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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携剑远行     北朝求生实录txt下载     北朝求生实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76章 道不同不相为谋

    当初,在高洋前往泰山进行封禅,而娄昭君则留在山荏县修养身体。不过让人意外的是,这位北齐太后没有修养几天,就离开了这里,朝着邺城的方向去了。

    等高洋病倒的时候,这位太后已经到了枋头城,准备回邺城了。

    “杨约,都打听清楚了吗?”

    枋头城内的一处行宫别院内,娄昭君正在院子里晒太阳,而杨约则是垂手站在一旁,准备回话。

    “什么消息都有,还有人说陛下已经……去了。”

    “这么说来,无风不起浪,哀家那个不安分的儿子,是真的病了?”

    娄昭君眯着眼睛问道,已经快到霜降,太阳照在身上一点也不燥热。本来秋高气爽正是出游的好时节,尤其是枋头一代,大小河流极多,河上泛舟,正是快意得很。

    可惜上次在历城,娄昭君已经被惊吓过一次,现在再也不想冒险,所以哪怕今日天气极好,她也蜗居在行宫的院子里不出来。

    “奴不敢妄下定论。不过既然这么多人都在传,想来陛下可能确有龙体抱恙,只是不像外面说的那么严重罢了。”

    杨约小心翼翼的说道。

    娄昭君不待见高洋,但是呢,高洋毕竟是她亲儿子。南北朝这年头男女关系混乱,儿子未必是父亲是亲儿子,可儿子是母亲肚子里出来的,这总不会是假的吧?

    对于娄昭君和高洋这对母子,杨约还真是有点纠结,说话做事的立场,须要格外小心。

    “你说的话也不无道理。这样吧,枋头这鬼地方也没什么好呆的,你去跟斛律世达说一下,让他送哀家去晋阳,就沿着漳河向西到潞城(五代时的潞州),不必去邺城了。

    到了潞城,你再让人去打探一下消息。”

    娄昭君淡然说道,这话让杨约大吃一惊。

    去潞城?

    潞城离壶关不远,乃是邺城到晋阳的必经之路,扼守住了壶关,就是守住了晋阳到邺城之间的通道。而潞城则是在壶关靠近邺城这一侧。

    娄昭君选择去潞城……她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呢?

    杨约心转如电,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他拱手行了一礼,就直接走出的院子。

    ……

    “去潞城?太后真是这么说的?”

    斛律世达有些难以置信。

    神策军是跟着高伯逸混的,哪怕他是斛律羡的儿子,也是一样。虽然这是斛律家一贯两边押宝的策略,但送太后离开,不去邺城,性质可就有点变了。

    “呃,在下还要去邺城郊外神策军大营点卯。没有军令,直接听太后的去潞城……似乎有些不妥。

    在下听说兰陵王高长恭在邺城领禁军下五军一部,他又是太后的亲孙子,不若让他护送太后去潞城,在下领着本部人马交兵符,这样如何?”

    斛律世达也不傻啊,斛律家一向都是做的两边不得罪的买卖。如果他护送娄昭君去潞城,就彻底得罪高伯逸,后果十分严重。

    他和他这本部人马,就会被剥离神策军体系,不知道会被踢到什么地方。麾下的丘八,现在拿着丰厚的军饷,一个个如同吸了五石散一般。

    要是他们改换门庭,哪里有这么高的待遇?到时候军心散了,自己不就是光杆?

    所以他就直接把皮球踢给了高长恭!

    高长恭是高澄的庶子,高澄是娄昭君的嫡长子,孙子送奶奶,这总是合情合理的吧?

    “这事我做不了决定,斛律将军请再次等候,杨约去去就来。”

    斛律世达的态度,本来就是杨约所预料的。进了院子,他把斛律世达的话一句不漏,一句不改的告诉了娄昭君。

    “呵呵,斛律一家人还是老样子,有什么样的爷爷就有什么样的儿子,有什么样的儿子就有什么样的孙子。

    也罢,你去一趟邺城,让高长恭来接哀家吧。”

    娄昭君也算是从善如流,不愿意在这点小事上纠结。

    “太后,奴不在身边……您真的不要紧吗?”

    “小滑头,哀家又不是老得不能动了,速去速回,切记,不要跟长山王长广王见面。拿着哀家的信物,如果拦着你,就赶他们走,见信物如见哀家。”

    娄昭君前面说的时候还带着笑,说到后面已经是声色俱厉!

    “喏,谨遵太后教诲,奴办事心里有数了。”

    娄昭君目送杨约出了院子,然后深沉了叹了口气。

    她想起了很多事情,比如说丈夫高欢病死的时候。

    比如长子高澄意外死亡的时候。

    那种空气中都带着窒息的感觉,似乎又来了。只是这次,她的心性已经被锤锻得无比冷静,甚至是冷酷。

    自己这几个儿子啊,不知道应该说是优秀呢,还是闹腾呢?

    高洋路上生病,这邺城啊,可不能回去了,回去了,指不定要出大事。

    还是在晋阳比较稳妥一点。

    ……

    “卢先生。”

    厢房里,卢叔武正在读书,看到高伯逸进来行礼,连忙把书放下,拉他过来自己身边坐。

    “陛下是否遭遇不测?”

    卢叔武沉声问道,花白的胡子都是一抖一抖的,显示出情绪很激动。

    “那倒没有,挺过这一关,应该是问题不大的。”

    “我老了,应该是帮不了你什么了。这两本书,你拿去看吧,老朽想说的话,都在里面。老朽在历城抱抱孙女,颐养天年,也就好了,不必操那么多心。”

    卢叔武将两本厚厚的书交给高伯逸。

    一本书叫《平西策》,这书高伯逸见过草稿,比现在这本薄很多。

    另一本则叫《平南策》,应该是后来写的。

    卢叔武乃是战略大家,水平不在韦孝宽之下,这两本书,其实就是站在北齐的角度,收拾北周和南陈的“秘籍”。

    “大丈夫志在四方是好的,只是你这总是忙得看不见人,不会连你女儿都没见过吧?”

    卢叔武笑着问道。

    高伯逸无言以对,当初为了救卢叔武,他可是连哄带骗的把对方的孙女卢臣萱吃干抹净了,手段很不光彩。

    “最近事情太多了,还没顾得上。”

    “县衙旁边有个小院子,门前种了一排桃树的就是,去吧去吧,老朽可没有什么能教你的。论到耍权术,老朽给你提鞋都不配,这难关还是得靠你自己。”

    卢叔武不耐烦的摆摆手说道。

第677章 乌云滚滚

    “轰隆!”

    郢州城周边大湖小湖无数,雨水特别多,尤其是到了夏天,湿热难耐。哪怕是金秋,也时不时有雷雨天气。

    城内一间普通的小院子里,某位壮汉正在擦拭自己的横刀,回忆当年的峥嵘岁月。古铜色的肌肉,壮实的身材,依旧不减当年。

    那时候,自己金戈铁马,杀人如麻,无数高高在上的世家中人,在自己脚下哀嚎,细皮嫩肉的世家女子,像是牲口一般供人驱使,买卖。

    每当午夜梦回,那些惨死之人的容貌,就会在梦中出现。所以他现在选择安安静静的待在郢州城里,远离权力的核心。

    “宋公台,开门开门,是我!”

    外面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他撑着伞走出去,发现是郢州刺史侯平,身边还有个没见过的高个子,气质有些阴沉,身上散发着浓烈的杀气。

    “进来吧。”

    侯平三天两头来喝酒,不可能堵着他不让进来,至于那个高个子的不速之客,古铜色肌肤的壮汉暗暗戒备。

    “宋公台啊,这一位说有要紧事找你,在下就不在这里打岔碍事了,告辞告辞,你们慢慢聊。”

    说完,侯平点头哈腰的走了,没有一点刺史的架子!

    等他走了以后,古铜色的汉子沉声问道:“你手上沾了不少鲜血吧?杀了多少人?”

    “不多,三百零二人而已。”

    高个子将斗笠脱下来,将怀里的一个竹筒递给对方道:“替主公办事,不问对错,让我杀谁我就杀谁。

    这是主公给你的信,无论如何,今日给一个回复。”

    他微微拱手,跟对方行了一礼。

    古铜色肌肤的汉子拆开竹筒,拿出里面的纸卷,看了半天,脸上的表情舒展开来,竟然还带着一丝欣慰和慈爱。

    “回去跟那混小子说,我收拾下就动身。我别的本事没有,有的就是杀人,他要是不嫌弃的话,我重操旧业也是无妨。”

    “如此甚好,那在下回去复命了。”

    等这高个子走了以后,古铜色肌肤的汉子,走到卧房的柜子跟前,打开抽屉,拿出一个已经锈蚀得厉害的兔头面具,随即戴在脸上,走到卧房的铜镜跟前。

    镜子里的那个人,看起来如同妖怪,不仅强壮,而且狰狞无比!很难相信,一个人戴上面具之后,气质会有如此惊人的变化。

    “洗了十年,硬是洗不掉身上的煞气,莫非我要出家才行?唉!”

    他将锈蚀的兔头面具用布包好,揣入怀里贴身放好。然后提着一把带刀鞘的横刀,穿上蓑衣就出了门,永远也没有再回来。

    ……

    历城宅院的书房里,高伯逸正在奋笔疾书,李沐檀则是在给儿子缝小鞋子,手上扎了不少针眼。

    “今日白天的时候,见过面了?”

    她的语气带着揶揄,让高伯逸大窘。

    “嗯,是见过面了。”

    而且还在床上折腾了很久呢。女人变化真大,当初被自己用卢老爷子的安危要挟的时候,扭扭捏捏的,结果现在变得乐此不疲起来,哪里有一点世家女的矜持啊。

    “你在写什么呢?要不今日早点睡,在床上陪我说说话?”

    “没写什么呢。”

    高伯逸有些不自在的说道,他写的东西,可不能外传,至少现在不行。

    “叫你小子不戴帽子!”

    李沐檀大笑一声,将稿纸抢过来,一页一页的看,随即她面色变得古怪,出现一丝羞红。之后越看呼吸越是急促,身子都有点软了。

    “都说了,叫你别看咯。”

    高伯逸走过去将稿纸拿过来,继续在桌案上写。

    李沐檀要被他气死,款款走到他身边,看他怎么写的。两人就这样静静的一个看一个写,一个时辰过去了都浑然不觉。

    “有话要说?”

    “刚刚看得我眼冒金星,现在看……好像有点别的意思。对了,你这落款为什么要叫兰陵笑笑生?这种书你写了给谁看?我并不喜欢看这种书。”

    写给你看,我眼睛瞎了么?

    “我看陛下有点寂寞,写给他看的,你觉得如何?”

    “你这个银雀楼,是不是在暗指金凤台?还有这里面的主角叫什么穆楚,你是在代指高洋吧。”

    这都能被看出来?

    高伯逸大惊,疑惑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夫君天天打交道的人,妾身自然不会不关注。高洋字子进,穆通母,楚通出,子进母出,你不仅把高洋写得如此……下流,而且还暗示娄昭君要出邺城。

    心思很深呐,九合,不过你连我这个小娘子都蒙不过去,你能蒙住皇帝?”

    两人四目相对,那种**想把对方吃下去的眼神根本掩盖不住。

    高伯逸尴尬一笑,将李沐檀拦腰抱起。两人一个写,一个看,他们早就快忍不住了。油灯被吹灭,床上一阵阵的红浪翻滚,闺房之乐,让人沉迷难以自拔。

    很久之后,被子里,李沐檀用白皙的玉臂抱着高伯逸的胳膊,低声问道:“高洋小气得很,睚眦必报。你写这个给他,他不恨你才怪。我都能看出来,你以为他看不出来?”

    她脸上一阵阵的发热,那书真是写得太那啥了,自己刚才也太那啥了。

    “当初他还写我小x文呢,我怪他了么?”

    高伯逸不以为耻的反问道。

    “你敢怪他么?”

