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7章 新血液
宇文邕非常讨厌长安的宫殿。
利用旧的未央宫,在上面打个“补丁”,就算是新宫殿了。
简直是让人无言以对。
以前不觉得怎么样,当了皇帝后,宇文邕就想让一切都变得跟从前不一样。
要么,奢华到极点。
要么,一切从简,越朴实越低调越好。
长安皇宫不伦不类的看上去就像是个笑话一样。
现在修不起大城,那干脆就不要修好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以后一统天下了,就拆了这座破烂的长安城,建一个大大的城池!比邺城还要繁荣的大城,天下第一都!
宇文邕的心很大,要搞掉老柱国们,就要在国内吹起变革的风气,让那些有朝气有才干的文臣武将脱颖而出。
而朝气的风,就是从皇帝标新立异拆掉碍眼的旧宫殿开始的。
他要做的事情,谁也拦不住!
于是趁着独孤信带兵出征的机会,宇文邕不顾杨坚的劝阻,将长安西城用来开朝会的大殿拆了,拆出来的砖石瓦片,作为“御赐奖赏”,强卖给长安的富户,用以筹措军资。
要知道,府兵制改革,朝廷要为府兵提供武器的,这可是一大笔钱。
原来大殿所在的位置,全部铲平作为校场,用来训练精锐卫士,演习操练阵型和练习箭术。
那么朝臣们要开朝会怎么办?
宇文邕别出心裁,将长安中城“指挥中枢”,那个专门用来点将的大校场,作为开朝会的地方。
反正那里四面都是墙壁,聚音效果好,不必担心听不见。
如果下雨下雪了呢?
宇文邕的小伎俩就是尽量不开朝会,一切在御书房解决。他精力充沛,一天可以会见十几波朝臣,才不会给那些老家伙们串联的机会。
宇文邕下了一道诏书,说旧宫殿陈旧腐朽,毫无生气,不如不要。
周国以武立国,不需要那些软绵绵的大堂。
今后朝会就在露天举行,至于在什么场所另行通知。
有意见的,请直接辞官,概不解释。
宇文邕看似脑子抽风的决定,当然引起了朝臣们的一致反对,但是很多人却因此欢呼雀跃,比如说府兵里的那些低级军官们,就对此感觉异常解气。
战场上拼死拼活才能升官,而出身好一来就是官,有些人在朝堂上磨破嘴皮子就能升官。
这世道还有公平可言么?
现在拆了那些“肉食者”们开会的大殿,这苦哈哈们心中一阵阵的暗爽。
……
原朝会大殿的旧址,现在的宿卫校场,旌旗猎猎。
杨坚从第一批“新府兵”中的低级军官里,选拔了一批武艺高强,箭术超群,年龄在二十到二十五岁之间的幸运者。
然后组成了第一批“半宿卫青年军官团”,也就是宇文邕的贴身侍卫团,出远门就带着,走到哪里这些人就跟到哪里。
在场的人全都穿着黑色军服,身上没有披甲,站得笔直,等候宇文邕检阅。
看着眼前这些健壮的青年,宇文邕心潮澎湃。
别看他们现在根本不起眼,而且还很有可能死于战场。
但是,只要有一个人能成长起来,那就是自己所掌握的嫡系。
高伯逸这一招真是妙啊!
宇文邕拿着一副胯裆铠来到一个青年面前,放到地上,对他说道:“今日起你就是朕的亲卫,一日是亲卫,终身都是亲卫。
朕视你们为手足,今日赐下铠甲,希望你们保持忠诚,奋勇杀敌。
只要活着,远大的前途在等着你。”
那名青年近乎虔诚的跪下,对宇文邕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随后将胯裆铠拿起。
宇文邕不动声色的点点头,胯裆铠给每个士卒装备,那自然是玩不起的。
但是装备到低级军官这个级别,还是有希望的,毕竟又不是一次性下发!
只有参与宿卫,伴驾皇帝的府兵军官,才能得到盔甲。
再说胯裆铠也有很多种类,简装版的,平装版的,精装版的,豪华版的,每种东西的用料和人工差距极大。
这次下发的都是制式铠甲,由国营的造甲作坊所制,款式相对保守,用料也一般。
饶是如此,一次性下发数十套铠甲,也是让人有些心疼。
多亏强卖那些碎砖碎瓦,骗了…赚了点钱啊,不然要收买人心,却连几十套胯裆铠都拿不出来,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忽然,宇文邕在里面看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人物。
此人看来三十不到,明显比周围的青年“成熟”一大截,他沉着稳健,很有气度,看起来仪表堂堂。
特别是须髯华美,让人一见难忘。
“窦公!你为何在此!”
宇文邕失声叫道。
此人叫窦荣定,扶风郡平陵人,出身世家贵族。不过他并非是汉代传下来的那个窦家,他本姓纥豆陵氏,字荣定,鲜卑人,跟韦孝宽一样,也是把表字当名字来用。
历史上的窦荣定很厉害一个人物。
他是太仆卿窦善之子,西魏大统年间,起家千牛备身,参加邙山之战,跟随杨忠攻打并州,袭封永富县公,出任开府仪同三司、忠州刺史。
当年宇文泰十分欣赏他,授予他平东将军官职,赐给他宜君县子爵位,食邑三百户。
后来窦荣定跟随宇文护在北邙山同北齐军军作战失利。
窦荣定和汝南公宇文神庆一起带领两千精锐骑兵,拦腰冲击北齐军队,导致北齐军阵型混乱,不得已才退却,并因此战功被擢升为上仪同。
此人跟宇文邕等皇子都认识,跟宇文邕胞弟宇文直的关系尤其的好。
见到一身军服的窦荣定,宇文邕如何认不出来!
“一直得先帝提拔,如今国家有难,我岂能不站出来?”
窦大帅哥爽朗说道,言外之意已经很明显了。
“陛下,我已经辞去所有官职,如今就是一近侍也。”
身上有老旧官职,难免被各种掣肘,窦荣定想得很开,什么都不要。
只要有圣眷,还怕没官做么?
宇文邕微微点头道:“很好,窦公在此,我这帮侍卫也不怕没人约束了。今后你就是军官团的首领。
在我身边,你是掌管侍卫,到了军中,你们一视同仁。”
将铠甲分发完后,宇文邕见到了面色难看的杨坚,他似乎昨天回了一趟家。
“我看你面色不虞,似乎有心事啊。”
宇文邕摆弄着着校场的一个箭靶问道。
“都是小事,不足挂齿。微臣听说突厥又在向我们索要财物……陛下十分为难,可有此事?”
杨坚不动声色问道。
“唉!不提也罢!”
真正亲政,宇文邕才理解宇文护当初的苦衷。
“微臣有一计,可解此麻烦。”
第488章 能屈能伸
“周之大敌,不过东面的齐国,北面的突厥而已。”
趁着没其他人,杨坚压低声音在宇文邕耳边说道。
这是正理,但此时敢明确把话说出来,把突厥是心腹之患说出来的人,在北周毕竟不多。
“你说的未尝没有道理,但朕听这些,只觉得心烦意乱。”
宇文邕不想跟杨坚把话说那么直。
你究竟有没有办法,问题就在那摆着,谁都知道,只是没办法你说个鸡儿说。
“之前,宇文护打算将襄阳公主远嫁突厥,可惜没有成行。
如今,可以反其道而行之。
陛下如果不介意,可以娶突厥公主,立为皇后。
甚至约定突厥骑兵南下幽州劫掠,牵制齐国的力量,岂不美哉?”
嗯……貌似有点道理。
宇文邕微微点头。
今年他刚刚纳了一个妾氏,名叫李娥姿,与自己年纪相仿,十分貌美。
不过对方无权无势,家里还是当年江陵的难民。
所以一直都没有把她扶正,连个妃嫔的位置都没给。(毕竟这也是占编制的)
现在这个妾氏已经有孕在身,宇文邕打算把她稍微扶一扶,让她当个妃子算了。
要是这时候要娶个突厥皇后回来,会不会有点那啥?
宇文邕稍微愣了几秒,就抛弃了这种幼稚的想法。
“也不是不行,只是,突厥一向傲慢,去年又大胜独孤信一场,现在对我们肯定是异常鄙夷。想和他们结亲难如登天。”
宇文邕摇摇头,在突厥眼里,北周就是“儿子国”,名为友邦,实际上却是提款机。
上次宇文护跟突厥人唱红白脸,两国关系已经跌入冰点。
再加上北齐的斛律羡和宗室高睿在幽州严阵以待,而且还修筑了长城,所以突厥在那边真没有讨到什么便宜。
你想跟人家结盟跟“和亲”,人家说不定早有打算南下长安抢一波呢。
“今年入冬,北方严寒。如果我们不和亲,突厥必然南下劫掠。
不如以粮食为聘礼,以马匹为嫁妆,促成此婚约。
得马数万,陛下便可得得精骑一万,一人双马,奔袭来去如风,岂不妙哉?”
娶女人嫁女人,最不值一提的就是婚嫁本身的意义,重要的是它所带来的利益。
以粮食换马匹,促成和亲,可以极大加强周军的军备!
要知道这两年周军可是损失了不少骑兵,现在作战都是以步卒为主了。
而北齐则可以轻轻松松拉出数万轻骑去遛弯(不是铁骑,北齐没有那么多马铠)。
得了突厥的马,就可以好好跟北齐的高洋掰手腕了!
“杨坚,你这个主意……朕想想吧!”
宇文邕长舒一口气,他发现即使收拾了宇文护,似乎也并不能为所欲为。
连婚事都不能自己做主。
“喏!此事当从长计议。
陛下,此时提出和亲,最好不过。一来陛下尚未立后,突厥那边定然会考虑这点。二来嘛,他们也希望我们牵制齐国的军力,然后南下幽州打劫。
今年冬天这么难过,他们还不换粮食,等牛羊都冻死了,马匹都冻死了,看他们是不是还笑得出来。
北边的草原,可比咱们这要冷得多!”
其实杨坚的意思不是让宇文邕立刻去跟突厥和亲,而是今年冬天一过,突厥定然元气大伤,春耕之前,也必然会南下劫掠。
此时提出和亲,突厥抢北齐的可能性就会变得无限大。
无论成与不成,都为北周争取了难能可贵的时间。
现在宇文邕最缺的,也就是时间了。
“杨坚,你很好。还有,以后劝你姐夫投靠朕,不需要偷偷摸摸的,朕不是那么小家子气的人。”
宇文邕意味深长的拍拍杨坚的肩膀说道!
“陛下恕罪,刚才微臣准备跟陛下言明的,可惜人多不方便,微臣绝无二心啊,一心都是为了陛下如何才能收回权柄。”
杨坚吓得直接跪地磕头,冷汗直流的。
没错,窦荣定就是他的姐夫,亲姐夫。但说服窦荣定投靠到宇文邕这边,下重注押宝,却也是他杨坚的手笔。
不然做官做得惬意的窦荣定发了疯的要当宇文邕的嫡系?
四大柱国前些日子兴风作浪,离现在可不远呢!
只不过杨坚这种行为看起来有点像是在皇帝身边安插自己人的意思。
被宇文邕说出来以后,难怪他会吓得魂不附体。
“窦公本来就是朝臣,他先是朕的臣子,其次才是你的姐夫。朝中无论是谁都有亲朋好友,关系盘根错节,朕并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宇文邕说的是实话。
如果他随便一下就搞得刁民害朕,那朝中几乎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了。
从六镇时代开始,这里的勋贵就是互相联姻的。
一代一代下来,随便两个人碰面,都能混个几杆子就能打到的亲戚。
“走吧,去御书房,朕还有些要紧事跟你谈谈,现在缺钱缺得厉害,你帮朕想想办法。”
……
高伯逸气定神闲的站在随县县衙的后院里,看着石桌上刻着的象棋棋盘,他想起了一个人,那便是宇文邕。
那家伙好像也很喜欢下象棋,自己在邺城弄出象棋后,很快就传到北周了,没想到侯瑱也衷于此道。
“你们两个站在院子门口不累么,要不过来坐?”
