钦、樊猛、刘广德等人率军讨伐南江的首领熊昙朗、周迪。
至于为什么余孝顷会接受王琳而讨伐陈霸先呢?本书江州卷中有详细介绍,这里不再赘述。
同年二月,北齐派兵护送萧庄回到江南,并册拜王琳为梁朝丞相、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梁国倒下的旗帜再次立起来了。
王琳派侄子王叔宝率所统辖十个州刺史的子弟前往邺城作为人质正式投靠北齐,至于忠臣人设的王琳为什么会这么做,后面人物剖析里面会细说。
同月,王琳拥戴萧庄在郢州即位,改年号为天启。
值得注意的是,这个政权才是继承了梁国衣钵的真正传人。而建康的萧渊明和萧方智,不过是北齐和陈霸先的两个傀儡罢了。
萧庄任命王琳为侍中、使持节、大将军、中书监,改封为安成郡公,其余官职都依照北齐的册命。王琳总管梁朝的军国大事。
一句话,梁国诸葛亮,还是武力值九十以上的诸葛亮。
同年六月,陈霸先派司空侯瑱与领军将军徐度率领水师作为先锋前往讨伐王琳。
同年七月,余孝顷等人兵败被俘。随后陈霸先派吏部尚书谢哲去宣谕王琳。几乎是在摊牌了。
同时,王琳接见谢哲,请求回到湘州,陈霸先便下诏追回受命讨伐王琳的诸军。
其实这也是王琳以拖待变的老招数,陈霸先急着恢复江南的民生,也懒得跟王琳斗法了,先各自回家休养一阵再说。
不过人算不如天算,公元559年六月,王琳的老对手陈霸先去世,其侄陈蒨(陈文帝)即位。
南陈不服陈蒨的人很多,内部不合。这是上天给王琳一个绝佳的机会。
王琳听说陈霸先病死后大喜,便命少府卿孙瑒总揽留守事宜,自己则拥奉萧庄出兵屯驻濡须口,准备灭陈。
北齐也派扬州道行台慕容俨率军众逼近长江,为其声援。
十一月,王琳进犯大雷,陈蒨命侯瑱、侯安都与徐度率军抵御。陈朝安州刺史吴明彻溯流而上,乘夜袭击湓城,王琳派巴陵太守任忠率军进击,大破吴明彻,吴明彻只身脱逃。王琳乘势引兵东下,南陈岌岌可危。
如果没有后面的事情,王琳无论是裂土封王,还是打下建康,南北朝的历史都会是另外一番景象。
然而在大好形势下,王琳却是阴沟里翻船了。
天启三年(公元560年)二月,王琳率军抵达栅口,侯瑱等屯驻于芜湖,两军相持一百多天。
东关一带春季水位高涨,可以供船舰通航,王琳便率合肥、漅湖一带的部众,乘兵船沿江排列而下,舳舻首尾相连,军势强盛。
侯瑱跟王琳几回合较量,互有损失,不过多半都是毁在天气上。
然而这时北周听说王琳东下灭陈的消息,派荆州刺史史宁率军数万乘虚袭击郢州,守将孙瑒绕城固守。
王琳闻讯后,担忧因军心不稳而溃散,只得便加紧率领水师东下,直到离芜湖十里地才停泊下来,军中敲击木柝报时示警的声音,一直传到侯瑱军中。
而北齐派仪同三司刘伯球率军一万余人支援王琳,行台慕容恃德的儿子慕容子会率两千名铁骑屯驻在芜湖西岸,以声援王琳。(事后证明北齐的这一招完全是一通操作猛如虎,事后效果二百五)
同月十四日,侯瑱率军防备王琳进犯。当时西南风刮得又急又猛,王琳认为得了天助,打算直取扬州,侯瑱等慢慢从芜湖出来跟在他后面。
等到交战时,西南风反被侯瑱利用,王琳让士兵往侯瑱的船上扔火炬(史书上这么说,但王琳一辈子几乎都在打水战,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极有可能是他手下私自行动),因为逆风,反而将自己的兵船全部烧毁。
侯瑱趁机大破王琳军,军士溺水而死的有十分之二、三,其余的都弃船上岸,被侯瑱军队斩杀殆尽。
王琳败得虽然莫名其妙,但终究是败了,被侯瑱捡了个大便宜。
同时北齐援军也是大乱,刘伯球、慕容子会都被抓获(援军不识地理,全部陷入泥坑,无力吐槽),侯瑱军斩俘数以万计,王琳与北齐援军的军用物资和兵器也全被缴获。
王琳乘坐舴艋小船突围而出,抵达湓城,想收拢散失流离的军士,但再也没有人愿意归附他,他只好率妻妾及左右亲信十多人出逃,萧庄也在侍中袁泌、御史中丞刘仲威等人的护送下抵达北齐边境,与王琳会合,一同逃往北齐。
然后高洋也因为酗酒病死了,北齐鲜卑勋贵与北方世家的第一波内讧开始。
这一幕急转直下,看得当时人和后人都莫名其妙,只能总结一句:时也命也运也。
王琳可谓是成也兄弟,败也兄弟。
皇建二年(公元561年)正月,北齐孝昭帝高演派王琳到合肥,纠集旧部,再图进取。
平心而论,高演是有作为了,他此时正在研究卢叔武的《平西策》,惊为天人,打算让王琳坐镇江淮,然后其他力量集中起来对付北周。
这个策略是正确的。
王琳绝望中逢春,于是大喜,开始修理战船,分派人去招募淮南民众,这些人都愿意和他同心协力。(为什么北齐人却愿意听王琳使唤呢,后面会说)
陈朝的合州刺史裴景晖(一作裴景徽),是王琳兄长王珉的女婿,他请求让他家里的奴仆为王琳充当北齐军的向导,高演委派王琳和行台左丞卢潜率兵前去接应。
王琳迟疑不决,裴景徽担心自己求作内应的事泄漏,便投奔北齐。
齐孝昭帝赐王琳印封文书让他镇守寿阳,准许他部下将帅还都跟从他,任王琳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扬州刺史,封会稽郡公,镇守寿阳。
又增发给王琳军饷,赐一班铙吹乐器。王琳率军严阵以待,准备随机而动。适逢当时陈朝与北齐结好,北齐便让王琳以后再作打算。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因为高演坠马死去。(极大可能是高湛联合鲜卑贵族做局暗杀,因为高演登基后十分重用北方汉人世家,引人不满)
王琳在寿阳,与行台尚书卢潜不和,二人屡次产生矛盾,他因而被召还邺城。
北齐武成帝高湛草包一个,自然是对王琳置而不问,任命王琳为沧州刺史,后又任特进、侍中,有名无实,龙游浅滩。
适逢武平四年(公元573年)三月,陈宣帝陈顼命大将吴明彻北伐,北齐后主高纬派领军将军尉破胡等出兵救援秦州,并令王琳等参与谋划。
尉破胡等出兵后,司徒赵彦深曾私下向秘书监源彪讨教抵御陈朝的计策。源认为尉破胡的人品“王(赵彦深)之所知,败绩之事,匪朝伊夕。”
说白了,就是高湛闭着眼睛用人,尉破胡草包中的战斗机,人品还很差,根本不能成事。
而且认为朝廷应该“专委王琳,招募淮南三四万人,风俗相通,能得死力;兼令旧将将兵屯于淮北。”
他同时认为王琳对陈顼,一定是不肯俯伏称臣,根本不必担心对方反叛,用起来岂不顺手?