    李沐檀恨得牙痒痒的,她也是小x书的女主之一。

    “所以咯,这是一个坑,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就会掉进去。高洋多疑,极端情况下,他会想我还会不会记得当年的梁子。

    写本书报复一下,正合我意,被他知道更好。因为他知道我这口气出了,就不会出在别的地方,这个道理你懂么?”

    李沐檀一向自诩冰雪聪明,看人精准。没想到跟高伯逸比起来,她对高洋的认识,还是太浅薄了一点。

    “那你为什么要用兰陵笑笑生呢?这名字怪怪的,我总感觉里面有什么深沉的恶意。”

    “没有啦,你把这人看做是西门大官人就行了。”

    “西门大官人?你书里没出现这个人啊。”

    李沐檀好奇的问道。

    高伯逸这才发现说漏嘴了,随口打哈哈道:“没事,是我记错了。”

    空气突然安静,陷入了莫名的沉默之中。

    “这次回邺城,你是打算把我安置在哪里?跟她一个屋檐下么?”

    李沐檀幽幽的问道,高伯逸瞬间感觉头大如斗。

第678章 朋友多好办事

    第二天,高伯逸揉着酸胀的腰肢出了门,他还有重要的事情问李祖升。没想到刚出门没多远,就碰到匆匆而来的岳父大人。

    “贤婿,陪我去书房一趟,有要事。”

    看到李祖升神色不对,高伯逸连忙跟着他去了县衙后院的书房!

    很快,李祖升便说明了来意。

    听到小道消息,高洋现在已经病入膏肓,在泰安县城停留不走!现在历城传得沸沸扬扬的,就连高洋驾崩的消息都有!

    此刻李祖升也有些难辨真伪,顿时找高伯逸来问问情况。

    没想到听到这些以后,高伯逸面露喜色,就差没有手舞足蹈了!

    “我现在虽然不在泰安,但是可以基本确定,高洋应该已经下地,并且能够发号施令了。

    岳父大人千万不要派人去求见高洋试探,那样绝对会铸成大错!”

    看到高伯逸说得如此言之凿凿,李祖升这才松了口气。

    没错,他真就打算派人去泰安打探一下消息,看高洋现在怎么样的。不过既然高伯逸在女儿卧房里,他自然不会不问下高伯逸的意见就行动。

    还好这是问了,要是不问的话,只怕事情真要坏菜了。

    “贤婿,高洋既然已经好了,那你还要给他找医官么?还有这个必要么?”

    李祖升觉得,现在似乎是多此一举了。

    “不,现在不仅是要找医官,还要大张旗鼓的找,就是历城周边的郡县,也要去找。这里去泰安大概一天时间,我们准备四五日,等医官们来了,然后给他们一点钱劝走。

    这个事情,走走过场,还是很有必要的!”

    走过场么?

    李祖升有点没想明白,不过高伯逸既然这么说,肯定有他的道理,照办就行了。

    他点点头道:“如此也好,你真的确定高洋已经好了?”

    “之前我还有些担心意外,现在看来,几乎可以完全肯定,高洋已经比之前好了许多。”

    “你自己把握吧,这事老夫也帮不上你啊。”

    李祖升叹了口气说道。

    高洋这人,很是狡诈,而且颇有手段,还能忍。自己作为他的大舅子,对高洋的手腕,那是印象深刻的。

    只不过,金疮之症,会那么容易好吗?如果真的容易好,还会死那么多人?

    把身家性命压在这种“不确定”上面,还真是折磨脑壳的一件事情。

    “岳父大人,小婿还有事情要办,向岳父打听个人,我听说他现在就在历城。”

    “什么人?需要贤婿你如此郑重?”

    “此人就是颜之推!”

    高伯逸平静说道。

    没想李祖升恍然大悟,拉着他的手说道:“贤婿真是做大事的人,此人我正想推荐给你作为幕僚的。你在关中的那段时间,他就是高洋身边的中书舍人,颇受重用。

    后来因为在军营里喝酒,被贬官,打发到我这里,在县衙里当个文书,抑郁不得志。

    此人机敏非常,有文采。你府里的李德林,跟他是好友,难怪你会找他。”

    可不是嘛,就是李德林推荐的!

    高伯逸真是感慨,在古代信息不发达的社会,名声和人脉是多么的重要。当你没有名声,没有人脉的时候,除了当个武夫在战场上搏一个出身以外,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向上的通道。

    皇权不下乡,你不是世家,满腹经纶,路也会很不好走。像什么选秀才啊,举孝廉啊,都是跟你无关的。

    只不过,若是你认识个“圈子”里的朋友,那就截然不同了。

    别人一句话,顶你一万字十万字的自荐书。

    至于后面能不能发达,当然是看本事说话。

    高欢的幕僚陈元康,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老板演讲到哪里,他就能记录到哪里,根本不会停。

    祖珽学一行精一行,当官能伪造文书诈骗,写文能盗版逼死原创,学医能给皇帝当御医,都是牛逼得一塌糊涂的人物。

    能跟这样的人做朋友,出头的机会,比普通人高出万倍。

    你看,颜之推只是在李祖升手下干活,就到处有人推荐他,这就是名声和朋友圈的好处。

    “此人好酒,你我提着一坛美酒去,颜之推审时度势,正直而不迂腐,被你招之麾下,不在话下。”

    李祖升拍胸脯保证道。

    高伯逸发现岳父大人跟自己第一次见面比起来,确实是主动了许多。果然,人在无欲无求的情况下,是不会有什么动力的。

    而当一个人有了渴求与期望,他就会爆发出无穷的动力,主动去做事,不需要你在后面催促。

    就好比说工厂里吃大锅饭,做得多也是这样,做得少也是这样,那谁还愿意好好做事啊?当你选个工头出来承包一个厂房的时候,就会发现此人的工作积极性变得截然不同起来。

    这是一个道理。

    “事不宜迟,这就去吧。”

    李祖升从书房角落里提起一坛子美酒,就往外走。

    两人轻车简从来到一间普通的院落外,李祖升指着大门说道:“颜家人只有颜之推一人在历城,其余的人,都在长安为官。

    他们一家人,当年是梁国人,被俘虏到长安的,只有颜之推一人不愿意去长安,到了齐国。”

    世家两面下注嘛,这个道理高伯逸明白得很。在长安的时候,听说有个叫颜之仪的人,是颜之推的哥哥,也是鼎鼎大名的人物,不可小觑。

    其实高伯逸对于颜之推这个人如何,是没有太多印象的。仅仅是因为李德林的极力推荐,他才留意这个人。

    只是,后世闻名遐迩的《颜氏家训》就是出自此人之手。能写出这种书的人,可比自己假扮“兰陵笑笑生”要厉害太多了。

    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身边多一个文书不多,少一个却少了很多。没有人会嫌弃人才太多的!

    只要自己身边的人才多一个,那么敌人潜在的人才就少了一个,这没有什么好说的,来都来了,怎么都要去试试看才行。

    叫门,开门,入门,入座。

    高伯逸打量起颜之推来。

    瘦高的,留着美须,一副严肃的模样,目光炯炯有神,穿着很是朴素,却也没有补丁之类的,动作和姿势都很矜持。

    “久闻颜公大名。这是李德林李公辅的一封信,看了信,想必颜公就知道在下因何而来了。”

    高伯逸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来,递给颜之推。

    对方波澜不惊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动容。他拆开信,细细观看起来。

第679章 举棋不定

    颜之推手里拿着好友李德林的信,有些举棋不定,仿佛薄薄的纸张,也有千金的重量。

    信说得很含糊,上面大概意思是说,你因为某件事得罪了皇帝高洋,大概是没有机会启复了,这件事非常确定。

    不过我所效忠的主公高伯逸乃是齐国崛起的政治新星,前途不可限量。他为人豪爽,对手下人都舍得栽培。你若是想仕途更进一步,选择高伯逸,会是一件比较靠谱的事情。

    具体如何抉择,你自己思量,我作为朋友只是给你引荐,其他的事情,还需要你自己斟酌。

    颜之推跟李德林相交莫逆,所以对这封信非常重视,因为对方没有动机去害他。

    然而,选择在高伯逸手下当官,跟在朝堂中枢当官,这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高伯逸在北齐炙手可热,这点根本不需要怀疑,哪怕现在邺城的路人,你随便抓一个过来问问,他都会告诉你,高伯逸年少有为,甚至可以用权势熏天来形容。

    只不过,爬得越高,摔得越惨!颜之推现在虽然抑郁不得志,却也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若是真的压上身家性命跟着高伯逸。那么一旦对方失势,自己绝对会被殃及池鱼!

    这就是做选择的难处所在了。

    所谓的选择,必然是有利有害,需要取舍的。若是一个劲的好事,却没有风险,那还需要选吗?

    “大都督的来意在下已经清楚了,只是,大都督希望在下做什么呢?”

    颜之推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说道。

    别以为写了《颜氏家训》,人家就是食古不化的顽固啊,事实上,颜之推这家伙比泥鳅还油滑,该自保的时候,缩得比谁都快!

    “在下开府,还缺一个录事参军。不知道颜先生是否愿意屈就。”

    高伯逸客套道。

    录事参军,在唐代的时候,已经成为了地方监察官员的一种,但在南北朝末期的南陈与北齐,这个职位只是幕府里面重要的文书幕僚。

    一个府里,一般只有一名录事参军,负责分派府里的文书小吏做事,整理档案之类的,检查吏员经办的文书、簿籍,审阅案卷,摘由编目。

    说白了,就是王府里的文秘管家。职权真的不大,然而,私密度却是很强,一般都是由府里的亲信担任。

    一言以蔽之,录事参军是颜之推在高伯逸麾下的.asxs.,但绝非终点。一般王府里的私属官员,最后都是要外放的,可以说录事参军是一块很好的垫脚石。

    听到高伯逸开出来的条件后,颜之推沉吟不语,一时间难以取舍。

    “此事虽然对于大都督来说,不是什么大事。然而却关系到在下的身家性命,不可草率决定。

    大都督可否让在下思虑几日再给答复?”

    颜之推说话滴水不漏,颇有些老气横秋的感觉。

    “这是自然,事关重大,岂可草率?大都督这几日都在历城,你可慢慢思虑再做答复。

    我们就不打扰了,告辞。”

    李祖升淡然的说道,隐约对颜之推的“不识时务”有些恼怒。

    要知道,在齐州这一亩三分地,李家,特别是李家东房,对这里有着绝对的掌控。

    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要兵有兵!在有心经营之下,已经被弄得铁桶一般,还在不断渗透临近的济州。

    现在济州南面的任城周边(山东济宁),也隐隐在李家的控制之下。

    颜之推居然敢不给自己面子,没有当场答应下来。

    李祖升暗暗冷笑,若是这厮不答应,那么他会在齐州给颜之推穿小鞋穿到老死!把他死死的按在齐州,当个刀笔小官,每天给他摊派做不完的公务,让他没有时间和心思去经营人际关系!

    长此以往,这人就废了!

    走出略有些寒酸的院子,高伯逸感慨道:“我虽兵权在握,但也不是人人都看好我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颜之推都没松口,可见恩威并施,光有恩还不行,至少也得让人怕你才行。”

    这话可算是说到点子上了。

    高伯逸现在权力大不大呢?实际上权力很大了已经。

    就不说什么侍中啊,京畿大都督啊之类的职务,也不提开府仪同三司这样的大佬之证,就说麾下神策军一万多丘八,就不是别人惹得起的。

    你觉得一万多人少么?

    其实已经很不少了,因为这些都是职业化的精兵,根本不种地的!