看着眼前两个明显心不在焉的“监狱看守”,高伯逸有些无奈的招招手。
没错,比起王琳的见面称兄道弟,侯瑱还没见到高伯逸,就直接将他软禁了。
嗯,高伯逸是北齐的通缉犯,还犯下数不清的入室xx罪,被他玷污的女人不计其数。侯瑱有一百个理由扣押他。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
背地里,高伯逸为了什么而来,侯瑱心里如明镜一般。
所以他没有杀高伯逸,也不敢杀。昨夜他甚至让自己的一个妾氏去陪高伯逸睡觉,以试探对方的态度。
却是被对方严词拒绝了。
侯瑱的试探,高伯逸感觉到了,所以他不急。
比起高伯逸,侯瑱更加有着急的理由。
比起王琳,侯瑱会更害怕段韶的大军。
因为北义阳郡就在随县的北面,正北面!
“抱歉啊高大都督!都是下面的人不懂事,在下近日公务繁忙,怠慢了怠慢了!”
很远就听到了侯瑱那粗犷的声音,看到了他那不太高大的身影。
高伯逸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呵呵,你总算是来了。
第489章 硬刀子和软刀子
差不多一年多没见,侯瑱瘦了,老了,风尘仆仆的样子,虽然精神头很好,但过得应该算不上惬意。
至少没有坐镇襄阳的王琳惬意。
他身上套着宽松的皮甲,在这寒冬腊月里巡视,可不是什么轻松活计。
侯瑱这次给自己下马威,还没见面就软禁,未尝没有报复当初自己将襄阳交给王琳,还不许他侯瑱攻打北义阳郡扩充地盘的怨念。
襄阳多好一块地方,王琳只是傀儡国而已,他侯瑱可是“地地道道”投降北齐,现在已经算是齐国边将的存在。
凭什么把重镇襄阳给王琳而不给自己啊?
侯瑱有怨气也是可以理解的,至少高伯逸理解。
两人于石桌两侧对坐,侯瑱屏退手下,看着石桌上雕刻的棋盘,楚河汉界,分外刺眼。
“我虽然没去北义阳郡看,但是侯将军看上去面有忧色,想必段韶大军,已经攻陷淮州,切断了南阳与北义阳郡的联系。
窦毅在北义阳郡之北没有设防,可以说现在他已经是被齐国势力所合围。
当然,只是理论上的齐国势力。
我说得对么?侯将军。”
看着高伯逸那种欠揍的脸,侯瑱真的很想把怀里那封段韶的“劝降信”拍到对方脸上。
太他喵的可恨了,这人真是嘴贱。
可惜一切居然都被他说中了,你说可恨不可恨啊。
今日传来消息,段韶出奇兵,攻占了周国的淮州,守军只抵抗了几个时辰就被破城,其他地方的军队毫无反应,这场袭击来得实在是太突然了!
谁也没料到北齐军精锐,居然不在淮河对岸跟窦毅对峙!而是早已跑到了泌河。
“高大都督,书房一叙吧。”
侯瑱面无表情的说道。
既然他已经选择出现,那么跟高伯逸之间,就已经心照不宣。
段韶那一战他去打听了下,怎么形容呢?猛虎扑兔子,应该就是这种感觉吧。
稍微掂量了一下,侯瑱觉得自己如果不跟对方打水战,毫无胜算。
至于镇守南阳的苏椿,为什么不防守淮州呢?
最大的可能是他要坚守宛城,如果部队全都丢淮州了,那……段韶派一千人马就能直接接手宛城,到时候局面可能会全盘崩溃!
有什么米下什么锅,侯瑱也是打老了仗的人,知道苏椿的选择不多,而且段韶不会给他机会,更不会阴沟翻船。
两人来到书房,这里乱糟糟的,可见侯瑱武夫做派,也不太喜欢文案。不然书房不可能乱到几乎没有坐人的地方。
“高大都督,见笑了。”
书房的陈设最近明显被人砸过,高伯逸揶揄道:“段孝先在信里说了什么,让侯将军怒不可遏?以至于要拿这些死物出气?”
侯瑱面露尴尬,心中把高伯逸骂个半死。他也是觉得奇怪,为何对面这厮说什么中什么,难道是有读心术么?
“段韶可是对我不客气呢?算是最后通碟了吧。”
侯瑱将怀里揉的皱巴巴,已经看过无数次的信递给高伯逸。
呵呵,果不其然,段韶也不是靠蛮力打仗啊,还知道上兵伐谋呢!
高伯逸打开信纸,不出所料,一股霸气扑面而来。和上次的字体都不一样,粗犷,豪放,苍劲有力,一看就是武夫的字。
段韶可能有点怵王琳的襄阳城,毕竟段韶耗不起,也无法长期在外面打仗。
但是对于盘踞随县的侯瑱,他就没这么客气了。
直接提出几点强硬要求。
第一个,大军全力配合高长恭打北义阳郡,不得阳奉阴违。
第二个,等北义阳郡打下来以后,带着家眷去邺城述职,部队原地驻防。
至于将来谁来领导“镇南军”,那不是你侯瑱该操心的事情。
如果不同意这两点,等打下北义阳郡以后,大军灭了你,随手的事。
当然,段韶是不可能写这么粗俗的话,就好比曹操要打孙权了,不也要加句“与将军会猎于吴”么?
搞得像是打猎比赛一样。
但是段韶信里面的意思,明明白白只有这三点,多一句废话也没有。
如果说段韶给王琳的信,还有那么点“利诱”的话,给侯瑱的完全就是刀架在脖子上,就问你愿意不愿意。
“北义阳郡离此地不远,我派出了很多探马四处侦查,段韶少说有五万精兵,加上各地的镇军,只怕不下十万人!
分别布置在淮河对面,与淮州两地。
其中淮州的人马尤为精锐,探马发现不少带装具的骑兵,不敢靠太近细看。”
很显然,侯瑱虽然被段韶气得砸了书房,但却并不认为他这一战可以怒而兴兵。
打不过的,别浪费时间了。如果不是被逼到万不得已,侯瑱这次绝不会先动手!
“侯将军不如搏一把,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高伯逸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侯瑱。
“单车?摩托?那是什么?”
侯瑱被高伯逸口中稀奇的名词迷惑了。
“忘掉吧,不要在意那些细节,看信看信。”
高伯逸也是尴尬得不行。
侯瑱拿起信,一边看一边沉思不语,几乎是喜怒不形于色。
反复看了很久很久,似乎是字斟句酌的看,他最后放下信对高伯逸说道:“齐之狡狐高伯逸,名不虚传啊!
高大都督,当初输给你在下心服口服,请问你是怎么说服王琳的呢?”
“我把我夫人和孩子送到襄阳,王琳就相信我的诚意了。”
高伯逸淡然说道。
侯瑱顿时无语。
怎么说这个人呢?
“我夫人是周国的八柱国之一独孤信的嫡女!
此番周国的援军就是独孤信统军,借着这股东风,打断段韶和六镇鲜卑的脊梁,将来侯将军才能高枕无忧。
不然错过了这个东风,等下次…你还会有下次么?”
高伯逸冷笑道。
和王琳要谈感情,但是跟侯瑱就不必说那么多虚头巴脑的东西了。
两人的心态是完全不一样的。
侯瑱要现实的多。至少王琳绝无可能绑了自己送给段韶,但侯瑱却做的出这种事。
“王琳……真是有魄力啊。”
侯瑱喃喃自语的说道。
他感觉高伯逸似乎放了把看不见的软刀子在自己脖子上。
如果他不同意这个什么“互保协议”,那么就只能听从段韶安排去邺城当咸鱼,二选一,还真是残酷啊。
第490章 杨素的忠告
“啊!不要!”
独孤伽罗从噩梦中惊叫醒来,天已然蒙蒙亮了。
昨夜她梦见宇文邕带着百万大军南下捉拿高伯逸,身边还跟着杨坚。
大军经过自己身边,看都不看一眼就过去了,甚至连杨坚都没有看自己一眼。
后来两军交战,高伯逸惨败,被绑在柱子上当人形箭靶,最后自己眼睁睁看着高伯逸身上插了几百只箭。
那样子浑身是血,惨不忍睹。
“伽罗,你就算很想他,也不应该诅咒他的。
你忘了那一夜,在这间卧房里,你是如何不知廉耻的放纵吗?
你不想承认也要承认,你已经是他的女人了,今后都没有办法摆脱和遗忘,唉!”
独孤伽罗小声的自言自语了一番,看了看身边熟睡的孩子,脸上神情落寞。
一步步的陷入漩涡,一不小心就会情不自禁。她现在常常会想,如果高伯逸当初未娶,自己未嫁,两人在一起多好啊!
给他生十个孩子自己都愿意!
“咳咳,你是做噩梦了么?”
有人敲门,门外传来杨素的鸭子音,因为他现在正在变声期。
“是的,你要嘲笑我吗?”
独孤伽罗没好气的说道。
“那我可以进来吗?”
杨素还是少年,进主公内眷的卧房不太敏感,但是竹竿就不会问这种愚蠢的问题。
独孤伽罗觉得自己性格里确实有些犯贱的成分。有的话她不会跟高伯逸说,然而面对一直看不起自己的杨素,反而能自然的说出口。
“进来吧,反正你不进来,那些狗嘴话还是要说的。”
果然,杨素就推门进来了。他关好门,跟靠在床头的独孤伽罗保持了一定距离,然后沉声说道:“此番荆襄之行,我和主公两人反复推演了很多次,考虑了各种情况。
还有你爹,还有你们独孤府里那个天才高熲,我们一次次评估这次可能遇到的麻烦。
你可以放心,有襄阳在,全身而退不是问题。这也是主公把你安置在这里的原因。这一战段韶的心很大,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能争取到一点点时间,你就不必多操心了。”
这厮换头了么?居然还来安慰自己?
独孤伽罗一脸古怪表情,不过只是微微点头没说话。
杨素何等样人,早已猜透了这个女人的想法,也懒得去解释。
他轻咳一声,有些不自在的说道:“你现在要明白,你的命运跟主公是捆在一起的,不是你不承认就不存在的。好比说小广已经生下来了,他就是你跟主公的儿子,谁也无法否认,包括你自己。
我手里拿着一张王琳夫人蔡氏的拜贴,她午后会来这里做客,那些杂务我已经打点好了。你的任务就是跟她聊聊天。
此番蔡氏来这里,定然是王琳授意,如果我没猜错,王琳是想让主公当他儿子的老师,或者给他介绍一位老师,你万万不可推辞。
直接说主公日理万机恐有不便,说你们独孤府里有位高熲,学富五车,将来定可好好教授她的几个儿子。
此后蔡氏定然会开怀大悦,说不定提出指腹为婚的事情,你一定要答应下来!这事关小广的前途。
王琳诸子都不成气候,唯有尚未成人的第九子王衍,虽然才五六岁,却有乃父之风,豪迈大度。
将来你若有女儿,招王衍为婿。有王琳在,再不济小广将来也可保一生平安。
主公若在,没人敢动小广,主公若是哪天老去,还是如此么?你忘了主公本身就是被扫地出门的外室之子啊。”
杨素十分睿智,明断人心,这番话直接戳中了独孤伽罗的忧虑和软肋。
还是要联姻么?
