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一代“天骄”祖孝征
祖珽字孝征,出身东魏汉族世家,聪明绝顶,才学已经超过惊才绝艳到了惊世骇俗的地步。
祖珽出众的才艺被人在歌谣中传唱:多奇多能祖孝征,能赋能诗裴让之。(《南北朝民谣·省中为祖珽裴让之语》)
跟“伏路把关饶子敬,临江水战有周郎”差不多。
他的文章冠绝一时,在当年东魏朝廷组织的对策考试中,祖珽以优异成绩进入朝堂。
还不止于此,他曾替某刺史写了一篇为皇帝歌功颂德的马屁文《清德颂》,此文典雅秀丽,轰动一时,获得高欢的赏识。
后来高欢送东魏公主与柔然族首领和亲,有个名人创作出《出塞》及《公主远嫁诗》咏赞此事。
然而祖珽一时技痒,精心唱和两首,远远超出原作,山寨打死正版,一时间“大为时人传咏”;
河南安阳定国寺建成后,需要重量级人物撰写《定国寺碑》。祖珽因为才学过人且精通鲜卑语,被很多人极力推荐执笔。他精心构思,“二日内成,其文甚丽”,再次名扬天下。
他精通音律,善弹琵琶制新曲;他天赋凛异,精通四方民族语言;他会阴阳占卜,也会绘画医术,“凡诸伎艺”,无所不精。
普通人只能做到一件事精通,祖珽几乎每件事都能做到最好。
别的不说,他一个写文章的,现在居然是文宣帝高洋的御医,你说可怕不可怕。
人家随便玩个副业,都能在皇帝跟前当差。无敌的男人,眼中只有寂寞。
但,他是如此厉害,为何现在还只是个御医呢?要知道发迹比他晚得多的高德政都是侍中了。这就要说祖珽的另外一面了。
他贪得无厌,又聪明无匹,轻而易举就发现了朝堂制度的漏洞,于是在当地方官的时候,大肆利用规则漏洞中饱私囊。后来他伪造上级批文,倒卖粮食换赌资,差点被高欢乱棍打死。
祖珽好色如命,又“品味独特”,经常召集不良少年们开party,至于是做什么,无须描述,可以自行脑补。
party结束后,祖珽还带他们“游集诸倡家”。对臭味相投的陈元康(高欢最重要的谋士之一)等狐朋狗友,他出手更是大方,时常与他们到妓院“为声色之乐”,还带他们回家鬼混,取出“山东大文绫并连珠孔雀罗等百余匹”做赌资,令女仆们掷骰子赌博,以此取乐。
祖珽几次沉浮,每次都是投机倒把搞来钱以后出去浪,浪完了再继续作奸犯科,周而复始。
老实说,如果不是他才华横溢到让高欢和高澄舍不得杀,只怕这厮坟头的草都长了好几丈高了。
高洋也给过他机会,让他掌管中书省,结果这厮就开始卖官鬻爵好不快活。高洋是何等样人,很快发现祖珽的把戏,然后把这家伙撸到正五品的尚药典御(专门给高洋看病的医生)。由此可见,高洋惜其才,但痛恨其人品。
此时此刻,高洋带着独孤永业和高伯逸,三人借着天边还有的那点蒙蒙亮,悄悄的翻墙而入,来到祖珽家中。
根据独孤永业的情报,这家伙今天已经跟狐朋狗友约好了,晚上要“大玩特玩”。
“哈哈哈哈,这一轮我是曹操,你们两个来斗我吧!炸了!我还有五张牌!”
高伯逸听到一个略带点神经质和尖细的嚣张声音,一群人围坐着打牌,三个人打,还有不少狗头军师在旁边指指点点,四五个侍女在他们身上坐着,衣衫散乱。
不过让高伯逸疑惑的是……他们为什么在玩“斗曹操”呢?
我他喵的把扑克牌弄出来也没两天啊,你们这就玩上了?
高伯逸心中十分腻歪,古代这没有知识产权呐,自己辛苦一场,给眼前这些混球做嫁衣了。
“哈哈,我赢了!美人,这次轮到你陪我睡觉了!”
高伯逸看到刚才说话的那个人打牌赢了,然后将身边那个面色羞红的年轻妇人拦腰抱起,往屏风后面去了,很快便传出一阵靡靡之音。
不是吧。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做什么,我都看到了什么!
高伯逸整个人都不好了,三观尽碎!
跟朋友打牌,赢了的就找妹子睡?就隔一个屏风?这到底什么习俗啊。
高伯逸回头看了看高洋,只见这位“英雄天子”看得津津有味,他那个角度貌似可以看到屏风后面的情景。不过很显然高洋是老司机,比高伯逸这种初哥强多了,稳得一比。
“祖孝征,你好了没有啊,我们又打了一轮,快把美人放开,轮到她陪我们睡了!”
外面打斗地主的那群人里面爆发出哄笑声。不一会,那个叫“祖孝征”的人,提着裤子出来了,而那个叫美人的女人还在里面。
高伯逸发现独孤永业半天都没说话,皱着眉头像是有什么话想说又强迫自己不说。
“怎么了?”
高伯逸压低声音问道。高洋这时也察觉到独孤永业的异常。目光凑过来一副探寻的表情。
“这个女人是司马庆云和博陵长公主元仲蒨的女儿,参军元景献的夫人!”(夫妻两人表兄妹关系,都是元氏族人)独孤永业面无表情的说道。
完了!乐子大了!
参加祖珽家“无遮拦大会”的女人,居然是元氏出身的贵妇!元仲蒨的祖父,就是北魏孝文帝拓跋宏(也叫元宏),她的侄子,就是被高洋废掉的东魏孝静帝元善见。
也就是说,刚才跟祖珽鱼水之欢的女人,就是元善见的……表姐,还是有夫之妇。看刚才的样子,那位美女好像挺顺从的,明显是早就跟祖珽勾搭上了。
这位祖大人也真是厉害了啊!
此刻千言万语,不及高伯逸心中“高山仰止”四个字。
好戏也看了,正当他打算直接撤退的时候,文宣帝高洋爆发了!
“贱妇!贱妇!博陵长公主何等贤良淑德,怎么会生出此等贱妇!还有那奸夫!祖珽祖孝征,你作奸犯科,朕原谅了你多少次,你不思悔改,现在还在和有夫之妇做那苟且之事!”
高洋一脚将木门踢碎,冲进去揪起祖珽的衣领就狂煽耳光!
等等!那是元家的人在乱搞,不是你高家的人啊,你激动个啥!
高伯逸一脸懵逼,不知道高洋为了什么而发怒。这脾气来得也太莫名其妙了吧?
这时,他瞥见独孤永业那张晦明晦暗的脸,对方对着他微微摇了摇头,那张俊脸上写满了警告和郑重!
第61章 借题发挥
祖珽被高洋打得鼻青脸肿,那位有夫之妇吓得在墙角里瑟瑟发抖,而祖珽的那些狐朋狗友和侍女们,吓得作鸟兽散。很快刚才还热闹非凡的大厅就变得一地鸡毛,只剩下隐约的抽泣声。
“看来,还是元氏的日子过得太舒服了啊。”高洋顺手抽出高伯逸身上的佩剑,走到那个可怜的美女面前,眼中散发着危险的光芒。
“说吧,刚才跟几个人侍寝了?睡了几个人,我就从你身上砍几件东西下来。”
爆发了!
高伯逸和独孤永业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慎重。
很明显,刚才那一幕刺激到了高洋。
“陛下,无论要怎么惩治这两人,都不急于一时,让独孤永业送这女人回去,再跟她家里说明情况更好。”
高伯逸不动声色的说道。
这次劝解极为大胆,可以说是提着脑袋在说话。
没想到高洋竟然点点头说道:“也是,说不定她夫君就会动手,何必脏了我的手呢?还不快滚?”
高洋轻飘飘的就放过了那位胡搞的女人,也没让独孤永业去送她。
不,未必是放过,有可能只是……在酝酿更大的爆发罢了。
东魏孝静帝那位姓司马,不知道叫什么的表姐慌不择路的跑了,原来屋子里的人,现在就只剩下祖珽一个。
不过高洋的表情似乎也由阴转晴,嘴角竟然还带着莫名的微笑,不由得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没想到是陛下来了,死罪死罪。”
祖珽嘴上说死罪,手却慢悠悠的穿好衣服,不得不说,这家伙穿好衣服还是人模狗样的,看起来四十岁的样子,身材也只是略有发福。
淡淡的眉毛让整张脸看起来很有点“文气”,身上的气质狂放不羁,好像看不起天下人一般。
“你连元家的贵妇都勾搭上了,可以啊你。”高洋从桌案上捡起几张扑克牌看了看,回头对高伯逸说道:“你看,你送朕的那一套,比这个要逊色多了,祖卿家的画工一流啊。你还年轻,多学着点。”
等等,你到底是在夸我呢,还是在夸祖珽呢?
高伯逸一脸懵逼,今天这故事处处透着古怪啊。
“陛下深夜来访,可是有什么要事?”祖珽皱着眉头问道,今天他完全没料到文宣帝高洋会来,而且还是翻院墙进来,一点规矩都不讲的。
“祖珽,你可知罪?《尚书》曰:男女不以义交者,其刑宫!”高洋的话语里带着森森寒意。
高伯逸无力吐槽,因为不管是高洋也好,高湛也好,私生活的混乱那简直就是罄竹难书。
他居然好意思说别人,这无耻的劲头真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
正如高洋所说,高伯逸今日当真是见识到了北齐上层的一些做派。
奢华,放纵!
“请陛下开恩。如果要罚,就把我那些狐朋狗友们也带上吧。”
祖珽来了个五体投地的大拜,差点让高伯逸一口老血都喷到他身上。
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等无耻的。
“行了,我也不是来看你的丑态。你去凑一百吊钱,送到大理寺官当,这事就算了。”
高洋把板子高高举起,然后轻轻放下。带着独孤永业和高伯逸,大摇大摆的走了。
等护送高洋回邺南城皇宫,然后回到自家小院以后,高伯逸才开始慢慢复盘今日发生的事情。
越是细想,越是害怕。
首先是司马消难,很明显高洋是要对付他,为什么呢?
其次是祖珽,他是高洋的御医,今日那个姓司马的元家表姐,到底是祖珽见色起意勾搭来的,还是高洋授意采取的行动?
自从高洋废掉(名曰受禅)东魏孝静帝以后,就在不断的收拾东魏元氏皇族中人,这个过程几乎都没有停止过。这次会不会是借题发挥呢?
高伯逸感觉自己好像卷入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之中了。
果不其然,第二天上午,满脸八卦的四眼,就从酒肆里回来,把他听到的消息告诉高伯逸。
孝静帝表姐和多名男子私通,开无遮拦大会,这事传得沸沸扬扬,几乎要到满城风雨的地步。至于和谁私通,反而没有实据,有人说是高岳,甚至还有人说是高湛。
就是没人说是祖珽。
年轻女人,带某种颜色的帽子,身份高贵……充分展示了古代人民群众对于流言的态度。
那就是看热闹不怕事大!
果然,能当皇帝的人,没一个简单的,高伯逸算是在心中有了个谱。
高洋的手腕,当真是羚羊挂角,不拘一格啊!没有采用武力的方式,而是使用后世常见的“泼脏水”的手段。
高伯逸判断,文宣帝高洋,大概打算先把元氏的名声弄臭,然后再一步步的收紧绞索。这也很好理解,不把要收拾的人搞臭,难道是让别人认为始作俑者的自己是大坏蛋么?
正当四眼绘声绘色的描绘那位“美艳动人”的xx是如何如何**的时候,独孤永业上门了,还带了一箱子铜钱!
