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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牛凳_91_91     奋斗在初唐txt下载     奋斗在初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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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洞房花烛夜(新书求收藏)

    暮霭沉沉,老鸦聒噪,甚是凄凉悲戚,令人听着浑身的不自在。

    啊...啊啊...

    又是一阵鬼哭狼嚎突兀从吴家后院的一处厢房中传出,较之刚才老鸦哀嚎还要来得凄厉。

    厢房外的丫鬟春香和管家福伯听着着屋里头凄厉惨叫,相继摇了摇头,目露疑惑。

    丫鬟春香更是撅嘴轻声对福伯嘟囔道:“今天已经第三次了,咱们家这位新姑爷唱得是哪出啊?”

    福伯继续摇头轻叹,心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于是继续抬手敲起了房门。

    笃笃笃...笃笃笃...

    急促的敲门声再次应声而起。

    福伯使足了力气梆梆拍门震得房门瑟瑟抖落尘灰,可屋里头的那位爷就是死活不开门。

    无奈之下,福伯不由气急喊道:“姑爷,姑爷,你赶紧出来吧。吉时已过,你再不出来和我家小姐拜堂成亲,到时候老爷发起火来,整个吴家上下都没得安生了。”

    喊完之后,福伯心里也在嘀咕,按说里头这位新姑爷郭业在乡里是出了名的温顺和怯懦,不然也不会入赘咱们吴家了。今天怎么就一反常态,死倔死倔的,愣是不肯出来拜堂成亲呢?

    任凭福伯怎么喊破喉咙,厢房里头的郭业就是不出来,躲在黄花梨木八仙桌底下对着屋外喝骂道:“不出去,打死老子也不出去。你们家小姐长啥样我都不知道,我拜哪门子的堂,成哪门子的亲?”

    福伯听罢,顿时哑然。

    而小丫鬟春香听着郭业这话,不由皱紧了眉头,老爷和小姐不是说这郭家大郎郭业读过几年圣贤书的吗?怎得说话如此粗鄙不堪呢?

    不过毕竟郭业即将入赘吴家,虽然是倒插门的女婿,那也是半个主子不是?不可不敬。

    于是依旧耐着性子轻声解释道:“姑爷,我们家小姐长得很美哩,十里八乡谁不知道咱们家小姐...”

    “闭嘴!"

    春香还未说完话,屋内的郭业就冒然将她打断,迫不及待地喊道:“你说美就美啊?老子没见过,作不得数。万一拜完堂,她是头猪呢?难道老子也要娶她不成?”

    “你!!!”

    春香听着郭业竟然信口雌黄地给自己家大小姐抹黑,纵是泥人也来了三分火性,脱口冷喝道:“姑爷,你好不识抬举。你别忘了,你们郭家可是收了咱们吴家的聘礼,你爹亲口答应我们家老爷同意让你入赘吴家的。难道你想反悔不成?”

    即便小丫鬟春香把话说道这份儿上,可郭业仍旧依然故我,颇有一番任你狂风作起,飞沙走石,小爷就是不出来。

    躲在八仙桌底下的郭业不管春香在外面的言语挤兑,自顾摸着黄花梨木制成的八仙桌腿,啧啧,真是好东西,这要是放在前世,怎么着也得小百万的玩意吧?

    记得当初去局长家里走后门拉关系的时候,自己也见过黄花梨木这种奢侈的玩意,不过当时见到的可是个小茶几,哪里见过这么大的?

    就那么一个小小的茶几,局长大人当时还视若珍宝,小心翼翼地用红绸布包起来藏进了橱柜里头,可见珍贵至极。

    一想到前世,郭业顿时脸就耷拉了下来,因为他想到了今世,看到了眼前之所见,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鲜,新鲜中透着怪异。

    他缓缓钻出桌底,看着房间古色古香的家具摆设还有门窗的样式,陶罐香炉的款式,八成是到了古代。

    郭业扯起自己的布衫端详一会儿,又走到铜镜跟前照了照镜子,挺俊秀的一个陌生少年。看着镜中“自己”梳拢的发式,再摸了摸头上那块包头布,这是唐朝年间才有的幞头啊,难道真的来到了大唐年间?

