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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牛凳_91_91     奋斗在初唐txt下载     奋斗在初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原来还是一个钱字

    在大房门口,钱贵和郭业二人轻声细语相谈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

    最后,县尉长随钱贵没什么好脸而来,倒是美滋滋的而归。

    没成想,来一趟皂班,不仅认识了郭业这么一个懂得人情世故的小衙役,还带走了一锭足足五两重的小银锭,不错,不错,今天还算是颇有收获的。

    钱贵双手背后,走着八字步哼着小曲儿悠哉悠哉离开了皂班,打算早点回县尉大人的府上复命,然后趁着今天平白赚来的五两纹银去满月楼喝他一顿花酒再说,那里的姑娘要身段有身段,要屁股有屁股,要奶子有奶子,艳绝整个陇西县城。

    每个月除了县尉大人发的那点微薄银钱,这钱长随的日子也是紧巴巴的不好过啊。

    难得今天发了一笔小财,怎么着也得过过瘾才是。

    满月楼可是有陇西县城有头有脸的人才敢进去消遣的地方,钱长随这样的文人骚客兜里有了银子怎么会不去呢?

    出了县衙大门,钱贵腆着老脸嘴里乐滋滋地哼哼着:“小桃红,爷们今晚怎么着也要包你一宿,你家钱爷今晚非整死你这个小骚货不可。”

    ...

    ...

    目送着骚气冲天的钱贵钱长随离去之后,郭业不仅独自一人陷入了沉思之中,面目表情丰富异常,时不时的皱眉咬着嘴唇。

    不是因为贿赂了钱长随五两银子导致自己身无分文变成零资产而感到肉疼,这一点他倒是看得开。

    如果仅花五两银子就能够交好钱贵这个县尉大人身边的红人,他乐此不彼,这五两银子花的太值了。

    就在眼里,钱这玩意不是忍饥挨饿省出来的,而是千方百计赚出来的。

    只要将银子花到刀刃上,就是物有所值。

    再说了,这五两银子的确物超所值,最起码从钱贵对自己的态度上可以看出,对方对自己的印象不错。

    他之所以内心如此纠结,恰是因为钱贵临走时对自己所说的那句隐晦之言。

    郭业双眸微闭,想着钱贵左盼右顾,跟自己说道:“革除张小七是秦威在县尉大人面前一力促成的,为的就是给你们皂班一个教训,找回他岳丈和舅子被你们抓捕的场子。郭小哥呀,捕头秦威与县尉大人的关系并非那么简单。秦威虽然是个混账,奈何他生财有道,县尉大人对他甚为倚重哩。”

    经钱贵这么一点拨,郭业前番堵塞在脑海中的诸多疑问和猜测瞬间豁然开朗,果然不出他的所料啊,县尉大人与秦威的关系并非简简单单的上下级关系。

    说来说去,还是一个钱字在作怪,看来秦威与县尉谷德昭之间有着交织一起的利益关系。

    到底是钱能通鬼神,有钱能使鬼推磨,几千年来亦是如此。

    ?/p>

    郭业再想问钱贵秦威到底如何生财有道,到底与县尉大人暗中有何银钱来往之时,钱贵突然恢复了刚才那般爱搭不理的神情,将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连称不可说不可说。

    然后甩甩宽袖正了正脑袋上的幞头,翩然而去。

    人家钱贵身为县尉大人的长随,工作兼生活秘书,是很有职业道德的。

    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你就是撬开了他的嘴巴,他也不会说。不然,谷德昭怎会如此信任他。

    郭业经过一番思量之后,很清楚地断定,钱贵此人正是他叩开县尉谷德昭府上的一块上好敲门砖。

    看来,以后也要多多交好这个无品无级却是说话还顶用的钱长随了。

    不过,要想扳倒秦威,看来又要重新计划一番了。

    最起码,要想扳倒秦威这把悬在皂班众人脑袋上的铡刀,就要得到县尉大人的默许;但是要得到县尉大人的默许,就必须让对方知道秦威能给他捞到的银子,他们皂班也行,而且会比秦威更多。

    要让县尉大人知道,他们皂班的价值,远非秦威可比。

    绕来绕去,还是离不开一个钱字。

    看来,下面又有的忙了,唉,想过几天安逸日子都不成。

    此时郭业思绪清晰,随即返回皂班大房中要与庞飞虎商量一下自己的设想。

    刚一进大房,里面却是气势汹汹吵翻了天。

    程二牛这小子摩拳擦掌,大声吼道:“咋的?张小七这么不明不白被革职算怎么回事?这不是打咱们皂班的脸吗?不成,俺必须给小七讨个公道。”

    阮老三也是哀叹道:“小七兄弟这次受了不白之冤,真是造孽啊,他家中有老有小,靠得就是他在衙门每月这点银钱度日。这下可好,唉……”

    阮老三时常与张小七搭班,与他的关系最为甚笃,听着张小七被革除公职,数他心中最为难受。

    众衙役纷纷抱打不平,都是一个锅里舀食的弟兄,谁落难心里都不好过。

    就连甘竹寿这个冷脸的吊死鬼都咬牙蹦出四个字:“欺人太甚。”

    郭业再看庞飞虎,这位七尺彪形大汉也是无奈,蹲在墙角挠着头,心中又是难受又是烦躁。自己手下弟兄被开出公职,自己却无能为力,这个重情重义的汉子心中怎么会好受?

    “咳咳……”

    郭业轻咳几声,示意众人都安静一些,然后走到庞飞虎跟前将他搀扶起来,在他耳边说着刚才自己在外头和长随钱贵的谈话内容。

    刚说到一半,听着话儿的庞飞虎突然连连跺着右脚,气愤地喊道:“我就知道是秦威这个狗日的在使坏,我草他八辈儿祖宗的,我们皂班是挖他祖坟了,还是抱他家小孩儿跳井了?他竟然如此不择手段的害我皂班弟兄。”

    众衙役一听是秦威在后面掺乎,怒骂怨道声再起,整个皂房又再次陷入了嘈杂之中。

    程二牛已经频临发飙,抄起桌上的铁尺就要出门去找秦威狗日的算账。

    郭业见着要糟,立马一把将这个铁塔汉子一把拽了回来,然后一记军中擒拿手,锁住走狂的程二牛双臂,让他动弹不得。

    然后冲着房中大喊道:“都不要吵了!事情还没到糟糕透顶的地步,都给小哥我冷静下来。”

    随即又对庞飞虎喊道:“班头,我心中自有计较,叫弟兄们先稍安勿躁。”

    其实无需他交代庞飞虎出来制止,就在他喊话的一刹那,众衙役都纷纷按住了性子,不再吵闹。

    如今的郭小哥可不是刚进衙门的郭业了,接连办的几件事都是令众衙役们心悦诚服,在皂班中的威望直追庞飞虎。

    他既然发了话,大家又怎么会不听呢?

    趁着众人稍稍冷静下来之后,郭业又对躲在墙角不惹事的朱鹏春喊道:“老朱,你跟弟兄们说说咱们那事,让大家都安下心来。”

    朱鹏春明白郭业口中所说的那事就是从刘家偷偷转走两千两纹银之事,这个时候只有曝光这比巨银方能让众人静下心来。

    随即,朱鹏春屁颠屁颠地走到人堆中,先是对郭业腆着脸哈了一下腰,然后不无得意的摇头晃脑说道:“你们啊,都是暴脾气,郭小哥能让大家吃了亏,能让小七哥一家饿了肚子吗?”

    尼玛,这个时候还卖关子。

    郭业不由白了一眼沾沾自喜的朱鹏春,双手松开冷静下来的程二牛,然后一脚踹到朱鹏春的屁股上,喝骂道:“赶紧说,别磨叽。”

    连朱鹏春的搭班好友甘竹寿也哼道:“有屁,放;有话,说。”

    干,还是这么简短有力,郭业不由一阵汗颜。

    朱鹏春嘿嘿一笑,随即将刘家两千两保命银之事娓娓道了出来。

    这厮手舞足蹈言语跳脱,将郭小哥如何安排他假扮商贾混今年刘家,郭小哥如何让他趁乱偷摸潜入刘老赖卧室撬走保命银等等诸事,添油加醋的渲染出来。

    朱鹏春话音落罢,除了庞飞虎之外,众人都张大的嘴都能吞下了鸡蛋,更有甚者差点掉落一地的下巴。

    两千两纹银啊,这一锭一锭码放起来,都有小山那般高了吧?

    啧啧,郭小哥不愧是郭小哥,跟着郭小哥,那绝对是狼行千里吃肉啊。

    就在众人还在被两千两巨银打得头晕目眩脑袋嗡嗡作响之时,朱鹏春看似无意又像是提醒似的走到郭业跟前,轻声说道:“郭小哥,那啥,老朱舍生忘死,深入虎穴,直捣黄龙,您之前可是答应过咱,老朱一人可以分两人的份额哈?”

    郭业还未说话,庞飞虎微微蹙眉,喝止了朱鹏春的邀功请赏,沉声道:“朱鹏春,少不了你那份。”

    然后转头问郭业道:“郭业,你看小七已经被革除了公职,以后一家老小都没了生活来源,是不是可以多分他一份啊?都是一个皂班的弟兄,嗯……要不,将我那份银子给小七吧,反正我……”

    “不可以!”

    郭业立即制止了庞飞虎的仗义疏财,庞飞虎的家底怎么样,他郭业怎么会不清楚?

    家里除了一个妻子,一个娃儿,还有一个卧病在床的老爹,家中老小也要靠他那点微薄俸禄过日子,郭业怎么忍心让庞飞虎过得如此苦巴巴呢?

    随后郭业对着庞飞虎和众衙役说道:“如果弟兄们信得过我郭业,这笔银子交由我来打理,我要让这两千两银子钱生钱,变成五千两,一万两,甚至五万两,让弟兄们和家里人以后过上丰衣足食的好日子。”

    钱生钱?

    众衙役,包括庞飞虎皆骇然,郭小哥这是要干嘛?

    顿时,整个大房中陷入了一片寂静,静到哪怕针尖儿掉到地上能听见声响。

第三十二章 你们就这点追求?

    古语说得好,钱,就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

    听着郭业要拿这笔巨银去另作他事,有的衙役顿时不干了。

    “做啥钱生钱哩,郭小哥,一人分个一百余两银子,就能给家里盖新房买新地了,娶个媳妇过好日子了,莫要横生枝节了。”

    “就是就是,郭小哥,这笔银子你出力最多,我们不介意你拿大头,弟兄们喝点汤水就成,嘿嘿。”

    ...

    ...

    郭业仔细辨别了这几个不同意的声音,几乎大多数的衙役都不赞成郭业这个冒险的举动,纷纷要求就地分赃,哪怕他们哪少点都愿意。

    听着这些人的话,郭业心中不由微微气恼,麻痹,瞧你们这点出息,眼睛都长到屁股上了,活该被秦威压着欺负。

    好在,这些说话的人中,并不包括庞飞虎,程二牛,阮老三,甘竹寿等人,他们默不作声,因为这笔银子是郭业花心思捣腾来的,他们愿意听郭业去处理。

    就连朱鹏春都踌躇了好一阵子,最后咬牙跺脚下定决心道:“成,老朱那两份银子任凭郭小哥处理,我是跟着郭小哥你一条道走到黑了。”

    说着,神情有些沮丧地走到大房一处角落,双手抱着头伏在墙壁上,耸动着肩膀眼泪吧嗒吧嗒地啜泣道:“爹,娘啊,恕孩儿不孝啊,将到手的银子又折腾出去,我就是个败家的玩意啊。媳妇啊媳妇,你相公我还想给你打副大金镯子呢,这次白瞎了,白瞎了啊,呜呜,干他娘的,呜呜……”

    郭业听着朱鹏春这厮的嚎丧,不由心里一阵大乐,真是一个活宝。

    不过他还真想到以朱鹏春的为人,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挺他一把,啧啧,这死胖子真心不赖。

    贪钱如命,平日里抠得要死的朱鹏春竟然有此壮举,也是令庞飞虎和程二牛等人大跌眼镜,心中不由叹道,这死胖子将到手的肥肉豁出去了,够有魄力啊。

    庞飞虎看着朱鹏春这个举动,更加的坚信郭业郭小哥绝对是个成大事的人,不然怎么会令朱鹏春这个吝啬鬼都能如此大气魄呢?无非就是想追随于他嘛。

    看来,假以时日,自己这个班头都要靠他多多提携了。

    郭业一边觉着好笑,一边不理睬那些叫嚣着分钱的衙役走到朱鹏春的身边,轻轻拍打着他的肩膀,说道:“老朱,别难过了。小哥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你放心,你今日这么一舍,他日必定能得来更多的回报,千两,甚至万两,相信小哥,不走冤枉路。”

    果然,郭业的话就是好使,经他这么宏伟蓝图一画,朱鹏春立即止住了哭泣,怔怔失神地说着千两,万两,独自一人跑到一个犄角旮旯发浪发骚憧憬未来美好钱途而去。

    宽慰完朱?完朱鹏春,郭业转头看着这些争先恐后着急分银子的皂班衙役。

    妈的,都是些眼光浅薄的家伙,既然你们如此着急,就别怪小哥照章办事了。

    随即对着那些衙役说道:“既然你们要分银子,那行,咱们就按规矩来,此次抓捕刘家父子,是我和庞班头计划的,朱鹏春和程二牛等人从旁协助的,就连这些保命银都是小哥我不辞辛苦周密安排得来。所以,我郭业要拿大头。现在我宣布,要想立刻分到现银的,只能分到五十两,你们自个儿商量着办吧。”

    本以为通过这招,最起码能让这些见识浅薄的家伙认同他的主意,毕竟一百多两直接缩水五十两,那可不是一般的肉疼啊。

    谁知——

    这些叫嚣着分银子的家伙竟然想都没想,纷纷叫嚷呜呼,直接同意了。

    “那是当然,能分到五十两,我胡顺就知足了。”

    “够了够了,五十两都能买两个黄花大闺女了,小哥真是没话说。”

    “可不呗,要数皂班谁最仗义,非郭小哥莫属哩。”

    “咋会不同意?这笔银子本来就是郭小哥意外得来,拿大头是应当的。”

    ...

    ...

    我靠,郭业差点听瞎了耳朵,这帮家伙真是没药救了,就这么点追求?

    要知道,一百五十两直接缩水成了五十两是什么概念?

    上万斤的粮食也才五百两银子,这中间少的一百两的银子至少可以买到两千斤粮食了。

    如果在农村,一百两银子至少可以买到良田二十亩良田了。

    疯了,郭业不禁心中怒骂,这些家伙真他妈想钱想疯了。

    不过,从这些衙役的态度上,郭业也看出,这些混蛋压根儿就没看好他钱生钱的主意,这是典型的瞧不起郭小哥是做大买卖的人儿啊。

    郭业真想大骂一句,老子连做什么生意都没说,就直接否决了哥们的生意头脑,真是莫大的侮辱啊,靠你们妹的。

    行啊,上帝要人灭亡,必先让你们这群混球疯狂,你们就拿着你们这五十两银子去作死吧。

    随即,郭业看了眼庞飞虎,似在征询他的意见,可庞飞虎投过来的眼神分明在告诉他,一切由你作主。

    而后,大手一挥表示同意,对着那些衙役说道:“行,三天后,你们都到油麻胡同我那小院来领银子。现在,你们这群混蛋愿意干啥干啥去吧。”

    这话一出,皆大欢喜,至少那些衙役们是面露兴奋,纷纷告辞离去。

    待得那些衙役们走了之后,郭业粗粗统计了一下,六个衙役赞同分银子,各得银子五十两,合计三百两。

    然后,朱鹏春一人分得三百两,甘竹寿,阮老三,程二牛各得一百五十两,共计四百五十两。

    那么,两千两纹银还剩九百五十两。

    郭业和庞飞虎合计了一下,直接分张小七二百两,其他几人表示没有异议,

    至于剩下的七百五十两,庞飞虎没有矫情,领了二百五十两,言称剩下的五百两是郭业应得的。

    看着庞飞虎的脸上并没有一丝不满和贪婪,郭业心中赞道,庞飞虎这个上司真是个厚道的汉子啊。

    对于郭业一人独得五百两,其他几人并没有眼红,也没有眼馋,纷纷声称这是郭业应得的,毕竟没有郭业,今天大家一个铜板儿都分不到,还有啥不满意的呢?

    郭业本还想推让一番,好让大家都能雨露均沾,利益均分。

    但是一想到自己即将要开启的生财大计急需大笔的银子,又想到家中的父母和小妹也等着他的银子改善生活,也不再矫情,反正以后捞赚银子的机会多的是,多多照应这几个弟兄便是。

    这时,庞飞虎从分得巨额银子的喜悦中渐渐走出,很严肃的问道:“郭业,大家都将这笔银子交到你手里了,你心里到底是怎么个想法?你不说的话,我想弟兄们即便信任你,但是心里还是空落落的。”

    郭业嗯的一声,招招手将众人围拢到了一块儿,说道:“秦威之所以比咱们横,不是他捕班有多牛逼,也不是秦威破案有多神速,无非就是一个钱字在作怪。所以,要想击垮秦威,让我们皂班的兄弟以后能安安生生过日子,就必须在生财之道上琢磨一番功夫。”

    众人纷纷点头赞同,因为刚才郭业说了钱贵的临走之言,县尉大人看重的就是秦威的生财有道。

    紧接着,郭业问道:“大家认为秦威哪里来得那么多银子去孝敬巴结县尉大人?”

    话音刚落,庞飞虎说道:“这个事儿在衙门里头不是秘密,秦威靠得就是大兴赌坊来钱快。”

    庞飞虎说完,朱鹏春突然醒悟道:“难道郭小哥你也想整个赌坊,击垮秦威的大兴赌坊不成?”

    就当众人都以为朱鹏春所猜不错之时,郭业竖起食指左右晃动,信心十足的嘴角一扬笑道:“非也,非也,不过也相差不是很远,你们听我慢慢道来……”

第三十三章 大唐第一个字花馆的诞生

    “彩票!!!”

    当郭业神秘兮兮地说出这两字之后,庞飞虎等人全部傻愣傻愣地杵在当场。

    彩票!

    这是嘛玩意?

    看着众人这幅表情,郭业不由暗骂自己的愚蠢,在大唐盛世提彩票,庞飞虎他们能听懂那才真是见鬼了。

    要是他们连彩票都能听懂,那真该问下他们的手机和qq号了。

    该如何向他们解释彩票呢?

    六合彩?