“这是祖珽交的官当(用钱和降级官位抵罪),陛下说你这里办蹴鞠需要钱,让我送过来。”
大帅哥独孤永业今天穿得很低调,灰色的麻衣和灰色的长裤,再加上穷人比较多见的布靴,看上去一点官威也没有。
“四眼,你去门外守着。”
高伯逸低声说道,还是福伯有眼色,独孤永业进来的时候就让家仆退散了。
“去房间说。”
“好!”
两人来到高伯逸的卧房,独孤永业也不客气,开门见山的说道:“我现在的状况很不妙,西魏那边启用独孤信为鸿鹄的首领,因为他跟我是同宗,所以陛下已经在猜忌我了。”
猜忌么?其实高伯逸也感觉出来了一点点。
“独孤信是很难对付,但是,让你摆脱窘境却并不难。”
高伯逸当然知道独孤信是谁,吼吼,他的三个女儿,分别是北周皇后,大隋皇后,大唐皇太后!这样吊炸天的最牛岳父,中国上下五千年找不到第二位。高伯逸就算是再不学无术,也该知道独孤信不简单。
“伯逸贤弟,快教我吧!”独孤永业都要给高伯逸跪下了。
第62章 神来之笔
独孤永业现在遇到一个麻烦,那便是跟他家同出独孤部落(极有可能还是同宗的远亲)的独孤信,成了西魏那边的谍报掌管。
怎么说呢,历史上不是没有一家人在两个主公手下做事的情况。
最出名的莫过于三国时的诸葛家。三兄弟分别在魏吴蜀三家上班,诸葛亮还做到了ceo。
但情报战线很特殊,有时候甚至一句关键的话就能导致战役失败,乃至国家灭亡,需要慎之又慎。
要么,把独孤永业调离邺城,调离情报战线,要么,多加一道保险,分独孤永业的权。
无论出现哪种情况,对西魏都是有利的,对独孤永业都是不利的。
所以韦孝宽的阳谋无解,还特意通过某些渠道告诉独孤永业,可以说老辣非常(韦孝宽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在极端无奈之下,独孤永业不得不将消息告诉了高洋,因为瞒着问题更大,曝光出来后果更严重。
但这件事高洋竟然不置可否,只是简单安慰了独孤永业几句。
这个定时炸弹现在不会起爆,但是,如果有一天高洋猜忌的心思来了,说不定独孤永业就会因为一件小事而死于非命。
他太清楚高洋是什么人了,妹夫杨愔都能直接装棺材丢野外,高洋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
“直接让你摆脱嫌疑,这很难做到。陛下是什么人,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但是让独孤信也难受,这个却又很容易。陛下心高气傲,能让韦孝宽吃瘪,你的处境会好过许多。”
高伯逸慢悠悠的说道。
“贤弟直说了吧,真是急死我了!”独孤永业大喜过望,现在高伯逸明显是受到高洋赏识,只要他开口,什么事都有回转的余地。
呵呵,如果是别人,高伯逸双眼摸黑没办法,但换作是独孤信么,那就不一样了。此人实在是太出名了,以至于前世关于这个人的传说,在网上随处可见。高伯逸当初可是以品鉴男神的角度拜读了独孤信的传记。
“听说,独孤信的长子,襁褓中就在邺城,现在一直被关在牢狱,此事当真?”
当年,独孤信抛妻弃子,跟着宇文泰跑西魏去了,他的老婆孩子都在这。到了长安,独孤信又娶妻生子,他那三个牛逼的女儿,也是在长安生的。所以独孤信在北齐这边的那个倒霉蛋儿子,一直在坐牢,而且独孤信从来都没想办法把他这个儿子接回去。
当然,条件肯定比大理寺狱要好,但行动不自由,估计只有一个小院落住,连门都不能出,吃饭都要看人脸色,倍受欺压,这也是做不得假的。
“你怎么会知道的?那人叫独孤罗,一直被软禁在邺北城的一处隐秘地点。随着独孤信在长安那边娶妻生子,这人差不多都被我们忘记了。”
独孤永业面色古怪看着高伯逸。这件事说机密也不机密,但是已经是二十一年前的事情了。独孤罗被软禁的时候还是襁褓中的婴儿,现在都二十多岁大了。
这悲催的娃,当真是要用梅花香从苦寒来这句话去形容才贴切。要不是高伯逸现在提出来,估计独孤罗要等到北齐灭亡,才能跟家族团聚,而那时候独孤信已自尽,坟头草都长了不知道多高了。
“你的意思是放了独孤罗?不行,陛下肯定会责备我的,而且这样只能证明我有私心。”
独孤永业摇摇头,高伯逸的想法很好,但是操作起来,却未必有他想要的效果。高洋会以为,自己想要照顾同宗的落难子弟。
“不不不,你搞错了。不是放独孤罗,实际上放与不放,不是问题的关键。
你要做的事情,就是放出消息来。只要独孤信愿意来邺城接他儿子,我们就让他把儿子接回去。”
高伯逸那张略显憨厚的脸上出现明显与长相不符的奸笑。
等等,这个?
哎呦喂!大妙啊!
独孤永业脑子终于转过来了,差点抱起高伯逸的脸猛亲一口。
独孤信会来邺城么?
那怎么可能!来了以后,会被直接扣押。就算不被扣押,他去北齐难道西魏那边的人没想法?
比如说,你是不是出卖了国家情报,别人才放了你儿子呢?
独孤信不敢赌。这年头大家都是社会人,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谁比谁傻?
但独孤信会不会想来邺城接儿子呢?
高伯逸没当父亲,但是他能体会那种血浓于水的父子情!
估计每到夜深人静的夜晚,独孤信就会想起当初抛妻弃子来到西魏,那襁褓中的儿子,估计都没有好好抱过……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是个人都会感同身受吧。
“这件事我不方便开口,你来说比较好。”独孤永业讪讪的说道。
“行了,我去说吧。”高伯逸点点头,这件事没什么好纠结的,对自己也有利。
其实从现在的情况看,高洋有可能将独孤永业外放到某个重镇,暗地里负责对敌国的情报收集工作,比如说这个地方很可能是徐州,敌国很可能是未来的南陈。
而自己则会待在邺城。
这样一来,现在独孤永业身上的压力,就会全部到自己身上。
“我会建议陛下先把独孤罗放了,但是不许他出邺城。说不定能把魏国那边的密谍引过来,这是一步好棋,我们在暗,独孤罗在明。他就像是黑暗中的灯火一样,总有飞蛾会扑过来的。”
“我们甚至还可以自导自演,派人救出独孤罗,护送他回长安,然后在长安埋下一颗钉子,甚至在独孤家埋下一颗棋子。”
“然后想办法逼反独孤信!”
高伯逸继续倒坏水,连环计谋一套一套的。
独孤永业深深看了他一眼,叹息一声道:“你天生就是做这一行的,胆大心细,天马行空。我相信陛下很快就会对你予以重任。”
他不相信高伯逸能做到逼反独孤信这一步,但对方的思维实在是太厉害了。
高伯逸的思想,决定了他的成就最终会远远超过自己,只是时间问题。
前提是高洋还能保持正常。如果高洋开始发疯,哪怕现在高伯逸再受宠,最终也会死在对方刀下。
第63章 劝解
足球,不是有球就能踢的,起码,得有专用的球鞋,球衣,守门员要专用手套吧?
再进阶一点,球员需要护腿板,护腕吧?
还有裁判至少得有哨子吧?
这些东西在古代未必能弄得专业吧?
高伯逸看着静静躺在院子里的那一箱子铜钱,仿佛看到它们慢慢长出翅膀来,下一秒就会飞走。
“千金散尽还复来,矜持一点,矜持一点。”
高伯逸奋笔疾书,依照前世的记忆,把球衣画出来了,还有球鞋的要求也详细的写了出来。
嗯,球衣不能红绿球衣同场,最好不要用鲜艳的纯色,因为这些颜色可能是禁忌,白色和皂色的麻衣就很好,嗯,主要是便宜。
球鞋嘛,袋鼠皮是最好的,但是北齐没袋鼠啊,只好用牛皮了,还好牛皮比较好找,作坊也多。
高伯逸一边碎碎念,一边把要求都写下来,不分大小,每一项都非常详细。
复原的程度越高,就越发原汁原味,这样的球踢起来才过瘾嘛。
“四眼,帮我去找个邺城里厉害的裁缝,买一些白麻布和皂色麻布,做几十套宽松的坎肩回来,哦,坎肩就是常说的半臂,照着我的图纸做,宽大点没事。”
南北朝时期,南朝就已有“半臂”出现,只作为妇女的便服,似乎还有一点短袖,但这个短袖不是后上的,仅是依布幅的宽窄自然下垂的,至宋代便演变成男女都穿的已经无袖的背心了,也就是所谓的坎肩。
“哦,好吧。”四眼一脸幽怨看着高伯逸,他最近已经成为专业跑腿的了。
“呃,小郎,有件事,不知道该说不该说。”四眼有些纠结的问道。
一般说这种话的人多半还是要说的。高伯逸懒得理会四眼的矫情,沉声问道:“是什么事。”
“你父亲……也就是高侍中家,最近门前车水马龙,好像很多人拜访。我几次路过的时候,都没办法走路,不得不绕道走。”
“噢?有这种事?”
高伯逸微微点头,心中略有些好奇。难道说,自己那个渣爹高德政现在,要更加发达了?他都已经侍中了,还想怎么样?
月满则亏啊,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当然,对自己来说也是这样。如果高家覆灭,自己这边一定会受到牵连的。
毕竟,现在很多人还没有搞他高伯逸,比如说高湛,就是看在高德政的面子上,不知道收拾他高伯逸以后会不会被高德政报复。
如果高家倒了,那些人还会顾忌么?
“嗯,不错,你还没忘记自己的身份。最近高德政的府上你多盯着点,如果门口人多,你就混进人群去打听一下,那些下人他们是谁家的,记下来,回来告诉我。”
总算是接了一件正事!这年头,当密谍不是会打就行了。盯人,跟踪,反追踪,绘画,口才,这些东西都要会。四眼一直认为自己不限于是个跑腿的。
四眼走了,高伯逸继续撰写《裁判守则》,踢球没裁判不是抓瞎么,嗯,这一环要重视。
正当他一门心思扑在足球上的时候,刘桃之来了。
这位北齐的御用杀手,还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一身皂衣。
身材虽然高大,看起来就像是骆驼一样,乍一看并不会给人以咄咄逼人的感观。但细看就会感觉到那种来自骨子里的阴沉。
“陛下听说你要献策,是你亲自跟陛下说,还是写陈条我帮忙递上去?”
事关机密,高洋一点都不大意,直接派刘桃之来接高伯逸。
“刘公请带路吧。”高伯逸客气的拱手行礼。
不礼貌不行啊,别看这位刘公对自己很客气,人家真要杀起人来,技术很好的。一刀下去,整个世界清静了。
“对了,我师兄有没有说让我坂依佛门的事情?”
“师父是有提过。”高伯逸实话实说道。当时他还以为是真玉大师要为难自己,没想到是刘桃之他们这一对师兄弟之间的恩怨。
“你学点剑术挺好,你爹说你从小就是练武的材料,我本想收你为徒,但……杀人的剑术,你还是不学为好。”
刘桃之有些感慨的叹息了一声,然后面孔又恢复到从前的模样。
武学天才?