如果不对王琳推心置腹,还派他人予以牵制,反会酿成祸患。
王琳受命后,对尉破胡说:“吴兵(指吴明彻军)势头很猛,要用长远之计来胜它,要谨慎不要轻易出战。”
尉破胡不听,导致大败,全军覆灭。以至于北齐淮南丢失。
王琳单骑突围,逃回到彭城,企图固守淮北。
北齐令王琳就近在寿阳征兵,并又晋封他为巴陵郡王。
可是吴明彻并没有给王琳喘息的机会。
他趁胜包围寿阳,引淝水灌城。
而北齐大将皮景和等在淮西袖手旁观,不予救援。(皮景和不救,不是因为王琳是外人,而是救援不得。
北齐末年两淮局势崩溃,唯有皮景和且战且退,完整带着部队返回邺城,足见其名将功底)
吴明彻昼夜攻击,城内爆发瘟疫,死伤无数,弹尽粮绝。战斗从七月持续到十月,寿阳城最终失陷,王琳也被抓获。
这时,令人惊骇,难以置信的一幕又出现了。
当地所有百姓都哭泣着跟随他不去,就连吴明彻的部下士兵也为王琳请命,吴明彻怕生变乱(其实是暗中妒忌,害怕陈宣帝会重用王琳,取代自己北伐军主帅的位置),便将王琳在寿阳城东北二十里处杀害,时年四十八岁。
一代豪杰人物,就此落幕。
正印证了句首诗:
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千年之后,谁还记得王琳死于寿阳郊外?
不过王琳的传奇到他死时居然还没结束,还有更让人不敢相信的事情发生。
王琳死后。
吴明彻把王琳的首级传送到建康,陈顼下诏将他的首级挂在建康示众。
已经在陈军中任职,王琳的旧部朱玚写信给陈朝尚书右仆射徐陵,求取其首级。
徐陵赞许朱玚的志节,又加上吴明彻也屡次梦见王琳向他讨还自己的首级,二人便向陈顼请求归还王琳的首级,陈顼同意。
朱玚得到王琳的首级后,将王琳暂时埋在八公山的山侧,王琳的故旧居然有数千人前来参加葬礼堪称是声势浩大!
活着集会这么多人少见,死了送葬的有这么多人,还是敌国的军民,这在中国古代几乎绝无仅有。
故事的夸张还不止于此。
朱玚后来从小路前往北齐,另外商议派人迎葬的事宜。
因为陈国不肯给王琳封号,他的身份依旧是乱臣贼子。朱玚居然就一怒之下辞官不做了,为一个死人做到这个程度,王琳的个人魅力可见一斑。
不久后,茅智胜等五位寿阳人秘密地把王琳的灵柩送到北齐的都城邺城。
北齐感念众人忠义,追赠王琳为都督十五州诸军事、扬州刺史、侍中、特进、开府、录尚书事,谥号“忠武”,以辒辌车下葬。
做足了面子。
北齐在南北朝做了不少混账事,但是对于王琳这件事,称得上是有始有终,有情有义。我们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不因为名声而去否定正确的事情。
王琳的传说到这里就结束了,人物剖析,请看下篇。
(未完待续)
王琳,一个读作大将军写作社会人的江湖大佬(下)
(接前文)
古人有个习惯,活着的时候不对一个人下结论,等一个人死了,对他的评价就来了,此乃棺盖定论。
北齐最终给王琳的待遇是:
追赠王琳为都督十五州诸军事、扬州刺史、侍中、特进、开府、录尚书事,谥号“忠武”,以辒辌车下葬。
这就是给他的评价。
可以说极尽哀荣。
什么叫辒(wen温)辌(liang凉)车呢?顾名思义,就是能调节温度(一定范围)的车。(不得不佩服祖宗的造字水平)
《史记》中记载,始皇崩于巡游途中,赵高与李斯谋划秘不发丧。
“置始皇居辒辌车中,百官奏事上食如故”。秦始皇陵挖掘出土的器物中就有辒辌车的原型。
辒辌车为当时的皇家高级用车,它拥有双层推拉式设计的车窗,外面一层车窗的窗板上遍布着微小的孔洞,内层车窗则能开闭自如,这样的设计使车内温度能得到一定范围的调控。而说它是软卧是因为车内铺满了软垫,可坐可卧,不仅舒适而且制作精美。
后来辒辌车变成了丧车,死去的人平躺在车里,送葬。是一种规格极为高大的送葬礼节。
然后再说点题外话,古代谥号是对一个人的评价分文谥、武谥,还有一种叫通谥。
文臣,文字开头,一般后跟正、贞、成、忠、端、定、简、懿、肃、毅、宪、庄、等字;
武将,武字开头,一般后跟宁、毅、敏、惠、襄、顺、肃、靖、等字。
而通谥则文武大臣皆可用,以忠开头,后跟文、武、定、烈、简、肃、毅、敬等字。
注意,关键部分来了。
忠武,是通谥的最高荣誉。
讲究的是“危身奉上曰忠。险不辞难,克定祸乱曰武。”
我就举例说下历史上谥号忠武的有哪些人吧。
历朝历代,谥号“忠武”,比较著名的有诸葛亮、王猛、段韶、高昂、高长恭、尉迟恭、郭子仪、韩世忠、岳飞、常遇春、张玉,等等等等。
看看这是些什么人,无一不是历史评价正面的大腕人物。
好了,言归正传,从身后事这方面来说,王琳也算是“死得其所”,那么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我觉得每一个人都是复杂的,多面的,立体的。
比如说上期说道的韦孝宽,除了是个极为优秀的战略家外,还是个超级大嘴巴,键盘侠,皇帝不急太监急的骚包货。
王琳也是一样。
南北朝那个时候,是世家的时代,贵族的时代,就说武川镇的那些穷鬼们,混到后来也成贵族,垄断了上层的一切资源。
王琳据说读书不多,又是兵家出身,他能走的路是不多的。
当兵只能是炮灰。
还会被上司打压,南朝军队里风气很差,招兵靠绳子去乡下捆,哪里有出头之日?
最后他走了条什么路呢?
枕头风路。
他有个漂亮姐姐被萧绎纳为妾氏。
这既是王琳的幸运,又是他的极大不幸。
幸运的是他终于找到个攀登的阶梯,可以青云直上,不幸的是,他必须在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再也没有改换门庭的可能。
所以说王琳的“忠”与其说是他的坚持,还不如说是背叛毁掉人设所承受的代价让他无法接受。
这点从王琳手下陆纳反叛的事情上可以看得很明白,王琳绝非愚忠,危难时刻知道留后手,该退该妥协的时候,也舍得放下身段。
这种人的“忠心”,很多时候只不过是中年人无奈的妥协罢了,不说还好,说了就是一把泪。
王琳的风格就是个人魅力,他就是一个平日里讲究忠义,身体力行的人。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总是读书人。王琳这一套,只有底层人民才吃,那些谋士是不吃的。所以王琳身边一直没有出色的幕僚,他也与南朝那些所谓诗书传家的世家没什么交往。
这是他的命,简单说就是,成在底层,败在兄弟。
王琳肯跟士兵和部下们深交,所以那些人愿意为他卖死命。
所以他能战必克攻必取,全靠下面的兄弟们撑着。
但在关键时刻,需要军纪约束的时刻,他手下那些兄弟们一旦蠢蠢欲动起来,就会脱离自己的掌控。
比如洗劫建康,比如临战瞎放火烧自己船等等。
王琳的成功看似偶然,实则必然,王琳的失败看似天意,实则命中注定如此。
什么样的人走什么样的路,社会人就走社会路。王琳表面上是个将军其实不过是个义气深重的社团大佬罢了。
他能玩得风生水起,但永远无法成就霸业。
那么有几个问题。
第一,为什么萧绎死的时候,王琳既然打出替萧绎报仇的口号,最后却放着最大的仇人西魏和西梁萧詧不管,去死磕南陈的陈霸先呢?
这就要从王琳的考量和南朝的格局说起了。
南朝的格局,可以总结为一句话:入建康者为王!
江州那块地方,一直是朝廷控制以外的。荆襄多为藩镇,时不时听调不听宣。南朝能完全控制的,其实只有东吴这块地方。
但是北朝的军事压力实在是太大,所以南朝内部,实际上是一个入建康者为盟主,号令半壁江山的格局。
王琳那时候谁入主建康了呢?
陈霸先!
本应该入主建康的是谁?