    不行不行,这叫法还是太前卫了。

    靠,郭业顿时词穷,不知该如何解释了。

    突然,他想起后世看过的一部港产电影,叫做什么四大家族之龙兄虎弟的,印象里剧中兄弟二人就是靠开设一种比较贴近民间百姓生活的赌档起家,借此完成了第一笔原始资本的积累,最后成为香港的四大家族之首。

    那种赌法叫什么来着?

    对,字花摊,就叫字花摊!

    所谓字花,说白了就是一种赌博的方法。

    这种字花玩法,不仅上手容易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而且能够大范围大区域的普及,简直是为这个时代量身打造的新型赌法。

    它的玩法大致就是,庄家会预先开出一个列表,内有三十六个人名或三十六种物品。每次开赌时,抽出其中一个,把写上名字的纸或竹牌,覆盖起来,装进陶罐中,然后悬在一个显眼的位置,然后让赌徒或彩民下注。大致下注的时间是从早上到下午,大概晚上六点钟准时砸灌揭晓答案。他的派彩倍数一般为一赔三十左右。

    但是如果你预设的列表是水浒一百单八将,那么倍率就是一赔一百倍左右。

    这个字花,是清代中叶才开始流传于民间的一种新型的赌博方法,主要在福建,浙江,两广一带流行。

    这种字花玩法相比于赌坊里的比大小,摇骰子,推牌九,它的门槛儿低,普及广,即便是你兜里仅仅只有一个铜板,你也可以买,来撞撞运气。

    简直可以跟后世的彩票媲美,如果后世彩票的口号是“两元钱买一个希望”,那么字花赌法的口号就是“只需一个铜板,万贯家财不再是梦想”。

    赞,太赞了!

    郭业一边向众人解说什么是字花,什么是赔率,怎么个玩法,一边不仅为自己的灵光乍现而沾沾自喜。

    只要在陇西县城将字花摊做大,绝对可以挤垮秦威那个该死的大兴赌坊。

    他大兴赌坊不是城中富绅和赌徒的冒险乐园吗?

    那小哥的字花摊就是揭开全民竞彩的序幕,预示着彩民时代的到来。

    全陇西县城中有一万来户人家,差不多八万的人口,只要人人贡献一个铜板,那一天的收入就是八万个铜板。

    一千铜板是一两,那八万个铜板就是一天?一天八十两的收入。

    当然,这只是保守估计。

    有钱人,谁会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天天就投一个铜板。

    如果按照统计学的规律来估算,一天的收入至少在几百两以上,啧啧,一个月就是上万两,一年,两年呢?

    要知道,陇西县城的书香世家兼首富的何家,经过几代经营,据说也仅十几万两的家财罢了。

    听着郭业的细细分析,不仅是庞飞虎,阮老三等聪明人面面相觑兴奋之色无法遮掩,就连程二牛这小子都不滞的咽着唾沫,两眼冒着草原野狼般的幽光。

    朱鹏春更是心中乐得已经肝胆皆乱,妈呀,郭小哥就是郭小哥,这么旷古绝世的赌法都能想到。

    字花摊,字花摊,老朱我的后半生就指望着他了,今后是锦衣玉食还是吃糠咽菜,都要紧紧跟着郭小哥了。

    郭业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说道完之后,再想听听众人的意见。

    可是——

    咕咚,咕咚,咕咚……

    竞相传来的都只是咽口水的声音和啧啧的称叹之声。

    无疑,郭业的计划和前景已经深深将这些人够勾搭住了。

    随即,郭业还是照规矩问道:“大家还有什么补充的,尽管畅所欲言嘛。”

    静~~

    先是一阵沉默!

    突然,程二牛开口说道:“如此大有钱途之事,咱们干脆辞了衙门的差事,一心捣腾这字花摊的生意得了。也无需再受秦威那狗贼的鸟气。”

    郭业不禁莞尔,这呆子想得就是简单,等字花摊生意坐大了,没有点官方背景,怎么可能持续做下去?

    不用说别人,就是秦威也不可能任由他们与大兴赌坊对抗。

    所以,这身公服还真心脱不得。

    于是,郭业摇摇头,将这个事情说了出来,立马得到了庞飞虎的赞同。

    程二牛这小子就是本末倒置了,开字花摊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打击秦威的大兴赌坊,将秦威拉下马吗?

    这大家都脱掉公服谁来保障字花摊的正常运转?

    庞飞虎呵斥了鬼迷心窍的程二牛几句,然后问道:“郭兄弟,我倒是有个建议,就是咱们初步经营字花摊,没有什么经验,可以用十二生肖来作为列表的选项。一嘛,赔率仅仅设置十倍,我们这些银子也能应付的来,二嘛,这十二生肖民间百姓都熟稔,驾轻就熟,容易上手、”

    郭业乍听,脱口赞道:“好主意,还是庞班头想得周到,就这么着了。”

    紧接着,郭业又将字花摊的股份说了一通,他以四百两纹银和字花摊这个构思入股,独占三成的股份,庞飞虎作为班头投入二百两纹银,占得两成股份,朱鹏春入股三百两占一成半,甘竹寿和程二牛,阮老三各投纹银一百两各占一成,至于剩下的半成,则是独独留给张小七这小子,无需他投入银子,算是好兄弟讲义气吧。

    至于郭业为何要三成,无非就是被后世一些大公司大企业的故事所影响,控股权肯定要掌握在自己手中嘛,特别是将来这个字花馆坐大之后,三成的股份一经稀释,那可是杠杠的珍贵至极。

    虽然仅占三成,但是郭业有信心将控股权掌握在手中,别忘了朱鹏春和程二牛这两人可是他说东,两人绝不会往西的主儿。

    在众人都觉得这样的股份分成没有异议之时,甘竹寿这个不言不语之人突然冷不丁说道:“字花摊,名称太过小气,不如换成字花馆吧?听着霸气和体面。”

    一个摊,一个馆,自然是后者听起来更加有实力。

    郭业一脸诧异地看着甘竹寿这个吊死鬼,行啊,平日里闷声不吭,往往一句话就能说到点子上。

    随即郭业这个大股东兼职首席执行官大手一拍,就这么着了,就叫字花馆了,到时候小哥定要让字花馆开遍大唐帝国的十道九府三百五十八州郡一千五百五十一县。

    高歌猛进,勇往直前,誓将小哥的彩票事业,进行到底!

    到时候,真是陶罐一砸,咣当一响,黄金何止千万两啊……

    就在郭业独自一人在那儿可劲儿的意淫之时,朱鹏春突然想到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

    “呀!”

    朱鹏春惊叫一声,将意淫中的郭业拖回到现实,然后问道:“郭小哥,既然咱们都在衙门里当差,自然是不适合在字花馆里抛头露面去经营这门生意。那到底由何人出面经营字花馆呢?”

    郭业心中早已有了瞩目的人选,现在这种情况,也只有某人才是最适合出面经营字花馆的人。

    当郭业的眼神游离在朱鹏春的身上之时,朱鹏春再次暗骂自己的嘴欠,然后指着自己的鼻子疑惑道:“不会又是老朱我吧?”

    随即摆起一张苦巴巴的脸,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抚摸着自己身上穿着的皂青公服,非常不舍将它脱下。

    郭业和庞飞虎心有灵犀,彼此对视一眼,相视而笑。

    庞飞虎更是倍加同意地点点头,他从郭业之前的安排中就知道出面打理字花馆生意的人选到底是什么人了。

    只听郭业笑着对朱鹏春说道:“你想得倒美,这字花馆日进百银,你这死胖子一门心思都掉钱眼里头了,你就是想出面经营,小哥我还不愿意让你搀和呢。”

    朱鹏春一愣,不以为意郭业的奚落,反正有银子赚你就是骂他孙子,他笑呵呵的答应。

    关键是郭小哥不让他出面,那还能让谁出面打理呢?

    难不成是程二牛那个二逼愣子不成?

第三十四章 字花馆的开业

    张小七!

    这个出面经营字花馆的最合适人选,无疑非张小七莫属。

    不然,郭业为何不让他出银子入股还要分他半成字花馆的股份呢?

    刚被革除公职踢出衙门的张小七正是庞飞虎和郭业两人心中最为瞩目的人选。

    当郭业将张小七的名字缓缓道出之后,立马得到众人的支持与回应,就连朱鹏春都不滞点头没有异议。

    随即,庞飞虎和郭业当日就结伴而行,亲自前往了张小七的他家中一番长谈,约莫畅谈几许,张小七便立马从失业的阴霾中走出,转而变得一脸兴奋,斗志昂扬。

    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

    郭业有理由相信经过此番摔打的张小七,在以后的日子里肯定会更加谨慎行事,谋而后动三思后行。

    同样,在张小七最难的时候,他郭业能够雪中送炭,绝对强过在人家得意之时锦上添花。

    所以,张小七抱着感恩的心来替郭小哥打理字花馆,可以一百个放心。

    当然,张小七也不负所望。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他充分发挥了从事衙役几年来在陇西县底层积攒下来的人脉,走马上任字花馆开始了他前期的筹备工作。

    经过两天来的筛选,最终张小七将字花馆的店铺地址放在了朱户大街的街尾,将一家早就歇业的酒肆给盘了下来。

    这家酒肆除了坐拥三层以为,最难能可贵的是这家酒肆的门前一片空地,是一块天然的人群聚集地,有利于彩民们扎堆讨论和盘桓。

    就像郭业说得,没有优越的停车场,你开个屁的大酒店。

    字花馆也一样,门面太小根本就活动不开届时人潮汹涌前来购买字花和观看一天一次开奖的彩民。

    选好地址之后,张小七一边安排工匠好好翻新字花馆,一边开始招募伙计和账房先生,开始订购陶罐和定制十二生肖的竹牌等等一系列的前期筹备的工作。

    同时,皂班的衙役,包括庞飞虎等人,都在利用着自身公门衙役的身份在陇西城中进行大幅度的宣传。

    郭业更绝,不惜重本花了五十两银子在城中一家雕版印刷的书社捣腾出几百份的宣传单页,利用着皂班分管城管工作的权利将这些宣传单页张贴于各条大街的醒目位置。

    并流连于各个酒肆茶庄,集市菜市,将字花馆的宣传单页强行让这些东家掌柜们念诵给客人听,客串了一次发单员。

    如果不配合?

    哼哼,小心咱们皂班多征你丫的税,别忘了咱们皂班还兼着税警的工作。

    皂班弟兄和张小七的字花馆在一个月来马不停蹄的各处奔波和筹备着,一切事宜都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

    郭业为了让字花馆的买卖一炮而红,特别授意张小七先来一??来一次为期三天的字花馆试营业。

    第一天,门口冷冷清凄凄惨惨戚戚。

    第二天,门口小猫三两只,偶尔有几个敢吃螃蟹的人前来试水购买了几文钱的字花。

    但是,这并不是郭业最终想要的结果。

    没办法,郭业只好联系了一个生面孔,油麻胡同口油铺的掌柜汪直,让他客串一次托儿,字花馆总不能在第三天试营业期还这么冷场吧?

    再一次证明,郭小哥的托儿计划完美奏效。

    试营业第三天的黄昏开奖之时,油麻胡同口汪姓掌柜购买字花一两银子竟然破天荒中了奖,当场从字花馆领走了十两银子。

    哗~~

    这一下可就在陇西县城的大街小巷,各式店铺里炸开了窝。

    十两银子是什么概念?普通百姓人家一年也才五六两银子的收入,能不心动吗?

    人类与生俱来追逐利益趋之如鹜的天性在这一刻被汪直这个史上第一托儿给点燃,被郭业这个史上第一个炒作推手给唤醒。

    当夜开奖之后,字花馆前来问询的人就缓缓多了起来,十个,百个,甚至千个,将张小七和一干字花馆的伙计们给累得嘴角酸软。

    为啥是嘴角酸软而不是浑身乏力?就因为全是给前来的客人解说字花玩法而折腾的。

    到了第二天清晨张小七从里头一打开字花馆的大门,好家伙~~

    外头是人山人海,人头攒动,交头接耳的低声细语声和嘈杂磅礴此起彼伏的议论嬉闹声不绝于耳。

    很显然,这些人都是一早就前来等候字花馆开门,争取买到字花的百姓。

    有铺子里的东家,掌柜,活计,有贩夫走卒和苦力,有走方的郎中和货郎,还有挑担卖货在集市菜市做小买卖的大婶大妈,凡是社会底层你能看见的人物,在这儿都看见。

    张小七看着门口到处浮动的人头,嘴中喃喃自语道:“郭小哥真神了,这次发了,嘿嘿,真发了。”

    随即,张小七立马高声在外头安抚着人群,一边召唤着伙计赶紧开始接待。

    今天,注定消停不了。

    同样,郭业对今天字花馆正式开始营业格外重视,不仅是他,就连庞飞虎,朱鹏春等人也都是心中忐忑的同时又暗暗兴奋。

    郭业请示了下庞飞虎后,安排了程二牛率领几个皂班衙役没事就在字花馆外徘徊走动,达到一些震慑的效果,让一些想要在今天给字花馆闹事的城中泼皮无赖一个提醒。

    告诉他们这些不安分的主儿,字花馆的来头,水深着呢!

    安排完之后,郭业也向庞飞虎告了个假悄声离开衙门,因为他今天还再做一件事,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用来防止秦威这个王八蛋趁着今天正式营业的日子,给字花馆添堵。

    郭业没有猜错,这一段时间以来字花馆从筹备到试营业,乃至到今天正式营业的情况,秦威都从爪牙心腹的嘴中听得清清楚楚。

    从第一天庞飞虎和一干皂隶开始宣传,开始后发放传单,开始试营业,秦威就已经察觉到了字花馆这个新生事物对自己大兴赌坊的冲击。

    不从每天的盈利上看,就从每天前来大兴赌坊耍赌的人流量来看,他就知道,字花馆已经开始冲击自己的大兴赌坊。

    麻痹,这帮不安分的穷光蛋。

    秦威眼中的这些穷光蛋指的就是庞飞虎和郭业等人。

    如果到现在他还看不出来,这字花馆的幕后之人就是皂班这些混账的话,他秦威这些年的捕头就白干了,可以去吃屎了。

    在秦威福顺巷的家中,头号爪牙刘二将今早上在字花馆门口看到的骇人一幕娓娓向秦威报来。

    秦威端坐在太师椅上一边慢条斯理地品着茶,一边听着刘二绘声绘色口沫飞溅的汇报着,眉头不由再次皱的紧紧。

    那一张脸就更加阴沉的没法看了,活脱谁扒了他家祖坟一般。

    突兀——

    咣当!

    秦威将手中的茶碗狠狠砸到地上,不顾满地飞溅的碎瓷,脸色狰狞的吼道:“草他妈的,这帮穷光蛋也想翻天了不成?”

    刘二顿时寒蝉若惊,一脸忐忑的看着如发情公狮被抢了母狮一样的捕头,不敢再多言语,只是一副“老大,我被你吓坏了”的神情摆在秦威跟前。

    秦威踩着满地的碎瓷咯吱咯吱作响,在厅中来回踱步徘徊着。

    过了半会儿,秦威突然冷笑一声,对着刘二问道:“那帮穷鬼的字花馆今日正式开张营业咯?|

    刘二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这个假不了,这早就是街知巷闻的大事了。

    秦威走了一会儿之后,又安若泰然的坐回了太师椅,轻轻颔首阴笑道:“都是一个衙门办事的,既然人家今天开业,那咱就给他送分厚礼去吧。”

    刘二听得一愣,满脸意外地看着阴晴不定的捕头,诧异问道:“捕头,您的意思是想跟他们讲和不成?也是哈,都是打开门做生意,没必要搞得死僵死僵的,这天下的银子也不是咱们大兴赌坊一家能赚完的。”

    此话一出,刘二立马就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而且错得离谱至极。

    “赚你麻痹,你他妈脑袋是让驴给踢了,还是你爹的裤裆给夹傻了?老子会和皂班这些穷鬼说和?”

    秦威对着自己这个脑子蠢笨如猪的头号爪牙,劈头盖脸一阵骂。

    刘二心中喊冤,谁你娘的知道你想说什么?整天说话没个准儿,你当你是皇帝老子啊?还让我天天揣摩你的圣意。

    当然,这话也纯属心中意淫,借他刘二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张嘴秃噜出来。

    既然不是讲和,那就是开打咯?

    要说到打,刘二即便再怎么窝囊,也有装备精良的捕班在前面冲着,他并不怕。

    于是对着秦威说道:“捕头莫恼,莫恼,小的知道该怎么办了。今晚他们会在一更天(晚七点)之前将悬在字花馆门口的陶罐砸碎开奖,届时属下定会给他们添添堵,再不济也会将这字花馆砸的稀巴烂,替捕头出口恶气。”

    秦威唔的一声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刘二,算你小子还有点脑子并非满脑都是浆糊。

    随即,对刘二吩咐道:“跟弟兄们说一声,下狠手怎么砸着舒服怎么来,老子背后是县尉大人,量他们也不敢把老子怎么样。”

    继而挥挥手,示意刘二可以滚蛋了。

    刘二欣然退下,准备回捕班召集秦威的那些爪牙们准备开始行事。

    ...

    ...

    暮色缓缓沉下,黄昏时分,一更未到。

    但是字花馆门口却是已经挤得水泄不通,足足七八百人,全是来观礼砸罐开奖揭晓答案的彩民。

    当然,准备前来砸场子的捕班捕快刘二等人也已经混进了人群中,伺机而动。

    此时的郭业和庞飞虎等人不适宜走到台面,唯有张小七这个掌柜走上台面。

    脱掉公服的张小七今天一身褐色绸缎宽袖袍子,见他抱拳冲着前来的彩民笑意盈盈地竭力喊道道:“诸位陇西县的老少爷们,今天是咱们字花馆的开业之日,张某在此多谢陇西县城的父老乡亲,叔伯兄弟,大妈大婶们给小弟前来捧场。”

    说着,对大门外空地的七八百人盈盈一拜,高声喊道:“谢了!”

    当然,这些说词也是郭业教的,因为顾客就是上帝嘛。

    你不糊弄好上帝,上帝就会生气,上帝一生气就不会罩着你,上帝不罩你,你上哪儿穷得瑟去?

    见着张小七如今人模狗样的,人堆在的刘二不由暗中妒忌了起来,麻痹,没想到革除了公职还能有这番际遇,狗日的张小七。

    随即,握着刀把儿的右手不由再次紧了紧,然后冲着混在人群中的一干捕快使了使眼色,示意他们准备行动。

    突然,就在众人纷纷吵吵地议论着张小七要准备砸罐开奖之时,张小七却是不急不慢,对众人喊道:“大家莫急,今天是字花馆开业的第一天,为了保证这次开奖的真实性和公正性,也为了让父老乡亲们安心。本字花馆今日特意花重金聘请了一位德高望重之人前来为本馆砸开这第一个陶罐。”

    花重金聘请德高望重之人砸罐开奖?