高伯逸简直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
真玉大师骂他木鱼脑袋,他只是这具身体学剑术很快,但要在危急时刻才能“记起来”。平日里高伯逸只能耍耍“横刀十二式”过过瘾。
半吊子的剑术现在还在学,但就是不得要领,总是耍不出那种灵动飘逸来。
用“横刀十二式”上战场杀敌木问题,但当个间谍搞暗杀还是省省吧。
这次高洋又没在邺南城的皇宫,而是跑到三台的遗址,在那里驻足不前,良久都没有移动过。
三台遗址前方不远就是漳河,后世考古的时候只发现了两座台基,另一座应该是因为漳河改道,把台基冲毁了。
“伯逸,你说朕在这里重修三台怎么样?”
高洋带着兴奋问道。
不怎样,修个鸟的三台,以后这里因为修三台要死几万人知道么?
高伯逸心中不屑,但是脸上不敢表露出来。
“陛下,如果齐国不能一统天下,修这东西没有任何意义。因为如果齐国亡了,那陛下就是在替别人修宫殿。但如果陛下一统天下了,这三台不管修多大都不为过,反正是为陛下自己修的。”
高伯逸再次发动作死模式,提着脑袋说话。
高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微笑着说道:“你说得很有道理,不过我还是决定重修三台。你这个人很有想法,但是站着的高度不够。
朕,需要有东西来记录朕的功业。”
一句话,你的想法图样图森破,弱爆了,朕来教你做人。
高伯逸无话可说,反正他已经劝过了。修三台这种事情,曹魏做过,石虎做过,也当真不缺高洋一个。
“不说这个了。你说你有办法对付独孤信?”
高洋颇有兴趣的问道。
“回陛下,确实如此。”
“说来听听,独孤信啊,你可知他是何等样人么?”
高洋一脸感慨问道。
“在下编了一首歌谣,我觉得在长安唱一唱挺好的。”
第64章 阳谋对阳谋
“陛下,微臣想释放独孤罗,不过要将其限制在邺城。”
高伯逸双手拢袖,言辞恳切的说道。今天他穿着正八品的绿色(青色)官服,浑身不自在。
其实,释放独孤罗这事倒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难,因为独孤信自尽后,独孤罗就立马被高洋释放了,但不允许他回北周。
可见这枚“筹码”,已经随着独孤信在长安那边娶妻生子而变得可有可无。(高欢原本是想利用独孤罗他们母子做文章的)
“放人倒不是问题,反正独孤信也不要这个儿子了。但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放人是一种变相的对西魏示弱,高洋觉得有点不妥,或者说堕威风。
此时北齐的国力一点也不比西魏差,再加上这两年高洋把北边的胡人好好的收拾了一顿,他不想对西魏示弱。
如果高伯逸说不出合理的解释来,那这事就直接pass了。
当然,高洋还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去收拾高伯逸。
“陛下,释放独孤罗,是展现我们的诚意,为下一步计划作准备。这只是一个前奏,属于退一步进三步策略里面最关键的那一步。”
高伯逸微笑着说道。
看到他如此自信,高洋也来了兴趣,似笑非笑看着他说道:“你又有什么馊主意?说来听听。”
为什么要加又呢?
高伯逸略微不爽,但还是耐着性子说道:“陛下,我们可以放出风声来,说独孤罗思父心切,形如枯槁。我们同情他的遭遇,所以将其解禁,希望独孤信能来邺城接儿子回去以示诚意。”
看着高伯逸嘴角的坏笑,高洋恍然大悟道:“于公于私,独孤信都不可能来邺城,但这件事会成为宇文泰心中的一根刺。甚至我们以后可以故意让独孤罗返回长安,来离间独孤信和宇文泰。”
高洋手舞足蹈,兴奋得不行。高伯逸觉得他真是想太多了。
“陛下,如果宇文泰还在,离间他跟独孤信是不可能的!”
高伯逸适时打断了高洋的妄想。
“当年独孤信抛妻弃子跟着宇文泰奔逃,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背叛宇文泰呢?”
高伯逸觉得高洋打仗治国都还行,只是玩离间还是太嫩了点。
“那你是说?”高洋也被高伯逸弄迷糊了。
“宇文泰已经不年轻了,听说他近年来身体很差。只要等他一死,宇文氏就会发现独孤信早已尾大不掉!
这个时候,独孤信有足够的理由背叛魏国,不满宇文泰的继任者这个理由就足够了。
哦,如果那时候宇文氏还没有废帝,魏国还叫魏国的话。
前期我们埋下独孤罗这根钉子,后面要怎么操作,微臣已经有计划了。陛下觉得怎么样?”
“好!好!好!高伯逸你真是天纵之才,无师自通。
这法子极好,你着手去办,要什么朕就给什么,朕只要结果。”
“喏!”
高伯逸拱手告辞,控制脸上的喜悦表情,压下内心的躁动,不让高洋看出来。
毕竟,这事已经成了。
“对了,你最近是在监视长广王吗?”
高洋不动声色的问道,刚才热烈的气氛,突然冷却下来。
这很符合高洋的一贯作风。
“陛下,确实如此。微臣怀疑长广王身边有奸谍,目前已经锁定了对象,只是现在还不方便透露。”
高伯逸硬着头皮说道。他知道断剑和葫芦两人已经被高洋的人察觉了。
高洋无可无不可的摆摆手,示意他离开,看不出喜怒。
高伯逸走后,高洋看着缓缓流淌的漳水,喃喃自语道:“说到底也只是个少年郎啊,如果朕知道你公报私仇,定会给你个教训。”
回到家,高伯逸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高洋是怎么知道他在监视高湛呢?
是独孤永业告诉高洋的么?
是自己被高洋监视,还是高湛被高洋监视?
如果是前者,那么高洋对于情报的建设很重视,之前又为什么会被贺若敦耍了两年呢?
如果是后者,那么...只能说明高洋对他那两个弟弟一直很提防。那些人是在监视高湛的时候,发现有另外的人在调查高湛府内的和士开,所以引起了高洋的注意。
“而且那个人并不是独孤永业!”
高伯逸发觉,好像除了虎卫以外,高洋手里还有一个内卫组织!情报能力甚至不比虎卫差!
这些事只能说细思极恐。
……
就在高伯逸从三台旧址回来的当晚,独孤永业孤身一人到访,悄悄的如同做贼一般。
“贤弟,长广王(高湛)的卷宗在这里,你先看一看。”
独孤永业将一个精致的木盒放到高伯逸面前。
“你这是……”高伯逸搞不懂独孤永业这是玩的哪一出。
“长广王在府内训练蹴鞠队,看来是想讨陛下欢心。出这个主意的人你一定想不到是谁。”
独孤永业淡然的继续说道:“你既然帮我处理了大麻烦,我独孤永业不是忘恩负义的人,自然懂得投桃报李。
长广王没有一天不想收拾你,他一直在等机会。他把你的名字写在草人上,每天都会扎一扎。”
独孤永业有些忍俊不禁,高湛心思深沉,但有些方面确实还像个孩子。
他喵的这厮是不是有病啊!
高伯逸鼻子都要气歪了。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此等待遇,居然被高湛惦记上了。
“给高湛出主意的人是谁?”
“长广王府行参军,和士开!”
行参军是隶属于某个王府的幕僚人员,由王府主人自行聘任,比参军这个职位水分大。
简单来说,就是王爷身边狗腿子了。
“虎卫和另一股内卫势力,都在长广王高湛身边有棋子,你调查长广王的事情,不是我泄露给陛下的。”
独孤永业诚恳的说道。
这话暴露了很多问题。
比如说独孤永业知道高洋跟他说了什么,比如说独孤永业知道高洋在高湛身边还埋伏了另一股人马。
比如说四郎的阿姊差点被非礼的那一天,为什么长山王高演会及时赶到。
“伯逸兄,我已经有离开邺城去晋阳的打算,有句肺腑之言不得不说了。邺城的水太深,你虽然聪慧,但是双拳难敌四手,有个人我建议你能将他收为己用。”
“是谁?”
“那天我们都见过的,祖珽。他是我见过最坏的人,有他在你身边帮忙出谋划策,任何坏人的诡计都害不了你。”
第65章 攻守同盟
深夜,独孤永业悄悄离开了,带着一份永远不会公开的口头盟约,守信与否全看他跟高伯逸的人品。
“果然,独孤永业到底还是怕了啊。”
站在院子里看着满天繁星,高伯逸感慨的叹息了一声。古代污染少,没有云的时候,夜空当真是“臥看牵牛织女星”。
今天他跟独孤永业建立一个不能公之于众的攻守同盟,目的就是为了能在高洋的淫威下活得更久一点,相互支持而不是互相扯皮。
高伯逸觉得,独孤永业是聪明人,而且对高洋的了解,远比他要来得深刻。
高洋这位帝王,当他信任你的时候,可以跟你一起做些极为荒唐的事,完全不设防。
但当他心中埋下怀疑的种子以后,一点点小事,就会让高洋爆发。
而且这个皇帝对自己人并没有太多耐心,相反,他对敌人的耐心倒是很足,能够隐忍。
这是独孤永业跟高伯逸说的掏心窝子的话。
高大官人仔细揣摩了一下,发现还真是这么回事。
临走之前,独孤永业给高伯逸推荐了一个人,建议高伯逸跟这个人多亲近亲近。
赵郡王高睿!高欢的侄子,高洋的堂弟!
独孤永业说高睿刚直正派,高伯逸跟这样的人亲近,会让高洋有好印象。以后遇到什么事情,活命的机会更大。
毕竟,北齐宗室太多了,旁支出身的高睿,不可能篡位,也毫无称帝的根基。
不得不说,独孤永业当真是摸透了文宣帝高洋的脉。
从高伯逸前世得来的信息看,纵观高洋这一生,虽然他时常爆发精神病,重口管不住下半身,喝了酒又爱乱杀人。
但亲贤臣,远小人,这一点他是做得非常不错的,哪怕执政末期沉溺于酒色,高洋也是把朝政交给靠谱的弟弟高演来打理。
独孤永业提醒高伯逸,在高洋身边,做不得单纯的宠臣。如果一门心思搞些媚上的举动,失势的那一天,就是身败名裂的那一天,搞不好会丢命。
从高洋平调官职来羞辱阳修之就可以看出,这位神经病皇帝还是公私分明的,有才的人他就会提拔重用。
“风,只会越来越大啊。谁知道哪天就被吹下去了呢?”
现在高伯逸感受到那种在悬崖边上跳舞,在大风中挥洒自由的豪情与胆怯。
他回到自己的屋子,然后将那些足球相关的资料装进木盒子,打算明日就送到高洋手中。
这位踢球上瘾的皇帝,肯定会让全邺城的人跟自己一起嗨皮的。
先让蹴鞠风潮热一下,然后,才方便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有什么是让高洋亲自背书推广蹴鞠来得更妙呢?
“我的命只属于自己,两世为人,我要努力活下去。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遇到多大的困难,我都要好好活下去。”
高伯逸抽出那把奢华的白云剑,窗外的月光洒进屋子,照在白云剑的铭文上,显得这把宝剑神秘而瑰丽......
第二天,四眼终于将定高伯逸吩咐他拿去定做的两个面具拿了回来,结果让高伯逸大失所望。
不是面具,而是两个精美的头盔!
《北齐书帝纪四》上面这样记录的:(高欢)又各配兵四出,而使甲骑伪攻之。世宗等怖挠,帝乃勒众与彭乐敌,乐免胄言情,犹擒之以献。
说的是彭乐将甲胄脱下,自然露出了头,也就是说他戴的面具,其实是跟头盔是一起的。
高伯逸没读过这一段,但当他看到眼前两个头盔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是让你去打造面具啊,不是让你去弄戴面具的头盔啊!
他自己没搞清楚还怪别人,这年头所谓的面具就是这种东西,打仗的时候才用的。
“呃,四眼,铁匠作坊里只有这种么?”