    要知道,历史上,斛律光在北齐末期打得北周毫无招架之力,麾下也不过“步骑三万”而已。半农半兵的镇军,跟全职业化的禁军,战斗力完全是不能比的。

    简而言之,这是数量级的差距,指数倍的差距。

    “这个颜之推,他要是不答应你,到时候我有的是办法收拾他。”

    李祖升恨恨说道,眼中寒光一闪。

    比起高伯逸的无所谓,李祖升必须维护赵郡李氏的威严和面子。

    人面情面场面,人面排在最前面,这已经不是私人感情的问题。

    ……

    高伯逸等人走了以后,颜之推轻声叹息了一下,他的夫人殷氏走了出来,面带忧色。

    “阿郎,刚才我在屏风后面偷听,李刺史的语气甚为不悦,你今日拂了他的面子,若是不答应那高都督,当录事参军,只怕李刺史不会善罢甘休。

    妾身也是听说了,这齐州,李氏真能做到只手遮天。”

    老公脾气有点倔,不然,他们现在就在长安了,岂会到北齐来呢?当然,这也有世家站队的意思在里面,不完全是因为脾气倔强。

    “夫人有所不知,若是齐国其他的王爷,我去当个录事参军,倒真的无妨。只是,这个高都督,并非常人呐。

    现在齐国政局波谲云诡,贸然入场,只怕会粉身碎骨。”

    颜之推感慨的说道。

    如今高伯逸与段韶二人势成水火,他背后还站着皇帝高洋,颜之推又怎么可能一点都没有察觉呢?

    上贼船容易,下贼船可就难啦!

    “得罪李刺史是小,拖累我一家入火坑,那才叫欲哭无泪。”

    颜之推在心里盘算着,到底是走还是留,总要给高伯逸一个说法。

    婉拒,只是不看好对方能发达,虽然得罪人,倒也能理解。

    若是不回应,那则是彻底的蔑视,会遭到对方势力的无情打击,到时候真要一家老小见阎王了。

    “你莫要再说,容我思虑一番再说。”

第680章 两姑之间难为妇

    “各位医官,病人现在已经……唉,辛苦各位了。这一趟来历城不容易,在下定会招待好各位,不会让各位空跑一趟的。”

    历城县衙的大堂内,李祖升客气的说道。

    这里坐了十几个远道而来的医官,都是为了“某位病人”而来的。稍微机灵点的都知道,那一位,只可能是皇帝高洋!

    只不过,这话心里明白就行了,说出来,那是有性命之忧的。

    “来,我敬各位一杯。”

    李祖升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看到各人桌案前的菜都没动过,他指着自己桌上的菜说道:“都吃饭啊,难得的佳肴,李某平日里也是吃不到的。”

    听他这么一说,那些医官们才开始吃菜,气氛渐渐活跃起来。

    酒宴完毕,李祖升将很多装着“小黄鱼”的钱袋一个个交到这些医官们手里,有说有笑的送这些人出了县衙,这才松了口气。

    高伯逸交代的事情,总算是做完了,离“那个位置”的距离,似乎又进了一步。

    “来人啊,把姑爷叫来。然后再派个人去颜家问一下,上次的事情,他想好没有。”

    李祖升对贴身下仆说道。

    “喏,奴这就去办。”

    “嗯,速去速回。”

    李祖升微不可查的点点头,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

    这个颜之推若是此番还敢拒绝自己,定要让他好看!

    正在这时,高伯逸居然带着个人来到了县衙门前,那个人正是颜之推!

    “岳父大人,小婿今日准备返回泰安了,离得太久,恐生变故。”

    见高伯逸说话根本不避讳颜之推,李祖升点点头道:“那你现在就去吧,沐檀那边我会跟她说的,大丈夫事业为重。”

    说完,他拉着颜之推的双手说道:“我这个女婿啊,毛糙得很。以后还要依靠公台你多多提点才是。”

    他的态度很是和蔼,跟刚才的冷面相比,简直是变脸比翻书还要快。

    颜之推也有些不好意思,只好拱手行礼,遮住面颊,闭口不言。

    “好了,你们去吧,路上小心。”

    “岳父大人也多保重,您迟早要回邺城的。”

    高伯逸一语双关的说道,估计就李祖升听得明白,颜之推都是云里雾里的。

    “哈哈,老夫的事情就不劳你操心了。快去吧,耽误了陛下的事情,小心你人头不保。”

    李祖升同样是话中有话,高伯逸慎重的点点头,双手抱拳行礼,大步而去。

    ……

    邺南城北门的签押房里,高长恭手里拿着的是娄太后写给他的亲笔信,身边是老神在在,垂手而立的杨约,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么说,陛下没回来,是太后先回来了?”

    高长恭沉声问道。

    “确实如此,太后现在在枋头城,不打算回邺城了,让将军护送她去潞城(潞州)。至于到了潞城以后如何,那不是奴可以揣测的。”

    杨约淡然说道,态度既不傲慢,也不讨好,中正平和,恰到好处。

    如果送太后,那么,邺南城的城防怎么办?

    现在皇帝不在邺城,万一有人兵变……后果不堪设想。去送娄昭君到潞州,离邺城也不算近,来回至少好十天,毕竟,太后是不可能赶路的,怎么可能走得快。

    那么,到底是送还是不送呢?

    一下子,高长恭陷入矛盾里拔不出来。

    太后本来就不喜欢自己,因为自己跟高伯逸走得近,而太后娄昭君最不喜欢,也最为忌惮的,就是高伯逸。

    思前想后,高长恭觉得还是不能离开邺城!

    毕竟,高洋临走前,让他负责邺南城最重要的北门城防,在对方回邺城之前,都不会轮换,这已经是极大的信任了。

    自己若是送太后去了,必定会辜负高洋的信任。揣摩了一下,高长恭觉得这次送太后并没有什么好处。

    不过还是问一下比较好。

    “呃,我能不能问问,太后是怎么会想到让在下护送呢?”

    “是斛律世达将军推荐的,斛律将军要去邺城郊外的神策军大营点卯,军令在身不方便护送。”

    杨约淡淡的说道,语气稳如老狗。

    高长恭满脸古怪。

    尼玛的,斛律世达身上的军令是军令,我身上的军令就不是军令了?这分明是斛律世达不想站队娄昭君,然后甩锅!

    高长恭吃过那么多亏,现在对这么弯弯绕绕的也看得明白了。他想了想说道:“邺城到潞城的官道,历年来都有维护,没什么盗匪。

    要不这样,我哥河间王(高孝琬)乃是太后嫡孙,让他护送更是妥当。我分五百人护送太后,让我哥领军,这样太后那边说得过去,陛下那边也好交代。

    毕竟,在下也是军令在身,离不得邺城。”

    高长恭给杨约拱手说道,姿态放得很低。

    谁让这个**岁孩子在太后面前极为受宠,又八面玲珑呢?

    “如此也好,那将军去安排吧,奴就在这里等着。”

    “应该的应该的,在下这就去办。”

    高长恭急匆匆的回府里找他大哥河间王高孝琬,没想到被对方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

    高洋强奸过高孝琬的母亲元仲华,所以对于高洋的军令,高孝琬是不屑一顾的,他也懒得成全高长恭,反正这个烫手山芋又不是他的!

    失望的回到签押房,杨约依然如同石佛一般坐的好好的,桌案上的吃食和水,动都没有动过。

    “高将军,河间王答应你了么?”

    杨约平静的问道。

    高长恭摇了摇头,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只得勉强答道:“河间王手里有公务,脱不开身。”

    “如此,那在下只能回去如实禀告太后了。”杨约行了一礼之后,转身便走。

    这……高长恭露出苦笑,一时间竟然忘记送行。

    “四哥!有这种好事,怎么不叫我!”

    一个壮实的“孩子”匆匆忙忙的来到签押房,头上的头盔都是歪的。

    “延宗?”

    高长恭一愣,此人正是他弟弟,被封为安德王不久的高延宗。

    “兄长有公务在身,我没有啊。难道兄长是太后的孙子,我就不是了?让我去不是一样么?杨长史,是不是这样?”

    高延宗看着杨约问道。这两年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已经比之前长高了许多,也变壮了许多,此刻穿着皮甲,倒是有几分将军的模样了。

    “如此也好,那安德王随在下一路去见太后吧。”

    “四哥,告辞啦!”

    高延宗摘下头盔拿在手里,风一般的离开了。杨约也对高长恭微微行礼,跟上了高延宗的脚步。

    “唉,两姑之间难为妇呐。”

    高长恭说了一句高伯逸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摇头叹息。

第681章 大厦将倾?

    颜之推思前想后,最后还是怂了,虽然他并是不很想这么早入场,将全家陷入巨大的危险与机会当中,但是……得罪了李祖升,似乎更加不妙。

    赵郡李氏,邺城有李祖勋朝堂中枢为官,宫里有皇后李祖娥坐镇,外镇,有齐州李祖升只手遮天,他们在禁军里,还有高伯逸这支强援。

    颜之推觉得自己得罪了这股势力,基本上不需要在北齐混了,还是去南陈发展一下比较好。毕竟,他作为汉人世家出身,总不能投靠鲜卑胡人。

    这两拨人是尿不到一个壶里去的。虚情假意的合作还行,但想精诚团结,想都不要想。

    所以颜之推还是低头了,主动来找高伯逸,表示愿意当个录事参军的小官。以后是怎么样不好说,先把眼前的关卡渡过去再说。

    两人轻车简从的一路来到泰安,颜之推心情变得忐忑起来。

    当初,江陵被西魏军攻破的时候,他们一家人都俘虏到潼关。然后听说梁国灭亡,自然也不可能回建康,所以就找了个机会逃到北齐,受到了高洋的重用。

    只是后来,颜之推因为在军营外喝酒,被高洋找了个由头一贬到底,以至于被踢到齐州当小官。到今天,颜之推都不知道为何在军营外喝酒,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

    或许,这只是个由头罢了,真实原因,不得而知,或许永远也不会有答案。

    如今高伯逸就在高洋身边行走,颜之推难免有被高洋撞见的机会,起码回邺城以前是这样,这叫他如何不忐忑?

    两人到了泰安县城城门前,就看到城门紧闭,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颜之推的心直往下沉!

    这一路上,高伯逸就跟他说,皇帝现在生病了,是金疮之症,非常严重,已经到了口不能言的地步!

    如今看这架势,似乎……高洋不会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程度了吧?

    “我乃神策军大都督高伯逸,叫傅伏将军出来说话!”

    高伯逸在城下大喊道。

    大佬入城哪需要验明正身啊。很快,泰安县城城门大开,傅伏面色黯淡,一看到高伯逸,就急急忙忙的将其拉到一边说道:“祖珽已经下令行营戒严!康虎儿提着刀在营门外站着,靠近行营外一箭之地,杀无赦。

    还真有不开眼的家伙被斩了!

    高都督,我们以前在江州和荆襄的时候也是一起流过血的同袍,你能不能跟我交个底,陛下这到底是什么病?”

    傅伏只是知道高洋病得很重,却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病。因此,这里头就很有讲究了。

    有的病来得急去得也急,说不定十天半个月就能好,能不能熬过来,几天就见分晓。

    有的病,比如肺痨,那是拖着拖着,十天半个月的有,一年半载的也有!

    高洋是得了什么病不知道,傅伏心里始终都没底。但很显然,高洋若是死了,他傅伏是落不到好的。

    “陛下得的是金疮之症,福祸难料,我也是不敢多说。”

    高伯逸面露痛苦之色,长叹了一声,几乎要掉下眼泪来。

    哈?

    傅伏愣住了。

    金疮之症,十个得了九个死,你他喵的倒是早点跟我说啊!现在才说,你是怕我跑路吗?我家在泰安,能跑哪里去?

    这一刻,傅伏整个人都不好了,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大坑!

    “傅伏将军,你快点引路吧,我想快点见到陛下,事不宜迟。”

    “好好好,这边这边,你随我来。”

    看到高伯逸如此“上道”,傅伏生怕他突然“醒悟”过来开始甩锅,连忙引着他和颜之推进城。

    老成持重的颜之推若有所思的看着高伯逸的表演,然后联想起这一路上高伯逸所说所做的事情,他得到了一个令人惊骇的结论。

    却不敢对任何人说。

    ……

    看到泰安县城一角的所谓“行宫”,真是让高伯逸吓了一大跳。

    这里原本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宅院,四面都有箭楼,门前还有门楼。大门外一条小溪经过,上面有座木桥,康虎儿就站在木桥上。

    这宅院外四面都是水沟,虽然不宽,但人也跳不过去。

    高洋是怎么找的这样一个地方?