独孤伽罗微微点头,认同了杨素的话。哪知道对方继续说道。
“你难得到襄阳休养,这是跟王琳之间宝贵的香火情,这段时间你也别老闲着,多跟蔡氏走动一下,也算是为主公帮帮忙,拉拢一下王琳。
此人忠义,以主公的性格,将来绝不会清算他,你若是能定下一桩亲事,不仅能加强王琳对主公的依附,而且也是为自己找了条后路,明白么?”
见杨素苦口婆心的劝慰,独孤伽罗莞尔一笑问道:“这是我家事,你着急什么?”
“王琳君子,不代表他麾下那些匪盗也是君子啊。王琳不会对你动什么心思,但是他那些手下若是见了你的美色,趁着竹竿不在,进来这里把你那啥了。王琳出于义气,也只好不了了之。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呢!
但是你和王琳结为亲家就不同了,那些匪盗们把义看得比命都重,随时可以替王琳去死的。若是知道你和他已经是预定的亲家了,他们还会上门骚扰么?他们就算再好色如命,也不会动主公的亲家啊!
你这个蠢女人脑子怎么不开窍啊!非得我说这么直接!”
杨素唠叨了一大通就推门而出。
独孤伽罗总算是知道当初高伯逸说的那句“杨素足智多谋,竹竿武艺高强,可保你无恙”是什么意思了。
一个厉害的脑袋,有时候顶得上十万兵马。
然而令独孤伽罗哭笑不得的是,她身边的那些男人,她爹独孤信也好,前夫杨坚也好,姘头高伯逸也好,姘头的跟班杨素也好,独孤府里的高熲也好,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小广啊,你以后千万不要像你爹那么聪明,娘已经被这些聪明男人搞怕了,你只要不傻就行了,娘真的希望你平平凡凡的。”
……
累了一天的独孤伽罗疲惫的坐到床上。原来陪人喝茶聊天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啊!
蔡氏是个和善的女人,但智商和见识远远不如自己!听了杨素的劝导之后,独孤伽罗有意引导话题,果不其然,就把自己未来的女儿和九子王衍的婚事定下来了。
至于蔡氏想给儿子请老师的事情,自然是无有不允。
当然,蔡氏回去还要跟王琳商量,但王琳有十七个儿子啊!
他会在乎拿一个嫡子出去跟高伯逸拉拉关系么?
不存在的!
这事已经基本定下来了。
此时独孤伽罗才理解高伯逸为何如此重用杨素,对方才十三岁,就一直带在身边,言传身教。
她不知道的是,将来杨素子嗣虽然不过十几人而已,但却纳了一百多个美妾,其中不乏当街勾搭,当天就入洞房的世家庶女。
把高伯逸的某些坏习惯学了个十成十。
我亲身经历的****临床症状(纯公益宣传,第一手资料,望手下留情)
问题一:我是如何被感染的
至今无定论。
如果以上一代病毒凶猛,下一代病毒稍弱的症状看,我应该是被我家一个小几岁的亲戚感染的。
他连续高烧十三天,最高烧到39.5c。其病情凶猛程度实在不是我生病时能比的,倒是很像武汉初期那些重症病人的状况。
其证据就是我比他晚入院,但我现在都已经在酒店隔离一周了,他现在却还在医院,核酸检测时阴时阳,而我们全家被感染,包括老人在内,病情都比他轻很多。
那他是如何感染的呢?他一直都是上班回家两点一线,最大可能就是最后一天去公司大食堂吃饭,有几个汉口的同事出差回来,但离他也很远。
所以我用亲身经历来说明,新冠状病毒的传染性,是很多人都远远低估的(国外那些沙雕就不提了)。这里非常庆幸生活在中国,不然这次很可能小命就交代了,不是玩笑。
热爱祖国不是一句口号,今天享受了国家的照顾,以后有机会是必须要挺身而出的。
问题二:发病过程如何。
我大概算了下,应该是潜伏了两三天就开始低烧,夜晚直接就上了38.5c,白天也有37.5c。
而且伴随失眠,躺床上神经错乱,分不清白天晚上。
但是并没有感冒发烧的那种扁桃体发炎啊,咳嗽喷嚏啊之类的症状。倒是无故腹泻比较厉害,有天我吃了一天白粥也腹泻,当时觉得莫名其妙,现在回想起来,这就是典型的新冠前期征兆。
另外,肺部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呼吸顺畅,很难让人想到是肺炎。
为了退烧,我每晚上都喝一升水至少,具体不多说了。
这个过程大概持续了3到5天。
从第6天开始,我就开始咳嗽,微量白痰。这时候就算再迟钝的人也知道要去发热门诊看看了。
只是这个时候起,每天反而不发热了!
事后想来,其实应该是免疫系统的抵抗降低,病情更加严重了。
做了检查耽误了两天得到结果,确实是****,然后开始吃药。是莲花清瘟和某前苏联研制的抗病毒药物(确实有效,甚至救了我这条命,但是最多只能吃五天)
第9天转入隔离酒店,高烧到极限,接近39c,整个人都不好。
第10天转入方仓,到地方已经是深夜11点多,病情到了最高峰,已经不能平躺呼吸。
靠着45度角睡觉(这个姿势医生教的,关键时刻能救命),第二天又高烧又互相困难,但是药品告急,方仓医院拿不到关键药。
到下午才开始吃药,停了一天,病情加重,各项生理指标都下降了。但从第12天开始,身体逐渐恢复,咳嗽变多(咳嗽只是人体的自我保护机制),痰变绿,甚至早上一起来喉咙里就会滑出很大一块浓痰(注意我的用词,很准确的描述)。
就这样到了第14天和第15天,身体的不适症状神奇的消失了!
不是渐渐变好,而是一天醒来,你突然就感觉自己好了(事后证明是盲目乐观了)
能明显的感觉到那种轻松感。
我心中大定,小命无忧矣。发烧的症状再也没有了,第一次核酸检测阴性。
那时候我脑子里在想一个奇怪的问题:
我现在还年轻,身体也还算壮实,病魔不能把我怎么样。但我一天天老去后,总有天会扛不住的,说不定类似一个传染病就能把我一波带走。此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人活着就好,想太多没什么卵用。
第11天核酸检测,结果阴性。
之后就是一直在恢复期,除了排痰,喝中药以外,与常人无异。
这样就一直到了第16天,做ct复查,结果肺部病变一塌糊涂!
换言之,病毒可能不在了,但是身体的损伤,要恢复还早着呢!
证据就是我做ct憋气的时候,肺部莫名疼痛。
还有些小症状。
方仓医院发的苹果,甜得让人无法下咽,但橙子的味道就刚刚好。是水果的问题么?出院那天我拿了个一样的苹果,到隔离酒店住了几天才吃,发现不但不甜,居然还有点酸!
同样的橙子也没有以前好吃了。
我的味觉那时候出了问题。
还有些细节,比如手指会莫名其妙颤抖,这是手指的神经末梢的控制出了问题,现在已经没有这种现象了。
内脏的损害眼睛看不到,但恢复期的时候,我的身体居然还没有第11天到第15天时爽利,这是肉眼看得见的。
医生都以为我是复发了,结果后两次核酸阴性,肺部也逐渐在恢复,最终我还是出院了。
身体感觉非常虚弱,虽然没吃药了,检查也无碍了,但是就是感觉很虚,跑几步就气喘吁吁。
然后在隔离点的酒店(比如家高一个档次的标间,一个人住条件还算不错),我毫无例外的感冒了,除了不发烧以外(免疫系统累了不玩了),其他感冒症状都有。
吃了感冒药,今天就好多了,果然还是新冠是最难对付的。
然后这么一番折腾,老毛病输尿管结石又发作,胀痛难忍……反正就那样了。
写这么多,是想以自身例子说明一下****的危害性是很大的。勤带口罩,勤洗手,不聚会,减少面对面说话,避免在公共场合接触人和物。回家给外套喷消毒水,给手机抹75%酒精,热水洗手20秒以上。
这些措施都要做到位。
我们家出了个三十多天无症状的病毒携带者,这个病毒的潜伏期,最长已经超过了四十天,小心些不是坏事。
好了,就说这么多闲话,也算是利用.asxs.这个平台做一些科普宣传吧。第一手资料,亲身讲述总要比新闻上看的要更有说服力吧。
祝大家工作学习生活愉快,远离疾病。
第491章 热锅蚂蚁窦天武
同一件事,不同当事人的反应可能会截然不同。
如果说段韶麾下精锐攻占淮州(今河南泌阳)这件事对于侯瑱来说,只能算刀架在脖子上的话,那么对于困守北义阳郡的窦毅来说,则是灭顶之灾!
北义阳郡的军粮无法自给自足,目前守军的粮草,都是来自南阳郡!
粮道上最重要的一环,就是负责中转的淮州!
现在淮州失陷,南阳的苏椿紧闭门户,不肯救援(窦毅还不知道宇文宪大军已经到了南阳),现在北义阳郡已经补给断绝了!连斥候求援都做不到。
用一个词来形容老窦的处境,那就叫困兽犹斗。
老窦不是不想防守淮州,而是他只是奉命驻扎北义阳郡,而淮州是南阳郡的范围。贸然派兵驻扎,他头上这个官职“都督北义阳郡诸军事”,就有些捞过界了。
到时候不好跟朝廷解释。
更何况手里的兵马也就一万,实在是折腾不起。应付淮河对面的北齐军已经很吃力了。
老窦南面是随县的侯瑱,西面是襄阳的王琳,东面是北齐宗室高长恭率领的齐军主力(人多但不是精锐,以镇军为主,只不过老窦并不知道),北面的退路已经被段韶率领的北齐晋阳禁军主力所截断。
如果光看明面上的牌,老窦现在只可以办两件事。
第一件开城投降。
第二件刎颈自尽后,让手下开城投降。
如果死守申州城(北义阳郡郡治,当地最大的城池),这一万兵马都会葬送在北义阳郡。
但是!台下的局面,又跟台面上不一样。
起码,窦毅的残兵逃亡襄阳方向,王琳肯定会当做没看见,绝不会将其阻拦,更别说交给北齐了。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的考量,段韶并未将窦毅驻地申州城团团围困。
至于当初高伯逸跟窦毅说的什么稍安勿躁啊,此行跟喝水一样容易,最多有惊无险什么的,他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窦毅只是很好奇,以高伯逸对荆襄的熟悉程度,至于把他窦天武丢在这块绝地不闻不问么吗?
还是宇文邕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当初他在朝堂上可是装了逼的啊!
要是兵败身死,那就不是牛逼而是傻逼了!
“九合(高伯逸表字)误我啊!我俩姻亲,何至于此啊。”
申州城城头,窦毅垂足顿胸的说道。
……
“段韶霸道归霸道,不过他也确实有嚣张的资本。此番突然在攻占周国淮州的军队,应该就是段韶的老本,晋阳那边的精锐镇军和他麾下直属的禁军了。”
寻找段韶的真正主力在哪里,对于窦毅来说可能很难,但是对于本地的地头蛇王琳和侯瑱来说,实在是太简单不过。
高伯逸和侯瑱自然也是心知肚明。
说完这句,高伯逸眼中寒光一闪!