    贞观之治?开元盛世?还是安史之乱,黄巢起义?

    听屋外头春香和福伯的口音,还是四川一带,不对,如今应该叫做蜀中一带,不就是前世生活的地儿吗?

    我他妈招谁惹谁了,别人上班睡觉泡妹子都木有事,我郭业上班偷个懒,喝顿小酒就能稀里糊涂地魂穿附体到了大唐的一个少年身上,真是邪了门儿。

    嗨,穿越就穿越吧,可阎王爷你老人家也忒欺负人了。

    经过刚才脑子里的思绪片段,郭业对这具身体的主人,也就是如今的自己有了一个粗粗的了解。

    虽然都叫郭业,却是天渊之别,如今这个郭业怎得是一个惨字了得呢?

    郭业不仅心中腹贬,阎王爷,你老人家稀里糊涂将咱拽来,好歹总要给咱安排投个好胎吧?就算不是王侯将相之后,总要来个大富大贵之家吧?怎么着也让咱过过斗鸡遛狗的纨绔日子吧?

    可谁成想竟然灵魂穿越千余年附体在了一个破落佃户之子身上,佃户是什么?那是连一亩三分地都没有的人家,穷得已经不能再穷了。

    穷也行,只要有本事,就凭咱一个后世来的人,先在这大唐盛世稳定稳定,徐徐渐进怎么也饿不死吧?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说不定我郭业也能在这大唐闯出一番名堂呢?

    可谁他妈知道自己竟然摊上了这么一个视财如命的老爹郭老憨,趁自己灵魂附体浑浑噩噩之际将他直接入赘进了吴家,换来吴家二十两白银的聘礼钱和五亩的良田,这算哪门子事儿。

    听说过将女儿许配富人家里做妾侍,换些彩礼钱。

    还没听过拿自家儿子当货物一样,问也不问一声,直接送进别人家里倒插门。

    二十两白银、五亩地,难道小哥就值这点钱吗?

    郭老憨啊我的爹,您算是有钱有地脱贫致富了,可把你儿子我推进火坑害惨了。

    一想到这儿,再听着丫鬟在外头拿自己老爹说事,语气咄咄逼人,郭业顿时火冒三丈,直接跳脚了起来。见他单手叉腰怒指门口的丫鬟喝道:“放屁,我爹答应,那你让他来入赘吧,让他来拜堂吧,这个堂老子死活也不会拜的,你能奈我何?靠!”

    呃...

    小丫鬟顿时被郭业的犀利话给怔住了,这,这还是原先那个懦弱听话的郭家大郎吗?

    不理会屋外两人的反映,郭业瞥了眼门窗,心道,要不趁着现在天色渐黑,跑路?

    理想很丰满,现实忒他妈骨感。

    郭业第一时间否定了跑路的主意,因为他摸了摸袖子和腰间,钱袋子没见一个,如果逃出去,两眼一抹黑,谁都不认识,就算不被抓回来也得被饿死。

    更何况如今自己的老爹郭老憨都收了吴家的钱和田地,只要他敢逃回家,郭业相信他如今的老爹郭老憨肯定会第二天巴巴儿地将他继续送回吴家。

    既然跑路不可取,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残酷的现实摆在面前,郭业还能怎么着?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

    一番权衡利弊得失之后,郭业喟然叹了一口气,得了,既来之,则安之,先找个地方安身立命再说吧。即便要反抗,这也是一门长期的,稳扎稳打的活儿,总得有个地儿管饱饭吧?