萧绎。
但是萧绎死了。
那么按道理,应该是萧绎的儿子入主建康,而不是你陈霸先。
我王琳让萧绎的后人入主建康,梁国的旗帜就没有倒下去,国家就没有垮掉。
这具有非常重要的象征意义。
只有做到这一点,王琳才是国家的忠臣。而帮萧詧报仇,只不过是帮姐夫报仇而已,乃是私怨。
大义和私怨,该怎么选择,我想是个人都会心里有本账单。
王琳跟陈霸先死磕,永不妥协是必然,若是和解或者投降了,那才是令人迷惑。
第二,王琳为什么会实质性的投靠北齐呢?
这和第一点有关,但又不完全一致。
首先,要看看王琳手下士兵是什么类型的人。
王琳军队的主要构成,都是淮南淮北的渔民,水贼,流寇等等,这些人稍微训练下就会是极为精锐的水军。
所以除了最后一次“玩火**”外,王琳水战真不怂,或者说特别猛。
多次打败南陈大军,让陈霸先焦头烂额。
那么,当时的淮南淮北在哪个国家手里呢?
在北齐手里。
如果王琳要跟北齐作对,那么他手下那些士兵的家眷怎么办?会不会被秋后算账?
成败都是兄弟的王琳,不得不细细思索这个问题。
从王琳多次对西魏妥协可以看出,他的目的,只是虚以委蛇,骗回被西魏扣押的南梁皇室成员和灵柩,还有自己的老婆孩子。
事后北周翻脸,未尝没有对当初王琳出尔反尔,“欺骗”西魏的梁子进行报复的意思。
所以说那一段时间王琳看似对很多家称臣纳贡,实际上他投靠的只有一家,所针对的也只有一家。
投靠高洋,收拾陈霸先!
王琳的原则很明确,这也是他不得不走的路。
假如他不是兵家出身,不是萧绎的“小舅子”,手下兄弟不是水贼,那些人也不来自两淮。
那么王琳的选择会多得多,再怎么不济,投靠西魏,在西魏控制的襄阳附近慢慢混着,以后灭南陈的时候,他绝对的统兵第一人,毕竟水战无敌啊!
但是王琳身上的枷锁,不让他走这条路。
他能走的,只能是当梁国的忠臣,要为姐夫萧绎的事业举旗子。
王琳看似活得潇洒,三方称臣,投降北齐,实际上他从来都没有什么选择。
将军没那么好当,其实社团大哥也一样不好当,甚至更难。
王琳,不做大哥好多年。
第481章 你家住在汉江头
过了大散关入蜀地,路就开始好走起来。高伯逸和独孤伽罗一行人紧赶慢赶的到了汉中以后,就包了一条小楼船,带着十几个来自蜀地的府兵上路了。
小楼船一直沿着汉江顺流而下,速度极快,没几天便到了襄阳地界,独孤伽罗的情绪也越来越紧张和暴躁。
某个夜里,这位生完孩子以后就情绪一直波动的女人,紧紧的在高伯逸怀里缩成一团,微微有些发抖。
“今夜我又不对你做什么?你究竟在害怕什么?”
伸手不见的黑暗中,高伯逸不解的问道。两人虽然躺着床上,但因为船随着水波横摆,还是微微有些晃动。
“我又不怕你对我做什么,我是担心……”
“担心王琳会不讲信用?”
高伯逸沉声问道。
“不错,如果他拿着我们母子来威胁你,钳制你,那应该如何是好?”
前世读书的时候,高伯逸就看过王琳的事迹,因为实在是太过于另类了。
这位爷死了以后,他曾经的手下,都有人宁可不做官也要给他送葬,而且并非是什么左膀右臂啊,受过知遇之恩啊这样的人。
都说人走茶凉,可王琳死了都还有人秉持义气,这就很不简单了。
试问现在黑涩会里哪个老大死了,他的手下还视他为亲兄弟的?
由此可见,这个人跟现在混乱时代的普通人,还是区别很大的。
高伯逸根据自己跟王琳接触的感觉看,这个人很有气节,而且能做到言行一致。
他也许是装的,但是一个人能装到现在,装到一点破绽都没有,装到“知行合一”,也算是难能可贵了。
一个人的一生不可能不冒险,高伯逸就决定冒这一次险。
相反,如果手里没有军队,虽然侯瑱已经名义上投降了北齐,但高伯逸反而不是太信得过他。
面对这样的人,你身后没有一大帮死心塌地的兄弟,是镇不住对方的。
而且襄阳城太要害了。
掌控了这里,就掌控了荆襄。
王琳这位爷义气深重,不可用常理来揣度。
在王琳面前,高伯逸也要维持住自己的人设,这不仅仅是做给王琳看的,更是做给所有荆襄父老看的。
高伯逸前期打的是感情牌,后期把独孤伽罗放在王琳这里,也是为了主动安对方的心。
你看,我把老婆(情妇)和孩子都放你这里,你还担心我会害你不成?
有了初步的互信,后面的就简单了,双方可以放下提防,联络下感情,然后好好的谋划下一步应该如何。
所谓“麻杆打狼两头害怕”,高伯逸担心王琳坑害自己,王琳还担心高伯逸勾结北周送自己去死呢!
如果两人都是这样想,那真的没得谈了。
王琳也是聪明人,如果看到高伯逸示之以诚,他绝不会主动往坏处想。就算身边人进谗言,他们看到独孤伽罗在襄阳城,也会无话可说。
所以根据王琳所面临的处境,高伯逸觉得示之以诚是个比较好的办法。也给双方留下了退路。
高伯逸预计段韶一定会对侯瑱王琳等人采用断然手段,谈不拢就会动手,不会讲什么情面的。
而自己这边怀柔的话,很可能就有机会把这帮人争取过来。
再说王琳是地道的汉人,对鲜卑胡人总是会有些不信任,对他高伯逸就不一样了。
高伯逸不管是旁支也好,庶出也好,外室野种也好,终究是渤海高氏出身。
而且荆襄外加南阳,外加江州的一大半,这么大地盘连立国都够了,王琳和侯瑱又怎么会不动心呢?
感情说完了再说利益,王琳等人绝不会被段韶拉过去,最多两不相帮,这一点高伯逸非常确定。
理论上,高伯逸有十足的信心去说服王琳等人。
但实际上会发生什么事,在尘埃落定之前,谁也不知道!
只能说一切都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从这个角度看,风险确实还是挺大的。
“我愿意相信王琳一次。”
“难道就把我们母子当牺牲品?或者你的试验品?”
独孤伽罗哽咽的问道。
“如果留在长安,我非常确信,你会被宇文邕交给杨坚,然后,听他发落。
然后,宇文邕会对外宣称你病死,把小广养在宫中,长大后,他会对宇文邕的儿子死心塌地,甚至都不知道对方的父亲就是杀他母亲的凶手或者罪魁祸首。
你希望那样的结局吗?”
独孤伽罗的身体不抖了。
因为她发现如果真像高伯逸预测那样的话,似乎……这一切很有可能会发生。
去襄阳,似乎是自己唯一的活路!
高承广或许因为宇文邕要钳制高伯逸,所以还能苟活。
但自己这个贱女人落到杨坚手里是什么下场,已经是铁板钉钉了。
杨坚派十个男人轮流伺候自己,都是往轻了说。
这样看来,襄阳似乎没什么不好,再惨难道还会比在待在长安还惨么?
“别担心,杨素和竹竿已经先一步到了襄阳。杨素足智多谋,竹竿武艺超群,这两人在,你会安全不少。”
高伯逸感觉到独孤伽罗情绪可能怪怪的,试图安慰对方。
“阿郎,你说,我是你什么人呢?”