那些人多半都是鲜卑顽固势力,乃是娄太后在邺城呼风唤雨的本钱,连高洋都为之忌惮不已。
历史上高演继位后死得莫名其妙,跟这股势力脱不开干系,因为高演跟高洋继位初期一样,大肆提拔汉人世家,抑制鲜卑势力。
但他又没有高洋那种狠辣和神经质的手腕,所以死是必然的。
到后面高湛继位,他直管吃喝玩乐,还有下半身爽,国事根本不管。所以他和他儿子高玮都是正常死亡,鲜卑顽固势力也是野性爆发,北方汉人世家全面放弃北齐转投北周,所以最后国家就没了。
如果不利用这个机会好好教训教训段韶和他背后的那些鲜卑部族,让他们夹着尾巴做人,高伯逸感觉一旦高洋死去,北齐就会立刻爆发内战!
到时候他打不打的过段韶都是未知之数。
“高大都督,你这么折腾,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呢?你现在都是独孤信的女婿了啊!”
侯瑱不解的问道。
“此战以后,我打算回归邺城。你、王琳、独孤信,都是我的支撑。有你们在,高洋不敢动我,有我在,齐国不会动你们。
等以后我权倾齐国了,就让侯将军镇守豫章(南昌),领豫章和九江两郡,如何?”
这两个地方好,天高皇帝远又自在,还有一堆的山民,便于养寇自重。到时候可进可退,真是完美。
比困在随县要好多了。
果然,侯瑱动容了。
荆州这块地方有点那啥,除了襄阳外,其余地段易攻难守。
可是江州的九江郡和豫章郡表里一体,既能扼守长江,又能觊觎江南。
岂不比随时被郢州的北齐镇军威胁要来得好么?
呵呵,至于江州南面那些豪酋洞主们,不是侯瑱看不起他们,而是这些人如果不能拧成一股绳的话,那都是彻头彻尾的辣鸡。
“好,我取印信来,此番收拾段韶,我侯瑱听大都督调遣,就跟上次荆襄战役一样。”
高伯逸微微一笑,喜怒不形于色。
他早就知道侯瑱一定会屈服的,跟王琳需要谈感情,侯瑱就不必了,大势如此,这家伙翻不出什么浪来。
段韶此时不打北义阳郡,不过是懒得动手,希望用威慑和引诱,强迫侯瑱和王琳主动出兵,将北义阳郡拿下,确切的说,是攻下申州城!解除自己的后顾之忧罢了。
假如王琳和侯瑱不就范怎么办?
其实也好解决,段韶会命高长恭带着大军渡过淮河,此时窦毅可就不敢派兵出城了。
然后段韶就看着高长恭用雄厚的兵力慢慢的攻城,消耗窦毅的兵力,不出一个月,申州城必破!
然后段韶再把窦毅的尸体给侯瑱看看,相信侯瑱一定会怕的。
而北周援军,攻不破淮州的门户,一样干瞪眼,他段韶带着精兵正好以逸待劳!把进攻战变成防守战!
所以现在段韶根本就不急,他是在耍猴呢!
没错,就是耍他侯瑱。
侯瑱在一式三份的“倡议书”上按下自己手印,然后盖下自己的印信,长舒了一口气。
却是感觉自己将灵魂卖给了魔鬼。
“侯将军,我这里写封信,你派箭术好的人射入申州城。
放心,周军守将窦毅看了信后,会死死的守住申州城,不会投降的。”
高伯逸将两份“倡议书”收好,老神在在的说道,那样子极为淡定。
窦毅不会投降?这年头北齐又不杀降,至少段韶没干过这事。现在这样的情况,窦毅不投降是等着过年么?
侯瑱有心想问,看到高伯逸自信的样子,有把话咽了下去。
第492章 坚持就是胜利
正当窦毅窦天武在申州城城头大骂高伯逸无情无义的时候,从正南方向来了一人一马,没有披甲,背后长弓,直接就冲到了城下。
“不要放箭,先看看他要做什么再说!”
老窦阻止了城头上弓箭手的习惯性动作,让他们作壁上观。
眼前这人明显就不是来找茬的。
搞事情的谁还傻乎乎的冲到守军弓箭射程内啊!连盔甲都不穿。
城下那人到了城门处,也不说话,将一只绑着书信的箭抛射到城楼上,被守军中的一个镇军递到窦毅手里,随后拍马扬长而去。
至始至终,申州城的守军就像是看不见这个人一样,任由其来去,不管不问。
窦毅走到城楼上没人的签押房,拆开信,一股浓浓的文气扑面而来,让他忍不住击节叫好。
“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
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坚持就是胜利,行百里者半九十。
全线收缩,合兵一处,引齐军过淮河围城。
死守申州城,吾有张良计。
建功立业就在眼前。”
信没有落款,但一看就是高伯逸的笔迹!
“好!好!好!”
窦毅忍不住失态的大声叫嚷。
申州城现在城内有六千人,还有四千镇军分散在淮河一线的小城内。
窦毅在那些小城上广布旗帜,扎稻草人,可谓是用尽了招数。
面前装出有几万人规模的样子。
现在终于不用苦守了。要知道现在敌军如果拔城拔寨,他就只能干看着,那些城也只能起一个预警的作用。
不然带着机动兵力救援,然后被段韶的精锐骑军拦腰斩断,那是什么后果用屁股想都能知道。
谁能预料到,北齐这次会出动十几万人马啊!不是说好了最多几万人吗?
人家的兵力即可以围城,又可以打援,这就有些不好弄了。
高伯逸提出合并一处,死守申州的建议,还是有道理的,估计他应该就在附近的地方,对战局的观察很有时效性。
当夜,窦毅下令前方十六个小城中的八个,所有镇军全部撤离。
这八个城没有挨着,几乎是隔一个有人的城,就有一个撤走了的城。
鱼目混珠之下,第二天愣是骗过了北齐军在淮河对岸的斥候。
第二天夜里,剩下的镇军全部撤回申州城。
这下,对岸的北齐军总算是察觉出不对劲来了。
第三天的时候,高长恭派人架起浮桥,让几个装具骑兵前去勾引城内的周军镇军。
然而居然城头上连一发箭矢都没有射下来!
得知上当的高长恭,刚要恼羞成怒的派人把这些城占了,毕竟他现在控制的镇军有七八万人了。
兵力相当充足,根本不存在什么问题。
但他突然想起一件十分要紧的事情。
高洋下了圣旨,让自己严守城池。
然而现在敌军已经撤了,要不要趁机去把对岸的地盘占了,然后一条心的围城申州呢?
段韶只是将这些镇军交给自己节制而已,算是“临时领导”。
而高洋给的兵符,只能控制自己麾下一千装具骑兵这支王牌军,还有七八千镇军,以及数量有限,不过两千人的汉人“勇士”。
如果贸然动用段韶临时让自己节制的大军,那么会不会有些越权了呢?
高长恭略有些发热的脑袋冷静了下来,然后回到营帐里,给段韶写了一封信,说明了窦毅收缩兵力,两天内将淮河防线彻底废弃的消息。
快马当夜去的,结果天还没亮,就收到了段韶送来的一坛酒,和一封书信。
书信只有寥寥数字。
“按兵不动!过河不如喝酒!”
段韶居然不让自己过河?
军中饮酒乃是大忌!段韶居然说过河这种事情连这种大忌都不如。
害怕自己年轻气盛,还真的就送一坛酒过来!
真是让人无力吐槽。
高长恭的心情简直糟透了。
眼下如此好的机会,为什么不动手呢?难道窦毅还会飞不成?他飞得走么?
……
“孝先啊,你为何让高长恭按兵不动呢?过河也好啊!”
原本丰神俊朗,此刻看起来却是风尘仆仆的唐邕疑惑问道。
此刻他作为高洋临时派来的“监军”,实际上却是给段韶帮忙当说客的。
以段韶那张臭嘴,迟早也要把王琳和侯瑱那两位得罪干净。
“说到阴谋用计,背后手段,我不如你唐道合。但是若是论起行军打仗,你就远不如我段孝先了。
我跟你解释下。
周军实力强劲,并不好对付。我们留着申州这个点不打,困死北义阳郡实际上就是引诱周国的军队前来救援。
我们围点打援即可。
我段孝先虽然兵多,但从来不认为靠着堆人数就能赢战争。
只要我们一日不撤围,周国就要一直想办法派援军。”
段韶说得头头是道,唐邕忍不住的点头。
他确实不会带兵,但不代表他不懂兵。
段韶这招围点打援,十分高明。
将北义阳郡作为围棋里面的一个劫点,不断的偷吃北周的子!
再说现在这样就能困死窦毅,何必让高长恭过河呢?
只要是过了河,那齐军也就入了局,变成和申州城一样的命运。
进,申州城可能无法短期内拿下。
退,隔着淮河,被北周精锐趁着夜色偷袭营寨,然后奔逃到淮河边的浮桥,“死伤甚重”,过河以后四散溃逃!
要知道交给高长恭的那七八万镇军,都是北齐边境的镇军集结汇聚而成的。
这里离他们的老家并不远。
按段韶的推算,北周军可以很从容的破除围城,只要王琳那边漏一天不去巡查汉江就可以轻易让汉中而来的周军轻易做到这点。
但是高长恭的大军在淮河另一半按兵不动就没这问题了。
退,可以往北齐国内纵深退却。
亦可以守住淮河边境,不让周军打出迂回包抄的战役。
可以说不过河才是正理。
高长恭初出茅庐,很有大将之风,但目前还是太嫩了呢!
段韶忍不住失笑着摇了摇头。
“此番我来这里,是想帮你游说下王琳。只要得了襄阳,不要说一个侯瑱,就是周军加侯瑱一起,也不足为虑。”
唐邕自信的说道。
然而段韶摇摇头道:“上次你的信已经送去,结果杳无音信。现在要怎么办?”
“我亲自跑一趟!”
第493章 苦无良策
这天夜里,宇文邕又做了个噩梦。
在梦里,独孤信和宇文宪率领的南阳大军,被段韶打得丢盔弃甲,全军覆没!
南阳丢了,甚至连宜阳都丢了。潼关南面门户大开(潼关地形本书有资料章节介绍,实际上南面是有一条两面都是河沟的山道可以抵达的)。
然后北齐几路大军狂攻北周,一路走汉中,一路走潼关,一路走蒲坂城,周军兵力不足,捉襟见肘,丢城失地。
而新编练的府兵不堪一击,素质远不如老府兵,被齐军打得节节败退。
最后段韶带着齐军打入关中,兵临城下,最后围城长安!
梦到这里,他就突然醒了过来,全身都是冷汗。
做个皇帝压力好大啊!
周国任何人都可以投降,唯独自己不可以。
周国任何人都可以逃走,也唯独是自己不可以。
“陛下,有什么吩咐?”
皇帝身边行走的宦官看到宇文邕居然自己穿衣服起床了(平时都是有人帮忙的),而现在天还麻麻亮,不由得有些好奇。
“传杨坚进宫,现在就去,让他来宫中,越快越好。
对了,去把贺兰祥也叫来。我在书房等他们。”
说完宇文邕就出了寝宫。
贺兰祥住的近,府邸就在长安西城,很快就到了。
一见这位人到中年的“表兄”(贺兰祥是宇文泰的外甥),宇文邕就将其拉到桌案前,压低声音问道:“南阳前方战况如何?”
“齐王(宇文宪)已经入主宛城,和苏椿(原南阳守将)合兵一处。蜀地而去的独孤信,目前似乎在汉江上顺流而下,不知道具体在哪里。”
贺兰祥也是觉得奇怪,这支两万人的军队应该已经到了荆襄才对啊!
这可是走水路,行军速度绝不能按走陆路的来算。
而且水路不需要扎营,白天可走晚上也能继续走!他们为什么还没到?
“罢了,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随它去吧。齐军有什么动向?”
宇文邕最关心的就是这个!