    最后,郭业握紧拳头恨恨地喃喃自语道:“麻痹,我倒是要看看这吴家小姐长成什么样,非这么死乞白赖地要招婿小哥。如果过得去,今晚洞房花烛夜,看我不折腾死你,你妹的,我老树盘根,我观音坐莲,我六九式,我后入式,我不把你折腾成苍井空,也得把你祸害成小泽玛莉亚,干!”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这是郭业做人守则第一信条。

    郭业对着虚空挥舞着拳头,暗吐一口浊气,心中暗暗给自己鼓劲道,郭业,千万不能认怂。

    随即整了整身上的布衫,正了正头上幞头,昂首挺胸走向房门处。

    吱呀,拔掉门栓推门而出。

    眼神睥睨了下门口的福伯和丫鬟春香,朗声道:“不就是拜堂成亲吗?小哥奉陪到底,走着。”

    呃...

    春香和福伯再次对视一眼,彼此心道,这就好了?莫非姑爷压根儿就没得癔症?

    敢情这两人一直以为郭业刚才三番几次都在犯癔症,癔症是什么?专业称谓为歇斯底里症,俗称精神病。

    行啊,两人哪里还有心情去管郭业到底有没有精神病,只要肯去拜堂成亲,那比什么都强。

    随即福伯笑脸相迎,领着郭业缓缓朝着成婚的大堂走去。

    而丫鬟春香心中则是担忧着,姑爷这病时好时坏,可真是苦了小姐了,唉...

    穿堂绕廊,郭业和福伯来到了大堂,嚯哦,人山人海,观礼庆贺之人不知凡几,真个热闹。

    半晌之后……

    院子人声鼎沸,宾客哗然,郭业和凤冠霞帔遮着红盖头的吴家小姐被一众仆役丫鬟送进了洞房...

    在推搡入洞房的路上,郭业的耳中不时传来落座开席宾客的嬉笑庆贺之声。

    “你看看,这新郎官哭丧着一张脸,跟个瓜娃子似的。”

    “哈哈,郭家这娃子能娶到吴家小姐,那是祖坟冒了青烟哩。”

    “可不咋滴?郭家大郎,春宵一刻值千金呢,哈哈哈……”

    ……

    ……

    进了洞房之后,吴家小姐蒙着盖头被丫鬟春香搀扶到了喜床边儿上坐着,然后小丫鬟屏退了所有人轻声离开,将房门缓缓带上。

    留下了闷声不语坐在床沿边儿的吴家小姐,还有不停打量新娘子的郭业独处在婚房之内。

    哟呵,小娘子身段还真不错啊,凹凸有致,啧啧,莫非真如春香那小丫鬟说得一样,她家小姐长得很美?

    一想及此,郭业突然春心泛滥,心里嘀咕着,狗日的吴家,既然你要招赘小哥,那小哥好好祸害你家闺女,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小哥今晚就来个一夜七次郎,哼,征战沙场颠鸾倒凤,方显我郭业的英雄本色。

    想着走着,郭业一步一步上前,伸出右手准备去揭新娘子的盖头。

    突兀,一直正襟危坐的新娘子动了。

    只见新娘子伸出藕白柔荑的右手陡然将自己的盖头掀掉,大红盖头如披落的晚霞一般坠在地上,泛起一阵夺目的红光。

    盖头一去,

    我靠,峰回路转,转他娘的山路十八弯!

    砰!砰!砰!

    乍见着新娘子的脸,郭业连退数步,身体重心不稳,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

第二章洞房花烛(二)

    【2013年1月1日,老牛愿与诸位读者兄弟见证新书的崛起,一起加油,给力吧!】

    美若天仙?

    丑若夜叉?

    都不是!

    吴家小姐掀开盖头后,率先映入郭业眼帘的竟然是一副狰狞的青铜面具,青面獠牙,烛光摇曳映射下,真格儿吓人!

    “我靠!”

    郭业霎时三魂被吓走了七魄,脱口怒骂:“难怪死乞白赖拽着老子来拜堂,你他妈就是个妖怪,妖怪啊!”

    郭业如此恶毒咒骂下,看不见吴家小姐青铜面具下的神情,不过……

    一记天籁般的声音从青铜面具下传出,只听对方幽幽叹息一声,缓缓说道:“郭业,,莫非你忘记了你我之前的约定吗?”