    高伯逸满心古怪,走到康虎儿跟前,拱手说道:“康将军辛苦了,麻烦通传一声,高伯逸回来复命,求见陛下。”

    看到高伯逸回来了,康虎儿那张已经有些纠结僵硬的脸,终于松弛下来了。他凑过身来,压低声音道:“陛下天天问你什么时候回来,我都说得没话说了。”

    一听这话,高伯逸心中大定!

    康虎儿让开了一条,让高伯逸走过小桥,随即再次将桥堵住,如同门神一般。

    这里就连神策军的将士和高洋所带来的随从,都不能进出,可以说神秘到了极点。

    来到前院,到处是武装到牙齿的宫廷禁卫,都是高洋所在皇宫的贴身禁卫,最受信任的一帮人。

    那些人见高伯逸来了,一个个都挺直了腰杆。

    “你们都守在过道这里,任何人不得进入后院。”

    高伯逸沉声下令道。

    “喏!”

    十几个亲卫围成一圈,将过道堵得死死的。

    等高伯逸进入后院一看,却发现高洋翘着二郎腿,正在跟祖珽……打扑克牌。

    “来来来,斗曹操正好差了一人,九合来得正好。”

    高洋中气十足的对着高伯逸挥了挥手。

    呃……这是怎么回事?

    高伯逸确定高洋应该是病好了,但对方能好得这么彻底,现在都有心情在这里打牌,也太离谱了吧?

    他坐到石凳上,看着高洋跟祖珽打牌。

    啧啧啧,每一张牌都是妖娆的美女,衣衫半解,引人犯罪的那种。每一个姿态都还不一样,这是大家手笔啊!

    这扑克牌简直可以当做艺术品了,而且似乎还比较像是西方油画的那种风格,跟中国古典山水画迥异。

    这玩意可不好找呐。

    “你不在,我闲来无事,就做了一副牌,这画技可还入你眼?”

    祖珽得意洋洋的问道。

    高伯逸总算是知道为什么祖珽一直作奸犯科,却能从高欢时代开始,到现在都还屹立不倒了。

    这种有本事的骚人,确实比较讨喜。在北齐这种重视才华,轻视人品的歪风邪气社会里,他混不开才是真见鬼。

    要知道,每一个跟祖珽上床的有夫之妇,那可都是心甘情愿的,甚至主动倒贴的。这里面值得说道的东西,可就太多了。

第682章 引而不发跃如也

    “九合,朕这次能脱险,还真是多亏了你的神药。不对,是陆神仙的神药,不过终究是你的东西嘛。朕算是欠你一条命。

    这不,今日刚好十日,朕现在已经生龙活虎了。”

    高洋做了个出拳的动作。

    他好没好利索,高伯逸不知道,但可以肯定是,现在的高洋,是绝对可以支撑回到邺城,招呼名医过来诊断的。

    所以高洋这么说,倒也没什么大错。

    只是那仙丹并不是仙丹,只是糖丸而已。战胜病魔的,只不过是高洋自己的免疫系统,高伯逸善意的谎言,不过是激发了他的潜能而已。

    此乃安慰剂效应,不足为外人道也,哪怕是祖珽也相信这是陆法和给的神药。

    高伯逸呵呵一笑,不以为意道:“都是陛下龙体康健,百毒不侵,微臣并没有做什么事情。”

    “怎么样,此番去历城,是否有收获?”

    高洋已经打完了这一局,貌似是后世没见过的玩法,高伯逸一时间也是没看懂。反正就是扑克牌上一个个衣衫半解的妹子,把自己眼睛都要晃花了。

    “这次去历城,微臣找了许多周边的名医。然后给了钱让他们走。反正到最后,这些人,迟早会把消息散播出去的。

    而且,微臣还发现,似乎有很多人在打探消息,抓到以后,又自尽了,什么线索也查不到。”

    高伯逸略有些遗憾的说道。

    这话让祖珽微微有些发愣,都忘记洗牌。然而高洋却是眯着眼睛,脸上半点惊讶都没有。

    “很好,这一步已经做完了,接下来,是发圣旨了!”

    哈?

    高伯逸和祖珽两人呆住了,都不知道高洋这厮要玩什么游戏。

    “祖卿家,听说你平日里常跟人吹嘘,说你有宰辅之才,做太医是副业,屈就你了,可有此事啊?”

    一听这话,祖珽吓得冷汗直冒,就要跪下请罪。

    “诶,无妨的嘛,你心里这样想,也只是你自己的想法。祖卿家才高八斗,做个太医确实委屈了。

    现在呢,祖卿家就有个机会。一般,继位或者禅让登基的诏书,都是宰辅亲手写的。比如说当年朕的登基诏书,就是杨愔写的。

    所以呢,今日朕也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帮忙,起草一份诏书,如何啊?”

    高洋笑眯眯的看着祖珽。

    这种任务,乃是不能拒绝的死命令。别看高洋笑眯眯的,这时候谁敢炸毛,以后绝对会被他搞死。祖珽聪明绝顶,自然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祖珽连忙起身,行礼说道:“陛下,微臣这就去取文房四宝。”

    “不必了,朕说,怎么写,你等会自己斟酌,写好了拿给朕看就行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高伯逸和祖珽两人都跪下聆听,半点不敬都不敢表露出来。

    “朕此番泰山封天,聆听上天教诲,有所感悟。天下未定,朕想禅地,也是无能为力,此番病倒,乃是上天示警。”

    高洋给自己找了个完美的借口。

    当然,中国人说话的习惯,一般重要的话,都是后面说,前面的都是开胃菜。

    “遵循上天之意,朕封嫡子高潜为太子,待朕百年之后,继承大统!封禁军都督高伯逸为京畿大都督,总揽邺城兵马调动。

    封祖珽为中书舍人,太子少师,负责在朕身边行走,教导太子。封段韶为并省领军都督,总揽晋阳兵权,抵御周国兵马。

    其余安排,待朕回邺城之后再行定夺。”

    咚的一声,悬在心头很久的石头,终于落地了,这一刻,高伯逸几乎要喜极而泣。

    “陛下,如此重大的任命,难道不等回邺城以后再颁布吗?”

    祖珽问了一个拷问灵魂的问题。

    现在这么大鸣大放的封赏,而且外面传高洋死了还有模有样的,难道不怕别人怀疑是高伯逸和祖珽二人在矫诏?

    这简直就是北齐的始皇东巡事件,高伯逸和祖珽就是当代的李斯和赵高啊!

    而且更过分的是,胡亥怎么说也是个大人了,而高潜还是个不到两岁的孩子!可以想象,这份诏书送到杨愔那边,让天下人都知道,只怕……要炸锅啊!

    “是不是朕现在在养病,所以朕所说的话,你就可以不听了呢?

    或者是朕给你封的官太小,你真想弄个宰辅当当?”

    高洋似笑非笑的看着祖珽问道。

    “微臣不敢……一切谨遵陛下旨意。”

    祖珽磕头如捣蒜。倒是高伯逸一本正经伏在地上不起来。

    “都给朕滚,此事已经定了,无须多言。明日大军开拔,南下去济州任城。东河泊司开了这么久,朕还没好好去看一眼呢。

    每年给朕送去那么多赋税,朕怎么能不去过问一下呢?”

    高洋一脚将高伯逸和祖珽两人踢倒,哈哈大笑道。

    你去的话,不是暴露了自己病已经好了的事实吗?

    高伯逸心中古怪,却不知道该不该问。

    他爬起来问道:“陛下是打算乔装改扮么?”

    “不错,朕打算假扮你的随从,然后去济州逛一圈。而祖卿家,你要挡住所有求见的官员,无论是谁,都说朕现在需要养病,绝不能见客,知道吗?”

    还来?

    祖珽满脸愁容,有橘麻麦皮不知当浆不当浆。

    他进屋写诏书去了之后,高洋将高伯逸拉到身边,沉声说道:“君子引而不发,跃如也。朕就是想看看,邺城到底哪些人心思比较多,此番正好闲来无事,一并收拾了。

    到时候,神策军就是朕手里最快的刀,你关键时刻,要顶用才是,知道吗?”

    “微臣定然全力以赴,做到最好!”

    “不是全力以赴,是务必要大获全胜!朕,绝不允许出什么意外!去吧,把事情安排一下,朕知道你的本事。”

    高洋拍了拍高伯逸的肩膀,转身进屋看祖珽写诏书去了。

    高伯逸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正好此时被一片云彩遮住,天阴了下来。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这天,是要变了么?”

    他心中涌起一股豪情,还有淡淡的怯意。

    赌得好大,把自己这条命,老婆孩子小妾的命,亲朋好友手下的命,全部都压在这一波上面了。

    不是送某些人见阎王,就是自己这边所有人一起见阎王。

    肉食者们的游戏,果然够刺激!

第683章 不夜城(上)

    高洋所乘坐的马车开始移动了,离开了泰安,一路向南去任城,留下了无数的遐想和传说。

    马车那宽厚的幕帘之下,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此番东巡泰山,此番封禅“失败”,此番一病不起,都成为了齐国某个圈子里所津津乐道,又忐忑不安的话题。

    而此时此刻,高伯逸身边跟着一个不起眼的小厮,穿着普通神策军士卒的军服,胸前还挂着一个老鼠的徽章。

    他戴着头盔,低着头,乍一看,就会自动把此人从高伯逸身边略过。

    这位就是高洋,一向不喜欢按常理出牌的皇帝。

    “先生,前面就是瑕丘了。”

    高伯逸不敢跟高洋行礼,只是平静的询问。

    “瑕丘”作为一县的名称,始于战国末期,延续至北宋大观年间,其间共1366年,可谓是历史悠久。瑕丘县大概在济宁市兖州区范围。

    在北齐时,瑕丘为兖州州治所,离任城很近。

    不过随着东河泊司的总部设在任城,瑕丘与任城有一体化的趋势,人员流动日益频繁。

    果不其然,大军离瑕丘还有二十里地,就看到泗水的支流洙水上密密麻麻的都是船,而瑕丘就在河对岸。

    本来,高洋这一路是可以坐船沿着汶水直接去任城的,不过高洋为了“高调”一点,所以特意让大军沿着河道走,顺便考察一下东河泊司的职能是否还有欠缺。

    路上,大大小小的商队,可谓是刷新了高洋的三观。

    两淮的海盐,首先是到了徐州彭城,随后北上中转到任城,然后再运到齐州历城的济河,再转到黄河。商路盘活以后,以盐为货币,进行交易,从扬州而来的商人,从幽州而来的商人,在任城这个地方囤货,取货,交易。

    这样做有个好处,就是你买什么东西,都能买得到,运得走,不会跑冤枉路。而黄河泛滥的时候,周边也只有任城地势最高不会被水淹,所以后来被人叫做“济宁”。

    听高伯逸讲解了这些优势之后,高洋也是若有所思。很久之后,他才叹息道:“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兴。

    晋阳是因为与西域的交易而富裕。后来这些西域的商人又辗转去了邺城,邺城也因此而繁荣起来。

    钱这种东西,果然是要动起来才有用。”

    高洋机敏非常,不懂经济只是因为见识还不够。当他了解到东河泊司的运作方式以后,瞬间就明了高伯逸的高明手段。

    选一个好的点,把饼子做大。这样后来人就会继续的把饼子做得更大,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之后,会形成可怕的吸附效应。

    如果鸡稍微肥一点就为了点苍头小利而宰了,那么,最后只会剩下一地鸡毛。

    “让大军扎营,你我二人过洙水,到对岸的瑕丘去看看。”

    高洋不动声色的说道。

    嗯?不是去任城么?去瑕丘做什么?

    高伯逸感觉很奇怪,不过高洋胡作非为,也从来不会跟谁打招呼的。

    “陛下,那微臣去换一件衣服,而且陛下这身军服,似乎也有些不妥。”

    高洋这身丘八打扮,低调倒是低调。只不过,低调与高调,要看你在什么地方浪。军营里都是穿军服的,你在这里穿士卒军服,自然是低调。

    然而若是穿着军服去县城里晃悠,那就是绝对的高调了,弄不好被人认为是逃兵被抓起来!