“对啊,这就是你说的面具啊!我问过很多家作坊了。”
四眼奇怪的看着高伯逸,完全不明白为何对方会有此一说。
罢了,也怪自己没说清楚。这头盔做工精良,就这样吧,以后自己上了战场说不定会用上送一个给四郎吧。
高伯逸又画了一张图给四眼说道:“就照这样弄一个面就行了,边上开孔可以套牛皮筋,做成狐狸脸,快去快回。”
“哦。”事情没办好,四眼悻悻的接过图纸,对自己的办事能力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他怎么说也曾经是西魏的精锐密谍啊,居然整天做跑腿的事情!
“对了,上次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高伯逸看四眼不高兴,故意岔开话题问道。
“啊,这个有收获有收获。高侍中(高德政)家门口的那些,都是旧朝皇室元家的人来给高侍中送礼的。”
元氏?送礼?
高伯逸沉吟不语,感觉事情似乎有些不妙。
要知道,高洋对于元氏族人,态度一向都是很明确的。
那便是有机会就要收拾!没机会创造机会再收拾!
自己那个渣爹大肆收受元氏的礼物,这怎么看都有些不妥啊!
“罢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件事不能出手。”
高伯逸压下了提醒高德政的冲动,不过又有些好奇,为什么元氏的族人,要送钱给他那个渣爹呢?
春江水暖鸭先知,或许是元氏已经察觉到了高洋可能会对他们采取一些行动吧。
高伯逸打发走四眼,一个人静静坐在院子里沉思。政治上的事情是你死我活的,怎么对待前朝的皇室,社会人的做法一向都是赶尽杀绝。
就算没有硬刀子,也一定会有软刀子。
关键是这件事会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影响?
难说得很,如果刮起政治风暴,以高洋的脾气,任何人都无法置身事外。
正当高伯逸在心里盘算的时候,福伯告诉他四郎来了。
“唉,气煞我也。前几日我提出让朝廷打造一批以你的十字弓为蓝本的新式轻弩,结果几天过去了无音讯。”
一进门四郎就跟高伯逸抱怨朝廷办事拖沓。
呵呵,参谋不带长,放屁都不响,你一个通直郎,类似于参谋,人家怎么可能把你当回事呢?
“来,啥也别说,先喝酒。喝完了我有礼物要送给你。上次酿的酒还剩一坛了,喝完再回去。”
第66章 戴上面具的你就是兰陵王
“唉,不说那些糟心事了,你的蹴鞠城弄得怎么样了?咱们兄弟什么时候才能去好好的玩蹴鞠?”
四郎喝了一口高伯逸酿的酒,“俏脸”微红。
“四郎,有句话,我想跟你说说。”
高伯逸没有接茬,而是放下酒杯,语气平静而严肃。
“什么事你直说便是啊,板着一张脸干嘛?”
四郎不解的问道。
“通直郎的差事,不适合你。你要做的事情,也不是跟人家提建议什么的。你的未来在战场上,也只能是在战场上。”
“唉!”
四郎沉重的叹息了一声。
高伯逸的话有点类似于“何不食肉糜?”。
如果可以选择,四郎当然不会去当什么通直郎,每日对着那些文犊,看上去忙得要死,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卵用。
但现在的问题是,他很难出头,至少在从军这方面,出头的可能性太小了。高洋一句话就否决了,因为现在齐国并不缺少领兵大将。
“而且,就算你从军了,也会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长太好看了。”
“哈?”
四郎一脸懵逼看着高伯逸,不知道对方这是唱哪一出。长得好看也是罪么?
“你想想啊,以后你带兵打仗,敌军主将一看到你就指着你大叫:哎呀妈诶,快去快去,那小将长得太俊了,快把他给我抓来暖床!你说会不会让我们这边的将士掉士气?”
高伯逸看到四郎的脸都黑了,但不得不说,他说得很有道理。
这年头,好男风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甚至在贵族圈子里面还很“风雅”。如果四郎不是高澄的儿子,现在可能已经在某个老男人床上当兔爷公了。
“那你说要怎办?总不能说因为我长这张脸,就不去带兵打仗吧?”
四郎又喝了一杯,没好气的说道。
“没那种事,我这个结拜义兄,总要帮你想想办法吧,你等着啊。”
高伯逸跑进屋子里,拿出一个比人头稍大的木盒子递给四郎说道:“这是特意为你准备的,你打开看就知道了。”
四郎狐疑的看了高伯逸一眼,然后打开这个做工极为简陋的木盒,里面静静躺着一个圆形头盔,非常朴素。
很像是宿卫军的制式头盔。
唯一不同的是,头盔的面部不是空的,而是一个画着狰狞怪兽面孔的面具!
戴上这个面具,你就会是真正的兰陵王了,现在的你,还只是高长恭而已。
高伯逸在心中暗叹道。
“以后上阵杀敌,戴这个面具就行了,保证敌军看到你就跑。”
高伯逸将头盔套到四郎头上。
“总是感觉怪怪的。”
四郎站起身摇了摇头,那狰狞的怪兽面具,遮掩了他那俊美的容貌,看起来野蛮,血腥,恐怖,神秘。
“还不错,我感觉挺配你的,要不等你回去照镜子看看吧。”
高伯逸憋着笑,四郎没有穿盔甲,所以套一个头盔实在是有些滑稽。
“不知道为什么,一戴上这面具,我就感觉自己变成了战场上战无不胜的将军,获得无与伦比的勇气。”
戴面具,确实会给人心理暗示,这点高伯逸再清楚不过了。
四郎把头盔摘下来,越看越喜欢。
“谢谢,这礼物我很喜欢,将来有一天能上战场的话,我一定会戴这张面具出战的。”
“我期待着那一天。来,为了将来的兰陵王干一杯!”
“为什么是兰陵王呢?”
“因为我觉得这个名字很有感觉啊,你不觉得吗?”
“哦,也是,要是将来被封王,我就去讨要一个兰陵王的封号吧。”
“这就对了,走一个。”
高伯逸跟四郎碰了下杯,一饮而尽。
……
夜深了,侍中高德政家主仆都已就寝,唯独一个人例外。
高德政的正妻崔娘子。
她容貌秀美,自小就养尊处优,嫁给高德政以后,这位官爷就跟着高洋起家,官运亨通。
所以岁月并未在她脸上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记,崔娘子现在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
刚刚她去了一下家中的府库,看到堆积如山的金银,绫罗绸缎,珍珠玉器,心满意足的回到卧房。
“元氏的人,出手实在是太大方了。”
崔娘子在床上啧啧感慨的轻声说道,高德政晚上睡的书房,因此卧房里只有她一个人。
不过忽然想起一个人来,崔娘子的好心情,就被彻底破坏了。
“高伯逸你这个小畜生,居然还能咸鱼翻身?
要是让你入高家族谱,那除非是我死了!”
怀第二胎的时候高德政就开始宠幸那个做歌姬的女人,也就是高伯逸的娘。
一怒之下自己不小心流产了,至今也无法再怀上,这笔账,崔娘子没办法跟高德政算。
也没办法跟一个死了的歌姬算,那只好把矛头指向高伯逸了。
失去理智的女人,是没有任何道理可讲的。崔娘子本想放高伯逸一马,只要对方不进邺城不入族谱就行。
没想到两个月前,那小子居然傻乎乎的来高府认亲!
是可忍孰不可忍!崔娘子立刻安排娘家人收买了一批青皮对付高伯逸。
天可怜见,她真没想杀这个小贱种,只是没想到青皮们下手那么黑。
不过杀了也就杀了吧,得到高伯逸被推下水井的消息以后,崔娘子的内心只有释然与空虚。
大仇得报的快意,并没有到来。
更没想到的是,被推下水井的高伯逸居然没死,还越混越吃香,居然混到皇帝高洋身边去了!
甚至还非常得宠!
那个贱人的儿子,怎么可以如此得宠?
连我儿子高伯坚都没有这个待遇呢!
崔娘子渐渐失去理智,却又惊恐的发现,高伯逸现在似乎并不好对付!
而自己作为高德政的夫人,有很多事情是不能做的。比如搞暗杀。
高伯逸被暗杀了,高洋一定会严查,到时候不单自己会被罚,而且还会牵连崔家!后果十分严重。
现在高伯逸就像是一根刺卡住崔娘子的咽喉,只要吞咽就会隐隐作痛。
“不行,我要给高伯逸一个深刻的教训才行,只是要怎么做呢?”
崔娘子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
第67章 满城蹴鞠热
“喂,你听说了吗?今年的春猎取消了,朝廷说要让那些野物多长肉,不能临泽而渔,然后就改田猎为蹴鞠大赛了。”
一个穿着绿袍官服问身边的同僚道。这里是门下省的衙门,平日里也都是整理文案,誊写诏书什么的。
门下省,魏晋至宋代的中央最高政府机构之一。初名侍中寺,是宫内侍从官的办事机构,后来隋朝和唐朝开始正式设立的三省六部制成为与尚书省、中书省的三省之一。其称为门下省,始自西晋。
门下省原为皇帝的侍从机构,南北朝时权力逐渐扩大,北朝政出门下,成为中央政权机构的重心。它的职能是与中书省同掌机要,共议国政,并负责审查诏令,签署章奏,有封驳之权,其长官称侍中。
值得一提的是,高伯逸的渣爹高德政,正是掌管门下省的侍中!
“自陛下当政后,文风渐盛。蹴鞠总比那些野蛮杀戮要好。”
另一个绿袍小官应和了一句,继续誊写召令。听起来他是比较赞成的。
原因很简单,往年的活动是在邺城郊外田猎,一般武勋世家比较吃香,他们这种文官,还是绿袍小官,连出场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不同了,听说各个官衙都在组织蹴鞠队,只要进入复赛就有奖!参加蹴鞠队又没说要亲自下场,家奴代替本人参加也是阔以滴。
这可是全邺城人的盛会,不管你是乞丐青皮,还是达官贵人,都可以组队参加。可以说是第一次实现了真正的公平公正。
而且奖品和奖金亦是相当丰厚!
奖品很实用,横刀,马槊,明光铠这种战阵之上好用的东西都有,各种类型的布,文房四宝,乃至黍,麦,稻米也有。
你想要钱的话,大量的常平五铢等着你。
总之不管你属于哪个阶层,奖品里面都有适合你的东西。
更别说还有可能会进入皇帝高洋的视野。
就只问你动不动心。
至于蹴鞠是什么规则,邺城大街小巷的“告示栏”上已经说得非常清楚。
最近邺城里不管是官衙里还是酒肆里,到处都是谈论蹴鞠的人。
大球场,充气皮球,十一个人还有守门员!将球踢进对方球门就行。
你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都不好意思跟人家打招呼!
“咳咳咳!”
一个威严的咳嗽声响起,侍中高德政进来了,门下省衙门里谈论蹴鞠正欢实的绿袍小官们,立刻噤若寒蝉。
“这是陛下今日的召令,誊写然后下发下去。”
高德政面无表情的将手中的帛书丢给眼前的绿袍小官。
大官有大官的官威,这是正常现象。相反,若是宰辅和绿袍说话都带着讨好,那才叫不正常。
“对了,门下省要组织一支蹴鞠队,每个球队要一个教头,指挥球员踢球,我想去试试,你们都踊跃参与啊。”
高德政一本正经的说着荒谬的事情,让绿袍小官们瞠目结舌。
大哥,你是皇帝身边的红人,玩什么蹴鞠赛啊,至于么?你又不缺钱!