    声音潺潺如山间清泉,又如朦朦山中空谷幽兰,听得郭业浑身一阵酥麻,甘之如饴。

    嘶,好美的声音!

    天籁之声如谪仙下凡,瞬间驱走了狰狞面具带给郭业的一时惊恐,灵台顿时清明了起来。

    约定!

    什么约定?

    郭业心中错愕,难道灵魂附体的这个傻小子还和吴家小姐有过约定不成?

    我这脑海记忆中怎么就没有吴家小姐的印像,难道这个傻小子连面都没见过人家,就答应入赘吴家吗?

    理不清,扯还乱。

    郭业第一时间垂下脑袋借以掩饰脸上表露的不自然,可千万不能让对方看出自己是个李代桃僵的货。

    挣扎着残存的思绪,隐约只记得对方姓吴名秀秀,是东流乡大财主吴茂才的女儿,至于长什么样,性格如何,真是一点印像都没有。

    嗨,灵魂附体时间太仓促,无法继承对方的全部记忆,典型的穿越后遗症啊!

    到底是什么约定?

    为今之计,郭业只有想尽一切办法将答案从对方的嘴中诈出来,不然事情就大条了。

    随即,郭业佯装气定神闲置之一笑,奚落道:“约定?什么约定?你我如今已经拜过天地,见过高堂,已成夫妻。难道你不知夫为妻纲这条古训吗?在为夫面前带着个古怪的面具遮遮掩掩,成他娘的什么体统?”

    言罢,郭业心中惴惴寻思着,是,是夫为妻纲,应该没错吧?

    嗤...

    一记冷笑,从青铜面具下砰然而出。

    只听吴秀秀冷声道:“混账,若非乡中里正刘老赖觊觎我家产业,刘老赖之子刘阿芒对本小姐纠缠不休,你以为我吴家会招赘一个佃户之子吗?本小姐会和你行那假夫妻之名吗?笑话!”

    刹那间,声音已从山谷听泉陡然变至千里冰封,听得郭业也是没来由的身子一紧。

    卧槽儿,小小这么一诓,竟然诓出一语直接道破天机。

    原来所谓的约定就是假结婚,光有夫妻之名,不能做那夫妻之实呀。

    感情假结婚这事儿早在唐朝就已有发生,郭业心中不由啧啧想着,真是长了见识!

    等会儿~~

    郭业身子骤然一僵,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因为他从吴秀秀的话里终于回过味儿来了。

    里正刘老赖?古代的里正不就是后世的村长乡长一流的人物吗?这在古代也算是鱼肉乡里的大拿了。

    原来吴家是因为怕里正之子强娶吴秀秀而谋夺吴家的产业,所以才用招赘老子假结婚这一招来堵住里正刘家的觊觎呀。

    靠,靠靠靠……真的好冤啊!

    郭业仿佛被人抽冷子扇了一后脑勺,所有来龙去脉都瞬间理清。

    如今吴家有了女婿,乡中里正刘老赖肯定是不会再打吴家的主意了,可初来乍到的郭业就不明不白无缘无故树了一个强敌,还是乡绅恶霸,这上哪儿说理去?

    一想通透,不禁心中再次破口大骂。

    麻痹,好狠的吴家,稀里糊涂被你们摆了一道,这是让老子硬生生背了一次黑锅啊。

    郭业顿时千肠悔烂,百感纠结,暗暗怒骂自己的不清醒,我这是成得哪门子亲啊,早知如此,当时就该再坚持一会儿,死活都不出来屋了。

    懊悔之余,郭业猛然抬头怒视着吴秀秀,一字一字咬牙道:“吴秀秀,你们吴家他娘的就是无赖,我,我,要...退...婚!”

    “呵呵,”

    吴秀秀带着青铜面具的脸颊微微一扬,奚落道,“晚了,如今天地已拜,高堂已见,东流乡十里八村的宾客都已观过礼,你是入赘的女婿,你有何资格退婚?要说退婚,也只有吴家才有资格这么做。不过,吴家这么做就不叫退婚了。”

    郭业脱口问道:“叫什么?”