“你是我的夫人,当然,你一定不承认,不过说是我的外室,好像又委屈了你。”
高伯逸带着遗憾说道。
“其实,我只是你的一个女人罢了。就这一个说法我承认,其他的,我都不屑一顾。
谢谢你,真的费心了。虽然不知道当初你是什么心态一定要把我弄到手。
不过说真的,我这块石头,现在已经被你捂热了。”
情感的洪流来了就一发不可收拾,等两人从迷乱中清醒过来时,独孤伽罗已经彻底沦陷了。
这是她生完孩子以后第一次沦陷。
她曾经在怀孕时发过毒誓再也不让对方占有自己,结果再一次成了笑话,这次依然是她主动和心甘情愿的。
命运似乎走了一圈,进入了下一个轮回。
“又是这样……罢了。”
独孤伽罗轻叹一声,把高伯逸抱得更紧了些,她似乎已经彻底认命了。
正当两人享受着甜蜜寂静的时候,仓外传来一阵阵嘈杂声!
“高…先生,我们的船被一群战船包围了,他们似乎想登船缴械!”
有兵卒在悬窗边低声说道,也不知道刚才仓里的某些声音对方有没听到。
“穿衣服,快起来,我定护你周全。”
第482章 不容于时代的英杰
“你们是什么人,深夜来到襄阳地界,可有通行的文书?”
一个满是江淮口音而非荆襄口音的汉子,跳到高伯逸所在的船上,略有些生硬的问道。
“来人,点渔火。”
也不等他们回答,对方大声叫喊了一句。
高伯逸这边没有点灯,远处的船上火光太远又照不到,双方只能看到月光下朦胧的样子,认不清人。
渔火被点亮,当对方看清高伯逸的脸之后,激动喊道:“高大都督!我们总算是等到你们了!
在下等人受王丞相(王琳为现在的梁国丞相,名义上的皇帝还是儿皇帝萧庄)所托,一直在襄阳周边江面上巡视,驱赶贼盗,以免他们侵扰到高都督一行,现在总算是可以回去交差了!”
此人叫陆纳(并非东晋江东陆家那个陆纳),王琳的亲信铁杆。
当年王琳被萧绎猜忌扣押,作为长史的陆纳,直接就造反了。
不得已,萧绎只得派出王琳,让对方去城内劝降。
王琳一到,陆纳就痛哭流涕的打开城门,全军投降。
说实话,高伯逸有时候感觉挺神奇的,这等人格魅力,自己也很可能做不到。
事后,陆纳不再担任军职,成为了王琳亲兵队的队长,虽然屡立战功,却是不屑一顾不愿升迁,死心塌地的护卫在王琳身边。
而王琳手下的人,对高伯逸的看法也是呈现两极化。
有人认为高伯逸狡诈如狐,心机深沉,笑里藏刀,手腕高超。绝不能轻信。
以王琳帐下司马潘忠为代表,但是这些人又没有证据,毕竟人家高伯逸可是把襄阳城让了出来,这信用比金子还金。所以他们一直都不是主流声音。
而另一波人,则是认为高伯逸乃是这世道里难得一见的诚信之人了,值得深交。
其中就是以这个陆纳的嗓门最大。高伯逸让江陵,让襄阳的举动,颇有当初自己为了王琳一言不合就造反兵变的架势,豪迈而一言九鼎。
此番王琳让对高伯逸颇有好感的陆纳前来接应,显然是真心实意的担忧高伯逸的安危。
这些情报高某人自然是知道,他怎么可能不清楚王琳麾下众将对自己是个什么态度呢!
“陆将军,军情紧急。段韶二十万大军可不是为了小小的北义阳郡而来的,快带我去见你家王丞相吧。”
北齐大军陈兵淮河,与北周窦毅对峙,大战一触即发。
近在咫尺的王琳又不是瞎子,自然是对此洞若观火。
陆纳面色一肃道:“我家丞相最近也是忧心忡忡,深有当年刘豫州(刘备)之虑,就等着高都督快些到襄阳了。
请随我来吧。”
“不忙,在下还带了家眷,一同入城吧。”
“高都督请!杨长史(杨素)这么年轻就如此豁达干练,将来成就不可限量啊。”
陆纳由衷的赞叹了杨素一句。像杨素这么大年纪,就能到别的势力里面担任联络官员,将一切处理得井井有条。
说实话这样的人才陆纳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
高伯逸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杨素的厉害,果然只要是个人,眼不瞎就能看出来。
连独孤伽罗都非常怕他,因为这厮说话太直了,而且一句话就能切中要害。每次讥讽独孤伽罗,都把她心上的伤口撕的鲜血淋漓的。
等独孤伽罗抱着孩子出来,陆纳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高伯逸,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位高都督挑女人的眼光真是没的说啊,他这位内眷英气中带着妩媚和娇柔,面若桃李,身段婀娜,浑身都充满了女人的气息。看着很年轻,却是如同熟得刚刚好的葡萄一般,一颦一笑都别有味道。
陆纳急忙扭过头不敢多看,小心翼翼的引导高伯逸他们的船靠到襄阳西面城墙的渡口。这里是护城河,水位浅,可以杜绝大船靠近,这个渡口的设计,也算是独具匠心了。
将独孤伽罗和两个孩子高承广和独孤勇拜托给陆纳之后,高伯逸便孤身进入了王琳的宅院。
一个不太大,却很雅致的别院。
王琳这个人并不追求生活上的奢侈,荆襄所有人也都知道这里究竟谁说了算。
皇帝尊贵无比,但前面加个“儿”字,意思就已然大变。很明显,萧庄只是王琳推出来的一面凝聚人心的旗帜。
但这面旗帜到现在究竟还要不要继续维持着,说实话可能王琳自己也有考量。
他平日里不多说话,部下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不过只要王琳一天不宣布自己称帝,那他就还是梁国的忠臣良将!
诸葛武侯一类的扛鼎人物。
高伯逸也是心思复杂,进王琳别院这会,内心思绪百转千回,最后化为一声叹息!
某种程度上说,他和王琳面对的困境虽然不同,但各自愁苦担忧的心情却有可能惊人的雷同。
“贤弟为何叹气啊!到了老哥这里,你还担忧什么?有事老哥都会帮你抗下来的。
不就是高洋么?不就是宇文邕么?”
远处传来一阵豪迈的喊声,头发极长已经到地上,不得不扎起来的王琳,大步向高伯逸走来,紧紧抓着他的手,激动说道:“贤弟别来无恙!”
“跟老哥我就不说客气话了,现在鄙人不过是一丧家之犬耳!”
高伯逸一脸苦笑道。
“贤弟果然还是痛快人,来,里面请,你有什么事情,细细说来!老哥一定给你撑腰!”
高伯逸微微一愣,王琳的热情态度,似乎有些超乎想象。
……
“原来你们两个在这里住得这么好?”
一间几乎美得可以算是艺术品的庭院里,独孤伽罗惊讶的看着老神在在的杨素和竹竿说道。本以为王琳会随便安排个地方住,没想到这宅院却颇合自己心意。
“不要以为打前站是件简单的事情啊。进来吧,你的卧房已经安置好了,我们两个大男人就不进去了。”
杨素有气无力的说道。
你十三岁没到就大男人了?独孤伽罗不屑瞥了杨素一眼。
“这次是你来,我早已经料到了。其实主公如果只是想让杨坚不敢动你,多的是办法。将你留在长安并无不可。
只是因为小广将来没机会夺嫡,所以主公不过是想把他能补偿的东西都补偿给你和小广罢了。
所以别以为是你魅力惊人啊。论相貌,渤海长公主全面碾压你。主公做事的考量很多,绝不是被美色牵着鼻子走的男人。”
杨素冷冰冰的对独孤伽罗说道,这让她脸上兴奋的表情瞬间黯淡下来。
第483章 坦明心迹
深夜喝酒,对身体大不好!但是此刻王琳根本不在乎。
他跟高伯逸在书房对坐,书案上一壶荆襄本地的香醇米酒,一碟菜也没有,就这样跟高伯逸对饮。
“段孝先陈兵淮河南岸,再加上原来的高长恭所部,有些难缠啊。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他哪里是在收拾窦毅啊,他是打算把刀架在我王琳脖子上呐。”
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王琳看上去不像刚刚见面时的爽朗乐观,事实上,段韶的北齐军主力,给他带来的压力已经有些让人喘不过气来了。
“贤弟请看,这信绵里藏针,很有些味道。段韶看来是吃定我王琳会带着家眷去邺城,封个什么侍中之类的职务,跟在高洋身边当条狗!帮他看着山东的地盘。
要是贤弟还在齐国,那我自然要问问你的意见。可连你都被逼走,我王琳才不愿意卖身求荣!”