“段韶已经攻陷淮州,锁住了南阳的口袋。
齐王殿下虽然不能南下,但从东北方的叶县(南阳北方门户)退回宜阳还是没什么难度的。
至于北义阳郡,窦毅已经全面收缩防线,死守申州!”
“知道,我妹妹(襄阳公主)都已经收到了这家伙的绝笔信,说什么要为国尽忠。现在襄阳公主在家整天以泪洗面,窦毅这个不让朕省心的家伙。
齐军十几万人马在那一带,还不谈王琳和侯瑱这两个墙头草,独孤信到底是在干什么吃的!”
宇文邕的牛脾气又上来了。
围点打援啊!这就是围点打援啊!
这都看不出来么?齐国就是放着申州城不打,故意勾引你的援军,然后在要害地段搞你!
他这个不带兵的都看出来了!
宇文邕在长安简直是要急死了,现在真是想砍死独孤信!
“陛下,稍安勿躁,独孤柱国久经战阵,再说他身边有高伯逸,对荆襄地理极为熟悉,又有人脉,情况怎么样还真不能看表面。
荆襄之地一直不喜欢北人,权景宣失利未尝没有此因。
听说王琳和侯瑱在当地都颇有人望,这是北人做不到的。
段韶远道而来,又是鲜卑小儿,荆襄之民岂能服他?
齐军远远没有看上去那么强大。”
贺兰祥果然是有几把刷子的,一番分析下来,宇文邕心中大定。
“那……我们还需要怎么做?”
宇文邕虚心求教道。
杨坚长于政务,军务的水平一般,通常没什么好建议。
宇文邕被于谨坑了一回,再也不想被对方坑第二次,所以不会找其出谋划策,贺兰祥一直都是宇文泰的助手,当年跟随其南征北战,屡立战功。
而且此人足智多谋,做事知道进退,知兵带兵都有一手,乃是询问军务的不二人选。
“练兵,屯粮,种地,打造军械。决定胜负的终究还是这些东西,而不是一城一地的得失。”
贺兰祥不想打击雄心勃勃的宇文邕,但他必须说实话。
对于一个一直都盯着北齐动向的人,贺兰祥也一直都知道,高洋废掉东魏皇帝,建立了北齐以后,就一直暗中积蓄力量。
特别是这两年,大刀阔斧的进行内政改革。
虽然军务方面还未得到实践检验,不知道齐军战斗力是不是增强了,但是北齐的财力和粮食,那是有大幅度增加的,这点毫无疑问!
北齐建国以后,高洋就逐步开始废奴,将国人分为九户(九种户籍),本着“贫者出力,富者出资”的原则,合理的安排徭役。近年来又出台政策抑制汉人世家的土地兼并,使得今年齐国的经济实力和战争潜力都到达历史巅峰!
一句话,高洋现在腰包是鼓鼓的,他敢玩,他也不怕输。
但北周去年丢了荆襄,损失了江汉平原这个大粮仓。而且受此影响,蜀地也变得不安稳,需要军队弹压。
关中残破又没有河北有钱,这次又不得不出兵守住粮食和人口都不算少数的南阳,局面真是有点不好收拾。
“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宇文邕无力的揉了揉额头。
太惨了,虽然不敢相信,但他知道贺兰祥说的都是真的。
“杨坚来了吗?让杨坚进来吧!”
宇文邕让在门口等候多时的杨坚进来。
没想到自己这位亲密的辅臣,左右手,经常为自己建言献策的大能人,脖子上居然有淤青,嘴角都是乌的。
红色的吻痕宇文邕经常见到,但是一个大臣脖子淤青,还真不多见。
“你是怎么了?”
宇文邕关切问道。
“微臣无恙,请问陛下召见微臣,为了什么事情呢?”
哪怕杨坚脾气再好,如果皇帝无事就将他凌晨四五点就叫进皇宫,他也会发飙的!
当然,只能在心里飙一下。
“国与国之战,终究是靠国力定胜负。
朕深感周国国力孱弱,远不如齐国,夜不能寐。
不知道爱卿有没有办法可以助朕一臂之力呢?”
杨坚听完松了口气,恭敬对宇文邕说道:“微臣早已准备好了强兵富国之策,先强兵,再富国!
外与突厥和亲,内则重掌府兵军权,此乃第一步。
改革军制,打造军械,守我家园,此乃第二步。
与民休息,废奴为民,鼓励农耕,重铸货币,此乃第三步。
再后面,陛下自然可以萧规曹随,高枕无忧了。”
“需要多久?”
“十年!”
听到杨坚的回答,宇文邕的心凉了半截。
第494章 放下木鱼跟朕走
昨夜长安大雪,到今天还在下,到处都是银装素裹,白茫茫分外妖娆,很有诗意。
得月楼的一间卧房里,鱼赞裹着被子,怀里是光溜溜的崔泌,天大亮了两人抱一起都没有起床。
说来也奇怪,那夜崔泌被鱼赞玷污夺了贞操,婚后应该恨死这个人才对。
但相处一段时间下来,她居然对鱼赞死心塌地的,把得月楼上上下下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而且两人只要都在,就必定同房,让很多鱼赞的手下大跌眼镜。
“赞哥,城外的乞儿,奴家已经安置好了。大兄这次出征真的没问题吗?”
“那些乞儿怎么安置的?”
鱼赞好奇问道。得月楼的小道消息,很多都是乞丐提供的,只有是新消息,有出处,就能领钱。
当然,很少,有时候几个铜板而已。
“奴家在得月楼周围盖了十几间鸡毛房,一文钱过一夜。”
鸡毛房,不知道是谁发明的,也不太清楚什么年代开始流行的,但是北方的冬天寒冷,手里有两个小钱的乞丐,就靠这个过冬了。
鸡毛房的店主将房间的木墙裱糊,尽量密不透风。地上铺着茅草,避免湿气。然后在茅草上铺一层厚厚的鸡毛。这些鸡毛都是从农户那里收购而来。
乞丐住进来之后,鸡毛是又当被子又当褥子,配合着茅草,睡着居然还很暖和。(除了很臭以外)
如果人多就更妙了,根本不用担心被冻死。
可惜跟后世的酒店一样,第二天白天就得走。
如果不走也可以,交钱就行,白天房主甚至还会提供稀粥,当然,这也是要收钱的(不过据说可以赊账)。
毕竟这种鸡毛房都是半慈善性质的。
“为什么要收钱呢?我鱼大爷是这么小气的人么?”
鱼赞疑惑不解的问道。
他仇富的心理很严重,哪怕自己现在已经不是那个阶层了,但是对于穷人特别是穷得要死了的人,还是有同理心。
鸡儿的,做善事还收钱,自家婆娘精明是精明,就是太会算计了!
鱼赞此刻就是这么想的。
“赞哥,升米恩斗米仇。如果不要钱,那些乞儿非但不会感恩,反而会认为住进来是理所应当。
一旦住满不能再进人,那些人反而会到处宣扬我们的不好。他们不会记得,我们本来就没有照顾他们的义务。
现在收一文钱一夜,正好可以赶走好吃懒做的闲汉,又得了好名声,何乐不为?”
听到夫人的解释,鱼赞恍然大悟,暗自庆幸。多亏这件事不是自己在处理,不然要养一大堆白眼狼出来。
以前鱼赞除了大哥鱼俱罗以外,还真没有服过谁。不过他现在对高伯逸有点服气了。
这婚事厉害啊!
虽然对方没有娘家,不能给自己半点助力,但这婆娘本身就是贤内助啊。
他那帮兄弟,现在已经对崔泌服服帖帖,鱼赞不在的时候,全都听这位手腕高绝的“贤娘子”的(鱼赞手下给崔泌起的绰号,她的真名那些人反而不记得了)。
别的不说,就说这看人的本事,高伯逸真是高出普通人一大截。
鱼赞现在对崔泌满意的不得了。
对他来说,自家娘子就像是一道营养丰富,闻起来香甜可口,看上去极为养眼,吃起来却如同嚼蜡的名菜。
没错,就是如同嚼蜡。
鱼赞不算特别好色,但他有怪癖,房事的时候精力特别旺盛,不仅如此,他对于世家贵女有一种病态的渴求。
崔泌多次提出纳妾,鱼赞都不屑一顾。他想要的得不到,能得到的看不上。
每次夫妻人伦时,保守而身体柔弱的崔泌,都会很快就溃不成军,甚至呈现濒死休克的症状。
让鱼赞很不尽兴!
他真怕把自家贤惠的娘子弄死了。这是他第一次心疼女人。而且越是感觉崔泌对自己死心塌地,他就越放不开。
现在的情况是,崔泌非常容易满足,新婚燕尔简直妙不可言,但对于鱼赞来说,这个美人整天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夫妻人伦又要不能尽兴,他内心很窝火又无处发泄。
如果白天还是崔泌,晚上就变成另一个“厉害的”女人就完美了!鱼赞常常这样想。
“赞哥,昨日医官来这里给奴家看病,说奴家有了。”
靠在鱼赞怀里的崔泌满怀幸福的说道。
“真的!多大了!”
刚才还在心里碎碎念的鱼赞立刻兴奋起来了。
“两个月了,按时间算,可能……那次就有了。”
所谓那次,就是她被鱼赞玷污的那一夜,当然,现在只能算提前洞房。
鱼赞松了口气,要不是高伯逸成全,他几乎要错过自己的血脉了。
“放心,以后我鱼赞再怎么发达,你也是糟糠之妻,我不会带女人回来抢你位置的。
如果是个儿子,长大点我就送到主公身边,跟主公的子嗣一起长大。
如果是女儿,我就想办法让大哥去说情,定个娃娃亲。”
“奴家一切听赞哥安排。妾身已经买了四个美女,以后妾身不能服侍赞哥,让她们代替妾身吧。”
“唉,不必要,都没啥滋味。正好狗头他们几个都未娶妻,赏给他们吧,怎么说我现在也是他们的头头了。”
没想到鱼赞居然断然拒绝了崔泌的好意。
鱼赞做事毛糙莽撞,但目光长远,对时局极为敏感。
他的政治嗅觉,不在杨素之下。崔泌现在刚刚怀上,他就开始为将来铺路了。相对的,老实的鱼俱罗只知道上阵杀敌,现在想都没想过这些事情。
……
大雪压塌了长安东郊的一处寺庙,几十个和尚正在忙进忙出。
他们四处联络其他寺庙的人员过来帮忙,企图在短时间内重新将庙盖起来,不过响应者寥寥无几。
这时候,皇帝宇文邕的车驾到了,随行的有杨坚和贺兰祥,还有好几十个穿着胯裆铠,全副武装的侍卫团成员。
“长安的寺庙已经够多了,这次大雪压垮了旧寺,乃是天意,天意不可违。
来人啊,将这座庙里所有的和尚还俗。将寺庙铲平,就地安置。违令者,按……谋反罪论处。”
宇文邕不苟言笑的下令之后,又转过头看了看身后目光呆滞的杨坚,笑着揶揄道:“杨坚,你的办法见效太慢,朕有个好办法,就叫求兵于僧侣之间,取地于塔庙之下。
如何?”
刚刚说完,杨坚跟贺兰祥同时直接跪下磕头,惊叫道:“陛下不可,此乃亡国之政啊!”
第495章 “祸国殃民”之策
看到杨坚和贺兰祥都跪在地上恳请,宇文邕面色变得阴沉至极!
当然,他不是在对这两人生气,而是在对北周境内无法无天,已经尾大不掉的佛教势力而感觉愤怒和无奈。
“起来吧,朕刚才一时激动而已。但这破庙已经毁了,没必要重建吧?
朕金口玉言,已经说出来的话难道要吞进去?”