    吴秀秀隔着青铜面具,眨巴着面具下灵动的眼眸,逐字逐字地说道:“休…夫…”

    草,休夫?

    一向大男子主义的郭业何曾受过这份嘲弄和侮辱,他娘的这就是往和尚头上打摩丝—欺负人嘛!

    郭业一时无言以对,心里憋屈犹如滔滔黄浦江,一发不可收,眼眶赤红地目视着那张丑陋的青铜面具,咬牙切齿道:“吴秀秀,你欺人太甚!老子今晚就办了你,非把你狠狠压在胯下猛干不可,即便得罪了刘家老子也够本了。”

    说完猛然站起,张牙舞爪作势就要扑上前去。

    疾疾数步,郭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已然奔到了吴秀秀的跟前。

    吴秀秀怎么也想不到一向唯唯诺诺的郭业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发难,这可不是当初约定假结婚时候的那番恭谨了,慌乱之余立马从床榻边儿起身躲了开来,朝着两盏烛台的圆桌闪了过去。

    呼~~

    郭业气贯长虹,一记饿虎扑羊……

    不过扑了个空。

    但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郭业这么一扑也并非没有收获。

    只听见,吧嗒一声,吴秀秀戴着的青铜面具被郭业的右手胡乱一抓掉落在地上。

    郭业傻了!

    烛光熠熠,

    美人如玉。

    青铜面具之下竟然藏着这么一张绝世的容颜。

    国色天香?

    沉鱼落雁?

    郭业一时找不到匹配的饰词去描述她。

    突然,郭业脑中不由浮现出一首诗来……

    北国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对,就是这种感觉,清冷而孤傲,与此时的吴秀秀相比,貂蝉西施之流也不过尔尔。

    更难能可贵的是吴秀秀白皙肌肤中透出来的手感倍加舒适,抚摸之下有着近乎吹弹可破的感觉。

    郭业在挥落吴秀秀的青铜面具之后,右手竟然顺势搭在了香肩之上,五根手指正好抓着吴秀秀的香肩锁骨,因为唐代婚礼喜服圆领低胸的缘故,锁骨处肌肤寸衣不缕,正好暴露在外。

    爽,真格儿爽啊!

    郭业异常享受的摩挲着吴秀秀的锁骨,美人当前,感官刺激下,什么狗屁里正刘家,什么乡绅恶霸,统统抛之脑后。

    圆领低胸,鼓鼓囊囊,郭业顺着锁骨手势下滑,缓缓,缓缓……

    嘶……

    郭业的右手戛然而止,半分都不敢再往下挪动,霎时抽了回来。

    并非郭业正人君子不干趁人之危之事,而是此刻他明显感觉到有把尖锐的利器顶住了他的小腹。

    郭业缓缓低下脑袋朝着自己的小腹位置看去,娘唉,都说色字头上一把刀,古人诚不欺郭业啊!

    不过顶住他小腹的此刀却是一把明晃晃的——大剪刀。

    而握着剪刀的双手赫然就是对面的吴秀秀。

    此时的吴秀秀早已不复刚才的清冷孤傲之色,代替的是满脸煞气的神情,吴秀秀眼含戾色,寒声启口咬出一个字:“滚!”

    大剪刀顶着小腹,只要再往前一寸肯定是肠穿肚烂,郭业受制于人只得双手展开以示不敢轻举妄动,而后嘴中不停地提醒道:“吴秀秀,你别冲动,冲动是魔鬼,我不动,我不动。”

    你妹的,郭业心道,小便宜占了一半,大便宜近在咫尺,真是不甘心啊。

    不过看吴秀秀这架势,今天是甭想在得寸进尺了。

    不过来日方长,我就不信凭我郭业还劈不开你这座冰山吗?