其实求荣不求荣都是次要的,主要问题是,高洋连劳苦功高的高伯逸都能收拾,更何况他王琳!
这皇帝做事吃相难看,岂能手无寸铁的跟这种老虎相伴?
“段韶密友唐邕的笔迹,看来他这次很可能作为说客。
此人心机深沉,而且很得高洋信任,跟鲜卑段家关系匪浅。
这里面的话都是老生常谈,不值一提。”
高伯逸将信交还给王琳。
其实信中开的条件还是很优厚的,只不过包藏祸心而已!
唐邕在信中说,只要王琳肯投靠,把荆襄的国土并入齐国,那么,高洋就把山东的济州和齐州等地,作为封地给王琳,军政独立,人事独立,财权独立,朝廷概不过问,俨然国中之国。
甚至王琳的所有部众,都能独立成军,到他麾下,一起去山东赴任。
北齐只要荆襄这块地盘,你还要什么条件,尽可以提!
这封信乍一看没什么,甚至诚意满满。然而实际细细思量,里面却带着无数的毒丸。
首先,齐州和济州是东河泊司所在位置,这里河道上的关税,仓储的转运的税收,到时候归不归王琳来收?
要知道,这可是很大一笔钱。以至于高洋都不得不跟北方世家妥协,自己抽大头,对方抽小头顺便维护秩序,经营商路。
收,彻底得罪北方世家,作为一个根基在江淮的人,王琳将会成为锅里的鱼,慢慢被煮熟。到时候所有肉食者,包括高洋在内,都会杀他而后快。
不收,手下人眼红,到时候会内讧,离心离德。
王琳手下都是些江淮渔民和盗匪出身,种田的农户极少,看到那些如流水一样的钱会不动心?王琳压得住?
其次,济州和齐州都是高伯逸岳父李祖升所在李家所经营的地盘,李沐檀是李家这一脉的独苗,她爹李祖升视高伯逸为嫡子,尤其是把外孙高承明看得比嫡亲孙子都重!
王琳占了这块地方,如何跟赵郡李氏打交道,如何跟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伯逸打交道?
第三,济州齐州到邺城之间无险可守,王琳麾下多是水军,荆襄,江东,江淮一带才是他们发挥作用的好地方。去了济州齐州,如同龙游浅滩,高洋派一大将,五万精兵,就能轻易灭了王琳。
期间甚至不会有什么波折。
你说这封信里的毒丸多不多。
“条件看上去挺美,实际上且不说能不能兑现,就算可以,王老哥去了那边,只怕也是死无葬身之地。”
王琳的根基在江淮一带,他岂会被唐邕这封信给忽悠?
或许唐邕根本就不是在忽悠王琳,而是在威逼!
听话,赶紧滚去山东。今后任由高洋揉搓。
不听话,派大军灭了你。
有种你就公然对抗啊!
这封信不过是个不太体面的台阶而已。
“正如贤弟说的,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啊。老哥我现在是要急白了头发。”
王琳自顾自的喝了一口米酒。
然后期盼的看着高伯逸。
这位小老弟虽然年轻,但为人仗义,一言九鼎,而且足智多谋,手段诡谲!
他后来在齐国能被封王,封禁军大都督,王琳一点都不觉得奇怪,甚至感觉理所应当。
“高洋杀我爹是真,但叛逃齐国,乃是地地道道的苦肉计。”
高伯逸从高德政被高洋误杀开始说起一直说到自己这次作为独孤信的幕僚,将会出兵南阳,并且在这里落户生根。
王琳感觉自己好像在读无字天书,被对方震撼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真是……该怎么说呢?
艺高人胆大还是江山代有才人出?
“这么说,贤弟虽然表面上还是高洋的臣子,实际上早就是在给自己做打算咯?”
王琳好奇的问道。
如果有个人跟自己说,他打算单干,把北齐北周都干趴下,最后收了南陈,一统天下。
王琳连笑都不会笑,只会将此人一脚踢出门外。
然而说这话的是高伯逸…貌似,也可以听一听?
“王老哥也好,侯瑱也好,独孤信也好,你们在这荆襄和南阳之地发展,我回邺城,高洋就不敢卸磨杀驴!
相对的,如果我在齐国权势滔天,像今天这样的信,也根本就不会送到王老哥你的案头。
这是一个互为表里的关系。
我高伯逸从来都没想过谋夺你的襄阳作为发展的根基。
但是你得撑着我才行。不然我一人在齐国中枢,斗不过那些鲜卑人!”
王琳终于明白了,高伯逸根本看不上他这个边远藩镇!
他想要齐国的大权,至于有什么谋划,那一定是惊天动地的!
如果高伯逸一旦有事,自己这边就会立刻起兵甚至投靠北周,那么高洋就不敢拿高伯逸怎么样了?
也就是自己跟侯瑱这样的藩镇,只听高伯逸的军令,而不把高洋的圣旨当回事。
或许这会让高洋暴怒,但高伯逸估计早已想好了应对之策,完全无须担心。
互为表里,听起来很妙啊!
至于未来怎么样,谁说得准呢。
“贤弟是想我们这些人实际上保持自立,至于表面臣服于谁,都是在演戏,对吗?”
王琳笑着问道。
“确实如此。待我夺得齐**政大权,就将王老哥你封到江淮之地去。
荆襄这里,难保未来不会成为战场。王老哥对于这个约定可还满意?”
王琳的根基就在江淮一带,他无时无刻不魂牵梦绕。他手下军队的主力也是大多安家江淮,这也是为什么他当初很容易就跟高伯逸妥协的主要原因。
因为现在江淮是北齐的领土。
“那就一言为定,击掌为誓!”
德不配位,必遭其咎。屠龙勇士宇文护永垂不朽(上)
想这个标题的时候我犹豫了半天,本来想用“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来形容宇文护的一生。(春申君黄歇更适合这句话)
但是又反复思量,感觉“德不配位,必遭其咎”这句话用来概括护哥的一生,似乎更加贴切些。
下面简单介绍下宇文护波澜壮阔的一生,然后再根据护哥身上发生的大事,进行人物分析。
以下是护哥的小传:
宇文护(公元513年—公元572年4月12日),字萨保,代郡武川(今内蒙古武川县)人,鲜卑族。
他是北周初期权臣,周文帝宇文泰之侄,邵惠公宇文颢第三子。
宇文护年轻时,端庄正直,颇有志气,跟随宇文泰征战四方,屡建战功,历任都督、征虏将军、骠骑大将军等职。
西魏恭帝元年(公元554年),宇文泰临终前,将权力移交给宇文护。
这里值得一提的是,宇文护仅仅比宇文泰小五岁,与其说是侄子,倒不如说像是兄弟。
宇文护接掌国政后,立刻迫使西魏恭帝拓跋廓禅位于宇文觉,北周建立后,封大司马,进爵晋国公,可谓是权势熏天。
他霸道专政,连杀孝闵帝宇文觉、废帝拓跋廓、武成帝宇文毓三帝!