宇文邕把杨坚等人扶起来问道。
“陛下,佛门之事,还需徐徐图之。”贺兰祥小心翼翼的说道。
他熟悉军务,当然知道宇文邕为什么生气。
这些肥头大耳的和尚整天啥事也不做,就知道吃斋念佛,顶个卵用!跟寄生虫一样。
这些人不事生产,甚至还经常干一些藏污纳垢的事情,还大肆放“高利贷”。北魏入主洛阳后,佛教兴盛,但也大损国力。
强大的北魏落到分崩离析,佛教是做了贡献的。
再比如说上次为什么高伯逸能把位高权重,身边防卫严密的宇文护杀掉,还不是因为宇文护母亲信佛!
要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就凭高伯逸和他身边三两只小猫,想杀宇文护难于登天!
试想一下,如果这些和尚能还俗,然后寺庙变为农田,那可以为国家提供多少粮食和财货?
那可以为军队提供多少兵员?
这些本来都应该是灭掉齐国的资本啊,却被这样白白消耗掉,宇文邕岂能不生气!
“陛下,宫中内库财货不多,不如……将这座寺庙的土地收为皇庄吧。”
杨坚提了一个合适的建议。
贸然让和尚还俗,容易造成长安地区寺庙人人自危的局面。
但是收为皇庄,等同于救济灾民,造成的影响会小的多。
当然,皇家侵占民田本来就理亏,这件事也不需要张扬便是了。
最主要的是,皇庄的事宜不会经过中枢讨论,不会被人指着鼻子骂。
这样就很好。
“走吧,你们今天也辛苦了,上车,朕来给你们驾车回去。”
宇文邕坐到车夫的位置,杨坚和贺兰祥两人受宠若惊,又感觉不好推辞。
“陛下…这不妥吧。”贺兰祥小心翼翼的问道。
“难道你们不想让朕看看长安的子民过得怎么样么?车里怎么看得见!”
宇文邕的语气严肃起来。
“陛下请!”
杨坚和贺兰祥啥也不说了,宇文邕不是没脑子的人,又不是高洋那种神经质,他做一件事自然有自己的一番道理。
走了很远,一路上都有乞丐在帮忙铲雪,然后找住户收钱,一路倒也生机勃勃。
宇文邕疑惑的问道:“今年冬天大雪严寒,为何街上的乞儿如此的多?”
他停住马车,熟悉政务民情的杨坚从犊车里钻出来说道:“富平公主搭了十几间鸡毛房,供这些乞儿收费入住,白天也提供米粥,不过也要收钱。”
富平公主?
宇文邕想了很久,总算想起来富平公主是谁了。
这尼玛不就是宇文护那个被独孤信送给小无赖为妻的咸鱼嘛!
还真的翻身了?
“她怎么如此有钱?”
听宇文邕问起,杨坚继续说道:“本金是高伯逸的,这钱哪里来自不必提。
不过崔氏也算是生财有道,几个月在长安东城就经营了两个酒楼和七八个铺子。
说到有钱,还真只是有点小钱。
此女施恩于乞丐,恐怕居心妥测。代朝廷施恩,更是死罪。陛下应该没收崔氏的全部家产,查封得月楼。”
杨坚激动的说道。
宇文邕瞥了他一眼,慢悠悠的说道:“我知道你恨宇文护入骨,他已经伏法了,就不必追究了。
朕就在长安,难道还怕一个十几岁的妇人?说出去岂不是令人笑掉大牙!
这些乞儿,每年冬天都要死不少。朕没有办法帮,现在有人站出来,不奖赏也就罢了,岂能打击报复寒了善人之心?
杨坚,莫要被仇恨蒙蔽双眼啊!”
宇文邕又是劝慰又是敲打,杨坚连忙道歉恕罪。
这小半年来,宇文邕也是反省了自己,对宇文护有了重新的认识。
对方有不臣之心可能是真的,但是打压柱国势力,发展周国国力,维护北周中央政权却也是真的。
说宇文护是乱臣没冤枉他,但说他是贼子就有些牵强了。
对于他的子嗣,已经杀光了儿子,总要给女儿和养女一条活路走吧?
至于平反,还是等以后有机会再给宇文护平反吧。
宇文邕看了杨坚一眼,轻叹一声道:“朕当初赐婚给你,有点失策,让你受了委屈。
现在既然提到宇文护,他女儿花容月貌,不如就赐给你做妾吧。
你爹杨忠大将军是因为宇文护而死,现在让他女儿给你做妾补偿你,也算是成就了一段佳话。
不必推辞了,进去吧,朕驾车了。”
宇文邕说一不二,杨坚只能拱手行礼,谢大恩。
至于心中是怎么想的,宇文邕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回到皇宫,杨坚和贺兰祥就告辞离开了,宇文邕一个人在书房里踱步,最终坐在书案前,用力透纸背的劲道,在白纸上写了一行字。
“化僧侣为民,化寺庙为田,善之善也!”
……
平秦王高归彦,字仁英,渤海蓨县(今河北景县)人。
他是北齐宗室大臣,神武帝高欢族弟。
还是东魏的时候,就已经拜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徐州刺史,封安喜县男。
北齐建立后,他得到高洋信任,拜领军将军,封平秦王。
他会带兵打仗,乃是北齐宗室中已然不多的领军之人。
(高长恭还小,没有完全证明自己)
伤筋动骨一百天,高洋的右胳膊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次高归彦奉命从晋阳入京述职,发现高洋的气色比往日好了很多。
“仁英啊(高归彦表字),这次回来,带着邺城禁军一部万人,去北义阳郡,节制在那里的兵马,高长恭归你节制。
你听平原王(段韶)吩咐办事,但是……不合理的命令,你可以自行决断。”
“不合理?”高归彦一愣,高洋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猜忌段韶?
“你是朕族叔,朕对你放心!哦,赵隐此番和你一起去,他另有要务。
你跟平原王说一声,务必让唐邕回邺城,不要让他去襄阳劝降。他去了有性命之忧。”
第496章 随风潜入夜
大冬天里,一位看起来四五十岁的中年人,穿着厚厚的麻衣,站在自家门前矗立着,手里拿着一个扫帚,似乎是刚刚扫完地,正在发呆。
那朴实的样子看着有点像田间老农。
邺城的冬天也够冷的,明明这户人家是高门大户,他作为主人却在扫地,让人感觉有些不可理喻。
此人叫赵隐,秘书监(中枢负责管理图书文档的,含秘密档案)老大,也是太子高殷的老师。
官不算最大,但此人深得高洋信任,甚至还在高伯逸和段韶之上!
具体信任到什么程度呢,举个例子吧,皇宫里的起居注,记录皇帝日常的册子,每天记录完毕,都要送到他这里“审核”,哪些能留下,哪些不能留下,全都是此人说了算。
比如说高洋喜欢在皇宫里开无遮拦趴踢,这就不能记录在案!
或者要改为春秋笔法,比如“帝与数女于玳瑁楼外玩乐,甚欢”之类的。
再比如,高洋邀请高湛和其他宗室成员一起开无遮拦趴踢,这就必须要详细记录。其间什么能写什么不能写,赵隐就是一道闸门。
而且是深得高洋心思的闸门。
杨愔都被高洋揍过,还被关进棺材里活埋,唯独赵隐一直被高洋尊敬。
想想这是多难得的一件事啊。足以见得此人智商情商已经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地步。
“赵公,陛下有请!”
赵隐还在门口发呆,刘桃枝已经悄然而至。
“原来是刘公啊,行,咱们这就去吧?”
连衣服都不换?就这么直接去?
刘桃枝稍微有些愣神,毕竟传唤赵隐的工作,还是他第一次做。
“上犊车吧,陛下在皇宫里等着呐。”
赵隐温和的说道,身上一点架子也没有,也没有感觉受宠若惊,就是一直保持那种温和而平静的神态。
两人一路无话来到邺南城皇宫的御书房里,高洋一个正盯着墙上挂着的那张弓发呆。
“赵公啊,来,坐坐坐。”
高洋亲热的招呼赵隐坐下,然后感慨的说道:“朕想让卿去一趟襄阳,劝说王琳归顺。
段韶就没想给王琳活路,唐邕也是居心妥测,估计他们办不好事情。
卿去了襄阳就跟王琳说,只要朕一日在位,淮南淮北就有他王琳的立锥之地。
让他把襄阳让出来吧。那边迟早要打仗,堵着又是何苦呢?
具体要怎么说,你自己决定,毕竟当年王思政也是你劝服的。
王琳不会比王思政还顽固吧?”
如果高伯逸在这里就会猜到,高洋的想法不是一成不变的,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也在不断的完善自己的计划。
赵隐对着高洋深深一拜道:“老臣尽力而为。”
“赵公的本事,朕是相信的。我让高归彦带着一万禁军送卿过去。”
“那老臣告退。”
赵隐行了一礼,刚要走,忽然被高洋拉住了袖子。
“彦深(赵隐表字),朕听说了一件事。一年前,唐邕曾悄悄的回了邺城,两人密谈,还入宫见了段妃,可有此事?”
高洋眼睛赤红问道。
“确有此事,不过当时平原郡王(段韶)也在场。”
赵隐不紧不慢的答道。
“也是那段时间,朕喝醉酒,高伯逸送朕回皇后寝宫,他什么时候出来的?”
高洋继续问道。
“大约半柱香时间。”
赵隐从容答道,好像这些事情就像是存在自己脑子里,随取随用一般。
“唉,他们斗起来了啊,谗言都开始在朕宫里斗法了,不像话!”
高洋骂了一句。
段妃和唐邕私会的消息是张晏之提供的,有鼻子有眼的。
高洋当然知道张晏之是高伯逸的人,如果此人不在,高伯逸的势力早就被段韶连根拔起了。张晏之的女儿是高伯逸的妾,这在邺城又不是什么秘密。
所以高洋才没有撤他的职务,因为他需要牵制住段韶和唐邕那帮人,不能让他们做大。
这次高洋就在养伤的过程中不断反思,然后决定让高家宗室的人,去制约一下段韶的权力,然后再把跟段家穿一条裤子的唐邕调回来。
那么段韶企图将王琳等藩镇势力赶尽杀绝的企图就不能实现了。
王琳和侯瑱不属于汉人世家,属于草根起家的,将他们纳入到齐国的版图里,有利于牵制北方汉人世家兴风作浪,也能遏制一下蠢蠢欲动的鲜卑勋贵们!
这步棋,段韶和唐邕还看不明白,其实也好理解,因为他们毕竟不是皇帝嘛。
“唉!臣子不能戮力同心,朕深感失望啊!”
高洋假惺惺的说道。
“陛下,若是平原王和襄阳王一团和气,甚至结为秦晋之好,那又是做给谁看呢?”
赵隐带着微笑的轻柔问道,这下可把高洋问住了。
“赵公居然揶揄起朕来了!哈哈哈哈!好好好,那快去襄阳吧,朕等你的好消息。”
“陛下保重!”
赵隐出了皇宫,天上居然飘起鹅毛大雪来。
他轻轻掸落身上的雪花,笼着袖口,走在邺城热闹的街道上。
这里到处都是在置办年货的行人。
“高伯逸么?你可是欠了老夫一个大人情了。”
赵隐幽幽一叹,不知所为何事。
……
两天后,在淮河边一座临时修筑的小城的签押房里,高长恭恨恨的将手中信件拍到石桌上!
兵权居然被夺了!气煞人也!
当然,也不是完全被夺,那一千装具骑兵听自己节制,成为本部人马,以后跟着人走。
高洋还在信中说,这是送给自己的十六岁生辰的礼物!