    刘二握紧刀把儿的缓缓松了下来,挥挥手示意弟兄们稍安勿躁,不要轻举妄动,看个究竟再动手不迟。

第三十五章 郭小哥看得就是远

    张小七声音落罢,缓缓从字花馆里头走出一个中年男子,身材不高有些略短,面白无须眉宇间有股子精明,穿着一身洗白的儒袍手里却是摇着一把折扇,看似潦倒,又看似有些玩世不恭。

    字花馆外头的彩民们多数不认识这人,但是刘二整日跟秦威厮混在一起的头号爪牙怎么会不知道此人。

    我的乖乖,刘二暗暗庆幸自己刚才幸亏没有冒然行动,原来字花馆今天请来砸罐之人竟然是——

    县尉大人身边的头号红人,钱贵钱长随。

    都是头号,人家却是公检法一哥身边的头号红人,而自己则是秦威这个下九流捕头的头号爪牙。

    差距,这就是差距啊!

    刘二轻轻拍打着自己的胸口,老天还是眷顾老子的,不然刚才一冲动上去闹事,砸的可就不是张小七和皂班的字花馆了,而是钱贵这位长随大人的脸面了。

    很明显,今天钱长随就是过来给字花馆捧场剪彩的,助威站台的,干!

    随即,刘二对着一干属下挥挥手,悄悄的撤离了人群,奔往秦威府上复命。

    他必须将这个重要的消息第一时间告诉秦捕头,皂班都跟县尉大人身边的红人挂上勾了,而且这个红人貌似和捕头还有些不对付,啧啧,必须要重视。

    人群涌动,声音嘈杂,刘二等人离去并未引起太大的轩然。

    但是还是让郭业一早安排在人群中充当叫好喝彩托儿的程二牛等人眼尖发现,程二牛疾步挤出人群走到字花馆里头,冲郭业和庞飞虎汇报而去。

    听完程二牛的述说,庞飞虎瞪大了眼珠问郭业道:“难道郭业你一早就知道秦威肯定会派人来砸场子,所以特意花银子让钱长随过来替咱们撑场子不成?”

    郭业不是一早就知道,而是一早就在推测,以他对秦威的了解,对方怎么会轻易就肯罢休呢?

    瞎子都能看得出来,这字花馆对大兴赌坊的冲击肯定小不了,而且是持续长时间

    的冲击,秦威怎么会任由他们坐大呢?

    郭业对着庞飞虎说道:“班头,这次属下又是擅自做主了,我答应过钱长随,每个月他可以从字花馆领走一百两纹银作为花销,他只需在字花馆挂个名即可。”

    啥玩意,一百两纹银?

    程二牛瞪大了牛眼一副不可置信地眼神看着郭业,咧嘴诧异道:“一百两哩,还是每个月,小哥,这不是忒儿多了?这一百两纹银都能买好大一片田地了,还有耕牛,还有……”

    “程二牛,你给老子滚出去叫好喝彩去,别他妈在这儿瞎耽误功夫。”

    程二牛还没有发完牢骚,就被庞飞虎断然喝阻,支使了出去。

    待得程二牛离去,庞飞虎对着郭业颔首说道:“郭业,你做得对,舍不得小钱来不了大钱,钱长随这笔银子花的值,至少只要他每个月都在字花馆领银子,咱们就多了一张护身符,秦威也不敢对咱们轻举妄动。”

    郭业听罢,心中叹道,知我者,庞飞虎也!

    随即对庞飞虎信誓旦旦地保证道:“班头,你放心吧,这点钱对字花馆来说只是小钱而已,咱们赚银子的目的是什么?无非就是整垮秦威,搞死这个王八犊子吗?”

    说着,径直站了起来狠狠一掌拍在太师椅的扶手上,沉声道:“只要能用银子办到的事,那都不叫事!”

    庞飞虎闻言一怔,细细品味郭业最后一句话的真正涵义,回味着郭业刚才说话的那番气魄。

    仅仅两三月,郭业这小子越来越成气候了,真是孺子不可小觑啊。

    庞飞虎现在越来越无法将郭业视为年仅十六岁的佃户之子,一个倒插门土财主家的女婿,这小子他日必能成一番气候。

    随着对郭业的看法更加改观,庞飞虎的心态也缓缓在变化。

    今日结上一番善缘,他日未必是一番福缘呢?

    随即,庞飞虎站起身子拍了拍郭业皭业的肩膀,说道:“这字花馆的事情是你一手操办的,无需问我,你看着怎么好就怎么弄吧。走,咱们也出去看看钱长随到底会砸出哪个生肖来。实不相瞒,我家那婆娘也买了十几个铜板的牛生肖呢。”

    郭业听着不禁莞尔,笑道:“回头你可要跟嫂子说道说道,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哩。”

    说着,与庞飞虎彼此相视哈哈一笑,肩并肩走出字花馆来到大门口。

    只见——

    长随钱贵从张小七的手中接过一个锤子,啐了两口唾沫到手中,撸起袖子朝着悬挂在半空的用蜜蜡封好口子的陶罐狠命一砸。

    咣当!

    陶罐应声而碎,四分五裂的碎开,事先填充进陶罐里头将生肖竹牌掩盖住的黑乎乎泥土洒落一地。

    吧嗒!

    一块巴掌大小的竹牌赫然可见掉落在地上。

    唰唰唰……

    霎时,字花馆空地上数百双的眼睛全部凝聚在被泥土遮掩住的竹牌之上。

    看似一块小小的竹牌,却代表着答案,也代表着彩民们的心中那个希望。

    张小七趁势将竹牌捡了起来,恭敬地交到钱长随的手中,称道:“为保此次开奖的公正性,我们由请县尉大人的长随老爷,钱老爷为本馆揭晓答案。”

    又是一次唰唰唰……

    数百双随着竹牌的移动,也将注意力投到了钱贵的身上。

    双百双勃勃殷切的眼睛中透着渴望,透着兴奋,还有掺杂不少的忐忑之情,如镁光灯般一下全部投射到钱贵的身上,霎那间,钱贵觉着自己已经站到了云端,掌控着这数百人近千人的喜怒与哀乐。

    饶是钱贵整日伴随在县尉谷德昭身边狐假虎威,却从来没享受过今天这种高规格的待遇。

    舒坦儿,真他妈的舒坦儿。

    一阵志得意满之后,钱贵也不由心中赞叹郭业这小子的脑子活络,这种赌博玩法竟然能让这小子玩出了花来,看来也是敛财好手啊,回头跟县尉大人面前好好说道说道。

    怎么着,拿人钱财也得替人家办点实惠事儿嘛,我钱贵是很有职业道德的。

    “咳咳……”

    一番感慨和享受之后,钱贵清了清嗓子,然后双手捏着竹牌的边角,看着上面的文字和配图,挺胸朗声:“今日开奖的答案——”

    说到这儿,钱贵还想过过瘾,故意停顿一下,看看空地上数百人的神情。

    现在大家脸上只有一个共有的神情,那便是焦急,万分的焦急。

    钱贵见罢,心中又是暗呼爽,太他妈爽了。

    过完瘾之后也不再卖关子,冲着众人喊道:“此次的答案,是十二生肖之首,鼠!”

    哗啦~~

    答案一出,底下顿时吵吵嚷嚷了起来,一静一闹毫无衔接,突如起来的嗡嗡吵嚷差点没将钱贵的脑子炸裂。

    随后,将竹牌塞进旁边张小七的手中,对着彩民们再次喊道:“本次竞彩,由本长随全程参与监督与开奖,具有公平性和真实性。本长随宣布,此次竞彩,真实有效!”

    说完,官老爷的谱儿又摆了出来,虎着一张臭臭的脸一甩宽袍袖子撅着屁股哼哼唧唧地转身进了字花馆喝茶而去。

    到了这个时候,别说庞飞虎了,就连程二牛都知道,郭小哥这一百两银子可真没白花啊。

    感情小哥花这一百两银子,除了想让钱贵过来捧捧场站站台助助威之外,还让他客串了一下公证人的角色。

    要知道,这竞彩如果没有官方的通告,就没什么权威性。

    谁见过后世的彩票,无论是体彩还是福利彩,哪个没有官方背景?

    就连香港的六合彩都有政府的背景在里面。

    没有官方承认的竞彩,那他妈就是地下赌博,和大兴赌坊一样,是个下九流的行业。

    今天被钱贵这个看似官不是官的县尉大人身边长随这么一闹,至少字花馆的招牌算是立起来了。

    郭小哥就是郭小哥,看得就是常人要远啊。

    这是在场皂班中人共同的一个心声。

    再看字花馆空地上,经过刚才答案一经揭晓,顶多就是吵吵嚷嚷,却没有唾骂和怒斥字花馆如何如何暗箱操作,顶多埋怨自己的运气不好。

    郭业看着没有中奖的彩民们纷纷安稳离去,有的更是肩并肩三五好友边走边讨论,讨论明天该买什么。

    空地中唯独留下几个中奖的幸运儿,在彼此庆贺自己的好运道。

    “他大姨,你也买中啦?”

    “可不呗,昨儿个孩他爹睡觉的时候老听见耗子在咬床脚,今儿一早我就买了十个铜板的字花,就买了生肖之首老鼠呢。”

    “呀,我也是,我是做梦的时候梦见床底下吹锣打鼓老鼠嫁女儿,今天才想着买个八文钱的老鼠字花呗,没成想还中了呢。”

    “听说一赔十,你俩就运气好哟,我才下了一文钱的注,嗨,你说我咋就不胆子再大点呢。”

    “切,你小子就知足吧,人家字花馆都说了,这不是赌博,而是给咱们老百姓一个希望,听听,说得真格儿叫好呢。”

    “可不咋地?自从有了这个字花馆,俺们家那死鬼现在连赌坊都不进了,天天研究这玩意,好事,真是好事哩。”

    ...

    ...

    福顺巷,秦威府上。

    刘二将在字花馆门口看到的那一幕再次娓娓叙述出来,时不时看着捕头秦威的脸色,心里发虚,麻痹别一会儿发起怒来,扇老子两嘴巴子就划不来了。

    谁知秦威听罢之后竟然破天荒没有责骂于他,而是靠在太师椅上悠悠回味道:“他们竟然跟钱贵这个马屁精走到了一块儿?啧啧,看来皂班这帮穷鬼是越来越有出息了。”

    刘二看着秦威自言自说,想上去说两句宽慰的话,但是生怕说多错多,干脆装起了哑巴,连个屁都悄悄放不敢太大声。

    秦威闭目假寐过了一会儿之后,突然对刘二和颜悦色的说道:“刘二啊,这段时间辛苦你和弟兄们了,回去说一声,最近时日都不要跟皂班的字花馆起冲突了。明白没?”

    说完,从袖子里掏出几块小碎银,加起来约莫二三两,随手一抛扔到刘二的怀里,说道:“赏你的,下去吧,最近都别惹事了。”

    刘二见着秦威又是温声软语,又是赏自己银子,心里一乐,立马又开始表忠心,张牙舞爪喊道:“这怎么行?这帮王八蛋都欺负到咱们家门口了,让他们这么继续嚣张下去,咱们捕班的脸往哪儿放,捕头您的面子往哪儿搁啊?”

    说着将几块碎银塞进囊中,继续装逼喊道:“捕头,您就下命令吧,只要您一声令下,小的风里风里去,火里火里来,上刀山还是下火海,您言语一声。”

    嘴巴啪啪就跟机关枪似的,没完没了扫射不停,最后还作势抽出腰刀要和郭业他们拼死一战。

    此时秦威哪里有心思听他瞎鸡巴扯淡,他心里正想着既然赌坊这边生意有些回落,是不是从另外一个生财渠道多弄点银子回来。

    因为他知道,县尉大人之所以看重他,是因为他会敛财,会孝敬。

    如果自己赌坊生意一落千丈没了来源,在县尉大人眼中就毫无价值,成了臭狗屎一堆了。

    不过,那事儿又有点悬乎,太过冒险,真得好好考虑一下。

    正想的怔怔出神之机,听着下面刘二这头癞皮狗没完没了的吠叫,秦威思绪顿时被打扰,霎时脸色难看双眼爆瞪,口中咬牙切齿地骂出一个字:“滚!”

    还是不解恨,秦威再骂:“给老子滚出去,你个不长脸的狗东西!”

第三十六章 贞娘,你信不信得过我?

    字花馆今天这么一折腾,才算是真正的开业大吉。

    接下来的日子,随着参与者与中奖者的口口相传,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购买字花,全民竞彩的风潮愈演愈烈。

    每逢午饭后,朱户大街街尾处的字花馆外都是人潮涌动,购买字花者趋之如鹜,生意好得一塌糊涂。

    日进斗金不可能,日进斗银不敢说,日进百八十两银子,对如今的字花馆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只要开完奖过了一更天,天色渐渐黯淡,张小七这个字花馆的掌柜就开始招呼着伙计和账房先生开始盘点每日的进账。

    那真叫一个数钱数得手抽筋,不过数得是一个个大铜板。

    不过就这样,张小七也乐得整天笑不拢嘴,心里那叫一个美滋滋,有时候都在开涮自己,不被革除公职,哪有如今的美好日子。

    真是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啊!

    正所谓此消彼长……

    随着字花馆这个新型行业的兴起,不断地冲击和挑衅着传承古老的赌博行业,导致大兴赌坊生意一落千丈,闲得那些伙计和游手好闲的打手们没事就是坐在赌桌上打打屁,吹吹牛。

    不过谈得还是关于今天到底买哪个生肖字花诸如此类的话题。

    活该大兴赌坊倒霉,无论是后世还是如今的大唐盛世,贪图新奇玩意一直是我们国人传承千年的优良传统。

    更要命的是,字花馆抓住了老百姓们小赌怡情的死穴,投入不高,回报颇丰,谁不喜欢这种玩法?

    白花花的银子让字花馆赚着,民间舆论更是一边倒向字花馆。

    在陇西县城内许多有生意头脑的人眼中,大兴赌坊这个行当可能已经缓缓步入了夕阳产业的序列。

    动静如此之大的字花风潮,别说县尉谷德昭,就连深居简出,陇西县城的最高领导县令大人顾惟庸都从自家的夫人耳中不时听到议论。

    看来,字花馆在陇西县城坐大,彻底击?

    ??大兴赌坊,指日可待。

    ...

    ...

    随着字花馆徐徐走上轨道,大赚特赚,当初皂班中那些不同意钱生钱的衙役们可是悔烂了肠子,每日都在不断自责自己的目光短浅。

    相反,如程二牛,朱鹏春,阮老三等这些幕后参与入股的股东,则是整日乐得屁颠屁颠,逢人就夸皂班也郭哥,天崩也不慌。

    相比于程二牛等人,郭业却是乐不起来,不为别的,就因为他们的老对手秦威最近竟然好像突然服软一样,不仅在生意上没有为难字花馆,就连在衙门公务上都不再挑衅皂班了。

    不是郭业天生受虐狂,秦威一天不折腾他们皂班他就难受。

    如果秦威能够摒弃前嫌,不再闹腾,那当然是最好不过了。

    不过,郭业一直认为,狗哪里改得了吃屎的毛病。

    但是,秦威为何一直没有做出应对之策呢?难道这厮也学会了谋而后动吗?

    郭业始终想不通透,事出反常必有妖啊,这事儿不得不让他慎重起来。

    心情颇为压抑,有点像暴风雨来临之前的那份宁静,静的让人心里直发毛。

    此时正值午后,慵懒的阳光铺洒在郭业身上,晒得他浑身筋骨舒坦,下意识地习惯让他漫无边际的游走徐徐来到了朱户大街街尾字花馆的位置。

    一到了字花馆外头,依旧是那么门可雀罗,此起彼伏的叫嚷呼喊声直扑郭业的耳间。

    生意真格儿好啊!

    突然……

    眼尖的他发现一道熟悉的倩影映入眼帘,身材瘦小粗布麻衣,满头香汗淋漓地在人群中被推搡来推搡去的,更个小可怜似的。

    郭业心道,怎么会是她?

    随即信步上前瞅个仔细,果然是老熟人。

    虽然穿得有些寒碜,但是清丽脱俗的素颜面容,眉宇间的那股风韵是无法更改的。

    可不就是豆花店的豆腐西施杨婉贞,贞娘吗?

    嗤,她怎么怎么也会来买字花?因为她丈夫胡皮的事儿,她不是一直对赌博深恶痛绝的吗?

    “呀!好疼…………”

    贞娘好像被人踩了脚,一声惊呼,打断了郭业的腹中猜疑。

    十指连心,脚趾连筋,再看贞娘的双眼泛着泪水,好似疼痛难以抑制一般,郭业看着这个平日里要强的小少妇如此凄婉,心里没来由的一揪。

    随即二话不说,上前将贞娘从人群中一把揪了出来,将她强行搀扶到一个没人的角落。

    贞娘被郭业彪呼呼的这么一拉扯,立马找不着北,待得她被郭业搀扶稳定下来之后,才看清来人的样子。

    原来是当日帮自己仗义出头,平日里天天风雨无阻来自己豆花店喝豆花照顾自己生意的郭公差呀。

    贞娘对郭业虽然谈不上熟稔,但每日都打照面,也不会怯生。

    随即坐到一个石墩上用手轻轻揉着莲足外的小鞋缓缓止痛,一边对郭业吐气如兰地说道:“多谢郭小哥帮衬奴家,妇道人家也来凑这个热闹,真是让您见笑了。”

    郭小哥的外号早已不是传闻,陇西县城中相熟之人都是这么称呼郭业的。

    郭业听着贞娘那麻麻酥酥的声调,心里不由一阵舒坦,真是娇媚的声音啊。

    随后对贞娘轻轻笑道:“我见笑什么呀?如今是全民竞彩的时代,在陇西县城你如果不买上一两张字花,你都不好意思出门啊,呵呵。”

    郭业言语中带着一丝俏皮,逗得贞娘掩嘴咯咯直笑,笑得花枝乱颤连连晃动着云髻上那枚廉价的步摇叮当作响。

    真是美人娇笑,胜过美酒千杯啊。

    郭业心中不由一阵驿动,然后问道:“话说起来,贞娘你怎么也会想起凑热闹买字花呀?”

    话音刚落,贞娘的眉宇不经意的闪过一丝痛苦,那种痛苦看似一闪而逝,却胜过刚才脚趾被踩之痛还要千倍万倍。

    不过贞娘瞬间就恢复了常态,婉婉说道:“奴家也是听隔壁卖菜的阿婶说,这个字花投入不大,却是颇为有趣,而且,而且奴家也想着看看自己的运气是否超然,赚点零碎钱贴补贴补家用呢。”

    当真是贴补贴补家用那么简单吗?