并且粉碎了楚国公赵贵、卫国公独孤信等反对势力,使得北周政权稳定下来。
官位担任大冢宰,总领左右十二军,权倾朝野,成为北周实际主宰者。
武成二年(公元560年),宇文护拥立宇文泰第四子宇文邕为帝。
保定三年(公元563年),命柱国大将军杨忠联合突厥东征北齐,围攻洛阳,无功而返,导致个人威望大为降低。
天和七年(公元572年),在长安含仁殿被处死,子嗣和党羽全部清洗。
宇文护自西魏恭帝三年(公元557年)到北周建德元年(公元572年),前后执掌政权十五年,对北周王朝的建立和稳定起到了重要作用。
建德三年(公元574年),朝廷恢复晋国公爵位,谥号为荡。
简单说完了,不过这种生平基本上等于没什么内容,所以我们就从护哥身上的大事举例,来分析一下宇文护的性格吧。
第一件大事:管理家业
19岁以前,宇文护年纪小,并未跟着宇文泰南征北战,但到公元531年的时候,宇文护出山,在宇文泰家管理家务事,并且没有用什么强力手段,就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
从这里可以看出,宇文护其实还是一个喜欢“以理服人”的人,性格并不强势。至少他年轻的时候,性格是比较软比较讲道理的。
第二件大事:跟随宇文泰
之后到东西两魏邙山之战前(公元543年),宇文护都是一直跟着宇文泰南征北战,注意,他并未单独领军!
但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宇文宪是多大就独自领兵,然后展现出卓越军事才华的?
不到二十岁而已!而且之后一年比一年妖艳!
同样是宗室,这对比很明显吧?
足足十二年都未被宇文泰指派单独带兵打仗,说明看人识人都颇有道行的宇文泰,早就看出了自己这个侄子的特点。
善于辅佐,不能抗鼎;善于后方调理,不善前方硬怼。
第三件大事:东西两魏邙山大战
果然,大统九年(公元543年)三月,在邙山之战中,宇文护率领先锋诸将被东魏军包围,都督侯伏侯龙恩挺身抵御,才幸免于难。
护哥第一次出征就差点翻车了,宇文泰之前不让他单独带兵,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再次证明了宇文护军事才能非常一般,不是当统军的料。
第四件事:江陵之战
不过护哥很快就翻身了,就是接下来的江陵之战。
这一战的大获成功,掩盖了宇文护身上最大的固有问题,那便是:他只能跟合适的人一起搭配做事,并且对这个人言听计从的时候,才能把事情做得很好!
其他时候,要么太莽,要么很二。
西魏恭帝元年(554年)九月,宇文护与于谨南征南梁江陵。宇文护率领轻装骑兵为先锋,日夜兼程,又派裨将进攻南梁边境城镇,逐一占领,并活捉南梁巡逻侦察的骑兵,军队一直进逼江陵城下。
城中守军没有料到大军来得如此之快,纷纷惊慌失措。宇文护又派两千骑兵切断长江渡口,征集船只以待后援。大军开到之后,包围了江陵,并将其攻占。
好不容易恢复了点元气的梁国灭亡,皇帝萧绎身死,他的几个部下陈霸先,王琳,陆法和(陆神仙),王僧辩,各有各的命,陈霸先笑到了最后。
宇文护一战确定了自己在宇文集团中的江湖地位。
但请注意看看宇文护带着的都是些什么人。
就算是一头猪带着以下这些人,打懦弱又刚愎自用的萧绎也跟玩一样。
当时跟着宇文护的有:西魏北周第一智囊于谨;徒手搏虎,精通战阵的大将杨忠;每言必中,玉壁城堵得高欢欲仙欲死的韦孝宽,其他猛将自不必提。
宇文护不过是摆平了这些人之间的关系,其实真正出主意的还是于谨老爷子。
第五件事:宇文泰托孤
西魏恭帝三年(公元556年),宇文泰西行巡视,到牵北黄河屯山(今内蒙古后套乌加河)的时候患病,派人驾驿站车马传见宇文护。
宇文护到泾州见了宇文泰,而宇文泰已经病危。宇文泰对宇文护说:“我如今已经危在旦夕,恐怕不久于人世。我的儿子们都还年幼,但是外敌内忧尚未平定,此后国家政权都托付给你,希望你勉力从事,完成我的志愿。”宇文护泪流满面,接受了命令。
行至云阳,宇文泰去世。
宇文护秘而不宣,到长安才将丧事公布。当时宇文泰嫡长子年纪尚幼,强敌在侧,人心不安。宇文护治理内外大事,安抚文武百官,人心才逐渐安定下来。
这次托孤成功,充分证明了宇文护处理内政的水平,名如其人,此时他确实是宇文家族的守护者。
讲到这里,西魏重臣,宇文家宗室后继掌舵者宇文护,就落下帷幕了。
他性格不算强硬,喜欢以理服人。
会带兵但是没什么优秀的军事才能。
善于内政,善于在领袖身边打下手,而且可以干得很出色。
这一时期他跟西魏大臣的关系都很融洽,人也很随和。
基本上,就是个性格一般,有些才能的宗室领袖而已。
如果单单看这部分,宇文护的经历十分平淡,跟一生跌宕起伏的宇文泰完全不能比。如果仅仅是这样,他的名字将会很快被后人遗忘。
但是不久以后,宇文护接手宇文泰交过来的大权之后,人生轨迹大变,性格也大变,并且为自己贴上了一个永远洗不掉的标签。
“中国古代史上最强屠龙勇士!”
因为这项“功绩”,他被后人牢牢记住了一千多年。
(未完待续)
第484章 厚积薄发的威力
相言甚欢,喝得“半醉”。
等高伯逸高高兴兴的离开以后,王琳叫来了心腹陆纳,与自己的亲信潘忠商议对策。
没办法,这两人意见虽然经常相左,但所谓兼听则明嘛,两人意见都听一听,不是坏事。
王琳虽然信任高伯逸,但能坐到他这个位置的人,对任何事情都会深思熟虑更别说是决定生死存亡的大事了。
“主公,高伯逸的提议,似乎很合理啊。我觉得他这是在各取所需,主公不妨答应下来,反正又没有什么损失。
难道我们不跟高伯逸合作,段韶就不收拾我们么?
将来高伯逸信守承诺,我们就能回江淮快活了。
若是不能,也不过是今日之局面。
凭着主公的面子,难道我们面对高伯逸会比面对段韶更凶险么?”
潘忠若有所思的说道。
他的态度完全出乎王琳的预料。
“扬州的南河泊司,日进斗金,高伯逸会那么好心将这个下金蛋的鸡给主公么?难道他掌握了齐**政,就能变出钱来么?
在下觉得高伯逸不过是想借我们的手除掉或者打压段韶而已。
事后会不会实现承诺,还真是两说。
以前他一诺千金,是因为没有坐到那个位置上面。襄阳就算交出去了,高洋得利,他高伯逸又没什么好处。
交给主公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现在这家伙玩连横合纵,不过是想巩固他的根基。人走茶凉,谁知道将来怎么样呢?”
一直对高伯逸有好感的陆纳,此刻却坚定站在反对的这一边。
因为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利益,一切都是站在王琳的角度去思考问题的。
王琳思虑良久,才长叹一声道:“潘忠,你的意思我已经知道了,天色已晚回去睡吧,我自有计较。”
王琳下逐客令,司马潘忠只好悻悻的走了。谁都知道陆纳是亲信中的亲信,今日他能来这里,已经是王琳厚待信任了。
等潘忠走后,王琳才肃然对陆纳说道:“潘忠对我不是有异心,而是他也要养家糊口。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此乃人之常情。
如果能回到两淮之地,凭着我们对船运的熟悉,与陈国的贸易大有可为。兄弟们跟着我不是为了送命,而是想活得更好。
将来说不定我还有机会手刃陈霸先,也算是对先帝有个交代了。
而荆襄四战之地,每日都过得提心吊胆。你总在我身边,没有下去问一下将士们是否归心似箭,他们渴望回家已久了。
你以为我真的很眷恋这个地方么?”
当初梁国定都江陵,一直都是萧绎的意思,而不是他王琳的意思。
当时他作为萧绎的下属,还能怎么样呢?更何况萧绎还纳了他姐姐为妾氏。
王琳对荆襄之地并无深厚感情,江浙两淮才是他的家。他手下的人,也多半跟他一个想法。
陆纳顿时无言以对。
你自己能够为主公披肝沥胆,甚至为了主公可以牺牲家小也在所不惜。
难道也要过分的要求其他人也做到这样么?