不等众人回话,高德政就飘然而去,弄得众人面面相觑。
“我听说,这种新式蹴鞠,就是侍中的私生子高伯逸想出来的,这小子最近经常在陛下身边出现,已经是黄门侍郎了。”(高洋近期给高伯逸升了官,不过是假黄门侍郎,还没转正)
“啧啧,一门两父子啊,堪比当年崔)浩了。”
“比不了比不了。”
一帮绿袍用羡慕嫉妒恨的语气谈论高伯逸,没想到角落里一个绿袍小官幽幽的说道:“你是不知道侍中家崔娘子的厉害,我敢说高伯逸只要回到高府,绝对会祸起箫墙。”
呃……好像是这么回事啊!
高德政的嫡子高伯坚,也是在朝廷里做官,官位还不小。
现在多了个高伯逸,还是皇帝身边的宠臣,你觉得崔娘子能忍?
不存在的!
“唉,大人物家里也有大人物的烦恼啊。”
一个绿袍小官心有戚戚的说道。
“哼,如果没有崔家的人脉,你觉得高侍中能如此平步青云么?”
刚才说话的那个绿袍小官摇摇头说道:“平凡是福啊。”
一时间,众人又开始同情起高伯逸来了。
这家伙如果不是高德政的儿子,也许不会被高洋爱屋及乌的亲近。
但哪怕他不是高德政的儿子,就凭他想出新式蹴鞠,这脑袋就不像是普通人能有的,难道就真没机会出头?
恐怕不见得。
“诶?司马消难被贬官了?”
刚才接到高德政召令的绿袍小官精神一振,情不自禁就喊了出来。
“司马消难?”
几个绿袍小官凑过来查看召令,都面面相觑,眼神中有八卦之魂在熊熊燃烧。
在后世,诞生了“坑爹”这个词,也就是说儿子弄出事情来,老爹擦屁股。
但司马消难遇到的情况,却是“坑儿”,而且还弄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
当年四郎的老爹高澄才十四岁,有一次他爹高欢带兵出征了,让高澄留守邺城处理政务。
没想到高欢前脚走,后脚高澄就跟高欢的小妾郑大车搞上了。
这事自然是瞒不过高欢。
等大军返回后,高欢不仅想打死高澄,还把高澄母亲,自己的原配娄昭君关起来了,眼看事情就要不可收拾。
这时候,跟高欢一起长大的老朋友司马子如出来劝说了。
疏不间亲,还是通x这种丑闻,怎么开口都不好说。
但司马子如绝非常人,很快就让高欢释怀了。
他是这么说的。
“嘛,年轻人嘛,犯错是难免的。不就是儿子睡了小妾吗,多大事啊,还搞得家里鸡飞狗跳的。
你看我们家的司马消难,还不是年纪轻轻就把我的小妾搞了,这种事情,看开就好啦,反正都是自家人,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然后事后高欢感激司马子如的劝慰,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司马消难,未尝没有感谢的意思。
只不过,自此以后,司马子如的名声彻底臭了。
“嘿,北豫州刺史啊,嘿嘿。”
几个绿袍小官都是笑而不语。
为什么呢,因为北豫州就在汉代荥阳附近,挨着西魏前线,这块地方是北齐和西魏反复争夺的重要地带。
但司马消难是个文官还是驸马啊,这召令纯粹就是将其发配了。
第68章 江湖豪客与妙手空空
随着邺城蹴鞠大热,得到了高洋允诺的高伯逸,近来都在天平寺里吃住,负责训练蹴鞠队员,而不用去宫里伴驾。
随着司马消难的调离,高伯逸得到了黄门侍郎官位。
不过,一来他还没转正,前面要加一个“假”字,二来他没有任何权限,只是出入宫禁比较方便,由高洋随叫随到而已。
官位都是假,不给你事情做就能把你架空,只有圣眷才是真的。
高伯逸从囚徒里面挑出三十个身强力壮,步伐敏捷的,作为球员训练的种子。白天教他们射门,传球,带球的技巧,晚上讲解最基本的足球战术,比如说三打二,二打一的过人技巧,防守怎么回放,怎么打防守反击等等。
在剩下的囚徒里面,高伯逸挑出识文断字的人,作为裁判种子,最后被挑剩下的那些人,才作为场地的“工作人员”。
蹴鞠城的建设一日千里,几乎每天都不一样,高伯逸感觉最多再过一个月就能竣工了。
到时候就是初夏,正是踢球的好时节啊!
等第一批囚徒熟练了,就找高洋再要下一批囚徒,这样的人珍惜来之不易的活命机会,一定会玩命练习。
在这个过程中,再观察他们的心性,选择观察力敏锐,喜欢动脑的人,进行密谍培训。
当然,这些都是后续要做的事情,不急于一时。
“果然寺庙就是有钱!有钱就好办事呐!”
高伯逸啧啧感慨了一句,目前蹴鞠项目发展得很稳。
这次多亏有天平寺鼎力相助,解决了囚徒们的身份和食宿问题,还有场馆的建设也是天平寺的人组织贫民在弄,他高伯逸纯粹就是借鸡生蛋的奸商。
当然,这得多亏高洋的背书。天平寺的住持也看到新式蹴鞠很可能大热,推广新式蹴鞠对自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一句话,痴男对怨女,彼此需要,各取所需而已。
“恩公!”“恩公!”
两个穿着灰色僧袍的囚犯,来到高伯逸面前。
一个身材有点单薄,看上去一阵风就能吹倒,个子倒是不矮,跟自己差不多,看起来有点像竹竿,脸上没什么表情,长一张常见的国字脸,手上虎口老茧很厚。
还有一个身材短小,目测不到一米五,长得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这两人因为身材问题,没有入选足球队,也因为没有什么太出众的智商,没有引起高伯逸的注意,反正就是属于那种挑剩下的,打算将来到蹴鞠城里面打杂。
毕竟,足球场也要球童的不是么?
他们不去训练来找自己做什么?
“恩公,我们两个不想踢球,我们想跟着你混。”
“是啊恩公,我们这些人都知道您够仗义的,踢球什么的,我们真不擅长啊。”
看得出来,后面这个身材短小的家伙,口齿更伶俐一些。
毛遂自荐?有点意思啊。
高伯逸将二人带到一间禅房内,沉声问道:“你们有什么想法,你们有什么长处?”
“在下剑术还算过得去。”身材单薄的那个自信的说道。
嗯,看得出来,高伯逸点点头,对方双臂狭长,一看就是练剑的。
“恩公,献丑了。”
身材短小的那个,直接双手捧着一个乳白色的玉玦,那正是自己一直挂在腰带上的!
等等,这什么情况?妙手空空?
高伯逸面色有点僵硬,悻悻的接过玉玦。身材短小那位谦卑低头说道:“鄙人身无长物,也就这点手艺还能过眼。”
“那行,以后你们一个叫竹竿,一个叫灰鼠,过往的事情我一概不过问,我要做的事情,你们也别问,如何?”
自荐的人才,高伯逸没理由不收,有句话不是说得好么,一张卫生纸也有它的作用啊,浪费是可耻的。
“你们为何想要跟我?”
“恩公是做大事的人,那天您跟皇帝说的话我们都听到了。蹴鞠是小道,我们想跟着恩公建功立业。”竹竿一本正经的说道。
咦?
不能小看这时代的人啊,他们也许缺乏机遇,但很多人是不缺乏眼光的。
特别是那些有一技之长的人物。
“竹竿,以后你就是我的贴身护卫。至于灰鼠嘛,我现在交给你一个任务,如果你能让我满意的话,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做事吧。”
竹竿这样的人好找,也好用。但是灰鼠这样的人不好找,有时候却可以起到出奇制胜的作用,所以高伯逸需要考察一下。
“请恩公吩咐。”灰鼠装模作样的拱手行礼道,只是身上那种吊丝气质怎么也掩盖不住。
看来是出身草莽了。
高伯逸在心中暗自判断灰鼠的来历。竹竿一看就是富贵人家中的跟班家丁,极有可能还是贴身护卫一类的人物,身上的傲气掩盖不住。但灰鼠就不一样了,市井气息浓厚。
“我让你去一个人家里,偷一件最让我称心如意的东西,当然,偷什么由你决定。”
高伯逸说完,发现灰鼠面色狂喜,不由得感觉古怪。
“恩公,不是在下吹牛,无论是旧朝还是新朝,那些好东西我偷了不少,您放心,我一定把那人家里最值钱的东西带回来!若是带不回来,我提头来见!”
等等,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高伯逸感觉灰鼠现在的状况好像有点不正常呐!他为什么会这么兴奋呢?
“行了,你附耳过来。”高伯逸凑到灰鼠耳边,嘀嘀咕咕半天问道:“有没有问题。”
“非常简单。听恩公说的,他家里似乎连护院的家丁都很少。在我看来,就跟回自己家取东西没什么区别。”
灰鼠异常自信,让高伯逸都不知道说他什么才好。
灰鼠走了以后,高伯逸递给竹竿一把木剑,自己也拿着一把木剑,两人退开几米远的距离。
“试试吧,让我看看你的水平如何。”
说是测试竹竿的实力,其实是高伯逸想知道他自己跟着真玉大师学剑这么久,能有多少进步。
结果比试刚刚开始,只一剑,竹竿就将高伯逸手里的木剑打在地上。
“恩公承让了,在下手长。”竹竿露出矜持的笑容,拱手退后了一步。
第69章 天有不测风云
邺南城皇宫的昭阳殿内,一片死寂,宫人们都已经退下,只留下一个宦官负责传话。
文宣帝用衣袖轻轻拭去自己眼角的泪水,无论怎么样,他也没办法去除内心的悲痛。
今天应该上朝的,但是他放弃了,因为心情不好。
自己的嫡女,七岁大的嫡女长乐公主高宝德,前些日子得了伤寒,今日,居然……就病死了。
就这样轻飘飘的死了,甚至都没有等到成婚。
他一口气杀了五个御医,还把照顾高宝德的所有宫人全部处死,无论男女,不分大小。
然而,死去的女儿再也回不来了。这一点高洋是知道的,哪怕把邺南城皇宫里所有人全部杀死,也不会改变女儿夭折的现实。
女儿是父亲的小棉袄,古代虽然没有这种说法,但父亲疼爱女儿是一贯的,不掺水的。毕竟,高洋是皇帝,又不用担心嫁妆问题,女儿对他来说不仅仅是亲人,更是联姻拉拢重臣的好工具。
而且高宝德是那样娇憨可爱啊,怎么能死了呢,怎么就死了呢?
高洋觉得上天对他不公平,而且没人帮他分担痛苦。
皇后李祖娥,伤心得昏厥了好几次,醒来就哭哭啼啼的。高洋不喜欢这样爱哭矫情的女人,但一来对方后台硬得不行,李祖娥父亲是赵郡李氏东房的人,她母亲是博陵崔氏的人,身后站着两大世家,这也是高洋能坐稳皇位的原因之一。
有这两家支持,虽然依然无法掌控武力,但至少政令通达,在国家治理这方面没人跟他唱对台戏了。
二来嘛,就是男人的需求和虚荣心作祟。毕竟李祖娥这女人也长得实在是太漂亮了一些,绝对是高洋几个兄弟里面最漂亮的一个。
拥有这样的女人,高洋要面子有面子,要里子也有里子。
所以他一直对这个皇后很疼爱,生了三个孩子,也没对她发过脾气。
不过从今天的情况来看,这样的女人,不能帮自己分担苦难。
“唉!”高洋摇头叹息,人生总是有这样那样的苦难,无法控制,无法逃避。
“陛下,侍中高德政来了。”身边的宦官轻声说道。
“让他进来吧。”高洋有气无力的摆摆手。
高德政长脸美须,皮肤白皙,身材修长,长得很有男人的味道。气质虽然跟高伯逸不一样,但不得不说,高伯逸继承了高德政外貌上几乎所有的优点,除了不够白以外。
“士贞!宝德她去了!她就这样走了啊!”