    郭业结合了刚才贞娘眉宇间的失态,立马断定这小娘子肯定是扯了谎。

    不过,既然人家不说,他也不能勉强。

    突然心思一动,对着贞娘说道:“贞娘,你等我一会儿。”

    说着,立马起身走进了字花馆找来张小七,然后在张小七耳边蚊声细语地问了几句。

    张小七也是将嘴凑到郭业的耳中回应了一句,然后听得郭业频频点头,道了句晓得了,然后又出字花馆去寻贞娘。

    见着贞娘还坐在角落的石墩上,郭业笑意盎然地走了过去,轻声对着贞娘说道:“贞娘,你信不信得过我?”

    啊?

    贞娘猛地诧异,不知道郭小哥怎么会突然问起这话,但是礼节上的答复还是让选择了相信,而后频频点头称道:“郭小哥是衙门里办差的公爷,是吃朝廷皇粮的,怎得不信?奴家信郭小哥。”

    好一个乖巧的小娘子,可惜已作他人妇。

    郭业心里突然涌出一阵妒意,妒忌胡皮那个人渣的好运道。

    随后对贞娘说道:“贞娘,如果你信得过小哥我,你今天就买生肖牛,兜里有多少银子你就买多少,我保你今晚高中字花。”

    “呀?”

    贞娘再次掩嘴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郭业,嘴中喃喃道:“这怎么可能?郭小哥怎能说了算呢?”

    郭业看着这个有些天真的小少妇,不由暗暗摇头,美女啊,你真是涉世未深,难道你不知道暗箱操作吗?

    不过郭业也没跟她解释,而是信誓旦旦地说道:“这个贞娘就无需管了,你记住,信小哥,准发财。嘿嘿……”

    见着郭业言之凿凿,又因为郭业不仅帮助过自己,还一直照顾着自己的生意,贞娘犹豫许久,最后从挂在小细腰的香囊中掏出一个铜板,狠狠嗔道:“那奴家就信郭小哥的,买,买一个铜板的生肖牛。”

    你妹啊,郭业听罢差点给气晕过去,小哥费劲巴拉地替你这小娘子暗箱操作,提前告诉你谜底,你竟然只买一个铜板?

    见着郭业不由皱眉,贞娘也知道自己嘴中说信任,心里还是不大信任。

    秀美白皙的两腮不由微有酡色,有些羞臊汗颜地低下了头,又从香囊中掏出两个铜板,下决心说道:“那奴家买三个铜板的生肖牛。”

    靠!

    郭业又白了她一眼,贞娘,不待你这么瞧不起人的。

    贞娘最后被郭业看得心里一阵害怕,索性将香囊里的钱全部倒在了手心,狠下心说道:“奴家的全部私房钱都在这儿了,一共十五个铜板,我听郭小哥的,全买生肖牛。”

    就在这个弱女子将全部私房钱倒出来的一刹那,郭业心里一阵酸楚,这就是她全部的私房钱?

    难道她赚来的银子又被胡皮那个狗日的拿去赌光了?

    麻痹,狗日的,这么好的一个女人你不好好珍惜,真是暴殄天物啊,胡皮。

    如果你不好好珍惜,那不如小哥替你……

    陡然,郭业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子,约莫一两左右塞进贞娘那柔若无骨的小手之中,说道:“给,我给你银子。”

    “不要,不要,使不得,使不得呢。”

    贞娘一见郭业竟然塞她银子让她买字花,连连推辞,仿佛握在手中的不是银子,是个烫手的山芋一般。

    郭业见状,知道这个小娘皮骨子里还是那般要强,肯定不会接受施舍和嗟来之食。

    于是换了个说法对贞娘说道:“那这样,这点碎银你替我买字花,就买生肖牛,小哥也要借借贞娘的运气,看今晚是否会高中。唔,输了算我的,赢了嘛,咱俩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如何?”

    贞娘不是傻瓜,怎么不知道这是郭业变相的在帮她,但是这一两碎银当真不是小数目,而且她的性子虽然看似柔弱,骨子里还是要强的很。

    自然还是一百个一万个不同意,连连推辞不要。

    真是一个倔强的小少妇,郭业心中不由一阵暗叹。

    就在这时,一名值班巡街的衙役跑了过来,对着郭业喊道:“哎哟,我的郭小哥,可算是找到你了。”

    随即,弓着身子双手撑在膝盖上扑哧扑哧喘着粗气,可见为了寻郭业跑了不少冤枉路。

    郭业见状,心道,小哥今天不当班啊,这是咋的了?

    谁知那衙役还未等郭业询问,赶紧说道:“城东的白家药铺大门口,有个老头正和掌柜的闹僵起来呢,这家伙,老头死倔死倔的,就差上人家房上揭瓦了。”

    郭业一边将手中的银子继续往贞娘手中赛,一边对衙役说道:“今天小哥不当班,关我毛事?况且这街边寻衅滋事也不属于咱们皂班的职责范围啊。”

    那衙役无奈地摇摇头,说道:“可关键那老头说,他是皂班衙役郭业他爹啊。您说这关不关您的事儿啊?我的郭小哥。”

    啥玩意?

    见过冒充别人儿子,佯装冒充远房亲戚的,还没听过有人敢冒充别人他爹的,我靠,这他妈是谁啊

    ?这不是作践老子吗?真是吃了豹子胆了,老子非得去看看这个胆大包天的玩意不可。

    随即,将手中的那块塞进强行用力往贞娘的怀里一塞,然后对贞娘说道:“别磨叽了,不然小哥以后连你家豆花店都不去了,看你怎么做生意。千万记住哦,一定要买生肖牛,小哥走也。”

    说完不顾贞娘此时的脸色,径直拉扯起跟前的衙役急匆匆地朝着白记药铺赶去。

    见着郭业走远,贞娘才脸色羞臊的将那一两左右的碎银小心翼翼地放进香囊之中,但是心里却是噗通噗通,跳个没完没了,脸色的红晕之色一直没有下去。

    因为郭小哥刚才将银子塞进自己怀中之时,竟然不小心将手探到了她那鼓鼓囊囊的右酥胸之上,虽然是隔着衣服,但是,这怎么可以?

    贞娘心中安慰着自己,应该,应该是郭小哥不小心吧?不算轻薄哩,郭小哥是个好人。

第三十七章 我儿子真是郭业

    郭业随着小衙役前边带路,飞速赶往白记药铺。

    果不其然,当郭业远远看去,白记药铺门口真有一个老头在那儿指着药铺破口大骂,什么见死不救,什么黑心药商,我儿子是郭业云云。

    郭业看这老头背影伛偻,衣衫破旧,真有点他爹郭老憨的模子,那扯着嗓门破口大骂的声音至少也有七八成像。

    郭业心里嘀咕,难道真是我爹?

    不能啊,我爹不是在大泽村么,怎么可能无缘无故跑县城里来,再说了,老爹真要来县城肯定先来县衙找我呀,怎么可能会到药铺去寻衅滋事去呢。

    郭业自打穿越过来就没和老头一起住过,心里吃不准,得看到正脸才能见分晓。

    于是乎撇开身边的衙役,呼哧呼哧跑到跟前决定去看个究竟。

    他还未跑到那老头的跟前,就听见门口一个伙计模样的小伙儿指着老头的鼻子鄙视道:“哟呵,讹诈都讹到咱们白记药铺来了。老头,我就告诉你,看病花钱天经地义,甭跟这儿耍泼,你儿子要是皂隶郭业,我儿子还是县太爷呢。”

    说完,咕哝了一口浓痰吐到老头跟前,用脚尖踢了踢躺门口的躺着的一个人,喝骂道:“赶紧的,没银子看病就滚蛋,要死也死远点,别死在咱们药铺门口。妈的,晦气!”

    那躺在地上的人貌似跟老头关系亲近,被药铺伙计这么一踢,疼得哎呀哎呀直叫,看着地上的血渍,好像伤得不轻啊。

    老头一见身边人被踢得哇哇叫疼,再次怒骂道:“你个没天良的狗腿子,赶紧救人啊,再不救老九兄弟就要挺不住了。我儿子真是郭业哩,他肯定会将药费还上的。”

    伙计现在嚣张至极,哪里会理会老头双眼赤红的干吼,掩着鼻子嫌恶地驱赶道:“滚滚滚,身无分文来看病,你丫是老糊涂了?赶紧的,将这半死鬼带远些,别死在咱们药铺门口,这不是晦气吗?”

    “你……”

    老头还想斥骂两句,谁知——

    砰!

    突然一道人影如离弦之箭冲上前来,一拳直接狠狠砸在那药铺伙计的脸颊上,顿时让那狗`日的伙计晕阙倒地。

    再听一声春雷响起:“我草你祖姥姥的,我干死你这个认钱不认命的狗腿子。”

    声音落罢,人影显现,可不是郭业吗?

    当郭业走近老头身边不远处看见老头正脸之时,委实差点吓尿,药铺门口这个彪悍的老头就是他爹郭老憨啊。

    见着老爹被人斥骂和羞辱,郭业这个当儿子的如果还能忍得下去,他就枉为人子了。

    二话不说,先一拳将那伙计砸晕泄愤再说。

    见着药铺门口突如起来的变化,药铺掌柜白景胜獐头鼠目地从药铺中窜了出来,刚要喝骂谁敢?谁敢欺负白记药铺的人,可定睛一看…

    四方幞头皂青服,出手之人可不就是公门衙差吗?

    再仔细看对方的脸颊,哎呀妈,真是最近风头大盛的皂班郭小哥么?

    难道这糟老头,不,这老人家真是郭小哥他爹?

    宁得罪秀才,莫得罪公差,这是开门做生意之人一直秉承的宗旨。

    于是噌噌噌屁颠跑到郭业跟前,笑脸相迎道:“这不是郭小哥吗?哎呀哎呀,瞧我这不长眼的伙计,莫非这位老丈是令尊不成?”

    郭业没有搭理白景胜的搭讪,而是走到郭老憨身边,殷切地问道:“爹啊,你咋跑县城来也不知会我一声呢。”

    这话一出,算是坐实了白景胜的猜测,心道,娘的,完了完了,这回算是得罪人了,这个眼睛长到鸡`巴上的烂伙计,老子咋会瞎了眼雇了他呢。

    郭老憨哪里还有闲情逸致和郭业打招呼叙家长里短,而是迅速蹲在地上扶起躺在地上之人,喊道:“老九老九,你可要挺住啊,我家娃儿来了,挺住哈。”

    说着对郭业急道:“娃儿,还磨蹭什么,赶紧找人救救你老九叔啊,再晚就怕你老九叔挺不住了。”

    老九叔?

    一听父亲这么焦急喊话,郭业随意在地上躺着那人一瞅,这不就是住在大泽村村口的老猎户郑九吗?

    郭业的脑子里隐约记得,这个郑九和父亲是同村发小,孤身一人无妻无子,长年就靠进山打猎为生。

    只要郑九打到野味,郭家的饭桌上肯定有那么一碗肉食,或野兔肉,或獐子肉,或狍子肉,反正老猎户郑九对郭家的情谊,深厚着。

    郭业来不及询问老九叔为何会伤得如此重,兴许是打猎的时候摔下山了吧?

    管不了那么多了,郭业对着郭老憨说道:“爹,放心吧,一切有我呢。”

    随即郭业眼神有些阴霾地盯着白记药铺的掌柜白景胜,冷声问道:“敢问白掌柜,为何见死不救呢?你这是开药铺呢,还是开当铺呢?你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拆了你这见死不救的黑心药铺?”

    在古代,有这么一句俚语,救人的药铺,杀人的当铺。

    药铺治病抓药,当属救人。

    至于当铺,通常都是老百姓日子过不下去了,才会典当家里的东西,而且当铺的人一般都会将典当的东西压价到最低,往往价值十两的物件,在当铺中最多不会超过一两。

    比如一件价值几十两的上好貂皮大袄,当铺中人往往就会这么念:“虫吃鼠咬破烂棉袄一件,值五两银子,当,还是不当?”

    即便就是被压榨到最低价,老百姓还是会选择同意典当,谁让他们日子困苦过不下去着急用钱呢?

    所以,当铺赚银子在人们看来就有点乘人之危的感觉了。

    也正因为此,才有‘救人的药铺,杀人的当铺’这么一说。

    白景胜现在听郭业这么一问,冷不丁颤了下`身子,肠子都悔烂了,自己咋就那么衰呢,刁难一个老村汉,竟然还是公门衙役的父亲,而且还是在县城中名噪一时的郭小哥之父。

    “嘿嘿,郭小哥说笑了,说笑了哩,要知道这位老丈是令尊大人,就是借我十个狗胆也不敢包天啊?”说到这儿卡了一下,对着药铺屋里头的人匆忙喊道,“来人呀,都他妈是死人呀,没看到药铺门口有人急需救治吗?赶紧的,赶紧来人将郭小哥的亲戚抬进铺子里头,让郎中好好看看。”

    不一会儿,就从铺子里头跑出来几个抓药和熬药的学徒,在白景胜的责骂抽打下,将躺在地上的郑九蹑手蹑脚地抬进了药铺中。

    然后,白景胜慌忙跑进了药铺,赶紧找来药铺中专门坐诊的郎中给郑九看病,他知道再也不能耽搁了,万一郑九死在他的药铺里头,甭说吃不吃官司,就是郭业这个公门衙役心里一发怒,以后天天借故刁难白记药铺,他也吃不了兜着走。

    郭业搀扶着郭老憨尾随进了药铺,一边看着药铺郎中对郑九问闻望切细细诊断,一边安抚着老爹,道:“爹,不用担心,老九叔吉人自有天相,应该没事的。”

    郭老憨幽幽一叹,自责道:“都怪我糊涂啊,光顾着背老九来城里,却忘了带银子,唉……要是老九有个好歹,我辈子都安心不了啊。”

    此时的白景胜可能是不敢面对郭业,怕郭小哥抽打他,早已不知道猫到哪儿去了。

    郭业现在也无暇理会这个奸商,对着郭老憨问道:“爹,老九叔这是出了什么事?难不成在深山老林打猎遇到了熊瞎子不成?”

    郭老憨还是一脸悲戚地摇摇头叹道:“哪里会遇见什么熊瞎子,以你老九叔的这么多年打猎的本事,遇见熊瞎子即便不能将它打死,但是稳稳当当的脱身那还是不再话下的。我也是今天一大早上山砍柴的时候,路经一处悬崖下面发现了他,我见到他的时候,浑身是血,八成是从悬崖上面摔下来的。”

    说完,焦急地望药铺里头专门设给重患诊治的房间,忧虑地叹道:“那悬崖好几十丈高,老九打猎这么多年,按理说不会这么不小心哩。”

    郭业一听这事儿,推理的职业病又开始犯了起来,心道,难道其中另有隐情?有人要加害我老九叔?

    随即疑惑问道:“爹,你背着九叔来城里的这一路上,他有没有说过啥?”

    郭老憨道:“能说啥?这一路昏昏醒醒的,他能记得起啥玩意来?”

    郭业喔了一声,心道,只有等我老九叔醒来才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

    郭老憨突然惊叫一声,道:“对,对,他嘴里老是念叨一句话来着。”

    郭业心里一怔,急忙问道:“老九叔说什么了?”

    郭老憨道:“他嘴里老念叨‘小的什么也没看见’,还有‘大爷饶命’。”

    什么也没看见?大爷饶命?

    郭业心中更加猜测,莫非是老九叔在打猎的时候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对方要杀人灭口不成?

    吱呀……

    救治的房间应声而开,那郎中满脸虚汗地走了出来,对着郭业语气有些庆幸地说道:“郭小哥,您这位亲戚也真够命硬的,受了这么重的伤,竟然还能一口气吊到现在。好在,人总算救回来了。不过,他现在还在昏迷中,估计明天早上才能醒来。”

    郭业和郭老憨听罢,瞬间松了一口气,总算抢救过来了。

    郭老憨不滞地念叨着:“老九是老九,福大命大造化大呀。”

    郭业则问道:“这位郎中,我老九叔到底除了从高处坠下的伤口外,是不是还有别的伤口?”

    郎中脸色一怔,竖起拇指赞道:“郭小哥厉害啊,贵亲戚除了摔伤之外,胸口,背部都受过不少硬物,从表面淤痕来看,应该是棍棒之类的,对了,他的小腹还有一小处的刀伤,幸亏只是划过表皮,没造成多大的伤害。”

    郎中这么一说,郭业更加证实了自己的猜测,肯定是有人要加害郑九,看来里头的谜团只有等老九叔醒来才能解开了。

    而郭老憨则是地上呜呜一阵哽咽,心疼自己的老兄弟。

    郭业安慰着老爹道:“爹,咱不哭,老九叔的事就是咱们家的事儿,我肯定不会让他白白遭这份罪的。咱先回家,等明天老九叔醒来,指出真凶,我一定将那狗日的捉拿归案。”

    说着,交待完郎中和药铺里的伙计好好照顾老九叔之后,便搀扶着郭老憨出了白记药铺,往油麻胡同的家中走去。

    ...

    ...

    入夜时分,郭业安顿完老爹睡到客房之后,过了一会儿,也洗漱完回到自己的卧房准备睡觉。

    突然——

    砰砰砰!

    小院的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拍门声,郭业听到声音立即披起外衣急急去开门。

    院门一开,原来是程二牛这小子,大半夜的火急火燎折腾个啥。

    郭业刚想斥责两句,谁知程二牛却抢白道:“小哥,出事儿了,嗬…嗬…”

    程二牛单手扶在院门的柱子上一边急促喘息一边喊道:“白,白记药铺,着火了!”

第三十八章 命案,屠村

    【明天爆发,至少五更,打赏越多,爆发越多,兄弟们,挺老牛一把。】

    嗡!

    郭业的脑袋仿佛被硕大的铜锤猛击了一下,霎时一阵嗡嗡作响。

    白记药铺着火?

    老九叔还在里头呢!

    一想到这儿,郭业撒丫子拔腿就往油麻胡同口外跑。

    路过朱户大街,进了城东,离白记药铺还有一段路,郭业就看见药铺方向火光冲天,映得漆黑夜晚烧红了半边天。

    越跑越近,空气中弥漫的烧焦味也越来越重,燃烧着的烟灰随着夜风吹拂不时从眼前掠过。

    当郭业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白记药铺二三十步外,就看见起夜看大火的百姓将白记药铺围得水泄不通,指指点点不时发出哀叹之声。

    再看白记药铺,早已烧得残墙断壁,一片狼藉,白天还好好的一家药铺化为乌有,仅仅剩下几声残留的火苗发出噼里啪啦滋滋作响。

    完了,全完了!