    等两人换好衣服过了河,正好是吃饭时间了。

    “九合,你看那边有个烤胡饼的摊子,人还挺多的呢。”

    烤胡饼?

    高伯逸在心里盘算着,按说这里不该出现类似的小吃。

    为什么呢,因为这不仅仅是胡饼,还是用炉子的内壁烘烤的胡饼,这种炉子叫胡饼炉,极少在山东地区出现,倒是晋阳那里颇多。

    这种饼子的制作方式,跟高伯逸那个时空的做法,已经没有多大的区别,在这个时代,算是很先进也很受欢迎的种类了。饼里面还有夹层,可甜可咸,可荤可素。

    《齐民要术》里面称之为“髓饼”。

    “这老汉是个老丘八,你看他虎口老茧。”

    高洋压低声音在高伯逸耳边说道,两人乖乖的排着队在后面等着。

    “朕……我小时后在晋阳,就经常吃这种胡饼,那炉子够大,刚刚出来的时候还烫手。”

    他的声音有点大,被前面的一个人听到了只字片语。前面那位壮汉回过头对高洋说道:“那你可有口福了,这位啊,以前是在晋阳皇宫里给皇帝做饼的。大伙都是冲着名头来了。

    不过这老头的饼确实好吃,我一天不吃就身上不舒坦。”

    嗯?

    高洋对视了一眼,尼玛,今天真是x了狗!

    这李鬼在此处行骗,遇到懂行的人了。

    “吃个饼都能遇到撞骗的人,我今日非得让他现形不可。”

    高洋摩拳擦掌,兴奋的说道。晋阳皇宫里每个做菜的,都在薛丰洛手下混过,而那些人,最后也都跟着一起到了邺城。

    至于晋阳的皇宫嘛,高洋今年都没去过,上次去的时候,根本就没什么善于做这种胡饼的人!

    老头生意很好,一会儿饼子就卖完了,高伯逸和高洋一直暗暗的在一旁吃着胡饼,不得不说,外酥内软,入口即化,真是好吃的不得了。

    高洋决定等会将这老头小惩大诫一番就算了。

    等老头拉着二轮车,将皮带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时候,高伯逸伸手拦住了对方的去路。

    “老伯是晋阳人啊,听说以前是在宫里做饼的?我家老爷正好缺个厨子,您老有兴趣么?”

    高伯逸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唉哟,我哪里是什么宫里的厨子啊,我就是个晋阳的军户,田被贺拔家收走了,拨给我三十亩荒地,我哪里能种,只能逃到外乡混口饭吃。

    两位是贵人,可千万别抓我回去。老汉手艺要是还入法眼,去贵府做事也是无妨。”

    那老头谦卑的说道。

    这里头有故事啊!

    高洋和高伯逸对视了一眼,沉声问道:“晋阳那边出了什么事,你细细道来,若是能帮上忙,我也不介意搭把手。”

    “朝廷颁布了什么公蟹钱,公蟹田,可把我们军户们害惨了。以前那些勋贵们吃拿卡要,还得悠着点。现在他们是明目张胆啊!

    好多军户都逃了,不敢去邺城,听说任城这边好生活,好多都跑这来了,还有不怕死,跑扬州那边了!”

第684章 不夜城(下)

    在公蟹钱这件事情上,高伯逸是个有罪的人,特别是他故意放任晋阳那边胡作非为而不阻止,可以说是罪魁祸首也不为过。

    这事高洋也知道,只不过,他没有预料到,竟然已经造成了如此可怕的结果。

    “这么说来,勋贵们用荒地去置换你们手里的良田作为公蟹田,然后又将公蟹田跟自己名下的土地置换,这样一来二去,田就变成他们的了?”

    高洋难以置信的问道。

    公蟹田,给均田制开了一个致命的bug!

    均田制规定,每人所领“露田”(没有种树的田)三十亩,不可以交易,不可以买卖,人死了国家收回。

    只有你手里土地超过了三十亩,多余的才能交易。

    然而,公蟹田的话,似乎也没说不能跟农民的置换啊?

    这种骚操作,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反正高伯逸除了高山仰止以外,实在是无话可说。

    太猛了。

    而所谓的公蟹钱,就是一种官府高利贷,利率比寺庙里的和尚还黑!

    公蟹田和公蟹钱,一般都是双管齐下,保管你家破人亡。这老头一家人逃往路上都被抓了回去当奴仆,就他一人脱险,跑到晋阳鲜卑鞭长莫及的任城周边讨生活。

    他推着车在瑕丘和任城两地卖饼子,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像这样的人,只怕不是一个两个。

    “十年之后,晋阳将无可用之兵矣。”

    高洋长叹一声,丢下一个钱袋转身便走。

    北魏孝文帝改革,成果有很多,不过最大的一个成果,就是……让普通的鲜卑人,都变成了被统治阶级!

    你以为鲜卑政权得了天下,所有的鲜卑人都翻身做主了?

    不存在的,就好比说汉人政权的时候,难道每个汉人都是统治阶级吗?那被统治的是谁呢?

    随着战乱的逐渐减少,不事生产的鲜卑人,很多生活都陷入困苦之中,不得不当军户,世世代代当兵。

    田里收成不够,拳头来补。

    不过随着公蟹田的推广,似乎这条路他们也走不下去了。这一路上,高洋就时有听闻晋阳那边的军户,有人跑任城周边负责押送货物,还以为是个别现象。今日一见,只怕……已经是积重难返了。

    “走吧,瑕丘,没什么可看了。”

    高洋变得意兴阑珊起来。

    哪怕城门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也懒得再去看一眼了。

    回到对岸,高洋就让高伯逸下令开拔,直接去任城,不要再磨叽了。

    ……

    看着任城外的渡口,已经扩建成了码头,成片成片的货仓,一眼望不到头。老城区外面,早已扩建了几次,不是仓储,就是供商人们经商的店铺。

    顺便住店和消遣娱乐也渐渐繁荣起来。

    “齐国真是富庶啊,若不是有潼关天险,若不是有玉璧雄城,只怕长安早已不保了。”

    大腹便便的长孙兕扮做一个采买货物的商人,身上穿着南朝的丝绸,眯着眼睛观看来往的行人。

    任城,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座不夜城!到了晚上,郊外的码头都在卸货出货。人们也习惯了白天赚一波钱以后,晚上换一波人再赚一波钱。

    长孙兕为什么会在这里呢?这就说来话长了。

    当初,他和七岁的儿子长孙晟一起出了潼关,跟着商队一起,混在里面当小厮。然后到了洛阳以后,与商队脱钩又找了一支从洛阳前往任城的商队。

    现在他们已经是游龙入海,再也不会被北齐官府抓到了。

    他们在任城停留,是想找一个前往扬州的商队,跟着一起走,到扬州以后,去南陈就简单了。哪里混的商队,有一半以上是去建康的,根本不需要担心找不到引路的人。

    “父亲,钱还够花吗?这一路走来,父亲吃东西可是花了不少钱,再这样下去,我们没有返回的路费了。”

    长孙晟不满的说道。

    父亲的肚腩已经这么大了,还惦记着吃,这哪里是大丈夫所为啊,就不能有点高追求么?比如说,对南陈的贵妇用一下美人计,不对,美男计?

    “这你就不懂了吧,多问多看,有助于搜集齐国的情报。你看,酒店的食客们,都在讨论高洋在泰山封禅失败,大病不起的事情,还有人在说可能皇帝已经驾崩。

    这种消息,如果查实,我们要放下手里所有的事情,早些赶回长安,明白吗?”

    长孙兕肃然道,只是面色颇不自然。

    “爹,你省省心吧。陛下散布在齐国的密谍已然不少了。真有这种大事,陛下绝对比你更早知道。倒是爹你总是把那个陈顼丢在客栈里不管,真的不要紧吗?”

    陈顼这一路就像是个木头人一般,你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一句废话也没有,根本猜不透这人到底在想什么。

    “此人不简单。他定然是明白,这次我们是送他回陈国的。安安静静的待着就能回陈国,他为什么要跑路呢?你还小,这些事情,以后就会明白了。”

    长孙兕教训长孙晟说道。

    好吧,你赢了。

    长孙晟不屑撇撇嘴,感觉老爹根本不靠谱。自家老爹估计根本就把那厮给忘了,只顾自己出来玩,找个借口搪塞自己。

    “齐国的兵器像是用不完,粮草像是吃不完,你看,这就是原因所在。”

    长孙晟指着繁荣的码头说道。

    长孙兕的瞳孔骤然收缩,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儿子长孙晟。

    “鹅王,何以见得?”

    “渡口码头,乃是物流之所。有卖东西的,就有买东西的,物流繁盛,说明东西多,而且能运到需要运到的地方。

    齐国只要跟周国打仗,就算北地缺粮,看看这码头,也能知道他们会很快将军粮补齐,这还要多说吗?”

    一时间,长孙兕无言以对,竟然觉得自己已经没什么可以教儿子,再扔在家里,只会耽误他的前程,让他变得平庸无能。

    “我们家乃是拓跋旁支,一向都是舞刀弄棒。家里竟然能出你这样的人,也算是祖上保佑了。”

    正在这时,长孙兕看到一个他极不愿意见到的熟人,瞬间转过身,也将儿子拉到身前。

    “爹,怎么了?”

    “高伯逸啊,我看到高伯逸了!”

    长孙兕惊恐的说道。

第685章 倒霉透顶

    常言道,怕什么来什么。当长孙兕看到高伯逸的时候,对方也看到他了。其实这本来不是太要紧,因为高伯逸为人四海,喜欢结善缘,绝对不会把长孙兕怎么样的。

    可是,高伯逸身边还有个了不得的“随从”,名叫高洋!

    “九合,刚才那人一见到你就转过身,莫不是刺客?要来行刺我的?”

    高洋皮笑肉不笑的问道,似乎又找到了什么乐子。

    “那个,此人叫长孙兕,原本在长安当京官,跟在下有过些交往。不过嘛,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齐国腹地,微臣也是不知。”

    高伯逸实话实说道。

    “嗯,有点意思。你去把他叫过来,朕想跟他说说话。”

    高洋若无其事指了指还背对着高伯逸装鸵鸟的长孙兕。

    “呃……微臣这就去。”

    高伯逸感觉高洋真是吃饱了撑着。

    没错,高洋现在就是闲的没事做,完全没考虑会从长孙兕身上得到什么,他就是纯粹好奇此人跑任城来做什么。要知道,任城离长安,那可是非常非常的远,到了让人绝望的地步。

    “长孙兄,你为何会在任城呀,真是难得呀!”

    高伯逸拍了拍长孙兕的肩膀,后者转过身来,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伯逸老弟啊,我公务在身,就不和你多说了。告辞告辞!”

    长孙兕转身便走,没想到一只大手搭在他肩膀上。

    “长孙兄,我刚才看到鹅王了,你带我去你们住的地方吧,有个人很想见你,就是我都推不掉呢。”

    高伯逸都推不掉?

    长孙兕想跑,却是被对方死死的按住肩膀。

    “长孙兄,我在任城有一万兵马,这还不算镇军,还有护运河的队伍。我确实可以放了你,但是惹某个人生气的话,就不是太好了。其实他就是想和你聊个天,真没有别的意思。”

    高伯逸隐隐警告道,这下长孙兕真不敢跑路了。

    高伯逸好对付,这个人耳根子也软,然而他都惹不起的那个人,除了高洋还能有谁?

    “你们随我来吧,客栈里还有个人,真的,别为难兄弟我了。”

    很快,长孙兕带着高伯逸和高洋,还有一群神策军的侍卫,来到一家任城郊外的小客栈里。此时此刻,七岁大的长孙晟,正带着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人,打算离开客栈。

    “都扣下,带到客栈里。”

    高洋懒散的坐在客栈的厅堂里,将这里所有的房间都控制住,还将周边的道路全部封锁了!