    到时候,哼哼……

    见着郭业脸色隐浮促狭的笑意,在吴秀秀的眼中怎么看怎么淫荡,怎么下贱。

    吴秀秀再次咬牙,微微将剪刀往前送进去一分,冷声喝道:“滚出去,以后你睡书房,未经我的允许,绝不许你踏进卧房半步。郭业,你我仅有夫妻之名,妄想再有夫妻之实。听清楚了吗?”

    听着吴秀秀的喝骂,郭业本想仰着脖子大骂一声放屁,大呼一声休想,大喊一声老子吃定你了。

    可是透过布衣儒衫扎到肚皮的锋利大剪刀可真不是闹着玩得。

    背不住吴秀秀这小娘皮一发狠,给小哥来那么一下,史上第一穿越倒霉蛋,非郭业莫属了。

    但是就这么夹着尾巴离开吗?

    这也太他妈的跌份儿了,而且更是助涨了吴秀秀的这股张狂劲儿,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

    小哥必须翻盘,必须挽回点面子,哪怕离开卧室也得潇潇洒洒地走,可不能这么窝囊地离去。

    思前想后,郭业脑中千回百转,无意中斜视透过窗外瞥到了夜空中的那一弯明月。

    擦,有了!

    婊子爱钱妞爱俏,富家千金爱才子。

    小哥今天就给你露上两手,否则不抄枉作穿越人了。

    随即郭业提腿拍打了下布衣儒衫外的灰尘,一抖袖口双手负于背后,望了眼窗外,又看了眼此时还严防戒备着他的吴秀秀,缓缓摇头不无装逼地吟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吟罢,再次摇头轻叹,悠悠转身落寞地缓缓朝着卧室外走去,走到了门口,不无惆怅地叹息了一声:“唉,可惜可惜……”

    留给了吴秀秀一个孤寂的身影,月光照映下徐徐拔长。

    听着郭业充满伤感的诗句,看着他离去刹那背影,吴秀秀双手一松...

    咣当!

    剪刀顺势掉落在了地上。

    可是再想到郭业刚才那番混账的淫贼举动,吴秀秀又不由蹙眉嗤道:“诗是好诗,可惜了这人……”

    再看出了卧室的郭业,一扫刚才落寞萧索的身形,转身对着卧室内的吴秀秀虚空挥舞着拳头,仿佛充满了无限的战斗力一般兴奋自语道:“吴秀秀,来日方长,小哥就不信滚滚赤焰红唇,还劈不开你这座万年冰山……”

第三章 黑锅找上吴家门

    洞房花浊小登科,苦逼屌丝睡书房。

    郭业在寂寞空虚冷的书房渡过了他穿越以来的第一夜,同时也在书房渡过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次洞房花烛夜。

    可惜可惜,秋风秋雨秋飒人,唯我郭业最苦逼。

    书房内,郭业裹着昨夜春香送来的被子蜷缩成一团就这么睡了一夜,缓缓睁眼醒来,他奶奶的,腰酸背疼浑身都不自在。

    正当郭业想着起身伸伸懒腰活动活动小胳膊小腿之时...

    突然,

    从书房外头隐约传来一阵怒骂咆哮之声,郭业仔细聆听下,这声音貌似从吴家前院客厅方向传来。

    声音有些尖锐沙哑,像是个小年轻儿人的声音。不过这小年轻儿怒骂咆哮的内容就令郭业有些听不下去了。

    “吴老头,今天你要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我刘阿芒就不走了。”

    “什么招赘纳婿,你随随便便找个哈皮瓜娃子来糊弄我刘家不成?”

    “秀秀小姐,一个佃户家的娃子有啥好稀罕的,你赶紧把他给休了,嫁给你刘家哥哥我,好好享福哟。”

    “什么?你不同意?好,你让郭家娃子滚出来,格老子的,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癞蛤蟆,撬了我刘阿芒即将到嘴的天鹅肉。”

    ...

    ...

    麻痹,书房中侧耳倾听的郭业越听越不是滋味,这他妈都欺负到姥姥家来了,难道这个混球就是吴秀秀嘴里说的那个刘阿芒?