    郭业恨恨地一跺脚,对着身边的程二牛咬牙问道:“药铺里面的人呢?是不是安全救出了?”

    他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老九叔。

    程二牛摇摇头表示不知,然后指了指一群穿着棉甲手持戈矛正在维持现场秩序的壮班士卒,道:“这夜间救火一事归壮班负责,俺光顾着跑来通知你,其他的一概不知。”

    郭业正想上前去问,突然听见人群中传来几声吆喝:

    “闪开,闪开,衙门捕快办案,闲杂不等回避,回避!‘

    原来是捕班的人来了。

    捕头秦威,头号爪牙刘二,还有近二十来个捕班捕快都一一到齐。

    秦威上前走到壮班的一位士卒跟前问道:“情况怎么样?还有没有活着的?”

    那名士卒面带悲伤地摇摇头,叹道:“死了,全死了,白记药铺上至掌柜白景胜,下至坐诊郎中,伙计学徒,共计七个人,无一幸免。房间还有一具尸体,应该是在药铺过夜的病人,也被活活烧死了。”

    “啊……”

    不远处清楚听见士卒与秦威对话的郭业不由悲呼一声,胸口一阵窒息,人已摇摇欲坠,若非程二牛及时将他扶住,估计郭业已经双腿软瘫倒地。

    郭业心中已经肯定,那位被烧死的病人肯定就是昏迷中的老九叔。

    老九叔,死了!!!

    郭业心中泣血,万念俱灰,老九叔,竟然被烧死了。

    而且整个白记药铺无一活口。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突然,郭业下意识地往秦威方向一看,只见秦威听完壮班那位士卒的汇报之后,没来由的松了一口气瞬即恢复正常,而后对着身边的捕快们喊道:“兄弟们,开始干活。好好查探,看看这次白家药铺纵火案,到底是无心之失,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

    “是!”

    刘二率着一帮捕快抱拳称喏之后,随即开始对查探起现场的环境和询问起围观人群来。

    郭业被程二牛搀扶着悄悄离开了现场,因为秦威在这儿,他们留在这里肯定会徒惹是非。

    走在路上的郭业脑中盘旋着秦威最后的那句话,到底是有人刻意为之,还是无心之失呢?

    他一边和程二牛结伴往回走着,一边细细推敲着整个事件的始末。

    有一点可以肯定,老九叔在山间打猎的时候肯定撞破了什么事情,不然也不会被人棍棒大伤,小腹受了一刀,然后强行被推下山崖。

    难道老九叔认识在山中撞见的那些人?

    嘶……

    难道是那些人知道老九叔没有死,所以才火烧药铺直接杀人灭口不成?

    一想到这儿,郭业不由浑身起了鸡皮疙瘩,那人竟然有如此神通广大,连老九叔在城中哪个药铺疗伤都知道吗?

    思绪至此,郭业已经肯定,白记药铺此次着火,肯定是有人刻意为之。

    不过为了灭口,竟然将白记药铺上下七口也全部烧死,真他妈逼的狠啊!

    莫非这些凶手里头有人在城中是有头有脸的?不然,怎么可能转眼就知道老九叔在白记药铺疗伤?

    要知道,整个陇西县城,光药铺就有好几家,这人光选择白记药铺下手,肯定是踩完点,预先知道了老九叔藏身何处。

    到底是谁?

    谁?

    郭业满脑子的疑虑,挥之不去。

    “不好!!!”

    静静思索中的郭业突然像诈尸了一般跳脚起来,大呼一声。

    凶手为杀掉老九叔这个知道某个秘密的人,既然敢将白记药铺的所有人全部烧死,显然这个秘密肯定是惊天秘密。

    老九叔是大泽村的人,那凶手会不会怕老九叔受伤之后回过大泽村,将整个大泽村的百姓……

    老娘和小妹郭小蛮还在村里呀!

    郭业陡然一把拽住身边的早已被郭业一惊一乍吓蒙了的程二牛,喊道:“二牛,你现在赶紧去把皂班的兄弟叫起来,火速赶往大泽村,快,我安顿完父亲便赶来。”

    程二牛面露疑色,刚想开口询问咋回事。

    郭业又补了一句,道:“快,快去,连庞班头都叫上,去晚了大泽村可能连个活口都没有了。”

    “啊?”

    程二牛见着郭小哥说得如此严重,哪里还敢耽误?瞬即脸色慎重起来,招呼也来不及打调头撒腿就跑,赶忙去寻庞飞虎,朱鹏春等人。

    ...

    ...

    父亲郭老憨是最后一个接触老九叔的人,郭业怕凶手会加害到老爹,直接将沉睡的老爹叫醒,然后带着老爹敲开了胡同口油铺老板汪直的店门。

    随意敷衍了汪直几句之后,将老爹安顿在汪直的店中过夜。

    随后,他牵来拴在院中的小毛驴披星戴月的连夜赶往了大泽村。

    在路上,心里焦急的郭业一边抽打催促着胯下小毛驴,一边暗暗祈祷:“班头,二牛,你们一定要快点啊。老娘,小妹,你们一定要等我回来,一定要。”

    ...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

    郭业骑着毛驴进了村口,一股熟悉的味道迎风扑鼻而来。

    这股味道绝对不是家的味道,而是与白记药铺一样,都是烧焦的味道。

    相比于白记药铺,大泽村这边的味道要来得更加猛烈些。

    吭哧~~

    小毛驴打了个喷嚏驻足不前,微微挑起前蹄,摇头晃脑的“嗝啊…嗝啊嗝啊”狂叫,显然受到了什么惊吓。

    郭业往借着微弱的黎明曙光仔细一瞅,脸色瞬间煞白煞白,心脏不由自主猛烈抽动。

    尸体,

    全是尸体,村里小路上横七竖八躺着各式尸体。

    男的女的,老幼妇孺,一个个死状恐怖,浑身上下都是被利刃劈开衣衫,血流一地。

    更有甚者连肠子都被拉扯出来,像是盘旋的山路一样,散落一地……

    天啊!

    郭业两世为人,何曾见过这种惨状,竭力扼制住就要跳出胸口的心脏,冷汗不断从额头,两鬓汩汩彪出。

    郭业心道,怎么没见着皂班的兄弟呢?

    郭业驱赶着小毛驴迅速赶往大泽村的村尾——自己的家中。

    一路跑来,路上横亘着死状恐怖的尸体,全都是大泽村村民的尸体,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郭业心在泣血,到底是哪些畜生屠得村啊?

    畜生,老子一定要将你们大卸八块。

    郭业一赶到自家门口,郭家篱笆院门口上倚靠着一个皂班衙役,可惜胸口被生生扎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死了。

    郭业越发感到不详,将那死去的兄弟从院门上扶了下来,将他好生安置躺在地上。

    吱呀一声,推开院门,又一个皂班兄弟被乱刀砍死在地上,双眼暴突,五官扭曲,死不瞑目。

    砰!

    突然爹娘常住的茅草屋被从里到外一脚窜开,里面窜出一个拿着扁担的汉子,冲他朝天一棍袭来,高喊一声:“吃俺一棍!”

    郭业眼疾手快,身子向后一仰,使出一记驴打滚堪堪避过对方的偷袭,定睛一看……

    正是程二牛。

    不过这小子现在双眼赤红冒着杀气,脸色苍白双腿有些哆嗦,整个显然有些虚脱。

    郭业赶紧起身夺过程二牛手中的扁担,雷声轰隆地叫醒道:“二牛,是我,我是郭业!”

    一声炸响!

    唤醒了神智有些迷糊的程二牛,这小子赤红的眼睛缓缓看向郭业,咧嘴一笑:“郭小哥,你可算来了。”

    轰!

    说完之后,程二牛瞬间疲软不堪,倒地不起。

    紧接着,屋里走出不少人,庞飞虎,朱鹏春,甘竹寿,阮老三,还有皂班的其他几个衙役。

    不过,众人都不是独立走出,而是彼此搀扶着从屋中颤颤巍巍了出来。

    郭业仔细一打量,众人全部挂彩,没有一个是完好的,就连朱鹏春这个死胖子,胳膊都被砍了一刀,胡乱拿了一件衣服将伤口缠住止血。

    “哇……”

    一记娇声中带着彷徨哭腔的声音从屋内传出。

    郭业还未反应过来,一道弱小的身影猛地窜到了自己怀里,一看之下竟然是小妹郭小蛮。

    郭小蛮狠狠抱住郭业的后腰哇哇大哭:“大哥,大哥,吓死小蛮了。娘亲现在还没醒过来呢,呜呜,救救娘亲。”

    郭业一听老娘出了事,立马神色大变,跟前的朱鹏春捂着伤口龇牙劝道:“郭小哥莫急,令堂大人只是受惊过度,晕阙过去。”

    老娘吓晕了?

    呼,郭业舒了一口气,叹道,幸好幸好,不幸中的万幸啊。

    全村被屠,只有小妹和老娘得以保住性命,如果皂班的弟兄来晚了,八成老娘和小妹也是性命难保。

    看着众人神色萎靡,郭业紧紧搂着怀里的郭小蛮,问着被甘竹寿搀扶住的庞飞虎道:“班头,你看清屠村的凶手到底是些什么人了吗?”

第三十九章 怎么可能?

    【今天爆发,决不食言!】

    山匪!

    在赶回县城汇报大泽村惨案的路上,庞飞虎幽幽地说出了屠村的凶手。

    竟然是人数至少在三十几人以上的山匪,看着他们屠杀民村的手法还有手中配备的武器,不是大刀就是巨斧,肯定是一伙儿惯匪。

    而且,庞飞虎言称,如果不是这股山匪以为县衙还有大批武器精良的壮班士卒陆续赶来,庞飞虎相信,今天这一战,皂班的弟兄都要将小命交代在这儿大泽村。

    郭业听着听着,都不由一阵后怕。

    但是,陇西县城的十里八乡一直都是太平无事,根本没有山匪出没,怎么会无缘无故冒出这么一股手段残忍的山匪呢?

    而且自己的推断是正确的,白记药铺纵火案和大泽村屠村案肯定是为了同一个目的。

    这个目的就是为了将老九叔无意中撞见的秘密彻底掩盖住,不为世人所知。

    能够为了一个秘密而将白记药铺上下七口人,将大泽村近三百口手无寸铁的老幼妇孺悉数屠杀干净,看来真是一个天大的秘密了。

    但是从作案的时间来看,这屠村的山匪和纵火案的疑凶又并非是同一批人。

    难道,县城中有人跟山匪里应外合,狼狈为奸吗?

    郭业将老娘和小妹抱到到毛驴上,自己徒步行走牵着毛驴缓缓随着庞飞虎等皂班的弟兄们一起进了县城。

    一进城中,庞飞虎没有多做耽搁,径直朝着县尉谷德昭的府上奔去,他必须要将大泽村的惨案第一时间汇报给自己的顶头上司。

    这个案子委实太过重大了,不是他一个小小的班头可以受理的。

    而郭业则是吩咐弟兄们早点回家休息,兴许明天开始,整个陇西县衙就要开始不安生了。

    待得朱鹏春,甘竹寿二人搀扶着虚脱晕倒的程二牛,还有其他衙役离去之后,他也领着小妹和老娘朝着油麻胡同的方向赶回去。

    回到家中之后,他将老爹从汪直的油铺中领回来,将爹娘和安排在自己的主卧休息,将早已睡着的小妹安排在了另外一个偏房中休息,自己则到了小院坐在摇椅上休息。

    与其说是休息,不如说是想要捋清满脑子的疑惑和猜测。

    此时正值黎明,天朦胧亮,早有打更的更夫敲着竹板提醒时辰,已经过了五更天了。

    躺在摇椅上吹着微亮晨风,嘎吱嘎吱地摇着摇椅,听着屋里头爹娘传来的微微鼾声,和小妹不时的梦中呓语声,郭业心道,幸好爹娘和小妹都没有出事啊。

    不知道为何,郭业在这个时候没来由的想起对自己从来不假以颜色的吴秀秀。

    如果自己这个小院再大点,吴秀秀也能和他住在一起,男主外女主内,白日里夫唱妇随,到了夜里?夜里红袖添香,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生活在一起该有多好啊。

    本来自己在皂班如鱼得水,在县城里也有略有些名头,字花馆的生意又红红红红,看似吃喝真心不愁了。

    到时候,购置一套大点的院子,好好照顾爹娘和小妹,然后好好增进与吴秀秀的感情,这样的生活多美,多令人向往?

    可惜仅仅一个晚上,一切都变了。

    白记药铺纵火案,

    大泽村屠村惨案,

    两件案子相继发生,死了这么多人,而且两件案子看似与他没有关联,可都有他的影子掺杂在里面。

    而且两件案子的唯一线索因为老九叔的死而全然断绝。

    老九叔到底在山里看到了什么?

    这伙山匪到底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那个隐藏在县里纵火的疑凶到底是什么人?

    老九叔的死太过突然了,一切好像就要水落石出之时,又被蒙上了一层礴礴迷雾,一切都变得不再清楚。

    郭业嘴里念叨着老九叔给父亲留下的那句话:“小的什么也没看见,什么爷饶命。”

    那个爷到底是什么爷?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老九叔口中的这个所谓的爷,肯定在县城中薄有地位,不然老九叔也不会尊称他一声爷,而且老九叔也不会认识他。

    那这个爷,到底是谁呢?

    郭业心里一边猜测,一边迷迷噔噔的睡了过去,就连院里这可老槐树凋落下来的树叶飘到他的脸上,他都浑然不知,睡得死死。

    ...

    ...

    中午时分,大泽村屠村惨案和白记药铺纵火案相继在县城中传开,整个县城顿时哗然。

    无论大街小巷,还是茶馆酒肆都议论纷纷,更有甚者听见惨案中有山匪作案,皆已人人自危。

    就连一向低调不怎么露面的县令大人顾惟庸都坐不住了。

    两案并发,还是如此重大的案子,涉及人命三百余条,如果一个处理不甚,顾惟庸的头上乌纱指定不保。

    要知道如今是贞观三年,海晏清平,国泰民安,三百余条人命的大案,几乎不可遇见。

    县令顾惟庸不敢马虎,一改往常低调的风格,急忙召集了县丞吴奎,六曹佐官吏员,还有县尉谷德昭火速回衙门议事。

    经过一番商议之后,顾惟庸命令六曹佐官吏员立即安排人手在城中各个醒目的地方张贴告示,以安民心,千万不能让陇西县出现民众骚乱。

    其次,顾惟庸给县尉谷德昭下了死命令,要求他在一个月的限期内破案,否则从他县尉开始,到三班衙役和壮班士卒,全部革职查办。

    换句话来说,我县令大人没好日子过,你们这些办事不力的下属,谁也别想过安生日子。

    随后,顾惟庸遣散了众人,只留下自己的幕僚师爷,还有县衙老二县城吴奎继续谈话。

    县尉谷德昭在离开县令大人的公务房后,也回到了自己在县衙左偏院的公务房,派遣长随钱贵前往召集三班衙役的班头庞飞虎,秦威等人火速赶来议事。

    县令大人既然下了死命令,他就要将这个死命令贯彻下去。

    待得庞飞虎,秦威等人来齐,谷德昭也不废话,对着三班班头下了死命令,限期半个月内破案,否则全部人都卷铺盖滚蛋。

    县令大人给他一个月的期限,他就给下面的人半个月期限,这就是他的驭下之道,始终都给自己留一个缓冲。

    无论是皂班,还是站班,从今天开始停止手中一切活计,都出去查探两件案子的蛛丝马迹,并且,谷德昭难得严厉的警告秦威,如果还敢在这儿节骨眼上窝里斗,小心自己的捕头之位。

    看来,谷德昭这次也动了真火。

    ...

    ...

    三位班头从谷德昭的公务房离去之后,谁也没说话,都纷纷加足马力回到各班衙役歇息的大房准备召集下属。

    回到皂班大房的庞飞虎第一件事情便是先派人去油麻胡同将郭业这小子赶紧请回来商议正事。

    整个皂班中,也只有这小子脑筋灵活,其他的,他都指望不上了。

    不一会儿,郭业接到庞飞虎的通知之后便让爹娘在家中休憩不要出门,然后径直离开家,急忙赶往衙门去见庞飞虎。

    郭业穿街绕巷,路过贞娘豆花店之时突然看见贞娘正蹲在店门口嘤嘤哭泣,心道,这又是怎么了?

    心中虽然想着过去问个究竟,但是碍于庞飞虎那边火急火燎,也就无暇去理会。

    走着走着,还没到县衙大门,突然后边有个小手拽着自己的衣襟拉扯着,谁啊?

    郭业转身过去,见一个半大的孩子口里咬着糖人儿,睁大眼睛问道:“你是郭业么?是衙门里头的官差,郭小哥么?”

    呃?

    郭业不禁好笑,难道如今小哥的名声在整个陇西县城已经闻名遐迩,连这么个小屁孩都知道了?

    随即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然后摸了下小孩的脑袋,无暇与这小孩耽误功夫,转身就要离开。

    可是那小孩就是死死拽住他的衣襟,死活不放,然后从裤裆里掏出一张信笺,递给他道:“喏,刚才有位叔叔给我买了糖人儿,这是他让我交给你的。”

    说完,咬着糖人儿转身就跑了。

    郭业看着小孩从裤裆里掏出信笺不觉好笑,藏哪儿不好,非藏那儿地方,这倒霉孩子。

    但是当他将信笺缓缓打开之时,他傻眼了,怔怔地站在街心不知所措。

    只见信笺上赫然写着:“我知何人纵火烧了白记药铺,若要知晓凶手,明晚一更后……不见不散!”

    看到落款人的名字,郭业喉咙被狠狠呛了一下,差点没窒息过去。

    落款人???

    郭业擦拭了一下眼睛,生怕自己看错了……

    竟然是他!!!

    怎么可能?怎么会是他?

第四十章 赴约

    尽管满脑子都是疑云,郭业还是将信笺小心翼翼收好,珍藏于袖兜之中。而后,抬腿疾步朝着衙门方向奔去。

    来到皂班大房与班头庞飞虎相见,郭业的心思还是在那封神秘的信笺上,老神在在的自顾思索着心中的疑虑。

    自己与写信之人素不相识,他为何要点名与自己相见,并告诉他纵火案的凶手。

    要知道,这白记药铺纵火案和大泽村惨案都是相关联的,只要揪出其中之一,两案都能高破。

    这可是一份天大的功劳啊,只要告破两案必能惊动陇西县衙的扛把子县令顾惟庸,他怎么会白白便宜自己?

    郭业一直坚信,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写信之人肯定是有所图。

    明晚一更,到底去,还是不去呢?