    大厅中供客人吃饭的一张桌案前,高洋看着惊恐不安的长孙兕,强作镇定的神秘青年,还有一脸淡然的鹅王长孙晟,微微一笑道:“相请不如偶遇,今日我就请你们吃个饭吧。”

    “你不是应该称朕才对么?”

    长孙晟好奇的问道。

    哦?这孩子挺厉害的啊!

    “小子挺机灵的啊,你如何得知朕就是皇帝呢?”

    “这不明摆着嘛,我师父在齐国已经是禁军大将了,他都毕恭毕敬的人,除了皇帝还能是谁?”

    长孙晟对着高洋翻了个白眼,丝毫没感觉到他刚才其实已经在鬼门关里晃了一圈。

    “这孩子有点意思。”

    高洋微微一笑,对长孙兕说道:“长安这么远,你们却能跑任城这里来,莫非,是来刺探军情的?”

    这话就有些诛心了,其实南北朝时期虽然战乱,但各国之间人员往来还是很顺畅的,阻塞的时候很少。只要不是大规模的逃往别国,一般官府都不管。

    “他们只是护送我回陈国的,在下陈主之侄,陈顼。”

    正当气氛凝固的时候,那个神秘青年说话了。

    “陈顼?有点意思。”

    听到这话,高洋的面色瞬间就变了,随即又隐没不见。

    “九合,让你的部下将这里打点一下,我们还有事,晚上再来也不迟的。”

    刚才还聊得好好的,陈顼一开口,高洋就不说话了,这也有些出乎高伯逸的意料。

    他对着身后的田子礼交代了几句,随即跟着高洋出了客栈,一句话都没有跟长孙兕说!

    等出了客栈,高洋这才面色铁青,捏着拳头道:“这是周国要联合陈国对付朕!每年贸易给陈霸先输了那么多血,这厮现在想来咬朕了!”

    见微知著,一看长孙兕这些人想做什么,高洋就知道宇文邕想做什么!

    “九合,朕知道你跟长孙兕有交情,但这一行人留不得。将他们杀了,然后扔到陈国边境去,嫁祸陈国,他们这两国之间的联盟,就成不了。”

    说到政治手腕,高洋可是娴熟得很,毒计是一套一套的,根本不需要高伯逸多说什么。

    “陛下,微臣觉得,其实,此事还有另外一个办法。”

    高伯逸不动声色的将高洋拉到路边的凉亭,沉声说道:“陛下,就算宰了长孙兕一行人,他在周国不过小官,而陈国死了陈顼,也就让陈霸先心疼两天,于国力是无损的。

    我们这么做得不偿失。”

    嗯,有点道理。

    高洋微微点头,认同了高伯逸的说法。不让两国联盟,无非是恢复到现在的状态,对于北周和南陈来说,并没有损失什么东西。

    而将来若是真的事态紧急,两国可以找到一百种理由联盟,陈顼只是个筹码而已,对陈霸先本人很重要,对陈国却不是这样。

    但纸包不住火,陈顼死在齐国,被查到以后,只怕会惹怒陈霸先,到时候又是一笔烂账。所以说这事情不像是高洋想得那么美好。

    看来高洋似乎听进去了,

    “陛下,当初江州战役,微臣伏兵对付陈霸先的轻骑,他中了一箭,箭伤到今日都没有好利索。

    再加上他年纪实在是不小了,所以微臣觉得,陈霸先其实活不了几年,甚至活不过今年冬天!

    他死之后,谁能继位?”

    高伯逸反问道。

    “陈霸先之子?朕记得他还在长安吧?”

    “陈霸先之子,绝对没有继位的可能。他就这么一个儿子,所以,另一个人,继位的可能性却是极大,不对,应该说是夺位吧。”

    “你是说陈蒨?”

    高洋这才想起,当初陈蒨还到邺城来交了国书的,早知道当时就把他弄死了。

    “不错。陛下您想想,若是我们把陈顼也送回去,陈蒨夺位的时候,是多个臂助,还是多个对手呢?”

    高洋想起自己的两个“好弟弟”高演和高湛,瞬间眼神一亮!

    “九合,说道长袖善舞,纵横捭阖,你还真是有一手啊!”

第686章 有滋有味的白龙鱼服(上)

    到了夜晚,惊恐不安的长孙兕,等来了高洋的使者高伯逸,后者派人送来了很多财货,和本地的特产以后就走了!

    “鹅王,你是如何得知,我们会被齐主礼遇的呢?”

    长孙兕简直有些怀疑人生,因为下午高伯逸他们走了以后,大家都很担心,唯独儿子长孙晟老神在在的闭目养神,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后来长孙兕实在是忍不住了,开口问儿子情况的时候,长孙晟才睁开眼睛,漫不经心说道:“陈霸先身体不好,早晚会死的。送陈顼回去,正好可以跟他哥哥陈蒨争位置,搅乱政局,齐国国主巴不得这样呢!

    又怎么会出手对付我们的,所以父亲大人放心好了。”

    他这话完全没避讳陈顼,甚至就是故意说给对方听的。

    果不其然,陈顼这个闷葫芦,听到这话以后,愣是一句话都没憋出来,只是面色有点不好看。

    与其说他相信兄弟情深,倒不如说他确实很担心哥哥陈蒨对付自己。

    收拾弟弟未必要弄死啊,调配到前线或者偏远地区,一样能够达到目的。陈顼半生都是颠沛流离,血里火里来去,可不是白莲花一样的愣子。

    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感情上,才是最愚蠢的行为。

    听到长孙晟这么说,长孙兕顿时觉得家族兴旺不成问题!儿子才七岁,就一肚子坏水,等他长大了,那得多厉害啊!

    只是他一想到要去南陈,心里就有点打鼓。因为,高洋定然会把他们在齐国的消息宣扬出去,然后让陈国的官方都知道这件事!

    这就是国家与国家之间的斗智了。北周出使的使节,被北齐如此礼遇,会不会有什么阴谋?这个问题,总会在陈霸先脑子里转一圈的。

    “此地不宜久留,明日,我们便开拔去扬州,打出周国使节的旗号!”

    长孙兕正色说道。

    没办法,既然已经被人揭开老底,再藏着掖着,反而不好,不如挑明身份,反而能获得更多的便利。

    “父亲大人,儿子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所谓夜长梦多,明天天一亮就走,最好不过了。”

    关于这一点,长孙兕跟陈顼都没有异议。

    一夜无话,等到第二天的时候,幺蛾子来了。

    “这位将军,我们想离开这里了。高都督昨夜跟我们说,我们已经可以离开,随时都可以。”

    长孙兕客气的跟守在客栈院子外面的田子礼说道。

    “确实如此,你们两个可以走了。”

    五大三粗的田子礼点点头,看上去有些凶神恶煞的。

    两个?难道不是三个?

    长孙兕疑惑的问道:“我们是一行三人啊,将军是否弄错了?陈顼也必须跟我们一起走的。”

    让他们父子离开,把陈顼扣下,那还去南陈搞个鸡儿啊,直接回北周挨打算了!

    “是在下解释得不清楚么?你们两人可以离开了。”

    田子礼指了指长孙兕,又指了指陈顼说道:“就是你们两个啊。”

    卧槽,那我儿子呢?

    长孙兕一脸懵逼看着田子礼,又看了看儿子长孙晟,有些怀疑人生起来。

    “陛下身边缺个随从,看中你儿子了。你们要走就走吧,不走就回客栈去!”

    田子礼不客气的说道。

    这回才是活久见,高洋要自己的儿子做什么?

    三人悻悻的回到客栈商量对策。

    “父亲大人,儿子留下来也好,以后再想办法回周国吧。”

    长孙晟十分懂事的说道。

    “不行不行,我家的麒麟儿,怎么能流落在外呢?”

    “爹,这是难得的机会,我是小孩,高洋不会提防我,正是刺探情报的好机会。”

    话虽如此,但周国是宇文邕的,不是我们长孙家的啊!为了刺探情报搭上家里最有出息的一个儿子,值得么?

    “爹,我在这里,事情办完了以后你回长安,皇帝会给我们家更多赏赐的,你的官路也会更加亨通,何乐不为?

    若是不从,惹恼了高洋,我们三个都走不了。”

    长孙晟的最后一句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谁走谁不走,那可不是你长孙兕说了算,而是高洋说了算!

    “罢了,高伯逸不是你师父吗?有事你尽量找他,最好是能在他身边混,高洋喜怒无常,我怕你活不到再见我!”

    “儿子省得,这个道理岂会不知?走一步看一步吧。”

    长孙晟似乎一点都不担心,那样子看着比长孙兕镇静多了。

    也是被逼的没办法,长孙兕最后含着泪,挥别了儿子,带着陈顼上路了。

    等他走远了,高伯逸才来到客栈里,虎着脸训斥长孙晟说道:“你这么骗你爹,好像有点不厚道呐。”

    “若是周国被灭,我们长孙家倾覆之下安有完卵,多我一个在这里,到时候总算是能做点事情。

    两国相持多年了,等我长大的时候,也应该要分出胜负来了,师父是否也是这样认为的?

    我爹为人实诚,不明白这个道理,但作为儿子的我,要为他考虑一下,不是么?”

    长孙晟说得言之凿凿的,让高伯逸不得不信服。

    “随我来吧,记得多看少说。”

    面对高伯逸的训诫,长孙晟兴奋的对着他拱手行了一礼!丝毫看不见跟父亲分别的悲伤。

    这是个没心没肺,性子够野的啊!

    高伯逸忍不住感慨,三岁看大,七岁看老,看到长孙晟什么样,就能想象出他长大以后是什么样子。

    ……

    任城被翻新了几遍,现在有老城和新城,新城外还有木头搭建的市集,也算是城池的一部分,占地已经颇为可观了。

    “朕那个弟弟,还真是个贤才啊。”

    高洋忍不住感慨了一句,他说的是高浟。高浟被封为彭城王,向来在地方治理上都颇有建树。现在占着东河泊司这个地方,产生的巨大经济效益,是肉眼可见的。

    “不过我们今日微服私访,倒是不必惊动他。”

    正在这时,高伯逸就听到了前面的店铺一阵阵的叫卖声。

    “高昌棉啊,地道的高昌棉,又细又密的高昌棉!用高昌棉织出来的花蕊布,又细又软啦!”

    这吆喝声如一道惊雷,将高伯逸定住不动,吓得魂不附体!

    棉花都出来了么?这东河泊司怎么净出妖孽啊!

    此刻高伯逸满脑子的问号。

第686章 有滋有味的白龙鱼服(中)

    高昌国是西域的一个以跨多语言商业网络立国的佛教国家,位于今新疆吐鲁番市高昌区东南,是古时西域交通枢纽。为天山南路的北道沿线,当东西交通往来的商业要冲,亦为古代新疆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之一。

    看到西域二字,很多人以为古时候都是异族人当道。实际上,高昌国的政权,始终都是地道的汉人政权,先后经历了阚氏高昌、张氏高昌、马氏高昌、麴氏高昌等等。

    这些政权历来都跟中国北方的政权交好,贸易往来频繁,也是西域商路的中转站。

    高昌国并非蛮荒之地,基本上沿用了中原封建王朝的政治制度。王以下,有相当于宰相的令尹;中枢设立吏部、祠部、库部、仓部、主客、礼部、民部、兵部等许多行政部门。与魏晋的制度很接近。

    高昌境内共设4个郡和18个县,各城也仿照内地城市的坊里建筑模式,工商业集中经营,防火、防盗设施齐备,城门由禁卫军把守,各郡、县也分别由司马领兵守卫。可以说完全是中原政权的缩小版。

    它的某些农业技术,甚至还在中原之上,比如说种植葡萄的技术以及葡萄酒的酿造,就非常出名,大量出口到中原。

    而此时此刻,高昌国的执政者,正是麴氏高昌,历来与北魏交好,北魏灭亡后,与东西两魏都保持着合作关系,直到突厥崛起后,才开始两边站队。

    由于现在北齐跟突厥死磕,高昌国受到了突厥的威胁,故而高昌国的商贾出现在任城,也就不足为奇了。那里产出有限,总要从中原进口些东西才能满足国民需要,此乃人之常情。

    “这个花蕊布,你有多少?”