弄得高长恭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是一方面肯定他的才华,一方面觉得他打不了大仗,只能指挥一些精锐部队冲阵!
可是他想像高伯逸打荆襄那样,二十万兵马分进合击,打出水银泻地那样的围歼战,那才叫大丈夫啊!
可是他不是皇帝!
兵权还是要交给高归彦了。对方是族叔,自己的晚辈。
对方已经是平秦王,自己什么都不是。
有什么资格叫板?
正在这时,亲兵送来一个竹筒,竹筒上刻着几个字“高长恭亲启”!
“高将军,不知道是谁抛到城楼上的,外面太黑看不清。”
高长恭挥挥手,打发走了签押房的卫兵,拆开竹筒上的火漆,拿出信读了起来。
“马上过河,入伏龙空城一叙。”
一看就是高伯逸那独特的字体。
第497章 是兄弟照坑不误
深夜,伏龙小城远远看去如同地府的入口。这座城除了城门的门楼上有一个火把外,四周都是漆黑一片。
再加上天似乎要下雪,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不要纠结,这种天色作者君亲眼见过),高长恭心中一直打突,并没有跟义兄见面的那种喜悦,反而是忧心忡忡。
他看到城楼上有个人影,举起手里的火把,大声喊道:“大哥,是你吗?”
“不错,义弟,你上城楼来吧,为兄有些事情想跟你说!”
高伯逸站在城楼上喊话,寒夜里格外空旷,总是让高长恭心中有点发怵。
不过他相信高伯逸不会害他,实际上也没必要。
高长恭是独自划船过河的,并未骑马。他走上城头,发现火光下的高伯逸憔悴了许多,眼神也深邃了许多。
一句话,变得更加成熟了。身上早已洗去青涩,带着让人难以琢磨的神秘和扑面而来的大将之风。
镇定,从容不迫,却又温润如玉。
“听说兄长,现在投靠了独孤信?这是要与我齐国为敌咯?”
高长恭言语不善的问道。
高伯逸微微点头道:“我现在确实在独孤信手下做事。不过是为了齐国,也是为了我自己,陛下也是知道的。”
高长恭轻轻的松了口气。他最害怕跟高伯逸在战场上兵戎相见。
那样实在太惨。只要高伯逸不是在为北周做事,那怎么样都可以。
“兄长,你这次叫我来如此急切,是为了什么事?”
高长恭疑惑问道。
现在很晚了啊,这见面的地方也比较怪。
“四郎,你以前不是说想跟我比试武艺么?择日不如撞日,你觉得现在怎么样?”
高伯逸已经抽出横刀,握在手中。
“好啊,我一直都想跟兄长比试的!”
高长恭不疑有他,兴奋的将火把插在女墙的缝隙里,同样拔出横刀,指着高伯逸。
“兄长可要当心点呐!”
高长恭话音刚落,却发现高伯逸已经扑过来了!
好快!好卑鄙!
高长恭凝神应对,高伯逸每一下都是势大力沉,自己的刀顶上去之后,接下来的动作立刻就变形了!
不好,要输!
横刀十二式乃是军中的套板武术,高伯逸和高长恭学的都是同一个版本。
但两人的力量差得太多了。
忽然,高伯逸横切过来,耍了个刀花,直冲高长恭拿刀的手腕而来!
这时候,帅哥王爷有两个选择,第一个丢刀缩手,第二个冲过去用另外一只手顶开对方拿刀的手腕。
没有第三种办法了。
由于第二种太凶险了,这是比试又不是搏斗,高长恭直接选了第一个,丢刀缩手,然后快步后撤。
“大哥刀法见涨啊,小弟输的心服口服。”
高长恭抱拳拱手道。
他其实还是有点不服气的,因为高伯逸耍诈先动。
不过怎么说呢,兵不厌诈,这比斗又没有规则,谁说不能先发制人的?
战场上人家会跟你讲规矩吗?
高伯逸将高长恭的横刀捡起来,却没有还给他,而是微微点头笑道:“既然你输了,就陪我去襄阳城里坐坐吧,谁让你打不过我呢?
都出来吧,将齐军大将高长恭给我拿下!”
高伯逸大喊一声,从城楼签押房里冲出来七八个穿着胯裆铠,全副武装的府兵,将高长恭团团围住。
没甲,没刀,还能做什么?
高长恭也不反抗,任由着对方将自己捆得严严实实的。
“大哥,你真是够卑鄙的。”
高长恭一脸苦笑道。
“还行吧,不绑你,很快大战开始,刀剑无眼,你就要没命了。
有我在,段孝先必然大败。到时候兵败如山倒,也许你十年后可以力挽狂澜,但现在你还需要打磨,岂能白白把命丢在这里?”
高伯逸在高长恭耳边柔声道:“去襄阳,好好读读兵书,静下心来。
你看你这次被窦毅弄得难堪不难堪?后面的战役你不要参与了,战争结束后,我派亲信嫡系送你回邺城。”
听出来高伯逸是好意,高长恭苦着脸说:“那大哥就更不应该绑我了啊,大丈夫马革裹尸还,不是快意人生么?”
“屁!你死了,段韶会把所有责任推你身上,快意个屁!遗臭万年还差不多。
活着才有人生,死了有个鬼的人生!来人啊,将高长恭装进马车里,我们直接去襄阳!”
听到高伯逸的话,高长恭面若死灰。
他知道对方是好意,不仅是保住他的命,而且是保住他的名声,把卑鄙无耻的名头自己揽下来了。
假如此战齐军惨败,回去以后一定有人说,高长恭公私不分,去见一个叛徒被擒。如果没有这样,此战一定不会输。
而高长恭的名声就变成了:能打仗,但是做人太直爽,没心机。
这对他既是一种保护,又是一种暗赞。
想明白这些以后,他心里似乎也不那么难受了。
只是感觉有些憋屈。
难道自己一定就会输么?他倒是没怀疑高伯逸会叛变,因为高洋当初亲自放高伯逸回去,自然不会是善心大发,里面一定有不为人知的原因。
“大哥,你等会是不是要派兵突袭我大营?”
高长恭沮丧的问道。那张俊脸看上去跟受气的小媳妇差不多。
“没呢,齐军不过淮河,周军绝不会打过去。你没看出来段韶这是在拿你当诱饵么?
只要周军一过淮河,他在淮州的精锐就会朝发夕至,立刻扑过来。”
“我是说我出来的时候留了一封信,如果回不来就是出了事,不必找我了。”
高长恭略有些后悔的说道,早知道今夜不来了。他一听到襄阳两个字,就知道王琳的立场已经改变,现在已经是北齐军的敌人了。
而有襄阳要冲在手,申州城的周军再不济也可以退到襄阳,根本就不害怕齐军的围城。
除非自己带着大军渡河。
然而一旦渡河围城的话,实际上也是断了自己大军的退路,这里的淮河真是相当碍事。
再说王琳都变心了,侯瑱会如何?一时间高长恭遍体生寒,心已经跌落到谷底。
“放心吧,齐国亡不了的,到时候自然有人回去收拾局面。”
听到这话,高长恭骇然的看着火光下高伯逸,他似乎已经明白了一切。
某个人并非是已经叛国,而是他……想借着周军的刀去杀掉某些人!
高长恭一向是自信满满,这次却是头一遭感觉自己实在是太年轻了。
第498章 高归彦的野望
天亮之后,淮河大营的齐军将校发现主将高长恭失踪,还留下一封书信,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不过跟随高长恭一起出征,担任录事参军的秦方太,对此有不同的看法。
“高将军深夜应该是去见一个人。这个人跟高将军的关系非同一般,此刻又不在齐国,据在下分析,此人只可能是齐国前襄阳王,禁军大都督高伯逸。”
说完,高长恭麾下副将偏将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高伯逸这厮就跟不死小强一般,都叛逃了还能这么作啊!
不过他跟高长恭据说确实是拜把子的兄弟。
义兄坑起义弟来,果然是下手狠辣啊!
“放心,我们兵力雄厚,只要守好淮河防线,大营可保无忧!
我现在修书一封发往邺城,你们派人速速送去。
那高伯逸就算再怎么奸诈狡猾,总不会害了他义弟性命才是,你们无需担忧。
此外,你们也通知下段大都督,让他派得力人物来这里坐镇。”
秦方太个子不高,此刻的话语却能让军心浮动的几个将校迅速平静下来。
不愧是高澄家世代担任幕僚的厉害人物。
在这个危急时刻,众将都想起皮景和的好来,丝毫不记得当初他们也曾私下里嘲笑对方无能。
皮景和当初修建了淮河十八城,是为了屯兵,并方便全线渡河进攻北义阳郡的。
不过后来他调走,段韶又严令不得渡河,再加上周军兵力不足,不可能渡河反击齐军,所以这条防线到昨天为止。都只是皮景和打仗胆小如鼠的力证和笑话而已。
然而今天齐军内部群龙无首之时,那些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卵用的城池,就起到了拱卫大营的作用。
保护了齐军的软肋不被击破。
不然现在若是周军派一万精兵破大营,只怕齐军要惨败收场!
皮景和不愧是当世名将啊,果然不是浪得虚名而来的。
其实现在聚集南阳地区的齐军和周军将领,没一个是省油的灯,根本不存在一上来就全军压上,然后直接打打杀杀的那种状况!
双方都是在经过无数次明争暗斗和谋略应用之后,才会狠狠动手,一决雌雄。
不出手则已,大军压上就是杀招!
秦方太稳定了军营的局势后,没有等来段韶派出的将领,反而是在当天就有一个位高权重的大人物,拿着高洋的圣旨,接管了大军。
高归彦!北齐宗室中为数不多还能带着大军行军打仗的人物,比大熊猫还稀有。
现在这个年代,精通战阵的高涣被高洋逼死,高长恭、高延宗等下一辈的子弟还没有成长起来,只能算是优秀的好苗。
原本扛鼎的高岳也因为功高震主被高洋除掉。
高家宗室能领兵的大将,不过高睿和高归彦而已。
其中高睿被高洋布置在幽州防备突厥,高归彦则是长期驻扎在晋阳。
以高归彦的名望和圣旨召令,自然接手大营无碍。
一到大营,高归彦就解除了秦方太录事参军的职务,将其打发去做最基本的文书工作。
并将高长恭麾下那一千装具骑兵打散到自己带来的禁军中,重新整编。
其实就是吞并。
又将大营中数万镇军的都督替换,安插上了自己人。
不出几天时间,至少是表面上,军营里已经没有反对他的声音了,各军主将都是自己的嫡系人马。
估计段韶此时就算下令给高归彦,恐怕都指挥不动这支大军了。
高归彦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难道不知道这么强势的抢夺兵权,会让段韶暴怒么?
其实他的小算盘打得很精,自己跟段韶闹得越凶,高洋就算表面上再生气,心里也会暗自窃喜。
试想如果自己本家的亲戚,跟小妾同时兼老母本家的亲戚打成一片,这在平常人家或许是件好事。
但若是在帝王之家,那就是大大不妙了!
特别是还有同胞兄弟的情况下。
对于本家人来说,家里哪个堂兄当皇帝都行。对于母亲娘家来说,哪个儿子当皇帝都行。
对他们的权势不会有任何影响。
如果这两家联合起来废掉一个皇帝,再立他的亲弟弟,有人拦得住么?
所以高归彦已经摸透了高洋的想法,他小闹一下,不仅不会有事,说不定会更加受重用。
再说了,他高归彦对于段韶一直把持兵权,早就看不下去了!