    郭业心中徘徊着犹豫着。

    但是对方在陇西县也算得上有头有脸,自己却是个小小的衙役,对方又能图谋自己什么呢?

    命?彼此无冤无仇,不可能。

    财?都说此人一身风骨,从不贪图享受,视钱财为粪土。

    地位?这更不可能了,人家早已入了九流,而自己只不过一个小小的衙役,无品无级……

    难道是?

    郭业脑中刚浮现出一个色字,尾椎骨的菊花猛地一紧。

    都说古人有龙阳之好,偏爱男风,以豢养娈童为乐,难道这位爷也钟爱此道?

    这,这他妈也太扯淡了吧?

    如果真是这样,小哥打死也不能去,饿死是小,失节是大呢。

    就在郭业心中打起退堂鼓之时,突闻一声哀叹:“唉,这两案毫无线索,怎能告破?看来,我庞飞虎混迹公门二十载,这次也要栽跟斗咯。”

    整个大房中,除了郭业,仅有庞飞虎一人。

    听着庞飞虎如此颓丧一叹,郭业心中不由有些酸楚。他一进房中,庞飞虎就毫不保留地将之前县尉谷德昭召集几位班头的情况说了一通。

    如果此案不破,甭说庞飞虎,就连谷德昭都没好果子吃。

    难道自己就眼睁睁地看着一直视自己为兄弟,一直对自己照顾有加的班头真的卷铺盖滚蛋吗?

    如果真是这样,自己于心何忍?

    再说了,倾巢之下,焉有完卵?

    如果庞班头真被扫地出了衙门,自己这个铁杆还能好到哪里去?

    没了皂班这层背景,自己和皂班一干兄弟苦心经营的字花馆估计也保不住了。

    麻痹,横竖也是死,只要破掉两案,将凶手抓捕归案才是上上之道啊。

    砰!

    郭业打定主意,一拳重击桌角,脱口喊道:“拼了,就这么着了!”

    嘶……

    猛地一声动静吓了庞飞虎一跳,刚要开口郭业由头,谁知这小子直接对庞飞虎说道:“头儿,放心吧。我有办法找到线索,给我两天的时间。”</。”

    说完抄起桌上的铁尺插回腰间,夺门而出。

    留下傻傻发愣的庞飞虎,看着郭业闪身而去,心道,这小子满肚子的坏水,兴许他还真能有办法呢?

    ...

    ...

    翌日黄昏,经过昨天和今日的全县衙役和壮班士卒的满城探查,整个陇西城仿佛罩上了一层寒霜,似乎在衙役的眼中,谁都像凶手。

    一更未到,已近黄昏。

    平日里在街上游逛的泼皮无赖,还是在胡同巷子里扶墙的醉汉今日都早早归了家,如今是什么时候?傻逼才傻乎乎地出来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郭业在油麻胡同的小院因为爹娘和小妹的入住显得有些拥挤,索性暂时搬到了程二牛的家中夜宿。

    这会儿刚吃完饭食,郭业便急急拉着程二牛这小子离开了家,朝着城北方向在街道上信步走去。

    如果城南是陇西城平民区的话,那么城北与城东都属于县城最为繁华的地段。

    不过唯一的区别就是城东属于白昼的繁华,而城北则属于夜间的繁闹。

    城北是唯一不需要遵守宵禁的地区,因为那里到处都是醉生梦死的温柔乡,城北几条大街每隔百米,你便能随意看见一家青楼妓院。

    一到了东门六百声闭门鼓响起,整个城北就像是开了夜市一般,嫖客纨绔、文人骚客都像是到了饭点一样陆续挤入了城北的红灯区中开始夜间的寻欢作乐。

    陇西县的城北,注定就是一个不夜城。

    不仅丰富了唐人的夜生活,也促进了整个县城gdp的高速发展。

    程二牛愣呼呼的跟着郭业离开家门,缓缓走进城北的红灯区。

    跟在郭业后面,看着街边的青楼妓院处处披红挂绿大红灯笼高高挂起,门口楼阁不时传来莺声燕语,听的骨子都阵阵酥麻。

    这厮心里寻思着,难不成郭小哥今晚想请俺嫖上一回不成?一想到这儿,心跳不由怦然加速。

    郭业回头一看身后的二牛越走越慢,不由催促道:“二牛,东张西望磨蹭什么的?你丫没见过女人啊?”

    程二牛被郭业这么一唤,脚步一绊打了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郭业见状,又是一声哼哼:“瞧你那点出息。”

    程二牛嘿嘿干笑两声,恬不知耻地说道:“郭小哥,那啥,今晚是俺二牛的第一次,到时候能不能让俺先挑一个啊?俺这第一次,怎么着也得找个水灵一点的姑娘吧?”

    呃?

    郭业听着这厮的说话不由一愣,瞬间恍然大悟过来,感情这混球以为今晚是来召妓的?

    我靠,想什么呢?

    处男了不起,处男有特权还是咋滴?

    小哥貌似这辈子也是个处男呢。

    随机,郭业虎着脸回了他一句:“你想得倒是美,今晚是来查案,要想嫖妓,改天再说。”

    程二牛一听,原来是自己想当然了。

    继而挠着头嘿嘿一阵尴尬地笑着,真他娘的丢人。

    不过这厮也心存侥幸,既然嫖不了,那去青楼里头见识见识也好,看着那些花枝招展的姑娘,过过眼瘾也好过在家早早睡觉。

    想着想着,前头的郭业突然脚步一停,朗声道:“到了!”

    程二牛抬头一看,嚯哦,竟然是陇西县城最大的一家青楼——满月楼。

    心中不由赞道,郭小哥出门,就是有面子,连查案都挑最出名的一家青楼来查。

    随即抢先而出,就要拔腿奔进满月楼去,以前是没有银子囊中羞涩,今晚借着查案的由头,程二牛怎么着也得见识见识。

    可谁知身子刚往前一挺,就被郭业一把拽了回来。

    只见郭业一脸鄙视的看着他,打趣道:“想什么呢?尽他娘的想好事。”

    说着指了指满月楼对面的一处大门,说道:“是这儿,今晚我要在这儿见个人,你在楼下呆着。万一楼上有什么不对劲,你就赶紧上来救小哥。”

    程二牛顺着郭业的手指一看,你娘唉,那大门上挂着一个门匾,一品楼。

    竟然是个酒肆。

    郭业心中藏着事儿,无暇理会程二牛的一脸失望径直走进了一品楼的大门。

    因为昨晚那封信笺上说,一更后,醉仙居二楼,不见不散。

    郭业进了一品楼,在酒肆伙计的带领下顺着楼梯到了二楼。

    今晚整个二楼空荡荡,没有一个酒客盘桓,但是楼下又是吵吵嚷嚷,往来酒客络绎不绝。

    很显然,今晚的二楼肯定被那位写信的爷们包场了。

    伙计将郭业带上楼,领了郭业几个铜板后很识趣儿的悄声退下了楼。

    郭业环顾整个二楼,鬼影都没有一个。

    难道那位爷们还没来吗?

    兴许是自己来早了吧。

    这边心里刚嘀咕,突然从二楼靠窗边的一间房间里头传来一道落寞的声音:“你还来的挺准时!”

    我靠!

    郭业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又是假借孩童之手传信,又是神神叨叨,搞什么鬼?

    郭业欲知真相,又着急破案,唯有硬着头皮朝着发出声音的那个房间走去。

    嘎吱!

    推门而入……

    一个男子手提一个酒盅,背对着房门靠窗望向楼下,自顾饮酒。

    一记消瘦而落寞的身影,

    一袭洗得发白的袍衫,

    远远就闻见了一股子的寒酸味儿。

    郭业站在门口怔怔失神一小会儿后便缓过神来,心道,果真是他!

第四十一章 九品功曹马元举

    独自靠窗饮酒之人缓缓转过身来,目光如炬炯炯盯着郭业在看。

    眼神时而清澈见底,时而如钢刀利刃般扎入郭业的心扉,看得他后背微微沁汗,心里不敢污藏一丝鬼祟。

    突然那人拎着酒盅徐徐朝着郭业走过来,围着他打了个转儿,最后停在郭业的身后,自顾朝着嘴中灌着小酒,发出滋滋的响声。

    郭业知道那人就在自己身后,但是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僵硬杵在原地不敢动弹,特别是听着后头那滋滋的饮酒声儿,后庭菊花更是没来由的紧绷死死。

    本就无措不知停放在哪儿才好的双手悄悄放到臀后,死死护住自己的屁股,怕后头那人真有龙阳之好侵犯了他的菊花。

    自打进了醉仙居,郭业就打定了主意,谁敢动他的菊花一下,天王老子都不放过。

    饿死是小,失节是大。

    只要这位爷敢冒犯他一下,他可不管对方是升斗小民还是官居九品,掌握着全县干部编制的功曹大人。

    不过郭业心里还是心存侥幸,这位功曹房佐官马元举据说行的端,坐的正,应该不是那种人吧?

    “噗哧!”

    郭业背后的马元举见状,猛地一口烈酒从嘴中喷洒出来,直接溅湿了郭业后背的皂青公服。

    我靠,重口味啊,郭业突感后背衣衫湿凉,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这位马功曹不仅有龙阳之好,还喜欢在娈童身上喷点酒,然后…………

    郭业脑好中瞬间浮现出一条硕大的满是口水哈喇子的大舌头在他身上恣意舔舐。

    “呕~~干你娘!”

    郭业忍住恶心,晴天霹雳地叫喊一声,突然窜到了墙角与功曹马元举竞相对视,准备大骂这个混账加王八蛋。

    谁知与马元举对视之后,发现对方却是笑意盎然,没有亵渎,没有觊觎,有的只是促狭和玩味。

    难道老子真想多了?

    还没等他做出结论,马元举已经开口说话了:“放心,本官没有龙阳之好,小衙役尽可放心。”

    虾米,真是小哥想多了,靠,真囧!

    见着自己心里那个龌龊的想法被马元举看穿,郭业臊得慌,脸颊微微发烫,只得低头掩饰自己的尴尬,然后抱拳恭敬道:“皂班衙役郭业,见过功曹大人。”

    马元举,年仅三旬,高祖皇帝武德年间的举人,谋九品吏员之衔,掌管县衙六房功曹房,添为功曹房佐官。

    甭说郭业了,就连三班班头秦威,庞飞虎之流见着他,都要微微躬身问候。

    马元举微微抬手示意郭业无需多礼,然后走到窗口指了指下面,问道:“醉仙居门口那个黑汉子也是你的同僚吧?你倒是人小鬼精,连见本官都要如此小心谨慎。”

    啊?

    郭业没想到马元举竟然如此观??此观察细微,连自己带程二牛来城北,让程二牛把守店门口都被对方发现。

    对于马元举的认识,郭业一直都以为这厮就是个坚持己见,公正严明,不肯同流合污的好官一个,当然,也是穷酸一枚。

    不是郭业早就对此做过一番功课,而是马元举这人在整个县衙里头那是风云人物一个。

    反正没有一个同等官吏能跟他尿他一壶去。

    郭业心里揣度着,看来,这个马元举绝非一个简单的人物啊。

    但是自己安排程二牛的目的,马功曹真心误会了,一开始自己以为马功曹有那个特殊癖好,所以,才……

    唉,这事儿解释不清楚了。

    难道傻呵呵的说自己一开始以为功曹大人喜爱爆菊花,所以以防万一带着同伴而来?

    那不是自己找别扭吗?

    咋办呢?

    就在郭业犹豫忐忑之时,马元举突然将酒盅落在桌上,自顾坐下来之后,说道:“罢了,罢了,小心无大错,早就听闻皂班有个急智百出,谋而后动的小衙役,不错不错,今日一见,传言非虚啊。”

    一句话陡然缓解了郭业心中的忐忑和不安,郭业轻轻呼了一口气,以示定心。

    马元举对着郭业招招手,说道:“来,小衙役,请坐!”

    郭业听罢,心中顿觉不爽,日,张口闭口小衙役,小哥没有名字吗?

    但是马元举可不是刘阿芒那样的孬货,可不是郭业敢忽悠和玩弄的。

    随即,礼节性地客套道:“功曹大人当前,哪里有小子郭业坐的份儿啊,小子还是站着吧。”

    郭业本以为自己推辞一下,马元举肯定还会请自己落座,礼多人不怪嘛。

    谁让人家不仅掌握着全县干部和衙役的官帽子,还知道白记药铺纵火案的凶手是谁呢?

    在马元举面前留个谦恭的印象,那是必须的。

    可谁知——

    马元举听罢郭业说完,轻轻颔首嗯了一声,自斟自饮地倒起一杯酒,吧唧着嘴说道:“也是,你年纪轻轻,身强体壮,站着也不累,那你就站着吧。”

    郭业一听,我了个去唉,差点被马元举这话气的七窍生烟,头顶冒白气儿。

    你妹哦,我就是客套一下,你丫还当真了?

    什么叫年纪轻轻,站着不累?感情你自己有多老似的,真,真……

    郭业想着这位爷的身份,得了,我忍!

    随后,万般不情愿地嘟囔一声哦,便老实地站在原地不动。

    “哈哈哈……好有趣儿的小衙役,”马元举见着郭业如此模样,仿佛跟刚在对面满月楼免费嫖了一个妓女,而且还发现这个妓女是个雏儿一般,那笑得真叫一个志得意满,酣畅淋漓啊。

    这一笑,仿佛要将这些年来在衙门遭受的那股子怨气一散而空似的。

    见着马元举这番放浪形骸的笑容,郭业心中不由叹道,一会儿正经一会儿狂笑的,到底要闹哪样?

    神经病吧?

    都说天下儒生最痴狂,真他妈精辟,这年头的读书人貌似都这幅德性?

    突然,马元举止住笑声,双眼死死盯着郭业,问道:“郭业,你是否也想尝尝身穿绿袍的滋味?做那一呼百应,无需碰个芝麻绿豆官儿都要弯腰屈膝的人?”

    绿袍?

    郭业乍听不解,后来一想瞬间明白到底指的是什么。

    所谓的绿袍,代表的就是一个人的身份和地位。

    在唐朝,官员身上所穿的官袍都是泾渭分明,要求非常严格的。

    三品以上紫袍,佩金鱼袋;五品以上绯袍,佩银鱼袋;六品以下到九品,统一穿绿袍,无鱼袋。

    马元举所说的绿袍,郭业心中明白马元举说得是什么意思。

    对方的意思就是问自己有没有想过出人头地,挤入有品有衔的序列,做那人上人。

    废话,有头发谁愿意当秃子?

    但是绿袍你说能穿就能穿的呀?你马元举也不过一个九品小吏,勉强穿得起绿袍官服,谁听说过九品功曹能提拔一个小衙役进入九品之流?

    郭业心中断定,马元举这厮是在说大话,肯定是想给他灌什么迷魂汤。

    马元举见着郭业并没有脑子一热一口说出一个‘想’字,再瞅着郭业眼珠子滴流乱转,心道,好狡猾的小鬼,竟然蒙混不了你,真个儿长了七巧玲珑心似的。

    看来这小子也看穿了他的心思。

    这下轮到他尴尬了,随即低下头端起跟前的酒杯滋滋品起酒来借以掩饰。

    喝完杯中酒,给自己倒起一杯,然后又在边儿上倒起一个空杯,然后起身走到郭业跟前,递给了他,道:“绿袍,本官不敢允诺,不过让你小小班头,倒是不难。”

    呼~~

    猛然,郭业接过酒杯的双手冷不丁颤抖了一下。

    做个班头,不难?

    莫非……

    还没寻思够,马元举凑近脑袋在郭业耳边轻声道:“听说你与那捕班秦威已势成水火,不死不休了?”

    “啊?”

    一听到秦威这个名字,郭业按捺不住自己的淡定,失态地问道:“功曹大人,难道秦威这王八蛋与这两起惨案有所关联?”

    马元举没有说话,但是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是一种赞许的眼神,外加不滞地点头,很显然,马元举肯定答复了郭业的疑问。

    见着马元举的回应,郭业瞬间浮现出秦威那日来白记药铺现场的那个情景,那一刹那的片段。

    隐约记得,到了案发现场,秦威不是一种悲戚的神情。

    相反,这个王八蛋听完壮班士卒汇报无一人生还之后,还粗粗松了一口气,而且是一种解脱的喘气。

    狗日的,郭业双眼顿时冒火,本以为你只是一条沿街吃屎的土狗,没想到你还是一头会咬人,咬死人不偿命的豺狗。

    秦威,秦威,你个杀千刀的,老子操你祖宗十八代。

    小哥不活剐了你,怎么对得起老九叔,怎么对得起大泽村的三百来口父老乡亲。

    郭业心里怒火滔天,脸上赤潮骤浮,胸口此起彼伏。

    马元举更是在郭业的眼中看到了一种令他有些心悸的东西——杀气。

    这小衙役,好重的杀气!

    马元举看着濒临躁狂边缘的郭业,心中反而多了一些不可掌控。

    希望,这次用这小衙役,不会出什么纰漏吧。

    随即拍了拍郭业的肩膀,示意他稳住心神不要冲动,随后说出了自己今日特邀郭业这小子来醉仙楼最大的目的。

    马元举用极为低沉,仅房中他们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缓缓开腔道:“秦威,只是一个小小的马前卒而已,还有更大的老虎隐藏在后头。郭业,你愿协助本官,打死这头老虎吗?”

第四十二章 马元举,你坑爹啊!

    什么?

    杀千刀的秦威还不是幕后真凶?

    白记药铺纵火案和大泽村惨案背后还另有大老虎?

    郭业一颗躁狂的心突然沉寂下去,一直到底,再也不复刚才那般的怒火中烧。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静。

    这种冷静在旁边的马元举看来,又是另一番感慨,这个小衙役不简单啊,历来有能之士都是每逢大事有静气,他倒是略窥门径了。

    可惜可惜,可惜这年轻人只是一个衙役,不是读书人出身无法考取功名,不然将来,也许……

    马元举想到这儿不禁感觉好笑,自己这是怎么了?

    在这个时候,自己还有闲情逸致替眼前这个年轻人规划未来,自己也不过是个举人出身的九品吏员而已。

    离梦想中的进士及第,主政一方,身居庙堂,还很远很远。

    就在马元举心中自嘲之时,郭业好像也嗅出什么味儿来了。

    陡然用一种意味深长地眼神打量着马元举,正所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郭业心中一直有个疑问,马元举这位九品吏员凭什么会相邀自己醉仙楼一见,更为何要告诉自己这下秘辛之事?

    难道就因为他嘴中所说的,自己素有急智,处事沉稳冷静吗?