    高伯逸走过去,装模作样的翻看了高昌国商贾给他看的花蕊布。棉花的纤维都没有散开,这国家的纺织技术真是很一般,不过棉花是不错的。

    棉花在中国出现很早,也就是所谓的“亚洲棉”。别把古人当傻子,魏晋时期,富人家里就知道把亚洲棉的棉花填充到枕头和被子里御寒了。

    然而,亚洲棉的棉花纤维很短,不能织布,应用性非常有限,不利于大面积种植。然而高昌国的高昌棉,是从北非传来的非洲棉,棉花纤维更长一些。

    所以它的应用也更为广泛。别的不说,高昌国的人用高昌棉织布,穿着质量不咋地的棉衣,这不仅仅是史书记载,后世更是出土了文物和文献,详细记载了当地人种棉花用来织布的事情,可以说铁证如山。

    “这个很贵啊,而且我这里存货不多。棉花更便宜一些。”

    高昌国的商贾指着身后的一个袋子说道。

    当地手工艺不发达,能织的布不多,所以贵。但那里农业还是可以的,故而棉花本身很便宜,再说棉花织布这个技术,现在也算是“高科技”,所以么……卖得贵是正常的。

    看到高伯逸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高洋站到一旁,冷眼旁观。

    “你这里的棉花,我全要了,棉布要十匹。等会送到城外的客栈,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钱货两讫,互不相欠。”

    一看就知道是老手,高昌国的商贾眯着眼睛问道:“客人你不给点定金?”

    “这把剑就是定金,我敢给,你敢要吗?”

    高伯逸将高洋御赐给他的佩剑“白云剑”拍到柜台上,瞪着眼睛问道。

    “哈哈哈哈哈,客人说笑了。那什么时候送?我都给您包好?”

    前倨后恭,这年头,有权力的丘八,果然是无敌的存在。

    “天黑之前吧。”

    淡淡说完一句,高伯逸转身就走,懒得跟高昌国的这位商贾墨迹,实际上他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棉花和纺织业,这是一个划时代发展生产力的东西,所起到的作用,绝不亚于攻灭一国。

    走在路上,高洋手里拿着花蕊布,翻来覆去的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九合,这布,比丝绸还贵,摸着粗糙,一块一块凸起的不甚平滑,估计就算做成衣服穿在身上也不舒服。它到底有何用途?”

    作为皇帝,考虑的自然不是自己身上穿的衣服,而是天下人身上穿的衣服。高洋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小农经济,手工业经济发展了好几百年,人们也早已不是有什么东西能做衣服就披身上。丝绸,麻布,皮裘,大家身上穿着的无非就那么几种。至于后来用“纸衣”御寒,那都是权宜之计。

    期间不是没出现过别的可以织布的农作物,比如说亚洲棉,但都被实际需求所淘汰,没有推广开来。说白了就是性价比太低了。

    我用十倍于丝绸的钱,弄一块新布料,又不能卖钱,多买几个奴仆种桑麻,岂不美滋滋?

    高昌国的花蕊布,跟北齐本地的丝绸相比,都没有任何竞争优势,更别说南陈出口的拳头产品苏州和建康丝绸。

    所以这家店铺门可罗雀,需要靠吆喝来赚眼球,也就比较好理解了。

    “人多耳杂,我们找个酒肆的隔间说话。”

    高伯逸低声说道。

    找到一家名为“醉仙楼”的酒家,上了二楼,进了一个用三面屏风隔起来,靠着窗户的“包间”里,高伯逸将花蕊布放到桌案上,摊平了给高洋看。

    “陛下,这种布,是用高昌棉织成的。之所以很粗糙,是因为高昌国织布的技艺很差,而非这种棉不能织布。

    或许它真的比较贵,但这种布,有着丝绸所没有的优势。”

    “什么优势?”

    “第一个,棉花亩产量高,易得,推广种植以后,价格很快就会降下来,这是其一。”

    “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它能御寒。填充到被子里以后,盖着非常舒适,在冬天,这东西你救多少人命?陛下,没有人,就没有粮,没有兵,没有财货,什么都没有。

    微臣觉得,今后可以在齐国大规模推广高昌棉种植,并且,在民间悬赏,研究出新的织布技术的人,重金封赏,甚至还能做官。

    有了棉布,何愁天下不平?”

    没想到微服出巡的时候竟然还有这等收获,高洋也是有些兴奋。随即想到自己身体已然不行了,又是幽幽一叹,面色黯然。

第688章 有滋有味的白龙鱼服(下)

    到了晚上,高昌国的商人,按约定送来了高昌棉和花蕊布。高伯逸看了看,棉籽果然是没有去掉!

    棉纺工业中,去掉棉籽,是一个很费劲的事情,在没有机械化以前,大量的手工劳力都花在这上面了。所以高伯逸非常确定,他一定可以弄到棉籽。

    “陛下,将这些棉籽收集起来,一事不烦二主,就在任城周边开垦荒地种植,看明年收成如何。然后将这些棉花收集起来,送到邺城,请中枢的相关衙门看看,有没有好的织布方法。”

    确实如此!

    很稳妥,很有操作性,基本上按部就班的来,看看最后效果如何。高伯逸就是高伯逸,出的点子,都是很上道的那种,不会让君王感觉很为难,不好弄。

    如果这批棉布的质量很好,御寒的效果也很好,那么,种植棉籽,推广棉籽是绝无问题的。相反,就算是不成功,损失也极小,最多算是个无伤大雅的笑话。

    “九合乃是股肱之臣,不像邺城的某些人,眼里只有朕屁股下面的位置!”

    高洋说的是谁呢?除了高演和高湛之外,还能有谁呢?最多加个段家或者晋阳鲜卑那帮人!国家,不是光靠打仗就能混得开的。

    “微臣所做之事,都是分内。”高伯逸拱手说道。

    “罢了,九合,朕乏了,你退下吧。”

    “喏,微臣告退!”

    高伯逸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手里握着那块花蕊布,轻叹一声。

    非洲棉,终究不是后世横行世界的陆地棉啊。

    陆地棉原产中美洲。棉铃较大,单铃籽棉重5g左右,一般衣分37%以上,皮棉产量zhi高,纤维较细长,很适合棉纺。

    而非洲棉呢,原产于非洲南部,是非洲大陆栽培和传播较早的棉种,故称非洲棉,随着丝绸之路传到西域。

    栽培的非洲棉(又称草棉)为一年生,植株矮小,叶小。

    优点很明显,就是生长期短,抗性好,比较好种。

    缺点也很明显,就是产量低,品质较差。若是在后世能种植陆地棉的地方,当地农民是绝对不会种植非洲棉的。可是现在没得选啊,高昌棉(非洲棉)总比魏晋时期的那种亚洲棉要强多了,至少能织布!

    棉布,可以大大提高人们御寒的能力,也就是能提高人民的平均寿命,增加国家的人力资源!人均寿命长了,幸福感自然就来了,没有说谁谁谁死得早还很幸福的,这样利于国家稳定。

    所以看似无关紧要的一块小小棉布,实际上则是人们“衣食住行”中排到第一位的东西,再怎么重视也不为过。

    “师父!”

    长孙晟过来跟高伯逸行了一礼。

    “从这块棉布当中,你看到了什么?”

    高伯逸似笑非笑的问道。

    “突厥迟早会成为心腹大患,将来有余力,一定要将其剿灭。”

    长孙晟很认真的说道。

    嗯?

    从棉布,到突厥,你这思维很跳跃啊,我都跟不上。

    高伯逸懒得吐槽七岁小儿,他笑着问道:“何以见得?”

    “西域商路,于国大有裨益。而突厥则是随时威胁商路,不灭突厥,将来商路一断,必是国家损失。”

    嗯,说得很有道理,虽然这并不是主要原因,但能说出这样的话,对于一个七岁小儿来说,已经是很惊人了。

    “鹅王啊,你过来,我有些话想问问你。”

    长孙晟自己选择留下来,高伯逸总要问下原因,不能将他养成白眼狼。

    “师父,有话您问。”

    “好。这次,你为何选择留在齐国?不要说那些客套话糊弄我。你会的那些计谋,都是我教给你的。”

    高伯逸板着脸问道。

    “很简单啊,因为徒儿我觉得,有师父在齐国,周国赢不了。什么时候师父不在齐国了,徒儿再走不迟。”

    长孙晟恭敬的给高伯逸行了一礼,姿态非常低,跟在老爹面前时大鸣大放完全不同。

    哈?长孙晟留在这里的原因,只是因为自己么?这怎么可能?

    “徒儿啊,你是不是太看好为师了?”

    “师父,徒儿虽然年幼,但也知道,非常人做非常之事。花蕊布在任城只怕已经出现了很久,说不定在齐国别处也能发现,比如说扬州,就一定会有。

    为何重视高昌棉的人,就只有师父一人而已呢?这就是非常人做非常事。至于师父其他的事情,徒儿就不说了,反正徒儿是非常相信师父的本事的。”

    长孙晟侃侃而谈,让高伯逸不得不信服。

    什么叫见微知著,什么叫洞中窥豹,这就是了。

    “那长孙家在周国,你夹在中间,岂不尴尬?”

    高伯逸好奇问道。

    “师父说笑了,长孙家在元氏当政的时候就在,那时候宇文氏在哪里?国又是什么国?这一点,师父只怕是想岔了吧。”

    长孙晟有些迷惑不解的问道,他觉得这种问题,以高伯逸的绝顶聪明,应该不会说出口才对。

    思索了几秒钟,高伯逸这才有些回过味来。

    长孙氏是拓跋氏的分支,北魏时期的皇族远支。宇文护逼死拓跋廓之后,长孙氏在道义上,就已经没有了支持北周的理由,剩下的就是利益。

    所以,为什么长孙氏,不能为自己找一条后路呢?万一周国被齐国灭了怎么办?(现在看来这个可能性还是非常大的)。

    还是那句话,男人无所谓忠诚,忠诚是因为背叛的筹码还不够多,因为失败的风险还不够大。

    连一个七岁孩子都知道这个道理,一时间,高伯逸都觉得自己有点图样图森破了。

    “那行,你就跟在我身边,多学多看吧。”

    ……

    邺城,长广王高湛的府邸书房内,高湛正在跟亲信高元海密谋。

    “高洋病重?生死不知?”

    拿到所谓的“绝密”消息,高湛嘴角露出冷笑。

    “我那位二哥,就是会故弄玄虚。他会病死?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呐,他不会这么快就死的。”

    “泰山封禅,高洋只做了一半,剩下的没有做。我猜测,他定然是病的不轻,不然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上梁父山的。现在就是不知道,他到底生病到了什么程度。”

    高元海的想法跟高湛略有不同,他觉得,高洋这次,绝对是生了大病,只是不知道好了还是没好。要知道,当年秦国咸阳的朝臣们,也不知道东巡的秦始皇到底死没死!

第689章 蠢蠢欲动(上)

    高元海的说法,高湛似乎也比较认同,但问题在于,邺城离山东有些距离,而且高洋深居简出,营帐不许闲杂人等靠近,想得到消息,真是难上加难!

    “按你的意思,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高湛觉得,就算自己再忙乎,似乎,得到最大好处的人,只有高演而已。高演在,就没有自己的机会。那样,冒着掉脑袋的危险政变,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呢?

    他现在已经是嫡系的王爷了,再往上,除了皇帝的位置,还有什么能满足他?

    “王爷,你想想啊。就算我们不出手对付高伯逸,他难道就不会收拾我们吗?”

    高元海的问题拷问灵魂,高湛无言以对。

    因为事实就像对方说的那样,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你不动手,对手可不会手软的!等高洋回了邺城,颁布一道圣旨,把他跟高演拿下。

    谁还能说什么?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害怕高洋找不到借口搞你?