陆纳不是傻子,人心是善变的。
“潘忠的想法,代表了很多人的想法。这些人不是什么悍不畏死之辈,但也不是懦弱的鼠辈,他们就是一群普通人。
对我有感情,也希望活得更好。
不是人人都能和你陆郎一样,为了我王琳就敢直接造反!”
王琳欣慰的拍了拍陆纳的肩膀,其实一切尽在不言中,已经无须多说,很显然王琳接受了潘忠的说辞。
虽然对方劝说的话语并不算很高明。
……
王琳的司马潘忠身心疲惫的回到位于襄阳城西的自家宅院里。
他在此地并无妻妾,主要是不想祸害他人,也有些高不成低不就的意思。
他想娶世家女,人家看不上。普通人家的女子,他又没兴趣。
所以就一直是一个人。行军打仗也没什么仆人这一说法,被人伺候习惯了有时候反而会坏事。所以潘忠一直都是一个人居住。
他刚刚进屋,就感觉书房里坐着一个人,月光下如同鬼魅。
“今日在下来找潘司马,没想到你不在,所以就在此等候了。”
对面传来一个略有些稚嫩的声音,十分熟悉。
潘忠紧张的关上房门,然后点燃油灯,对面坐着的,居然是杨素!
“你交代的事情,我都照办了。本来我也就是这个意思,无非现在说出来而已。
我家主公看起来相当意动,这下你们不必操心了吧?”
潘忠叹了口气,自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这是我们对你的承诺,上面有主公的印信。
接下来你还要替我们办一件事,放心,不是让你杀人放火,而且也不会害你暴露。
事成之后,将来位于杨州的南河泊司,该司的护卫统领一职就是你的。
到时候都不需要你去要钱索贿,世家会直接把钱送你家里,还有作为正妻的贵女,作为妾氏的美人,你要什么就有什么。
岂不比今日刀口舔血要来得好么?
若是我们食言,你直接将这封信里的内容公布出去,我家主公想必也会声誉扫地了。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潘忠以自己吃了二十多年的盐判断,如果自己现在说一个不字,别看杨素这小子是在怀柔,对方要使出霹雳手段,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自己都已经做了初一,还怕再做十五么?
“说吧,什么事?我只是行军司马而已,不可能单独领兵的。”
潘忠有些不甘心的说道。
“放心,只是小事,你附耳过来。”
杨素在对方耳边说了半天,潘忠一愣道:“真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而已。”
“那行,我潘某应下了。”
潘忠爽快应承道。
“事不宜迟,明日潘司马就去办吧,告辞,这封信现在还暂时不能给你。事成之后,我们会信守承诺的。”
很快,杨素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就像是从来都没来过一样。
上兵伐谋!
潘忠的脑袋里忽然冒出这样四个字来,吓得背后全是冷汗,冬日里的冷风一吹,整个人都凉飕飕的。
他猛然间觉得,高伯逸可能所图甚大,王琳或许只是个垫脚石而已!
这就有些吓人了。
一时间,潘忠也不知道上了这条贼船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只是已经无法回头了。
第485章 人生就是马不停蹄
独孤伽罗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她怀里抱着一个牛皮的囊,里面灌满了热水,抱在怀里暖暖的。
真是懒得动都不想动。
至于昨晚高伯逸从王琳那里回来以后她又一次投怀送抱这种事情,独孤伽罗已经懒得去想了。
不自觉就那样了的事情,想来以后也会一次次发生,怎么抗拒也是无用,不如随它去吧。
她偷偷看着高伯逸背对着自己,似乎在写信,脸颊染起一丝红晕。
她觉得高伯逸的背影还挺好看的,给人一种认真率直的爽朗感。
“我以后都会住这里么?”
独孤伽罗忍不住问道。
“是啊,南阳并不安全,我想应该没有比襄阳更坚固的城池了。
在这里,你可以好好教导两个孩子。等他们大一点,我会让高熲来这里公干,顺便教授两个孩子读书识字。”
“这确实是我想要的,你费心了。
其实……如果你等我被杨坚休掉以后再下手,或许我们的结局会好得多。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独孤伽罗幽幽一叹。
在错误的时间遇上了对的人,真的很让人遗憾惆怅。
如果又做了错的事情,那么局面就会更加无法收拾。
她和高伯逸就是不知不觉把局面弄成了最坏。
“抱歉,时间倒流,我还是会去做。现在说什么也于事无补,以后我会补偿你的。”
高伯逸转过身,歉意的拉着独孤伽罗的手说道。
“就这样吧,现在已经很好了,你是要走了么?”
不得不说,女人有时候第六感异常的敏锐。
“对,今天就走。”
“不回来了么?”
“对,要去拼命了。如果不拼命,段韶特别喜欢仇家的妻女,不排除他收你入房的可能,很大年纪了哟,可比你家年轻的阿郎老多了。”
高伯逸开着玩笑,却是见独孤伽罗沉默不语。
“怎么了?”
“只是觉得……我对你太差了,以后要不要对你好点呢?”
“随便了,外面冷,继续睡吧,养身体。我写完这封信就去找王琳,不回来了。”
听到这话,独孤伽罗忽然感觉心里空空的,又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说。
千言万语只化为一声叹息。
她眼睁睁的看着高伯逸写完信离去,早已泪流满面。
……
“三方同盟,共同进退么?”
王琳看了看高伯逸写的一个所谓的“倡议书”,好像有些明白了对方是什么意思。
他压低声音问道:“这支周军,是不是不打算返回长安了?”
王琳已然猜到,高伯逸并不是想利用北周,从北齐身上咬下一块肉。
而是他想让独孤信成为北周在南阳的藩镇,把北周的一个柱国,变成跟自己一样名义上从属于宇文邕,实际上根本不鸟对方的势力。
而一旦北周兴兵讨伐,独孤信则会立刻易帜,然后公然成为北齐的藩镇。
这个游戏要玩下去,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先决条件,那便是紧挨着的三家,必须要抱团取暖。
一家有难,其他各方都要全力支援。
如此才能高枕无忧。
高伯逸入北齐进入中枢,恢复从前的爵位和权力以后,这三家就能得到北齐方面的庇护了。
而高洋也很难再兴兵去攻打他们。因为高伯逸作为他们三家在北齐的“话事人”,总会做出对他们有利的决策。
虽然这样会让高伯逸和高洋撕破脸,但是反过来想想,就算高伯逸还是跪下高喊万岁,难道高洋就不会清算他么?
鲜卑与汉人的矛盾,始终都是齐国不可忽略的重要矛盾。高洋在尚且能调和,高洋若是不在了以后呢,那该如何?
试想高伯逸人中龙凤,怎么可能把自身安危交托于皇帝手上!
秦孝公死后,商鞅被车裂,这就是鲜活的例子。
不是他高伯逸想做权臣叛臣,而是世道如此。
王琳在这一式三份的倡议书上分别盖上了自己的印信和指纹,沉声问道:“贤弟,一张纸就能约束人心么?”
“并不能,但我只是把从前没有捅破的窗户纸捅破罢了。很多事情都是明摆着的。
独孤信在周国也要被宇文邕清算,大家一样的处境,没什么不可以。
莫非段韶二十万大军来了,你们还各自为战,不统一协调么?”
王琳沉默不语,可以说高伯逸算是说到了要害上。
段韶的晋阳禁军,那些以鲜卑人为主的大军,不是专门来收拾一个小小的北义阳郡的,不是来收拾窦毅的,至少不全是。
相信侯瑱那里也一定收到了北齐的“劝降信”,他会怎么抉择呢?
“贤弟,逼退段韶,你有几分把握?”
“一分也没有,段韶不会退的。”
高伯逸淡然道。然而他看到王琳面色有些发白,又继续补充道:“他们只会被周军全歼于南阳。”
老弟,你这是要吓死哥哥啊!
王琳不是傻子,只要段韶这支主力军被全歼,六镇鲜卑的老兵必然被打断脊梁。
到时候齐国需要有个能镇的住场子的人,除了他高伯逸外还能有谁!