    啧啧,没想到昨天刚替吴家背了黑锅,今天刘家就找上门来了,快如黑旋风,来得真够快的呀。

    郭业按捺着性子,告诫自己别冲动,索性躲在书房里龟缩不出,将身上的被子重新裹了裹,嘟囔道:“二逼才会强出头。”

    可就在郭业不准备摊这趟浑水之时,耳边却又传来吴秀秀对刘阿芒的冷喝声。

    “刘阿芒,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你们刘家上下什么德性我还不知道吗?别以为你们刘家打的鬼心思我不知晓,哼,本小姐便是嫁猪嫁狗,招赘一个二傻子也不会称了你们刘家的心。”

    紧接着,又传来阵阵刘阿芒恶毒的咒骂之声。

    吴秀秀这话不仅令刘阿芒跳脚咒骂,同时也彻底惹毛了书房中的郭业。

    他奶奶的,吴秀秀,你也太他妈欺负人了。

    什么叫嫁猪嫁狗,招赘一个二傻子?

    感情小哥在你心里压根儿就是个猪狗不如的二傻子啊?

    我靠,这趟浑水小哥还真摊定了。

    到了这时候,郭业算是彻底的动了心火,难道赘婿就这个待遇?靠,老子今天非雄起一把让你们瞧瞧。

    打定主意,郭业唰的一下将被子掀翻在地,然后穿起鞋履正了正幞头,捋顺身上睡得褶皱的布衫,深吸一口气,而后大摇大摆走出书房,朝着吴家前院的客厅方向走去。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雄心万丈,就为跟吴秀秀这小娘们争上一口气,不想让吴家上下看扁。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孔明附体,他定要凭借三寸不烂之舌非逼退那个混账的刘阿芒。

    什么狗屁里正的儿子,充其量就是穷乡僻壤的小痞子,你妹的,你连官二代都算不上,你得瑟个球!

    ...

    ...

    郭业雄赳赳气昂昂,穿过吴家大长廊,紧赶慢赶算是来到了前院的客厅门口。

    刚一走到门口,就看见几个丫鬟和仆役躲在客厅外的各个角落偷偷观察着客厅内的情况,郭业见状,心中不禁好笑,这八卦党无论何时何地,都是无处不在啊。

    郭业上前几步,刚想走进客厅,却被管家福伯伸手拦住,阻住了去路。

    他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福伯,这是闹哪样?

    福伯将郭业拉扯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轻声劝道:“姑爷你这是干啥?这刘家的人来咱们吴家指名道姓的要见你,明摆着就是想借机闹事哩。你可不能进去,一进去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哩。”

    郭业听着福伯的比喻,真心来气,感情你们吴家上下压根儿就没人正眼瞧过小哥?

    前面有吴秀秀说我是二傻子,福伯你一个管家也把我看扁,说我是肉包子?

    靠……

    郭业真想对着福伯比个中指,亲切问候一下他。

    但是看着这个满脸褶子的老头对他也是出于关心,也就没有太往心里去,摆摆手婉拒了福伯的好意,朗声道:“怕个毛,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我今儿个佛争一炷香,就是要让吴家上下里里外外都知道我郭业也是个带把儿的好儿郎。”

    福伯听罢郭业的话,颇为诧异,姑爷言语粗鄙但是听着还真是挺带劲儿的,不过这刘家在东流乡可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特别是里正刘老赖,那可是阴损的老家伙,连老爷都要因为他里正的身份,顾及三分。

    想及此处,福伯欲言再想劝住郭业。

    谁知郭业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今天非要会一会正在客厅内撒泼的刘阿芒了。

    只见郭业还未等福伯再说话,直接冲着客厅闯去,上前几步后又转头对身后的福伯灿烂一笑,说道:“福伯,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对付这个刘阿芒。”

    说完之后,头也不回径直朝着客厅走去。

    身后的福伯见着姑爷这份气魄和胆量,心里寻思道,其实姑爷这人也不赖。

    噌噌噌...