这次高洋的暗示,就是自己要稍微盯着段韶一点,跟宇文邕派宇文宪随独孤信出征是一个道理。
这种权力制衡,只有坐到那个位置的人,才能深刻理解。
……
襄阳对岸是樊城,樊城以北百余里就是邓州,也就是三国时期的邓县。
邓县位于南阳郡西南部,挨着襄阳。它不仅历史悠久,而且一直都是南阳郡与襄阳郡交界的位置,人员来往密集,经济繁荣,三国时就是块肥肉。
邓州境内有大小河流29条。较大河流有湍河、刁河、赵河和严陵河,分别从北部或西部入境,汇集于东南部,注入白河,流入汉水。
河流之间,自然分割成扇形冲积平原,在北部、中部和东部形成大面积肥沃土地。一句话,这里可是南阳最大的粮产地之一。
南北朝时,北魏孝文帝从邓州区位、地理、物产等方面考虑,于太和二十一年(497年),把南北朝以前一直设在汉水以南的荆州治所迁至穰(494年,因调兵之需,徙至洛阳)。
下辖8郡41县达37年,穰随之成为北魏南阳盆地内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为邓州历史上辖区最大的时期。
但这一切随着战乱而毁去。
原因也好说。
邓县地理位置再好,那也是针对国家统一的情况而言。
一旦荆州分裂,襄阳必为重镇,它的防御作用无可替代。
至于邓县么,无险可守,若是作为郡治那岂不是要坏菜?
而此时此刻,独孤信和鱼俱罗等人,已经率领两万周军精锐人马,驻扎于此!
这次随同而来的,除了蜀地的府兵外,还有战力较强的镇军,也被征发,宇文邕也算是下了老本了。
“柱国大人,高先生派人从襄阳而来送信。”
独孤信正在担忧外孙高承广会不会水土不服而生病,亲兵就禀告襄阳有人来了。
“带路吧。”
独孤信见到来人,发现居然是穿着厚厚皮袄的杨素。
“柱国大人,还请稍安勿躁,我家主公自有安排,一切依计行事!”
杨素恭敬而客套的说道。
第499章 赵大神
淮州城(就是三国时南阳东部的比阳城)里,唐邕已经打点好一切,准备出发去襄阳了。
所谓恩威并施,第一封信是漫天要价,吓吓王琳。现在这次去是落地还钱,然后听听对方的底线在哪里。
做买卖跟劝降如出一辙,有时候道理是差不多的。
投降也是一种卖,就看是卖什么了。
“道和啊,我这心里总是有点不安。万一王琳不讲信用,一刀把你结果了,然后直接反了怎么办?”
段韶担忧的问道。
“无妨的,只要王琳脑袋没进水的话,断不会做这样自掘坟墓的事情。
王琳一向以信义立足,他若是无故斩来使,还是齐国重臣。
且不说陛下饶不了他,就说他手下那些兄弟,会不会生出寒意都是个问题。
放心,此去看似危险,实则稳如泰山。”
看到唐邕如此信心满满,段韶总觉得要出事。
就像当年侯景在战场上戏耍过他时的那种不好的感觉。
正在这时,一个亲兵匆匆忙忙的来到大堂门口,然后拱手禀告道:“大都督!邺都来了天使,就在门外。”
诶?
自己手下一向都是对那些宫里的太监极为不屑,何曾用过“天使”这个正式词汇?
段韶跟唐邕招呼了一声,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不过他没看到什么车驾,也没有什么随员,就一位中年大叔站在自己面前,穿着厚厚的皮袄,干练,却也整洁低调。
“段大都督,在下赵隐,替陛下传话。”
那人对着段韶深深一拜道,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
“哎呀,彦深(赵隐表字)兄啊!你我相识多年,这是做什么!用得着这样一板一眼的嘛,难道我还认不出你么?”
段韶亲热的将赵隐扶住,如见老友。
事实上,两人确实相识多年,还在高欢霸府的时候,段韶就跟此人共事过。
但赵隐一向淡泊名利,跟朝廷重臣都刻意保持了距离。平日里又笑脸相迎,喜怒不形于色。
不常说话,但只要一说出口,皇帝准会听!
无论是高欢也好,高澄也好,高洋也好,都是一样。
只看赵隐没被高洋打过训斥过,而才华横溢的杨愔却经常被高洋羞辱,就知道这位赵隐赵彦深有多厉害了。
他跟段韶确实只能算是“相处愉快的熟人”。
此刻对方来传旨,段韶哪里敢在他面前摆谱啊!
“礼不可废!”
赵隐像模像样的行了一礼,然后将圣旨交到半跪在地上的段韶说道:“
军务之琐事杂务(你)可自行决断,战阵出兵要与高归彦商议。
今命赵隐为行军长史,记录军功,协调你二人,不得互相倾轧。
另,唐邕即刻起快马返回邺城,不得有误!
任何人不得阻挠,否则以谋反论处。”
这圣旨语气够严厉的!
“陛下骂的凶而已,实则是担忧王琳害唐道和性命。
所以让在下去襄阳走一遭。”
说这话的时候,赵隐的锋芒就跟他的名字一样,隐没在和煦的微笑之下。
段韶微微点头,高洋可谓是知人善任,帝王之姿。
赵隐有什么政绩先不说,此人游说人的本事那可是一等一的。
当年王思政颖川鏖战,弹尽粮绝被困城内,宁死不降。
赵隐孤身入城,第二天就和王思政两人同时出城,西魏军之后也随之投降。
王思政不是一般人,当时在西魏可以说是出了名的又臭又硬,为了证明自己忠心,当初差点自尽。
这样的人居然被赵隐说动了!
此番高洋派他来游说王琳,可以说是找对了人。
段韶亦是没有反对,觉得此举甚为妥当。
只是,赵隐来没什么,这个人确实是个会办事的。
但高归彦那厮就不太好相与了,而且跟自己有“结构上”的仇怨。
段韶心中百转千回,表面不动声色将赵隐引进府衙大堂。
所谓的“结构上”是什么意思呢,说白了就是屁股决定脑袋。
比如说高伯逸恨不恨段韶呢?
情感上说是不恨的,甚至还很欣赏。
段韶可能也是这样的想法,毕竟年轻一辈能将他逼到此等境地的人就高伯逸一人。
但因为两人的身份不同,立场不同,那就决定了他们不可能站在同一边,这就叫“道不同不相为谋”。就算欣赏,将来杀起对方也会不手软。
进大堂以后,唐邕看着赵隐,那张憔悴的脸有点抽搐,又很快控制了情绪,淡然的给赵隐行礼,跟之前段韶的亲热劲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也是“结构性矛盾”,与人品无关。
唐邕是站在段妃这边的,而好巧不巧的是,赵隐是太子高殷的启蒙老师!看着这娃长大的,很喜欢高殷的温文尔雅。
以前段妃没生高隆基,自然无所谓,唐邕也犯不着跟赵隐顶。
但现在段妃已经生了皇子,而且摆明了高洋有换太子的想法,唐邕有什么可以跟赵隐“相为谋”的?
而且难以启齿的是……段妃确实是唐邕的初恋情人,张晏之的谗言是真实的,两人是因为高洋的介入才鸡飞蛋打的。所以唐邕帮段韶,其实也有自己的所谓“情怀”在里面。
不可与外人道也。
赵隐双手将圣旨递给了唐邕,微微一笑,拱手就走,面子很足。
不过心里怎么想就不知道了。
赵隐走后,段韶凑过来压低声音道:“陛下是怕王琳害你,切勿多想。”
这话只是在安慰唐邕,段韶自己都不信。
要是高洋真的完全信任自己,岂会派高归彦过来分兵权啊?
淮河那边的高长恭多听话一孩子,要干嘛干嘛,稳稳当当的,本来那些人就是诱饵。
既然是诱饵那就好好当诱饵,若是高归彦这厮搞什么飞机,那到时候局面不好收拾啊!
段韶在心中暗骂高洋昏庸!
只不过,高洋是不是昏庸呢?
这真不太好说。还是那句话,屁股决定脑袋!
皇帝盯着的是皇位,而不是战场。失了高伯逸这块大砝码,权力的天平严重失衡,高洋已经开始猜忌段韶掌权究竟是福是祸了!
似乎领悟到了什么,段韶感觉此战回去以后,真要跟太后好好谈谈了。
有时候段韶也是无奈。
很多他不想做的事情,因为身份已经定死,他不可能像是高伯逸前世一样,老板不给面子,就直接辞职不干了!
“孝先啊,不必为在下担忧,我这就去一趟邺城。”
想不到吧,秦叔宝祖祖辈辈都是北齐铁杆
后世人对各种隋唐演义下了很多功夫,秦琼的父亲在《兴唐传》中名叫秦彝。是南陈太宰秦旭之子,镇守武昌马鸣关,手中一条虎头錾金枪,秦家瓦面金装锏天下闻名。
然而这并不是事实。秦琼家不仅不是武将世家,反而祖祖辈辈都是文士。
后世出土的秦琼父亲的墓志铭,让人大跌眼镜。
1995年,在济南市经七小纬六路银行宿舍楼施工中,发现一座石室墓葬。
在墓室清理中,济南市博物馆考古人员发现了秦爱墓志铭。从秦爱墓志铭中可知,秦爱字季养,齐郡历城人。
他的儿子秦琼随李世民南征北战,以骁勇闻名,多立战功,并参与“玄武门之变”,协助李世民诛太子李建成、齐王李元吉。
秦爱墓志铭最大的历史意义,是其纠正了正史、地方志及民间传说中有关秦琼家世的误传。
还不仅于此。
从墓志铭中可以看出,秦琼的曾祖父秦孝达、祖父秦方太、父亲秦爱三代均系魏、齐两朝文职官吏,而《旧唐书》、《新唐书》均漏载,此可以补正史之缺佚。
作者君查到秦季养(秦爱,秦琼之父)之祖父名秦孝达,北魏广年县令;其父秦方太,北齐广宁王记室。
南北朝时,最高统治者都是依靠士族支持其统治,以门第的高低选取各级官员。
“王府记室”是王府的僚友,在北齐当时是五品官。
开府仪同三司“录事参军”是六品官。秦季养弱冠时初出仕即任此职,他的祖父又曾是县令。
三代任官可考,当属于士族中的中等而偏上的家族,是诗书门第。北周武帝灭齐以后,季养乃告归乡里。
当然,这只是史料记载。
作者君想问一个问题,揭示史料背后的秘密。
秦爱弱冠年纪就能五品官(没什么实权),就好比现在北美某国十三四岁的娃就跑去当州长一样离谱。
为何秦方太能在北齐王爷手下当书记官,他儿子又能在另一个王爷手下当书记官呢?这里就要说说所谓“开府”是什么意思了。
开府是开幕府的简称,也就是某位大佬可以自行招募随员,朝廷给官,但是不给俸禄,也没有任何职权。
这个官,只在幕府里有权,说白了就是不带长的参谋,混口饭吃而已。
本书中的张晏之,秦方太,都是这类人物,就连大神赵隐也干过这种事。
但是,大佬选择幕僚是随便选择的么?
特别是那种王爷一类的人,都不喜欢用外人,毕竟外人太不可靠了,而幕僚接触到的秘辛又太多,怎么办呢?
子子孙孙都依附于王爷的文士家族就出现了。秦方太就是这样的人,他们家就是这样的家庭。如果北齐不灭亡,秦琼一生下来就会学文,然后成年以后到北齐某个王爷那里当个写字的文书,仅此而已。
秦琼家不仅不是北周的人,而且还是北齐高氏皇族的死忠和铁杆,北齐灭亡了都不肯出来北周做官的那种死硬派,有气节得很。
至于我为什么现在要发这个资料,那就不剧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