哪怕高洋知道其中有猫腻,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
“贤弟速去吧!”王琳的心也是七上八下的,显然,高伯逸不会无缘无故跟他说这话。
到时候王琳想不出兵就摘取胜利果实,呵呵,大家熟归熟,亲兄弟明算账呐。
看来安逸了这么久,是时候出来活动一下了。
……
襄阳城外渡口,高伯逸孤身上路,站在一叶扁舟上,跟岸边的杨素告别。
“主公,在下感觉此番一切顺利,看来主公回归邺城也是指日可待啊。”
杨素脸上满是喜意。
“可不是么?回去你就要完婚了呢,盼了很久吧?”高伯逸揶揄道。
“那倒没有。”杨素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头。老婆什么样他根本不在意,他在意的是,一旦娶了李祖升的嫡女,他获得的臂助将是难以想象的。
“独孤家女人生的儿子,将来难免会在家中占据一席之地。
弄得嫡庶之分模糊难辨。
但怎么说也是轮不到高承广的,你以后也别针对她了。
你娶了谁,就要站在谁那边,这是世家婚姻的悲哀。可你才十三,这是十年后的你才该考虑的事情,臣子站队本是平常,但过早下注,就有些居心妥测了。
记住,你虽聪慧,也不过十三岁而已。没事多看些书吧,你是杨素,不是杨修。”
说完高伯逸就撑开竹竿划船走了,留下杨素一个人站在原地呆若木鸡。
第486章 虎哥和雄爷
北周增援南阳的南路军,是从宜阳出发的,由宇文宪领兵。他们比独孤信那一路的速度要快上一些,此时已经抵达了南阳郡的郡治宛城。
“宛”是南阳最早的地名之一,宛,既反映了“盆地”的地貌特征,又反映了它的生态环境。
所谓宛,乃是“四方高中央下”,符合南阳西、北、东三面环山,当中低平的盆地地貌特征。(看看碗的形状就比较好理解了)
当然,此时的宛城不叫宛城。
东汉以来流传下来的名字叫宛县,北周代魏后,发了神经一样疯狂改地名和行政区划,于是将宛城改为上宛。
但是大家还是习惯叫宛城。
此时此刻,宇文宪已经带着北周大军一部驻扎在南阳的核心宛城。
“韩将军,此番我们坚守南阳,你有什么看法?”
站在宛城城头,宇文宪屏退左右和闲杂人等,沉声问身边的魁梧将军。
人如其名,此人名叫韩雄,西魏北周时期大将,现担任骠骑大将军。
韩雄年少时勇猛果敢,当断则断。他的气力远超常人,擅长骑射,有统领大军的本事。
之后他毅然投靠宇文泰,参加河桥之战,当了东郡太守。参加邙山之战后,又当了徐州刺史。
斩杀东魏雍州刺史郭叔略后,加了河南尹、散骑常侍,加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侍中、河南大中正,进爵新义郡公,等一系列官职。
并迁中州刺史。
值得一提的是,宇文泰赐姓宇文给韩雄,并且十分欣赏韩雄之子韩擒虎,将其跟宇文家的几个儿子养在一起,从小玩到大。
(为了避免名称混乱,本书一律称为韩雄父子,而非宇文雄父子)
此番宇文邕将韩雄和韩擒虎安置在宇文宪身边,可谓是用心良苦。
一来这两位确实会打仗,特别是韩擒虎,勇冠三军。
二来么,这两位也算是跟他们宇文家沾亲带故的,绝不可能被独孤信收买。
特别是韩擒虎,几乎是跟宇文家的兄弟一起长大的,关系极为亲近。
“我不知道独孤柱国是怎么安排的,但按照目前的态势,能击退齐军已经是万幸。
权景宣输的太惨,丢了重镇襄阳。此等劣势,不是靠人力就能扭转的。”
韩雄一针见血的指出,如果没有奇兵,此战周军必败无疑。
宇文宪微微点头,韩雄的想法跟自己高度一致,南阳无险可守,只能筑城。
但那些临时修筑的城池,又顶什么用?你当是修长城呐!只能说聊胜于无。
最终还是要看双方大军野战的结果。
此战果然是兄长宇文邕的借刀杀人之计。
当然,如果能赢的话,那也一样开心呀!
“父亲未免太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段韶又不是三头六臂,如何打不得?
就算他是老虎,我韩擒虎也能擒下。”
宇文宪身后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
此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相貌堂堂,不过留着大胡须,“略显成熟”。
他身材魁梧,一看就是孔武有力之辈,跟他爹韩雄一样。
韩雄之子韩擒虎,有十三岁抓老虎的事迹,比邺都打虎英雄高伯逸还猛。
韩擒虎之前叫韩擒豹,这名字……大概跟韩擒虎如出一辙。因为韩擒虎的弟弟,一个叫韩僧寿,一个叫韩洪,这似乎是比较正常的画风。
十三岁以前就搞定豹子,何等的猛人已经无需描述。
韩擒虎并非莽夫,他非常喜欢阅读兵书,并且见解独特。
“军国大事,岂容你一个行军先锋聒噪,还不退下!”
韩雄故作不悦呵斥道。
这种套路宇文宪虽然年轻,但早已洞若观火,司空见惯。
可进可退,韩雄不愧是官场老江湖,难怪能稳坐刺史和骠骑大将军的位置。
进,韩擒虎顺便说下自己的见解,他“年轻不懂事”,若是说得不在点,只当是放了个屁。
你宇文宪不过黄毛小儿,难道还想装x不成?
退,韩擒虎顺势就退下,无人追究他偷听密谈的责任。
厉害啊!
宇文宪发现自己实在是太年轻,身边的人里面没一个简单货色。
“诶?韩将军何出此言啊?兵者,国之大事,不可不察。听一听有什么关系呢?”
宇文宪十分聪慧的顺水推舟,让韩擒虎发言。
毕竟,那家伙跟自己这帮宇文家的王爷特别熟。所以才会“没大没小”的偷听。
“齐军虽然势大,但战场上依然需要真刀真枪的拼杀。
无论他们几路打来,我们只要一路打回去就行!
南阳又不大。我们为什么要跟段韶打守城战呢?”
韩擒虎想得有点简单,但是这些话也是不无道理。
野战定胜负,并非是光看谁兵多。段韶就算兵多,难道还能一口气让二十万兵马扑过来?
韩雄打老了仗的人,对总兵力和局部兵力有着清醒的认识。
当年韦孝宽被高欢二十万兵马围攻玉壁城,如果二十万人能直接堆上去,那位喜欢发表意见的韦大嘴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韩擒虎说完,韩雄和宇文宪都默然无语,至于心里想什么,那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
入夜,宛城的一间大宅院里,韩雄将韩擒虎叫到书房里,父子二人饮酒聊天。
“子通(韩擒虎表字)啊,你今日有些孟浪了。齐军来势汹汹,并不好对付。
他们未必会一路来的。”
对于这个儿子,韩雄没什么不满意的,只是有些小地方还需要打磨一下。
“嘿,父亲啊,你是不知道一些内情啊。
想那高伯逸当时在荆襄之地连横合纵,愣是让所有势力联合对付当时的魏国,也就是我们。
这才有权景宣身陨襄阳。
此番来到他的地盘,这家伙岂会看着段韶将那些藩镇全部都扫除?
父亲,有些胜负,不仅取决于战场之内,有时候也是受到场外因素影响的。
此战,我们必胜!”
你就这么笃定?
韩雄惊讶的看了儿子一眼。
“朝堂的局势,相信父亲也能看到。若是独孤柱国此番战败,回长安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相信作为他女婿的高伯逸,会拼命的。儿子我已经将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弄清楚了。
当今陛下未登基之前,极为推崇那高伯逸,说是齐国年轻一辈的第一人,将来必定权倾齐国。
这样的人肯来此地,又怎么会让当初的政敌段韶抓到呢?父亲且放宽心吧。”
自己这个儿子,一向是有主意的,韩雄轻叹一声,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