    这不是理由,别说整个陇西县城了,就说三班衙役中符合马元举这个条件的人也不下五六人。

    听闻马功曹和掌管三班衙役的县尉谷德昭素有仇隙,难道这头大老虎是……

    难道县尉大人才是真正的幕后真凶?

    一想到这儿,郭业刚沉寂下来的心又怦然跳动起来,愈跳愈快,都快跳出了嗓子眼儿。

    情急之下,郭业将手中马元举递送的那杯水酒直接咕咚一声灌入喉中,借以压制因为惊骇而急速跳动的心脏。

    娘的,马功曹肯定打得是这个主意,想借自己的手来调动整个皂班,收集县尉大人和秦威的证据,然后趁势打倒他的老对头,县尉谷德昭这头大老虎。

    是了,是了,郭业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肯定就是了。

    没听说过吗?堡垒往往都是从内部攻破的。

    靠,还如意的算盘啊。

    秦威也就罢了,县尉大人也是我郭业这个小衙役所能得罪的吗?

    不消说县尉大人掌管着三班衙役和战斗力卓著的壮班士卒,如果那屠村的山匪真实存在的话,只要县尉大人一声招呼,娘希匹,郭小哥以后还要不要混了?

    这个时候,郭业再也不去想什么打倒大老虎,捞个前途和出身的心思了,这小命都没了,还扯个什么犊子?

    于是也不管得罪不得罪马元举,索性来了一个拒绝,道:“功曹大人的厚爱,郭业不胜荣幸。不过,秦威这个王八蛋还则罢了,但是县尉大人可不是?不是小子所能招惹的,性命和前途,小子宁可选择保存性命。”

    说着,咽了口唾沫,朝着马元举深深一躬,致歉道:“小子家中父母年迈健在,小妹年幼尚小,都离不开小子的照顾,小子实在不敢冒险,还望功曹大人见谅。”

    最后还有指了指耳朵,又在抿紧的嘴唇边用手指一划拉,说道:“今日功曹大人的话,进了小子的耳,却出不了小子的嘴,大人尽可放心,告辞。”

    现在的郭业想得通透,不管县尉大人犯了什么死一万次都不能饶恕的罪孽他也不会去摊这趟浑水,不是他胆小怕事,而是他比别人看得清,不会一时头昏脑胀白白丢了性命。

    而且,县尉大人和功曹大人这是神仙打架,他一上去凑热闹,就成了那无辜枉死看热闹的巡山小妖了。

    赶紧还是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里面的水,太深,太浑!

    秦威?

    以后有机会还整不死他吗?

    想罢,拔腿就要往外走。

    “站住!”

    马元举一声威喝喊住了郭业,到底是九品官吏,有了品级喊气话来都是那么的有官威。

    郭业的双腿还是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但是头却没有回。

    只听刚才还一脸和气的马元举冷哼一声,然后对着郭业的背影森然道:“你以为本官是想假借你们皂班的手,给谷德昭那个龌龊之人下绊子,好见你们窝里反吗?”

    郭业没有说话,但也没有否认,显然默认了马元举的问话。

    见着郭业的表态,马元举勃然大怒,沉声喝道:“我呸,小小衙役,竟然如此低看我马某人,哼……”

    再次一记冷哼,但在郭业听来却如三月初春的阳光倘佯在身,舒服的不行。

    照马功曹这么说,难道幕后黑手不是县尉大人?

    靠,你倒是说清楚呀,说话留半截,这不是吓唬人吗?

    随即,缓缓回头调转身子,摆出一副我错了的表情嘿嘿笑着,然后佯装扇打着自己的嘴巴,忏悔道:“瞧我这鸡巴德性,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竟然如此看低了马功曹,我该死,我有罪,还望功曹大人恕罪,您大人有大量哈……”

    嘶……

    马元举见郭业这小子翻脸比脱裤子还快,不禁气绝,然后斥骂道:“无赖嘴脸,不学无术!”

    待得郭业坐了下来,马元举拿起桌边酒盅想自斟一杯酒,可发现酒盅里已经空空如也,随即停下了手中动作,与郭业说起正事儿道:“自当今陛下登基以来,四海承平,百姓安居乐业,这陇西县城早无匪患存在,这青天白日的,哪里会有什么山匪的存在呢?更别说一下尽屠大泽村三百余口无辜百姓了。”

    郭业听罢,这也是他之前一直疑虑的,既然不是山匪所为,难道是他人假扮的不成?

    不过他没有插话,而是侧身倾听静待马元举的后话。

    他现在就弄清楚秦威后面的那头大老虎是谁?

    这头大老虎与秦威敢活活烧死白记药铺上下七八口,敢尽屠大泽村三百余口,到底是想掩盖住什么事情的真相?

    傻子都看得出来,这事儿,小不了。

    马元举看这小子到现在还沉得住气,没有想象中那般坐立不住急急追问于他,不禁点头道:“不错,不错,到现在还能忍住心中疑问,看来本官没有找错人。”

    随即,马元举清了清嗓子,轻声道出了真正的幕后之人,还有事情的真相。

    马元举越是往下说,声音越是低沉,暗合着郭业听后的心中惊骇,此起彼伏。

    “靠!”

    郭业听完马元举说完最后一个字之时,不由从嘴中咬牙蹦出七个大字来:“马功曹,你坑爹啊!!!”

    马元举不知坑爹为何物,但是从郭业有些惨白的脸色中看出了郭业此时心中的震撼。

    饶你小子心性再好,再沉得住气,不也喝了本官的洗脚水么,哈哈……

    能让这个不学无术的小衙役暗暗吃了这么一个闷声大亏,马元举的脸上不由露出了得意的神色,一股成就感不知为何油然而生。

    郭业默不作声抬眼看着马元举,发现这个穷酸的笑意中仿佛有种智珠在握,老狐狸吃定了小狐狸的味道。

    晚了,晚了,现在什么都知道了,即便自己想从这个旋窝中撤离,对方肯定也不会答应了。

    娘的,郭业心中不断暗骂自己,我刚才就应该径直出屋,不该再次返回,来这趟浑水啊。

    唉,操蛋的,好奇心害死猫,莫名其妙地就被马元举这个贱人给诓上他的贼船来,真心不甘啊!

    马元举取笑完郭业,一副胜利者的姿态走到郭业跟前,轻拍他的肩膀,道:“郭业,本官只是一个九品吏员,手中没有可供差遣的人手,这才找到了你,希望借着你们皂班的手将陇西县城那个大祸害绳之以法,铲除殆尽。”

    郭业满脸的不甘心,顾不得冒犯,突兀瞪着对方瓮声道:“马功曹,想必此事之后,您老人家立了大功,升官加衔青云直上,指日可待了吧?”

    说这话,甭说马元举,就连郭业都觉得一股酸酸的味道,呛鼻而来。

    马元举哑然失笑,看来小衙役还是不甘心被自己骗上船啊。

    不过自己所做之事,又何须跟人解释的那么清楚?

    随即一挥宽袖袍衫自顾夺门而出,传来一记轻飘飘的声音道:“小衙役,本官做事对得起天地良心,要诛杀之人都是些罪该万死之人,绝无半点私心。至于你?”

    “呵呵,小衙役,好好干,本官看好你!”

    声音落罢,就听见咚咚咚的脚步声,马元举应该已经下了楼梯。

    郭业被马元举这么一诓心情本就不爽,又听着马元举“仗势欺人”张口闭口小衙役,不由更是来了心气儿,对着房门外破口大骂:“看好你妹,老子需要看得起吗?我日你仙人板板儿的!”

    也甭管马元举听得见听不见,反正被人推进陷阱里头的滋味是真心不好受啊。

    ...

    ...

    在房间自个儿思索了一阵儿之后,郭业缓缓从刚才不愉的心境中走出,稍稍平稳的心中也略略有了大体的计划。

    随后出了房间走下了楼梯。

    刚抬脚要出一品楼,谁知后面的伙计一把将他拽住,对着郭业道:“这位小哥,您还没付账呢。”

    郭业今天澜衫打扮,并没有穿皂青公服,伙计哪里知道他是谁?

    听着伙计的说话,郭业一头雾水,不是马元举包了二楼的场子吗?小哥付的哪门子账。

    伙计见状,轻声说道:“刚才那位大爷临走之时交代了,说小哥您会将二楼包场的银子一并结帐,嘿嘿,承惠,三两银子。”

    郭业恍然大悟,脱口骂道:“好你个马元举,奸诈油似鬼,你他妈敢坑小哥!”

    敢情今天除了被马元举诓骗进旋窝中,还他娘的当了一回冤大头,我干!

    读书人,就是心眼多,又吃了马元举一记闷亏。

    他满怀心事也懒得和伙计计较,从袖兜里掏出几块碎银,约莫三两左右,塞到伙计的手中之后踏门而出。

    出了一品楼大门,程二牛就跟苍蝇叮到粪蛋儿似的,立马围了上来。

    见着郭业脸色很差,定是心情不是很好,随即问道:“小哥,刚才俺看见功曹房的马…唔…”

    话还没说完就被郭业捂住了嘴巴,呜呜言语。

    郭业低声告诫道:“二牛,今天我和马功曹相见一事,你对谁都不能说。”

    见着郭业说得如此慎重,程二牛不滞点头称道:“晓得了,俺不说,打死也不能说。”

    郭业揉揉今天被马元举刺激得变幻太多表情的脸颊,然后招呼着程二牛道:“走吧,早点回去休息。明日早起,咱们还要办大事呢!”

    明日,注定又是不平静的一天。

第四十三章 龇牙必报郭小哥

    翌日清晨,东门开门鼓还未响彻六百通,郭业便早早来到了皂班大房。

    进了房中,郭业瞅见庞飞虎正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不禁讶然,敢情庞班头昨晚一宿没回去?

    想想也是,这量桩案子半个月无法告破,甭说班头庞飞虎,就连他们这些手下都要卷铺盖滚蛋了。

    如果这种情况下还能安然睡觉的,整个皂班中也只有程二牛那个没心没肺的浑汉了。

    兴许是郭业推门的响声惊动了庞飞虎,待得郭业走进身前,庞飞虎已然醒来,睁开通红双眼诧异地看了眼郭业,呼出一口浊气,抻了抻懒腰轻声说道:“郭业来了?呵呵,你倒是来得好早。”

    郭业昨晚一宿也没睡好,满脑子都是昨夜与功曹马元举在醉仙楼的谈话。

    看着庞飞虎憔悴的面容,郭业心中不由一阵松动,决意将昨夜会晤马元举之事毫不保留的告诉对方。

    随即,嘘了一声示意庞飞虎别说话,然后快速走到门口探头看了看门外四周,确定无人之后将门关严。

    返回庞飞虎身旁附到耳边,将马元举告知他的内幕与真相一一都复述了一边。

    当说到秦威就是火烧白记药铺,杀人灭口的真凶之时,庞飞虎勃然大怒,一巴掌狠狠击在案桌上头,溅起桌上一摞的文牒,散落一地。

    这还没完,郭业道了句:“班头先别发怒,后头还有你更想不到的呢!”

    随即,又将藏在秦威后面,主使歹徒假冒山匪屠杀大泽村三百余口的罪魁祸首道了出来。

    一说出元凶的名字,庞飞虎突然一个重心不稳,身子竟然向后倾去。

    若非郭业阻拦及时,估计屁股已经着地。

    郭业的双手异常敏锐的感觉到,庞飞虎的肩膀在一阵颤抖,嘴唇哆嗦地冒出一句话:“竟然会是他们!他们竟然罔顾朝廷律法,敢做这杀头的买卖?我呸,畜生啊!”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庞飞虎双眼先闪过一丝悲戚,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已是滚滚怨毒之色。

    虽然这个表情来得快去得也快,但还是被郭业巧妙的捕捉到了。

    郭业心中叹道,果然,班头与这一家子人的仇怨不小啊。

    能够让庞飞虎这样厚道的汉子有所怨恨的,必定不是什么好鸟。

    郭业安慰似的拍了拍庞飞虎的肩膀,然后右臂异常坚定的将庞飞虎颤抖的肩膀搂住,沉声道:“班头,趁这机会,咱们新仇旧恨与他们一起算算。”

    郭业语带双关,庞飞虎怎会不懂?

    但是现在还不是说出自己心中冤屈之时,心照不宣地冲郭业点点头,说道:“兄弟,老哥心里的这道苦已经藏了四五年,只要能替老哥报得大仇,今后我庞飞虎这条贱命就由你驱使,万死不?死不辞!!!”

    情义汉子轻不许诺,不然便是一诺千金,纵是刀山火海,亦不回头。

    郭业相信,也坚信,庞飞虎绝对是言出必行。

    但是他屡受这位上司兼老大哥的照顾,怎么会挟恩索报呢?

    赶忙对庞飞虎摇手道:“班头言重了,你我兄弟一场,相识便是一场缘分,更何况相知相交呢?好兄弟,讲义气,不谈这下虚头八脑的玩意。”

    庞飞虎心中打定的主意,九牛也甭想拉回头。

    不过事情才刚刚揭晓,小荷初露尖尖角,谈什么报恩,还言之过早。

    于是问道:“那兄弟心中是否有计划了?”

    郭业略微一颔首,道:“秦威与那家人狼狈为奸勾搭在一起做这抄家灭族的买卖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所以,要想将那家人绳之以法,就必须引出秦威这个鱼儿。只要掌握了秦威,就等同掌握了那家人的罪证。”

    庞飞虎听罢,点头表示赞同。

    虽然秦威在台前那家人在幕后,但是照功曹马元举这么说的话,秦威肯定知道不少里头的道道,只要掌握了秦威,就等同于掌握了一个活证据。

    只要秦威肯认罪服法,将这几年往来的账目一公开,那家人就插翅难逃。

    庞飞虎问道:“现在无凭无据,要想抓捕秦威可不是件易事,更何况这小子身为捕班捕头,可不是咱们所能动的。”

    郭业冷笑一声,自信地说道:“班头莫急,小弟心中早有定计,你就等着秦威这头傻鸟愣是往笼子里钻吧!”

    说到这儿,郭业停顿了一小下,又自言自语念叨道:“不过人靠衣装马靠鞍,咱们皂班弟兄既然出门办案,这天天带着铁尺也忒寒碜了,我必须给咱们皂班整些佩刀来。不然,也起不到震慑宵小的效果啊。”

    什么?

    庞飞虎讶然,捕班佩刀,站班持棍,皂班携尺,这是有条文规定的,这小子哪里来的底气竟然要给皂班兄弟整到唐刀?

    难道是想私铸兵刃?

    一想到这儿,庞飞虎吓出了一身冷汗,急忙劝道:“兄弟啊,你可别犯浑,这私铸兵刃可是要杀头的。”

    郭业听后不由失笑,想什么呢?借小哥十个胆,我也不敢干这事儿啊。

    立马投给庞飞虎一个安心的眼神,信心十足地说道:“班头放心,小弟做事自有分寸,咱们大把好日子在后头,我郭业这条命金贵着呢。”

    随后辞别庞飞虎,大步朝着皂班大房门口走去,边走边道,可不能就这么白白便宜了马元举这孙子,既然想借我们皂班的手做事,那就先让你先付点利息再说。

    要想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点草,世间哪里有这么好的事儿?合着全天下的便宜都让你这王八蛋给占全乎了不成?

    ...

    ...

    约莫到了晌午时分,皂班的弟兄都基本上接到了郭业的传信。

    内容很简单,就是所有人都去字花馆领上一两银子,然后上街边买馒头包子,买完就陆续往功曹马元举的府上送去。

    一个人一个人去送,不能间断,直接给丫从晌午送到天黑。

    馒头包子多便宜?

    差不多三文钱就能买上两个馒头或者一个包子,一两银子就能买上五百个馒头或三百多个包子了。

    皂班将近十人,每人送上五百个馒头,十个人将近是五千个馒头。

    整整一个下午,陇西县城的馒头铺几乎卖断货,一时间,包子馒头纷纷涨价,乐坏了馒头铺的老板,苦坏了那些买馒头的平头百姓。

    不过也愁死了马元举的妻子马杨氏。

    马元举在衙门从不贪墨银子,真可谓两袖清风,家无余资,住的就是那种拥挤的小民房,根本买不起那种几进几出的宅子。

    这突然一下子冒出这么多可气的衙役,陆续提着一篮又一篮的馒头愣是往家里送。

    五千个馒头差不多将整个马家小房堆得拥堵不堪,连屁股找座儿的地方都没有。

    马杨氏知道自家相公从不收银子,但是人家衙役们说了,马大人对他们爱护有加,他们对马大人心存敬意,知道马达人行得端坐得正,从不受贿,两袖清风。

    你不收银子,我们送你馒头总行吧?

    这世上谁见过送馒头也算受贿的?

    马杨氏看着满屋堆砌如山的馒头,心中叹道,唉,真是造孽啊,这么多馒头怎么吃得完啊?

    隔个三两天,这下馒头指定要发霉发馊了,可惜了了。

    郭业这么做的目的就是抓住马元举的死穴,你不受贿是吧?行,我就不让玷污你的名声,我送你五千个馒头,我恶心死你。

    看你想不想办法替我们皂班整些兵刃过来。

    不整是吧?

    行,小哥明天继续给你家送馒头,五千个不行就一万个,除非你搬迁,不然小哥非用馒头大军淹没你马家。

    你马元举敢不收?

    我就天天在你家门口堆砌数座馒头山,号召全县的乞丐叫花子都来你马家门口吃馒头。

    这还恶心不死你?

    数以百计的叫花子在你马家门口徘徊,就是恶心不死你,也要熏死你丫孙子的。

    果不其然——

    回到家中看到堆成小山一般的馒头,马元举哭笑不得,这不学无术的小子真够邪行的。

    这种歪招都亏他想得出来,真是让人头疼!

    随即,马元举对着妻子马杨氏吩咐道:“夫人,咱们家吃不完这么些个馒头,你留一点够咱们自己吃的,剩下的就是分给街坊邻里吧。放在家里烂掉太糟践粮食了。”

    马杨氏看着满屋的白面馒头,有些心疼的点点头称是,将馒头一堆一堆都归拢好,然后挨家挨户开始送爱心送馒头。

    马元举则独留在屋里打开郭业留下的信,缓缓看了起来。

    看完之后,马元举不由轻笑一声:“好一个龇牙必报的小衙役啊,昨天刚捉弄你一番,今天就给本官讨要好处了,真是个不肯吃亏的小衙役。”

    不过好笑归好笑,郭业也给他出了道难题。

    这兵器库一直都是兵曹房佐官贺彪掌管的,他功曹房只管人事。

    贺彪这人粗鄙不堪,跟自己根本不是一条道儿上走的马车,难不成自己还要为了这小衙役去求贺彪?