高洋抱着高德政,放声大哭!
高德政幼年时聪慧机敏,和高洋的关系十分要好,两人相识于微末。高德政的才能被被高洋赏识,于是高洋向高欢举荐他为开府参军,这也算是提携自己人。
自此以后,两人关系越发密切,堪比当年的桓温郗超。
高澄突然遇刺,高洋能顺利登基,高德政的作用可以说居功至伟。
高洋为什么那么器重高伯逸,还不是因为“虎父无犬子”。
“陛下,微臣是来陪陛下喝酒的,还请陛下节哀。”
高德政往后稍稍退了一步,然后拱手行礼道,他来到高洋身身边,跪坐到对面的软垫上。
“好好好,一醉解千愁,今天不醉不归!来人啊,上酒!上次剩下的汾清酒,全都给我上上来!”
酒上来了,汾州进贡的好酒,高洋一直舍不得喝。他倒了一碗,一饮而尽,呛得直咳嗽。
“陛下,慢点喝。”高德政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毕竟是人家家里死了女儿,而他们只是朋友。
哪怕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宝德在下面会不会很冷啊!”
高洋赤红着眼睛,一杯接一杯的喝,时常被酒呛到喉咙,他也没当回事。看到高洋喝酒,高德政也只好陪着喝。
这时候高洋心中的悲痛,只有他自己能缓解,外人是劝解不来的。
“士贞啊,我成亲那天,你是在场的,宝德的满月酒,你也喝了对吧?”
高洋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悲戚。
他说得没错,当年他还没发迹的时候,高德政确实是跟在他身边的密友。高洋结婚,生孩子的酒宴,高德政一次都没缺席过。
“士贞啊,我一直都想跟你结成儿女亲家,本来想让宝德当你的儿媳妇,没想到,天不遂人愿啊!”
高洋感慨的说了一句,然后就用诡异的眼神盯着高德政。
“陛下,微臣也觉得很可惜,宝德毕竟是微臣看着长大了。”
高德政也用衣袖抹了抹眼角的泪水。
至于这是真的感同身受,还是演技爆表,那就不好说了。
“士贞兄,你说,让宝德跟你儿子**怎么样?”
高洋冒出一句“天马行空”的话,吓得高德政的酒全醒了!
**在汉朝以前就有了。
不过,由于**耗费社会上的人力、物力,毫无意义,官方层面曾予禁止。
《周礼》云:“禁迁葬与嫁殇者。”很明显,**是陋习。
但此风气,始终没有杜绝,甚至有的直接表现在统治者身上。
比如说有件事就很典型,曹操最喜爱的儿子曹冲十三岁就死了,曹操便下聘已死的甄小姐做为曹冲的妻子,把他(她)们合葬在一起。
但问题是,高德政家里养儿子养得很好,虽然只有一个高伯坚,但这孩子一直健健康康的长大,现在已经是朝廷的祭酒了啊。
高德政根本没有死了的儿子,那要怎么跟死去的长乐公主合葬?
难道说……高德政不敢继续往下想。
“士贞,徐之才精通医术卦术,阴阳五行,不如让他帮你算一下,你哪个儿子比较合适,怎么样?”
高洋现在已经不伤心了,至少看起来不伤心了。
他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曲,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等待着高德政的回答。
但是高德政没办法回答。
因为高洋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让他儿子高伯坚陪葬!
但是,我儿高伯坚不是成亲了么?
高德政猛然惊醒,他突然感觉,高洋是不是故意这么说的!对方根本就没喝醉,他是在试探?
还是……想给自己点颜色看看?
“士贞,你先回去吧,我会召见徐之才,让他占卜一下你儿子和高宝德的生辰八字,看看他们是不是适合配**。”
第70章 人有旦夕祸福
其实高洋的想法真的很朴实。
我的女儿死了,她在地下真的会很寂寞。
高德政你是我的宠臣,而且我们是一起玩到大的朋友,所以让你儿子给我女儿陪葬,这点不过分吧?
我会补偿你的啊,真的会补偿你的,用很多很多东西补偿你。
官位,财富,权力,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啊。
而且你不是已经有个孙子叫高王臣吗?你又不会绝后!
高洋就是这么想的。
所以当高德政失魂落魄的离开后,他很不高兴,他甚至动了派人去取高德政儿子项上人头的念头。
但最终高洋依然什么都没做,因为他怕将要下葬的女儿高宝德不高兴。
强迫来的,终究是不好的,不是么?
朦朦胧胧之中,他好像看到娇憨可爱的高宝德又在自己膝下,感谢自己派人下去陪她。
“士贞啊,我真的会补偿你的……”
高洋醉卧在桌案边的软垫上,嘴角带着孩子般天真的笑容。
……
宫里发生的事情,高伯逸自然不知道,他只知道好像是死了个公主,全城素缟十天。
高洋是什么人,高伯逸再清楚不过,所以这些天,他一直在天平寺练剑,训练足球队,盯着蹴鞠城的建造,完全没有慰问高洋的心思,日子过得无比充实。
灰鼠去办事了几天都没回来,高伯逸很理解,一点都不担心对方逃跑。
在古代,入别人家的宅院偷东西,尤其是去富贵人家,真是太不容易了。
首先,你要去踩点一段时间,要弄清这一家人的作息规律,房子前后有几个门,怎么进去,怎么出来,什么时候比较好办事,路线要规划好。
然后你要弄清楚这一家人有没有家奴和下人,他们武艺如何,有没有养狗。
最后,弄清楚要偷什么东西,有什么东西值得去偷,是偷钱还是偷物品,藏在什么地方,看守是否严密。
“主公,幸不辱命。”
正当高伯逸独自在天平寺一间僻静院子里练剑的时候,灰鼠回来了,风尘仆仆,但身上没有伤。
他背后背着一个竹筒,好像是保存书法或者画作卷轴才会用这样的东西。
这厮该不会是把王羲之的真迹偷来了吧?如果是这样,那可就牛逼大发了。
高伯逸将灰鼠拉到一间禅房,沉声问道:“你去偷了什么东西回来了?字?还是画?这东西不好脱手啊,我一卖,人家就要猜这玩意的来历了。”
“不不不,主公,你看看就知道了。不是字画的问题。”
两人在桌案上将竹筒里的卷轴展开,里面居然是……一副油画!
如果不是画作带着明显的中国山水画古风,高伯逸险些以为这是又有人带着油画穿越到这里来了。
“主公你看,这种绘画的技法前所未见。这还是其次,你看看这幅画画了什么,这人还真是胆大包天啊。”
“乘龙上天图?”高伯逸有些惊恐的叫出了声。
这不是高伯逸猜测画的意境,而是这幅画就叫“乘龙上天图”,一个字都没写错。
不说别的,这副画如果不是送给高洋,那么可以直接弄个谋反的罪名慢慢审查了。
这画说简单也简单,云层叠嶂之中,一只金色的巨龙头朝上,似乎要直冲云霄。
但是,如果解读这幅画要表现的意思的话,呵呵,里面就有很多东西可以说道说道了。
首先,龙代表皇家,放现在说,也就是高欢的子女。
因为画的落款有日期,就是前天画的。
所以这不可能是前朝的画,这条路被堵死了。
其次,金龙直冲云霄,说明这个龙不是在“云之上”,也就是说,还没有坐上皇帝的位置。
这就很有趣了。
那么,这幅画表达了什么意思呢?引申一下,就是潜龙在渊,准备扶摇直上了。
呵呵,如果高洋看到这幅画,不知道会作何感想呢?
高伯逸看了看画作的落款,还有印章,嘴角露出会心的微笑。
“灰鼠,你做得不错。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当差吧。”
高伯逸这次算是见识到了眼前这位不起眼“蟊贼”的厉害。
“祖珽祖孝征,我看你这次还能往哪里跑!”
……
徐之才,南朝医药世家徐家走出来的杰出人物,因为战乱被掳获到北朝,受到高欢的赏识,在东魏当官,北齐时继续当官,稳中有升,医术首屈一指。
徐之才地位超然,淡泊名利,又很会做人,受到世人和北齐皇族的尊敬。
高洋现在最信任的人是高德政和杨愔,其次就是徐之才。
这是一个很有政治智慧,手底下本事很硬的老好人。
但是,现在这位老好人也遇到麻烦了。
此刻他对面坐着的是好友高德政,而对方说出来的事情,惊世骇俗。
“陛下…竟有如此荒唐的举动吗?”
徐之才已经六十多了,此刻一脸震惊。
高洋居然会让高德政送一个儿子给死去的公主陪葬?拜托,石虎也没做过此等丧心病狂的事情啊!
“会不会是气话?毕竟陛下喝多了就喜欢胡言乱语。”
徐之才疑惑的问道。
高德政缓缓摇头道:“不像,而且他说会让你推算生辰八字。我就有……两个儿子而已。”
“那一位是高伯逸么?”
徐之才问道。
高德政缓缓点头。高伯逸现在已经进入朝臣们的视野,上升势头甚至不在他嫡子高伯坚之下。
“双手去其一,确实难办。”
徐之才轻声感慨了一句。
古代有杀妻明志的,有杀子证忠的,都不稀奇,可看高德政现在的样子,他大概一个也舍不得。
现在两个儿子死哪一个,完全看自己怎么说,所以高德政才会深夜来访。
恐怕明天早上高洋酒醒以后,就会派人召自己入宫了。
“你可否让陛下打消此念?”高德政五体投地的哀求道。
“我尽力而为吧。如果陛下执意要如此,你选谁陪葬长乐公主。”
徐之才低声问道。
烛影之下,仿佛两个鬼魅在交头接耳。
“高伯逸吧。若是高伯坚死,父要丧子,母要丧子,儿要丧父。高伯逸死,父丧子而已,两害相权取其轻。”
“唉!”
高德政走后,徐之才赶紧写了一张字条,装好封火漆后找来贴身小厮说道:“速速找到高伯逸,将这东西给他。”
第71章 你可知罪?
自认为是人中龙凤,齐国任何人都被自己认为是傻x的祖珽,这次真的傻眼了。
“在哪里?那副画到底在哪里?”
祖珽略显肥胖的身躯在偌大的别院里疯狂奔跑着,从一个屋子跑到另外一个屋子,翻箱倒柜,所有地方都是一片狼藉。
家中的绫罗绸缎?
在的。
家中的金银珠宝?
也在的。
甚至他私藏的那些孤本书籍都在,这些东西随便拿一点出去,都是价值连城!
唯独那副重要的画不见了!
如果是普通的画,他祖珽又没死,重新画一幅不就完了么,问题是,那副画并不一般。
它是用来讨好高湛的,是用来投资高湛,博得对方好感的,这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如果这幅画落到有心人手里,那乐子可就大了。
谋反?谈不上,最多算居心不良,还算不上“其心可诛”。
失势?那是一定的,说不定,还会把高湛拖下水,几年都不得翻身。
“算了,不找了!”
祖珽气喘吁吁的坐在地上,将乱翻东西的家仆全部轰走,一个人低头沉思。
他喵的,到底是谁想搞自己?
祖珽左思右想,发现高湛府内的行参军和士开嫌疑最大!
“难道是那个蠢货嫉妒我,害怕我跟长广王(高湛)交往甚密?”
不太可能吧?
以那厮的智商,他有这本事么?他有这个能力一直监视自己么?他有那个修养,能分析出那副画的意境么?
绝不可能!