    “你容我想想。”

    高湛托起下巴,有些担忧局势的发展,还没下定决心。毕竟,在北齐,高洋有着绝对的权威。如果高洋还活着,那无论自己怎么布置,最后都会成为镜中花,水中月。

    然而若是高洋死了,高伯逸瞒着消息,想到邺城以后再借着高洋的名义假传圣旨,那么,就是自己和高演将他们这一帮人一举拿下的绝妙时刻。

    甚至,是唯一低成本解决高伯逸的机会。若是这一样都解决不了,剩下的结果只有一个,那便是内战!

    正在这时,一个下仆匆匆忙忙进来,将一个封好了火漆的竹筒交到高湛手中,然后躬身退下。

    “齐州那边最新的消息来了。”

    高湛急吼吼的打开竹筒,就看到了让他震惊的消息。

    高洋下旨,立高潜为太子,高伯逸被封为京畿大都督,太子少保,楚王!原有的神策军大都督、侍中、开府仪同三司等等实职虚职不变!

    至于杨愔、崔季舒等朝臣,也是均有封赏。而段韶被封为晋王,调任晋阳,总领并省兵马,负责防御周国。

    从前到后,完全没有他高湛和高演什么事!

    “欺人太甚了!”

    高湛猛的一拍桌案,怒不可遏,气得满脸通红。在烛火照耀下,那样子颇有几分狰狞。

    “你也看看!”

    高湛将纸条递给了高元海。

    这个消息,比官方的消息要提前一点点,价值非常有限,对高湛来说,意义不大。因为多这么一两天,他也来不及布置什么,或者说,对自己的安排影响很小。

    但这件事很影响自己的心情啊!让人恶心得想吐!

    高洋这厮,到底是怎么对待亲兄弟的啊,也太偏心了吧?

    京畿大都督到底是什么意思,没有人比高湛还懂,他就是盯着这个位置去的!至于争皇帝,高湛自认为母亲娄昭君不会让他如意,娄昭君所看重的,一向都是高演。

    甚至,在高澄突然死亡的那个当口,如果不是高洋下手快,那么这个皇帝究竟会不会轮到他来坐,都要打一个巨大的问号!因为,那时候,娄昭君很有可能将位置传给高演!

    “陛下有可能已经驾崩了。这是高伯逸在假传圣旨,等回邺城以后,再来收拾残局。等残局收拾完毕之后,再发丧!”

    高元海用低沉的声音说道:“就算陛下要册封太子,封赏高伯逸,也没有必要在路上说。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消息传来,是因为高伯逸做贼心虚,怕陛下驾崩的事情,被人知道,以至于他被护驾不利的名义拿下!”

    这话让高湛吓出一身冷汗来了。

    如果说高洋现在真的已经死了,那么高伯逸假传圣旨,自己给自己封官,倒是可以理解了。近期邺城里流言四起,说高洋已然驾崩……空穴未必无因,高洋不会真的驾崩了吧?

    一时间,高湛脸上阴晴不定。

    没风险的事情,真的是好难找啊!越是关键的步伐,越是风险巨大。一旦走错一步,满盘皆输。

    动手,还是不动手,这是个严肃的问题,需要好好的思考。

    “要不,还是找我六哥商量一下?”

    高湛低声问道,他实在是心中没底。又不是自己当皇帝,何必冲那么前面呢?

    再怎么说,拉高演下水,这个是必须的吧?

    “王爷,虽然这样说有点道理,但是,你先去找长山王,那么就必然陷入被动了啊。不若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等长山王主动来找你,然后……开什么条件,不是更好谈一些么?

    我觉得,长山王现在,估计也得到消息了。”

    要不怎么说再厉害的人,也要找谋士呢?所谓一人计短两人计长,谋士不一定要比主公更能思虑,只要能查漏补缺就行了,最怕的就是那种没主意的点头虫。

    “你说的有些道理,要不,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吧。我明日再去踢一场蹴鞠,演戏演得像一点,到时候,高演应该比我更着急才对。”

    “那我先回去了,近期敏感,我老是呆在王府里,也不是太好。”

    高元海乃是高家宗室旁支远亲,但投靠了高湛,勉强算是个谋士。主要是,高湛本身人比较废柴,没有治国之能。像高演还能笼络一下像王晞这样的士族,而他的话,似乎没人能看得上。

    ……

    高潜被立为太子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样,开始在齐国的国土上传递,扩散,不断被人知晓。这个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在潞城修养的娄昭君耳朵里。

    “你是说,高洋还是立了李祖娥这个贱人的儿子为太子了?”

    娄昭君面色阴冷的问杨约。此时院子里就他们二人而已,奴仆们都被屏退了。

    “回太后,确实如此,奴已经再三确认过这个消息了。此外,高伯逸也被封为了京畿大都督,楚王,总揽邺城兵马调动。”

    杨约平静的说道。

    “这事,可让哀家有点难办了,唉。”

    娄昭君轻叹一声,不知道接下来自己应该去哪里好。

    “杨约,你说说看,哀家对你如何?”

    娄昭君不动声色问道。

    “太后对奴,可谓是再生父母一般。”杨约拱手说道,态度淡然中带着诚恳。

    娄昭君点点头,露出满意的笑容。

    她继续问道:“那你觉得,哀家接下来去哪里比较好?”

    “晋阳!太后不如去晋阳修养,装作不知道陛下的圣旨内容,以观后效。”

    “不错,你说的正是哀家所想。你传令下去,今日启程去晋阳,继续让高孝琬护送哀家。”

第690章 蠢蠢欲动(下)

    “大都督,这是太后给您的信。”

    平原王,哦,现在要叫晋王了,的府邸花园里,段韶正在散步,就接到了娄昭君写来的信。

    “退下吧。”

    段韶摆摆手,屏退下人,一个人在花园里边看信,边踱步走动。

    “去晋阳么?”

    段韶将信纸揉成一团,深深叹了口气。

    高潜被立为太子的消息他已经知道了,说实话,段韶有些摸不着头脑。

    高伯逸被封为京畿大都督,这一点完全没有出乎段韶的预料。

    很多人都以为,历史上,段韶就是北齐皇室的护航者,一直从高欢时代到高玮时代。但实际上,在北齐初年,段韶实际上是处于被打压的状态,远不像后来那样风光无限。

    高洋对他是又用又防,那时候段韶的作风,其实跟郭子仪有点像,出去领兵,回来兵权就上交了。就连纳妾皇甫氏,都是战战兢兢的,高洋点头他才敢行动。

    直到高演继位以后,段韶才算是真正熬出头。

    当然,这只是历史,现在已经改变了很多。

    段韶觉得,自己能制约晋阳那边的鲜卑勋贵,高洋当然会晚上睡不着觉!不重用高伯逸制衡自己,他还能怎么弄呢?

    只是,让自己领晋阳军队,又封高潜为太子,就让人有些看不懂了。

    当初高洋答应立高隆基为太子,只怕是为了稳住自己。

    而现在把自己调离邺城,是做好了又用又打压的打算?

    这也算是迷之操作了。

    不过段韶并不是很担心自身的处境。高演为太子,还是高湛为太子,或者高潜为太子,对自己影响都不大,只要有晋阳鲜卑军户在,这些都是浮云一样。

    “去晋阳也好罢。”

    段韶轻叹一声,世间不如意者十之**,这一次,他只是抓住了最重要的利益,其他附带的东西,全被高伯逸拿走了。

    高隆基没有成为太子,他也没有成为掌控邺城军务的人,还被调离了帝都。

    难受,不舒服,但掌握的利益也算足够大,还不值得去掀桌子。

    只要在晋阳掌控住军队,依然可以呼风唤雨,谁当政,也奈何不得他。当然,像现在这样,随时随地都能影响齐国政局的力量,恐怕需要很久才能恢复了。

    “晋王殿下,长山王来访,要见吗?”

    一个下仆急急忙忙的跑过来问道。

    段韶跟段孝言不同,他平日里对府里的下人约束很严格,有客人来了不通传,被发现了不问缘由,直接乱棍打死。

    高演?

    在这个节骨眼见面?

    段韶沉吟不语。

    “这样,你就跟长山王说,嗯,就说我抱恙在身,不方便见面,让他改日再来吧。”

    段韶淡然说道,说完就直接往卧房的方向走去,换上睡衣,躺在床上假寐。

    ……

    “长山王殿下,晋王抱恙在身,不方便见客,请回吧。改日晋王身体好一些,会派人去府上通知殿下的。”

    门房的小厮客气的说道。

    高演微微皱了皱眉头,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饶是如此,此刻也有些恼怒。

    装病啊,刚才通传之前没病,一通传就“有病”了,是有心病吧!

    “晋王殿下病情如何,需要请太医吗?”

    高演关切的问道。

    “这个……不劳长山王挂念了,晋王府自会好好照顾晋王身体的。”

    段韶被封为晋王,逼格比高湛高演这样的人还高了那么一点,下人的态度,自然也倨傲了一分,隐隐有些看不上高演了。

    “在下告辞!”

    高演微微拱手,上了犊车就走了。

    他走远了以后,晋王府的那位小厮往地上吐了口唾沫道:“呸,你还当是往日呢,改天你是阶下囚也未必。”

    高洋大肆封赏群臣,高伯逸和段韶都被封“一字并肩王”了,唯独他那两个嫡亲弟弟一个字都没有提,所表现出来的政治含义,就是邺都街边的路人都明白。

    当今皇帝,对自己的两个弟弟,猜忌很深!以至于不得不用亲族的外姓人压着他们!

    “欺人太甚!”

    回到自家书房里,高演狠狠一拳,砸在桌案上,连笔架都倒了。

    其实,说服段韶,本身也是一件很难的事情,高演不觉得自己空口白牙,就能让大佬倒戈,不现实。

    但是,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在看不起他高演,觉得自己完全没有机会赢,所以才故意撇清关系。

    是可忍,孰不可忍!

    然而,忍无可忍,重新再忍,生活就像是xx,如果不能反抗,不如躺下来享受。这些都是至理名言。忍不住怎么办,反他丫的么?

    并不是,学乌龟一样,再多忍一忍就好了。

    “叔明啊(王晞表字),又被你说对了。”

    高演对着王晞苦笑道。

    “殿下过奖,段孝先拒绝和殿下见面,此乃人之常情,并不奇怪。此次他被封为晋王,又统领晋阳之兵,可以说该拿到的能拿到的,都已经拿到。

    实在是犯不着顶着掉脑袋的风险,去做一些看起来虚无缥缈的事情。陛下就算笼络段孝先,除了财货美人,还能给什么?难道段孝先缺这些东西吗?”

    在封建社会,当一个人的社会地位到了一定的层次,金银财宝和美人,就不再是稀缺资源,甚至可以说要多少有多少,远远大于这个人的正常需求。

    比如说美女,你一天睡一个,天天不重样,一年不过三百多人。作为权倾一时的大佬,弄三百个美人是件难事么?

    至于那些财货之类的,就更不稀罕了。说得难听点,那些都变成了数字,丝毫不会带给人一点精神愉悦和满足。

    “依你之言,我现在就要坐以待毙了?”

    高演不甘心的问道,他还在气头上,语气并不算好,甚至是带着一丝责备。

    “殿下,其实,退而求其次,也是一个选择。”

    “比如说?”

    “高归彦!”

    “说服高归彦么?”

    高演在心中细细揣摩着,其实也不是不行,只是高归彦是邺城禁军系统里面的人,而不是晋阳鲜卑系统里面的人,他的号召力,只有邺城里管用。

    但高演要的是晋阳的精锐兵马!

    邺城禁军是不错,然而除了神策军可以拉出来看一看以外,其他的,铁定不是晋阳六镇精兵的对手,这点毫无疑问。

    把宝压在这个上面,真的好吗?

    一时间,高演左右为难起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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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朝求生实录介绍:
惶惶南北朝,铁血后三国。离杨坚建立大隋还差二十多年,大唐更是看不到影子。穿越为北齐高官之子的高伯逸,猛然间发现自己既不能醉卧美人膝,亦不能醒掌天下权,甚至连混吃等死都做不到。摆在他面前的事情有很多,比如说:先活过今年再说?书友群:852402944,真爱粉丝群:625933662北朝求生实录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朝求生实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朝求生实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