    这……

    但是,一想到郭业信中所说,如果不照办的话,,明天馒头继续管饱管够。

    难道自己家门口真要成了全城数百乞丐叫花子的新据点吗?

    饶是马元举这个聪明绝顶之士,也委实架不住郭业这种层出不穷的歪招。

    无奈之下,马元举不禁将郭业的信笺揉成一团,颇有些赌气的扔到地上,摇头叹气道:“罢了,这次就当便宜了这小衙役,本官豁出这张老脸,去求兵曹房贺彪那混账一次吧。”

    打定了主意,马元举对着正在屋外一篮子一篮子归拢馒头的妻子喊道:“夫人,给我准备一篮子馒头,我要去贺彪府上一趟……”

第四十四章 横刀在手,天下我有

    又是一个大早!

    不过今天的皂班大房较之往常可是热闹的许多,皂班衙役悉数来齐,没有一个告假报缺。

    就连平日上衙门点卯都喜欢姗姗来迟的朱鹏春都来了一个大早。

    众人来得这么紧凑全乎,不为别的,就为了早早能够领到一把梦寐以求的佩刀。

    一直以来,众人当衙役吃皇粮,就数皂班最憋屈。

    一没有油水捞,二是连件像样的武器装备都没有,整天就拿着一把铁尺晃荡来晃荡去。

    如果不是如今大唐国富民强,当今皇帝圣明,朝廷威望日盛,他们穿着这身皂青公服能够吓唬吓唬人,否则遇到一些强横的地痞流氓,也就只有挨打逃跑的份儿。

    如今有了佩刀可就不一样了。

    刀是什么?!

    刀乃十八般兵器之一,九短九长之一,九短之首。

    刀,兵也,兵中霸主也。

    没有一把像样的,趁手的刀,当的哪门子兵?当的哪门子衙役?

    今天一早,兵曹房九品佐官贺彪就遣人送来九把横刀,四面藤甲盾牌,一把铁胎弓,将皂班弟兄们一个个眼馋的不行。

    郭业看着地上摆放整齐的刀盾弓,心中赞道,马元举这人讨厌归讨厌,不过办事效率还行哈。昨天这么一折腾,兵曹房的人今天一大早就送来了东西。

    而且,比预期中想象的还要多出了几样。

    如今的皂班因为在大泽村折损了两名衙役,仅剩下九名衙役和一个班头,缺额两名。

    但是地上却摆放九把横刀,四面藤甲盾牌,一把铁胎弓。

    班头之前就有一把,无需再分。看来,兄弟们人人都有份,不需要因为兵器的事情抢破了头。

    想到这儿,郭业不由赞了下马元举的心细。

    庞飞虎看着地上的武器防具,再看着郭业,心道,这小子竟然能想到送馒头逼马功曹就范,真实歪门邪招一箩筐。

    随即对着众衙役挥手笑道:“选吧,人人都有份。”

    哗啦一下,众人不甘落后,急不可耐地抢起自己的佩刀。

    程二牛抄起两把横刀,递给郭业一把,憨声道:“小哥,这是你的!”

    然后自己闪到了一边和朱鹏春等人一样,似模似样的把玩起横刀来,喜爱万分。

    郭业横刀握手,掂量一番,好家伙,够沉的,绝对不是偷工减料下的产物。

    这是郭业来到唐朝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摸到正规的武器,不由细细察看了一番。

    要知道,唐刀无论是这个时代,还是在后世几千年,都是闻名遐迩的。

    就连东瀛小日本的武士刀,都是在唐刀的基础上加以修改而仿制的。

    武士刀仿制的就是郭业手中的横刀。

    我们经常说武士刀源于唐刀,指的就是仿??是仿制唐刀中的横刀。

    两种刀的根本区别就在于武士刀有一定的弧度,而横刀则是直身由宽渐窄,取义端正得体。

    唐刀是大唐时代的荣耀,也是华夏传承的瑰宝。

    它不仅包括了横刀,还包括陌刀,障刀,还有仪刀。

    其中当属横刀运用最为广泛,无论是军中还是州郡府县衙的衙役都普遍使用。

    但是最为天下闻名的却是陌刀,陌刀是杀伤力极强的重兵器,大唐军队的陌刀阵,那是大唐军中最牛逼的精锐部队。

    在若干年后,大唐陌刀阵令突厥人丧胆,令四夷颤硕,是大唐人的骄傲。

    至于障刀和仪刀的运用就较为小众了,多为侍卫和仪仗队所配备,杀伤力不高,但是却贵在华丽和花俏,有地位的人素来喜爱收藏这两种刀作为装饰之用。

    郭业将横刀出鞘,摸着刀柄仔细辨认着上面的铭文,武德四年春,配发益州郡陇西县衙兵库。

    武德四年?

    就是唐高祖李渊的年号。

    郭业粗粗算了下,武德一共九年,然后是贞观之治。

    如今是贞观三年,看来这横刀在兵器库里足足呆了八年不见天日。

    郭业紧紧握着手中横刀,心道,横刀啊横刀,在我郭业手中,定能让你重现兵中之雄的威风。

    此时的郭业,顿然有着横刀在手,天下我有的那股子气势。

    呼~~

    郭业双手持刀,对着虚空劈了一记,心中豪情万丈地吟唱道:“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这是还未出身的初唐四杰杨炯的《从军行》,却被郭业赤裸裸的再次剽窃了过来,占为己有。

    静!!!

    刚才纷纷攘攘的皂班大房陡然静了下来,静得诡异至极。

    众人都张着一口能吞下鸡蛋的大嘴怔怔望着郭业,眼神中充满着不可思议和无法置信。

    同样一个疑问盘旋在众人的脑中:郭小哥,竟然会作诗?

    特别是程二牛,挥舞着横刀哇哈哈地叫道:“郭小哥有才啊,这诗那叫一个霸气,听得俺二牛心里那个澎湃啊!”

    众人纷纷称是,对郭业的认知再次上升了一个高度。

    这年头,读书人吃香,随随便便就能吟首诗的人更吃香。

    很显然,众人已经将郭业归为第二类人了。

    郭业也懒得解释,反正剽窃都剽窃了,这个时候的初唐四杰都不知道在哪儿小蝌蚪找妈妈呢,谁知道谁啊?

    于是大大方方地将杨炯的《从军行》吟诵了出来,听的众人那真叫一个热血沸腾,战斗指数呼呼一个劲儿飙升。

    趁着这个势头,庞飞虎对着郭业说道:“兄弟,下面的计划就由你来安排吧,老哥今天也由你指派,老哥只要求一点,那就是不打虎则已,若要打虎就需一击毙命。”

    郭业听着庞飞虎竟然放低自己的姿态来抬高自己,让自己树立威望,心中不胜感激。

    刚想推辞几句,却被庞飞虎拦了回来,如今的他,哪里会顾及这下虚头八脑的东西,报仇才是他目前急急渴望的。

    随即,郭业将秦威和幕后真凶以及他们之间联手做的勾当向众人讲了出来。

    听得众人心里扑腾扑腾跳个不停,原来此案涉及如此深远,难怪郭小哥要给兄弟们千方百计的配上横刀。

    这不仅是耍威风用的,关键时候还要拿来杀人救自己一命的。

    郭业之所以将一切真相都是告知众人,不是说完全放心在场诸人,而是不得已而为之,话又说来,在场之人谁又能独善其身呢?

    都是皂班的兄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不是集体丢饭碗卷铺盖滚蛋,就是破案立功保住饭碗,等待嘉奖。

    说白了,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谁都别想独自蹦达走。

    一番言语之后,众人纷纷表态,唯庞班头和郭小哥马首是瞻。

    见着大家表完态,郭业便开始将自己的计划缓缓说了出来……

    方法只有一个,要想打老虎,就要把老虎座下的那头豺狗引出来,让他自投罗网。

    豺狗是何人?

    就是秦威那个王八蛋。

    随即,郭业对着朱鹏春吩咐道:“老朱,你在陇西城人脉广,你去找字花馆的小七支取点银子招募一些地痞流氓和帮闲懒汉,让他们在城中散布流言。”

    朱鹏春一听这话,不禁乐呵,小哥倒是慧眼识人啊,知道老朱的人脉广,适合干这个。

    于是问道:“散布什么流言,小哥尽管吩咐。”

    郭业神秘一笑,附在朱鹏春耳边轻声细语的传音着,听得朱鹏春一愣一愣,脸色急变,久久说不出话来。

    发呆一小会儿之后才回过魂来,竖起拇指对着郭业赞道:“小哥,就是行!”

    郭业好笑瞪了他一眼,然后催促刀:“甭拍马屁了,赶紧去吧。”

    朱鹏春抱拳称是,将横刀别在腰间趾高气扬的跑出了大房。

    郭业看了眼在场诸人,然后一锤定音道:“剩下的人,就跟小哥回东流乡吴家,咱们去故布疑云,等待王八蛋入瓮。”

    最后不忘嘱咐道:“记住了,都把横刀带上,二牛,那把铁胎弓你也背上,大家动静闹得大些,让全县城的人知道咱们去东流乡才好。”

    小哥出招,必有所图。

    众人都已经习惯了郭业的神秘,也不再细问,他们相信出了城,小哥定会在路上将计划说与他们听。

    程二牛,甘竹寿,阮老三还有其他几名衙役纷纷带上横刀盾牌,出了皂班大房准备出发前往东流乡。

    房中仅剩郭业和庞飞虎。

    郭业对庞飞虎道:“班头,就留你一人在城中密切注意秦威的动向了。”

    庞飞虎嗯了一声,然后指了指某个方向,说道:“兄弟,你在东流乡一定要小心啊,那家人既然为了保住秘密敢屠杀三百余口无辜村民,对于你们肯定也会狗急跳墙,绝不会手软的。”

    郭业拍了拍腰间悬挂的横刀,笑道:“班头,你就放心吧。你别忘了,东流乡的里正如今是我那贪财岳父,我会和我岳父沟通一番,尽量组织一些民壮来充实力量的。”

    庞飞虎知道郭业的意思,无非就是花点银子招募一些乡里的壮汉来壮壮声势。

    但还是有些不放心,继续嘱咐道:“兄弟啊,你要记住,切记不可贪功,不可大意。如果他们之前那帮假扮山匪屠村的歹徒进了东流乡,你们切记不可硬拼,火速传信给我。我会知会县尉大人,央求他派出壮班前来支援你们的。”

    郭业当然知道这次不是小玩玩,到时候真有事情发生,那就是真刀真枪的火拼了,半点不会马虎。

    随即最后对着庞飞虎说道:“头儿,放心吧,历朝历代的太平盛世,你见过罔顾朝廷法度搞私盐牟取暴利的,有几个会有好下场?呵呵,说不定十殿阎罗已经大开鬼门关等着他们何家几十口下去了呢!”

    说完,毅然转身大步朝着房门走去,带着一干人等前往东流乡吴家,准备张网捕鱼。

第四十五章 虚张声势

    郭业率着程二牛一干人等离开县衙走出东门,声势浩大地朝着东流乡方向奔去。

    郭业骑着小毛驴领头,后头跟着腰悬横刀的众衙役,背着铁胎弓的程二牛殿后。一路上,不知吸引了多少眼球。

    站班的衙役看着皂班同僚一个个鸟枪换大炮,甭提有多艳羡。

    而捕班的捕快们则是一脸恍惚,心中琢磨,这皂班啥时候也混得这么好了?

    沿街百姓见状,纷纷将目光转移到准备出城的皂班等人身上,心中揣测,公差们如此声势,莫非又有命案发生了不成?

    ...

    ...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郭业等人已经缓缓进入东流乡辖域。

    可远在几十里外的陇西县城却又是刮起了一阵流言蜚语,从城南的集市开始传出,通过泼皮无赖,地痞流氓的嘴中口口相传。

    城南,城北,城西,城东,竞相传诵,散播之快,之广,骇人听闻。

    “听说了吗?皂班的公爷们竟然找到了大泽村惨案和白记药铺纵火案的关键证人。”

    “在哪儿呢?”

    “东流乡呗,原来那人叫郑九,那日被凶手从山上推下来之后就一直昏迷不醒,被东流乡吴财主家的一个长工进山砍柴救了回来。如今就住在吴家后院呢。"

    “扯淡吧,那叫郑九的不是已经烧死在白记药铺了吗?”

    “说你不长脑你还不信,那白记药铺的七八人都被烧得面目全非,郑九还是郑八,谁分得出来?其实那被烧死之人只是做了一个替死鬼而已。”

    “哦~~你说得在理儿啊,难怪皂班的公爷们又是横刀又是盾牌弓弩的,敢情是去东流乡吴家那边保护郑九这个唯一的证人哈。”

    “可不,郑九如今还在昏迷,只要他醒过来,一切谜团都能解开,嘿嘿,到时候两案就能告破,啧啧,皂班的公爷们这次可是立了大功了。”

    ...

    ...

    福顺巷,秦威府上。

    秦威翘着二郎腿儿松松垮垮地靠坐在太师椅上,一边怀里抱着一个从满月楼唤来的娇媚粉头,一边吃着粉头替他剥好的葡萄。

    酸甜的葡萄被纤纤手指塞进嘴中,吃得秦威一阵舒坦儿,时不时嘬着粉头的纤纤手指调戏一番。

    索索~~

    秦威满是口水的又嘬又吸,痒痒得那粉头咯咯一阵浪笑,浪笑之余不忘妩媚地瞟了眼秦威,令这厮小腹燥热,胯下小帐篷微微隆起。

    嘶啦!

    秦威右爪往粉头的低低垂下的衣领中一探,径直探进胸口在里头胡乱一阵摸索,哈哈狂笑。

    心情那个好啊,真是无以复加。

    突然,一阵仓促的脚步声从院中传来,越传越近,三两下,来人就进了大堂。

    紧接着,人未到声先到,一阵嚎丧声喊道:“捕头,捕头,大事不好?不好哩,出事了呀!!!”

    这道声音彻底浇灭了秦威渐起的欲火,只见他惺惺将手从粉头鼓鼓胸口中拔了出来。

    随即脸色陡然暗沉,皱着眉头拍了拍粉头的屁股,吩咐道:“你从后门走,先回满月楼吧,晚上秦爷再来光顾你。”

    粉头见着秦威的脸色陡变,哪里还敢多呆片刻,婉婉欠了下身子道个万福,然后转进后堂急急离去。

    秦威打发走了粉头,再看大厅,满头大汗的刘二已经一脸慌乱地杵在他跟前儿。

    一惊一乍,坏人好事,这刘二当真没有眼力劲儿。

    秦威刚想斥骂几句,只见刘二急忙上前,将自己刚才在城里巡逻的见闻一一道了出来。

    ...

    听完刘二的赘述,秦威的双手情不自禁地抓在太师椅两边的扶手上,竭力让自己维持镇定,不要露出太多的马脚让刘二看见。

    他与何家合谋搞私盐的事儿,刘二这个所谓的心腹爪牙可是不知道的。

    当初为了保险起见,整个捕班,就只有他自己这个捕头参与。

    与他合谋搞私盐的人,除了陇西首富何家之外,还有专门在x江一带打劫过往商船的一伙儿水盗,这伙水盗的头头儿就是他的结义兄长,郑三江。

    这些一直都隐藏在秦威的内心深处,从来不与外人说,就连与他同睡一床的妻子,刘老赖之女秦刘氏,他都不曾告诉过。

    秦威脸色阴恻的看着厅外,心中琢磨着,真如刘二所说,难道我烧死在白记药铺里头的那人当真不是郑九?

    郑九可是我亲手推下山崖的,我怎会不认识?

    不过,当日仵作在检验白记药铺那几具尸体之时也说过,尸体烧焦如碳,面目全非,无非辨认。

    难道真正的郑九的确没有死?

    秦威的耳中顿时响起郑九当日的求饶之语:“小的什么也没看见,秦爷饶命啊!”

    当日情景,历历在目。

    秦威不由心中恨道,郑九啊郑九,如此高的山崖摔不死你,那么猛烈的火烧让你躲过一劫,你的命可真够硬的。

    见着捕头发呆,一旁的刘二轻声问道:“捕头,皂班那帮兔崽子都急咧咧的赶往东流乡了,我是不是要领几个弟兄前去看个究竟啊?不然被皂班抢了头功,县尉大人那儿可就找不回面子了哈。”

    秦威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去抢头功啊?

    如今这个处境,他秦威抢头功不就是自己给自己挖坑埋土吗?

    笑话!

    只有让那个在东流乡吴家昏睡不醒的郑九永远不再醒来,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啊。

    秦威无暇搭理刘二,摆摆手示意他道:“你带着几个捕班的弟兄去趟东流乡吧,去给皂班的那些混账添添堵。至于抢头功一事,本捕头自有安排。”

    添堵?

    刘二不明所以,这眼瞅着在前的功劳不要,偏偏给人添堵,这不是自己找难受吗?

    见着刘二还在杵在那儿不肯离去,秦威双眼瞪道:“还愣在干嘛?滚!”

    哧溜~~

    被打骂怕了的刘二瞬间猫腰跑了出去,顿时去无踪影。

    独坐大厅中的秦威仰头一叹,这不足与外人道也的滋味真是不好受啊。

    随即急忙起身,喃喃自语道:“眼前这情况,必须跟何家三老爷见上一面了,看他有什么好办法。连他都无计可施的话,只能再次仰仗我那结义兄长了。”

    “皂班。”

    “皂班!”

    “皂班!!!”

    “你们这群穷鬼,真是一群死而不僵的狗东西啊!”

    感叹完之后,来不及收拾急匆匆地跑出了大厅朝着大门奔去。

    ...

    ...

    再看郭业一伙人,到了东流乡吴家大门口,天色已近黄昏。

    管家福伯正好在门房的位置打着瞌睡,突然听见一阵踩踏的响动,老眼悠悠睁开,赫然一见……

    七八个皂青公服,腰佩横刀,手持盾牌,肩背弓弩,真个儿神气。

    领头之人竟然是自家的姑爷——郭业。

    不由赶紧起身小跑到郭业跟前,张嘴诧异问道:“姑爷,你,你咋回来了?”

    随后又绕着郭业转了个圈圈打量一番,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摸了把他腰间那把霸道的横刀,一触之后急忙将手收了回来,赞道:“啧啧,是真家伙啊!姑爷真个儿神气啊……”

    郭业将横刀解了下来紧紧握在手中,对着福伯这个可爱的老头问了声好。

    然后对着福伯朗声刀:“福伯,赶紧去通知我岳父大人,我又给他送上一场天大的富贵来了!”

    声音落罢,福伯已经迈着老腿精神奕奕地跑进了院内,去寻觅自家老爷,如今的东流乡里正吴茂才而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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