不是祖珽看不起和士开,而是那家伙真没这本事。
现在发生这种事,祖珽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恐惧。
因为他藏得很深的心思,居然被人一眼就看透了,无处遁行。
“阿郎,门外有个人来送信,说是您的旧友。”
家中小厮走过来低声说道。
旧友?他祖珽有个屁的旧友啊!
谁不知道他祖珽交游广阔,日以继夜的跟朋友开party,要是朋友的话,早就凑过来了,哪里会有什么新旧这种说法!
祖珽嗤之以鼻的哼了一声,刚刚准备开口让小厮把人赶走,忽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画,那副画!
他连忙从地上爬起来,鞋子都没穿的一路狂奔到院子门口,却发现门口站着一个竹竿似的年轻男子。
“主公让我交给你的。”
对方把信递过来,转身就走,似乎根本没有跟祖珽搭腔的意思。
阴沉着脸接过信,祖珽也不打算跟送信之人墨迹了,这明显只是跑腿的。他拿着信走进书房,将大门反锁。
“想拿回那副画,今夜一个人来天平寺,将竹签交给开门之人。”
竹签?
祖珽这才记起来,天平寺也是可以求签算凶吉的,收费还挺便宜。
他将信封彻底撕开,最里面静静躺着一枚竹签。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竹签上写着这样一句话!
祖珽沉吟不语。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这句诗虽然只有一句话,但其中的气魄,常人难及。
就算文采再高,没有心胸和志气,是写不出这样的诗句的。
祖珽心中突然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得意之情。
能被这样的人盯上,自己身上果然有过人之处啊。
天平寺么?寺院为什么要偷我的画呢?
祖珽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这样也好,只要画不落到高洋手中,那就万事大吉。要知道,那副“乘龙上天图”,可是有落款,有日期,有印章的。
这也是为了取信讨好高湛啊!谁知道弄巧成拙了!现在他哭都没地方哭。
……
夜幕降临,天空似乎都被染上一层墨汁,天没有月亮,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这个时候出城是很危险的,不说可能会遇到盗匪,就算是遇到野兽,一般人也吃不消。
所以下午的时候,祖珽带了几十个家奴,各个都带着长棍,骑着犊车出了邺城。
天平寺门上挂着两个红灯笼,看起来有些诡异,不像是庄严的法寺,倒像是妖风不断的淫祠。
祖珽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上的铜鼻环。
咚咚咚三下,之后杳无音信。
祖珽左等右等,正当他犹豫要不要再敲一次的时候(再敲不礼貌),大门忽然发出一阵牙酸的“呲吖呲吖”的声音。
“这位施主深夜造访,有何要事?”
开门的人居然不是和尚?
祖珽一愣,面前穿僧袍的年轻男子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一脸憨厚模样,五官周正,说帅气倒也谈不上,只是让人一看就有种值得信赖的感觉。
这年头,连普通人也到寺庙里混饭吃了么?
祖珽满心疑虑,将竹签递给对方说道:“这位小师父有礼了,请问这签怎么解?”
不得不说,此人看起来好像有点眼熟,但自己的狐朋狗友实在是太多了,他也弄不懂究竟是在哪里见过此人。
“施主随我来便是。”对方微微点头,领着略有些忐忑的祖珽进了天平寺。
深夜的天平寺,走廊都点着灯笼,耳边隐约传来敲击木鱼的声音,让祖珽不由得感觉有些心烦意乱。连弥漫着檀香的禅房,也无法让自己安静下来。
那人把门关上,仅仅有四个坐垫,也只能容纳四人跪坐参禅的禅房内,就剩下他跟祖珽两人。墙壁上点着的烛火,映照出两人的影子略有些重叠,看起来颇为诡异。
“祖珽,你可知罪?”
威严的声音传来,那人本来背对着祖珽,一转身,脸上居然带着一张妖异的狐狸面具!
从小就聪慧过人,而且见识过各种大场面的祖珽,想都没想,直接就吓得跪在坐垫上!
“祖珽祖孝征,你竟然勾结长广王高湛,图谋造反,是谁给你的胆子!”
等等!勾结长广王高湛?图谋造反?
我没有啊,就算有,那也是没发生的事情啊,我那副画都还没送到高湛手中,难道……长广王谋反了?我是被牵连的那个?
祖珽一时间脑袋如同浆糊一般,根本无法正常思考了。
“还不说吗?虽然你有点才华,但陛下那边,不会容忍图谋造反的人,更别说那个人是他亲弟弟。”
一把华丽的银色长剑架在自己脖子上,祖珽看到剑柄,瞳孔猛的一缩!
这是高洋的佩剑啊!我命休已!
第72章 吾乃北朝范增也
“大人饶命啊,长广王志向远大,有问鼎九五之心,但真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祖珽第一次感觉自己被冤枉了!
他无数次作奸犯科。
像什么陷害上级啊,玩弄法律条文啊,假冒朝廷批文啊,这些对他来说都是小意思。
陈元康是他的好朋友,两人以前一起胡吃海喝,一起逛窑子不亦乐乎。陈元康死于刺杀,托孤于祖珽,结果这家伙一听说遗产是20根金条,立刻用两根金条堵住陈元康家人的嘴,其余的黑掉了。
他祖珽除了没有直接杀人以外,当真是劣迹斑斑。
然而,勾结长广王高湛造反这样的事情,他祖珽真的做不出来啊!此刻他才理解到那些曾经被他冤枉的人,内心是多么的惶恐和无助。
“既然你说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为何,你会画乘龙上天图?是你想上天,还是你想送某个人上天,这可得想清楚再说哦。”
那人摘下狐狸面具,脸还是在门口时的那张脸,但表情已经变得严肃深沉。
“高德政!你是高德政的儿子!你是高伯逸!”
祖珽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他终于认出对方的身份来了。
那天到自己宅子里来“捉奸”的三个人,一个是高洋,一个是独孤永业,这两人祖珽都很熟悉。当时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高个子,低着头一直不说话,再加上那时候自己确实喝多了,也没注意。
没想到,竟然是眼前之人!
至于高德政儿子的身份,不需要猜,只需要想想高德政与高洋的亲密关系,再加上高德政有一个私生子流落在外的传闻,基本可以断定,眼前这个看起来有些可怕的人,就是高德政那个神秘的私生子-高伯逸!
两人长太像了。
“陛下让我查长广王高湛身边是否有西魏密谍,却让我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
高伯逸蹲下身,露齿一笑,祖珽差点吓得亡魂大冒!这笑容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朝廷每年花了一大笔钱,制作核桃油,那些油去哪里了?
之前我一直不明白,后来知道了,是你跟长广王高湛两人,利用法令的漏洞,将这些核桃油私吞倒卖了。当然,这些核桃油你也没有全部卖掉,比如说你家里的府库里就还剩下不少。
还有一些被你用来画画了,是不是啊,祖孝征?”
为什么……你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祖珽吓得浑身冷汗,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不穿衣服被对方审视一样。
“你还有什么话说?要是没有,就去大理寺狱吧,在那里住到天荒地老。哦,不过也不一定,说不定陛下想起你了,直接秋后问斩了也未可知,那样也算痛快!”
我痛快个鸡儿啊!把你头砍了看你痛不痛快!小畜生老奸巨猾蔫坏蔫坏的!
祖珽鼻子都要气歪了,但是他不敢反抗,因为高伯逸手里捏着他的罪证。
本来,一幅画不能说明什么,真要打官司,他祖珽能言善辩,其实是不怕的。
但对于帝王来说,有时候道理的是非曲直并不重要,人家关心的就是“本心”二字。
就高洋而言,祖珽怎么折腾都无所谓,但……祖珽看好的人是高湛啊!他看好的人,并不是自己的太子高殷。
所以说,这个人即使现在不是反贼,在自己死去之后,也会变成反贼,这就很尴尬了。
不过庆幸的是,祖珽这个人做的坏事一大箩筐,高洋要杀他根本就不需要扯什么造反啊之类的,倒卖核桃油就足够去吃几十年的牢饭了。
正因为这样,祖珽才没有跟高伯逸争辩什么,因为那样只会显得自己智商低下。
“你有没有兴趣到我手下做事?当然,不影响你现在的官职。”
高伯逸最后抛出了绣球,哦,是胡萝卜。
“呵呵,总算有人注意到我真正的才能了啊!”
祖珽脸上浮现扭曲的笑容,他忽然站起身,一副浩然正气的模样,大声对着高伯逸说道:“吾乃是北朝范增,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到你手下做事?”
哈?
高伯逸忽然愣住了。
他发现剧情的发展好像跟自己想象得有点不一样。
你他喵的都是要掉脑袋的人了,还想自己是北朝范增?是不是想得有点多?
“高洋英明神武,然而好酒,性格偏激,不是可以效忠的明主。”高伯逸沉声说道。
诶?
这回轮到祖珽愣住了,他万万没想到高伯逸居然会说高洋的坏话。
“长山王高演倒是中正平和,若是给他几十年,或许真能一统天下也未必。只不过……”高伯逸说到这里故意停下来。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高演妇人之仁,不及高湛狠辣,我断定高洋之后,皇位最终还是会落到高湛手里,高演若是登基,最终也必定死在高湛手里。
毕竟,太后娄昭君也就这几个儿子了。”
其实除了英年早逝的以外,娄昭君还有个小儿子,现在十五岁跟高伯逸差不多大,名叫高济。此人自小就懦弱,而且不得兄弟们的喜爱,无论是高伯逸还是祖珽,都没有把此人算到里面。
“你之所以选择高湛,投资高湛,讨好高湛,其实就是因为此人好逸恶劳,容易被你控制,你的野心不小啊!坐到杨愔的位置,估计你都不满足,你是想当司马懿啊!”
高伯逸用手指点了点祖珽的胸口说道,此刻他眼神阴冷,完全不像是平时那种大大咧咧的样子。
“你放屁,我连儿子都没有,当了司马懿又有什么用?”
祖珽不甘心的反驳道。他之所以说自己的北朝范增,就是因为范增没有后代。
“因为你骄傲,你不愿意那些庸人捆住你的手脚,你想靠着自己的能力名垂青史,我说得可对?”
“没错,大丈夫不五鼎食,亦要五鼎烹!我死之后哪管那么多!”
终于把埋藏在内心最深处的话说出来了,祖珽身体一松,软软的靠在禅房的墙壁上,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高伯逸说道:“我就是这样的人,怎么样,去高洋那里告发我啊!”
“听说高睿要带五万民夫去北方修长城,我觉得你身体有点发福,去边疆锻炼一下,搬一搬石头挺好的。”
高伯逸托起下巴,一脸奸笑的看着祖珽,刚才还“英勇不屈”的祖珽祖孝征,立马就怂了。
第73章 让我娶个死人?
“那我以后叫您主公?”祖珽恬着脸问道。
“不必,那样太招摇了,你叫我伯逸老弟就好。”
高伯逸微微一笑,像个阳光大男孩。不对,他本来就是阳光大男孩啊!
在签订了很多“城下之盟”以后,祖珽终于老老实实加入了高伯逸领导的密谍组织“猎犬”,嗯,现在这个机构还是个草台班子,他祖孝征都可以算是元老了。
祖珽心不甘情不愿的在纸上洋洋洒洒写下自己曾经偷过多少男人的老婆,曾经倒卖过多少次军粮,曾经利用法令漏洞贪污过多少公款。
就这些罪状,要是让高伯逸交给毕云义,起码死十次是够了。
而且就算朝廷不处置他,那些被他偷了老婆的男人,还有那些人背后的人,也会出手收拾祖珽,让这家伙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高伯逸都有些怀疑,这厮是怎么活到现在的,简直就跟开了猪脚开光环一样,牛逼拉风到不行。要是哪个穿越的家伙倒卖军粮被抓,只怕当晚就凉凉,结果祖珽这厮活得好好的。
大概是祖上积德了吧,毕竟他家先祖就是祖狄。
“主公,寺外有人找你,我已经把人引进来了。”
禅房外有人敲门,听声音似乎是灰鼠。
有人找?这么晚了还有人找?
高伯逸一脸古怪,他要等的人就是祖珽,现在祖珽来了,结果又来了一个,那会是谁?
“我这就来。”高伯逸对祖珽使了个眼色,让对方跟着自己。
众人来到院子里,已经急得打转转的人正是四眼无疑!
“小郎,半夜有人把东西送来,很急。福伯让我避开禁军的巡夜,潜出城找你!”
“看到来人是谁么?”
“看打扮一个家丁而已。”
哦,估计是没办法找到源头了。
高伯逸接过竹筒,从里面拿出字条来。这人居然用火漆封口,也当真是够谨慎的。
“帝欲招高德政之子高伯逸为驸马,尚长乐公主。”
就这一句简简单单的话,看得高伯逸一头雾水。
“对了,最近有个公主死了,叫什么来着?”
“高宝德。”祖珽想也不想说道。知道公主病得急,他还特意躲开了,以免被殃及池鱼,所以他对这件事很清楚。
“那长乐公主呢?”
“就是高宝德啊!”祖珽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高伯逸。
等等,要我娶一个死人?这他喵有点丧病啊。
此刻高伯逸心中像是吃了一盆绿头苍蝇一样。
他不由得想起那天在四郎府中的“艳遇”,要是实在没办法,娶个歌姬也好啊。
再不济,娶那个高洋离婚了的妹妹也行啊!为什么要我娶一个死人,过有名无实的“夫妻生活”啊。
高伯逸此时的内心是崩溃的。
“伯逸老弟,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如果只是让你娶一个死人公主,其实对你来说也没什么损失,有名无实而已,该怎么浪还是怎么浪。无论送这个字条的人是谁,他都没必要冒着风险来通知你。
怕就怕……”
祖珽沉吟片刻说道:“怕就怕,是陛下想让你陪葬高宝德,以驸马的身份。”
此言一出,院子里的温度感觉瞬间降低了十度。不知道是不是高伯逸的错觉,身后一股阴风刮来,似乎有个女孩在呼唤他的名字,让人心中发毛!
不得不说,这样的可能性非常大,高伯逸根本就没怀疑祖珽的判断。
因为现在的皇帝他不是宋仁宗,他是高洋啊!
后世看到高洋干过的那些事,让高伯逸去陪葬真的很稀奇吗?实在是太平常不过了好吧。
“不对,陛下还让我组织蹴鞠大赛,兴建蹴鞠城,邺城男人那么多,何必独独选中我呢?”
高伯逸十分不解。
在他印象里,高洋虽然混账,但是从来不跟小人打交道(所以他杀掉的都是对国家很有用的人),自己明显还有很大的利用价值啊,要是殉葬了,那……又有什么意思呢?
“也许,你还不知道你那个爹,跟陛下关系好到什么程度。说不定陛下是想让高德政的儿子殉葬,然后他舍不得让自己的嫡子高伯坚去,就选择你这个倒霉蛋了呗。”
祖珽抱起双臂,一脸幸灾乐祸的看着高伯逸说道。刚开始还觉得这厮牛逼轰轰的,结果现在原形毕露。
典型的帅不过三秒。
你都是要陪葬的人了,在哥面前装什么大尾巴狼啊。
“嗯,灰鼠啊,这一叠纸你收好。如果我不幸被陛下殉葬了,你务必要潜入宫中,把这些东西放到陛下书房的案头。”
高伯逸瞥了祖珽一眼,不阴不阳的说道。
鸡儿的竖子!居然死了都要拉我垫背!
祖珽鼻子都要气歪了,不过他也是能屈能伸的“杰出人物”,脸上立刻出现夸张的笑容,大笑三声道:“伯逸老弟,这件事抱在我身上,保证你能从邺南城的皇宫里全身而退!”
真的吗,为什么我会觉得有些怀疑呢?
“真的,这件事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早做准备,有备无患。”
此时此刻,祖珽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玩味,全是死板严肃。
“问题是,我们现在还没有证据,贸然行动,会不会适得其反?”高伯逸有些狐疑的问道,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天平寺开始刮妖风了,或者说这件事不解决,他晚上睡觉都会感觉长乐公主高宝德在枕边叫唤他。
高伯逸,快来啊,我在地下好冷啊之类的。
“这种事情,稍微试一试就知道了。”
“明日早上就行动,让孩童在街上唱就行了。给个糖就让他们唱,这点不需要我来教你吧?”
祖珽自信的说道,看他的表情,似乎根本没把陪葬这事当个大事。当然,露一手是肯定的,要是玩脱了那就是笑话了。
“唱什么歌谣?”
“帝王姬,名宝德;侍中子,伯坚郎;好姻缘,八字合;天造设,地一双。这个怎么样?”
真是够毒的啊!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小儿歌谣,就成了各种势力舆论斗法的最前线,谣言这个词也是出自于此。祖珽这一招不稀奇,但胜在切入点够猛!
“然后呢?”高伯逸有些好奇祖珽还有什么毒计。
“然后就听我吩咐啊,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保证你能全身而退。”
第74章 无形的大手
一大早,位于邺南城富人区的高侍中府内就已经一片忙乱,鸡飞狗跳。
高德政昨夜从徐之才那里回来,就跟他夫人崔娘子(出身清河崔氏)说了高洋的决定。
让自己的儿子陪葬,虽然并没有说是哪个儿子,但……基本上可以确定是高伯坚。
因为长乐公主高宝德是高洋和皇后李祖娥的嫡女,李祖娥背后是赵郡李氏和博陵崔氏。
老实说,只有高伯坚的身份,才真正配得上高宝德。高伯逸那个歌姬出身的老母,是配不上的。
但配得上不等于愿意,因为高伯坚还活着,但长乐公主高宝德已经死了!让一个活人陪葬,哪怕是个乞丐也不愿意吧?
什么驸马的虚荣,哪里比得上小命重要?
人死了,就算给个皇帝的封号,又能怎么样?
所以崔氏听到消息以后,就立刻昏厥了,一醒来就是嚎啕大哭。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夫人,不好了,夫人!”
一个侍女匆匆忙忙的从门外跑进来,气喘吁吁的。
“发生了什么事?”
崔夫人有气无力的说道。
由不得她无力,毕竟是这样让人心惊胆裂的事情。皇家的家事,不能以常理揣度。
有罪可以变成无罪,无辜也可能会被牵连。
“外面都在传言一首歌谣!”侍女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什么歌谣啊?”崔夫人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像是高洋要登基的那段时间,街面上到处都是高洋必将成为一国之主的“歌谣”。
“帝王姬,名宝德;侍中子,伯坚郎;好姻缘,八字合;天造设,地一双。夫人,这说的是小郎吗?”
贴身侍女压低声音问道。
还没得到回答,她就看到崔娘子又晕过去了。
“快去医馆叫大夫啊!快去快去!”
府里更加忙乱了。
……
今天一天,邺城的大街小巷都在传言,皇帝高洋希望高德政家的高伯坚,给刚刚死去的宝德公主陪葬,或者叫先成为驸马,然后再死。
反正结果都一样。
所有人都义愤填膺么?
其实不是的。
很多人觉得高洋干了件好事,因为高德政身居高位,就应该承担自己的责任,谁让他获得了权势,成为皇帝的宠臣呢?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不是么?
皇帝让你儿子给公主陪葬,这是荣幸啊,古代大臣陪葬皇帝的事情,多不胜数!
外人大多是一些“看你起高楼,看你楼塌了”这样的心态。只要你过得没我好,我心里就舒坦了,皇帝让你儿子陪葬,就不会挑中我儿子了,这样想不是人之常情么?
而太极殿内,宰辅杨愔因为这件事已经跟高洋吵红了脸!
汉代以后,人殉的事情已经很少,但依然时有发生。南北朝以后,人殉的事情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因为异族(主要是鲜卑人)的进入,人殉死灰复燃,但多半是“自愿”(或者被自愿),人数也少。
只不过,在人殉的对象里面,近臣宠臣,爱妃爱妾出现的概率却极高!
还是那句话,爱之深,扭曲之后,就变成了一种毫不掩饰的占有。
“陛下,自汉以来,鲜有人殉发生。长乐公主天性纯良,又怎么会让人陪着她死呢?”
好话已经说尽,杨愔采用了一个刁钻的劝说姿势,试图打消高洋的念头。
“不,你不是宝德,你不知道,她在地下那么寂寞,那么冷。她怎么会不想有人去下面陪她呢?”
高洋赤红着眼睛,丝毫不让步。
“陛下,这份诏书,我是不会发下去的。”杨愔倔强的说道。
有些道理是必须要坚持的。他跟高德政是政敌不假,但是让大臣子女殉葬这个口子不能开。
一旦开了,你永远不会知道下一个陪葬的人是谁!这是来自宰辅的良知与坚持。
“我不管,我就是要发!你要是不发,我就罢你的官!想当宰辅的人,满邺城都是,你还怕我找不到人么?你这个死胖子!”
高洋从龙椅后面拿出一根鞭子,对着杨愔就是一顿抽打。
“我让你说!我让你说!”
杨愔估计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他蜷缩在地上抱头,将身体的要害部位都保护起来,然后任由着高洋不断抽打,一声不吭。
大概是打累了,高洋气喘吁吁的坐在龙椅上,拿马鞭指着杨愔大喊道:“滚,你给我滚!最近不要让我看到你!”
杨愔赶忙的开溜了,高洋气不过又在后面追,结果胖胖的宰相跑得还不算慢,高洋宿醉醒来后状态不好,追了半天居然还没追上,悻悻的回到大殿,面色阴沉的想事情,谁都不敢靠近。
……
邺南城,一处占地极大的府邸门前,“赵郡王府”几个硕大的红字巍峨苍劲。
这里是赵郡王高睿的府邸。
他和别的北齐宗室稍有不同,那便是年纪轻轻就已经是抚军将军、六州大都督,并将下辖州郡治理得井井有条,人称“良牧”。
正是因为有高睿在北方镇守,北齐才有精力去跟西魏和南梁周旋。高睿在边境关心政务,纠察不法,劝课农桑,礼贤下士,乃是北齐宗室中难得的人才。
更可贵的是,他不是高欢的儿子,而是高欢的侄子,所以没人猜忌他会夺权,这也是他受重用的原因之一。这次回来,是应了高洋的召唤,后者就是打算召集民夫,然后让高睿带人去北方修筑长城。
此时此刻,在赵郡王府的前厅里,二十二岁却少年老成的高睿,正在跟一个看起来有些憨厚的年轻人说话,正是高伯逸无疑。
“在军中安插细作,然后刺探胡人军情?由邺城的中枢统一调度?有点意思。”
高伯逸正在跟高睿谈公事,说的就是接手边境的情报管理工作。
“赵郡王,细作一事,看起来神奇,其实枯燥繁琐无比。要从细小的微末中分析出想要的东西,必须专人做专事。赵郡王你知道任用人才。假若边地换主将了要怎么办?”
高伯逸的话很客气,也很有道理。但也隐隐指出,情报涉及国本,你不要功高震主才是!
“你我年纪相仿,不若我叫你一声贤弟吧。”高睿马上打蛇随棍上。
高伯逸腰间那把白云剑,高睿记得很清楚。
那是高洋的佩剑,很出名的一把佩剑,出征都带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