    三步并作两步走,迈过门槛,郭业闯进了客厅。

    眼睛随意这么一扫视,客厅之上坐着一个富态的老头,身穿褐色绸子面料的袍子,脸色不愉地自顾捧杯喝茶。郭业不用猜也知道,这胖老头就是他的岳父,吴家主人吴茂才。

    吴茂才身后站着一个脸含煞气神情若冰封的美女,可不就是自己的假老婆吴秀秀么。

    至于客厅右侧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的哼着小曲儿眼睛瞥着郭业的小子,应该就是里正之子刘阿芒了。

    其实不用推测,看坐着的刘阿芒身后站着两个家丁模样,撸着袖子兼职打手的下人,显然此人正是刘阿芒无疑。

    仔细打量了一眼刘阿芒这小子,二十啷当岁,穿着绸子面料的长袍,腹系涤丝腰带,倒也有点纨绔子弟的味道。

    刘阿芒这小子五官平平,说不上高富帅,但好歹也是一村之长一乡之长的儿子即便不是官二代,怎么着也能跟富二代蹭着边儿,与矮穷挫三个字根本是绝缘的。

    可是,郭业再在仔细一打量,我的个天,难怪吴秀秀这小娘皮宁可假结婚,宁可嫁猪嫁狗都不嫁刘阿芒了。

    这尼玛怎么嫁?

    刘阿芒这小子竟然长了一头大蒜鼻,而且还是粗毛鼻孔朝天那样的大蒜鼻,如果夜里黑灯瞎火粗粗一瞅,还以为是猪八戒投胎转世来了。

    靠,竟然长成这幅损样,郭业见着刘阿芒这小子的德性,自信心瞬间爆棚,摸摸自个儿的脸颊,小哥的俊俏绝对能秒杀这猪鼻子插大葱的玩意。

    长得丑不是你的错,但是你他妈出来吓人就不对了。

    郭业心里不仅揣测,刘阿芒这小子喝稀饭的时候是到底是用嘴巴吃呢,还是用鼻子来吸呢?

    难道跟猪吃食一样,吭哧...吭哧吭哧...

    “哈哈...”

    一想到这儿,郭业不由乐了。

    唰唰唰...

    笑声落罢,客厅全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刚刚走进来的郭业身上,不过众人反应不一,尽不相同。

    岳父吴茂才微微诧异,将眼神从手中茶杯上转移到了郭业这个假女婿的身上。

    吴秀秀呢?

    虽然诧异,但是更多的是有些不耐烦,寻思着,这个节骨眼儿你来干嘛?这不是添乱来的吗?

    但是她也没有说话,而是心里盘算着如何将刘阿芒这讨厌的臭虫驱出吴家。

    倒是刘阿芒,吭哧吭哧吸了两口粗气双手叉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仰头斜视郭业,轻蔑地奚落道:“你就是吴家招赘的那个佃户之子?”

    郭业瞳孔微缩,心中腹贬,张口佃户,闭口佃户,佃户你妹啊,佃户招你惹你了,你个天蓬元帅猪八戒。

    但是郭业宠辱不惊,有礼有节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承认自己就是吴家的女婿。

    见着郭业承认,刘阿芒顿时来了劲儿,撸起袖子指着郭业的鼻子破口骂道:“好你这头癞蛤蟆,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爷们嘴边的天鹅肉也是你能叼的吗?难道你不知在东流乡的一亩三分地界儿上,刘家打个喷嚏都能让你郭家的破茅屋掀翻了房盖吗?”

    “我靠!”二字不由从郭业嘴边脱口而出。

    刘阿芒啊刘阿芒,你他娘一个村长家的瓜娃子,官二代都算不上,是谁给你这么不要脸的底气?难道是人至贱则无敌吗?小心风大闪了你丫的舌头。

    郭业听着刘阿芒这番尖酸刻薄的话语,瞥了眼刘阿芒身后那两个家丁走狗不屑的眼神,再看了看吴秀秀和吴茂才两人有些怕自己招架不住刘阿芒的咄咄逼人,反而会替吴家跌份丢人的神情,郭业酝酿许久的小宇宙终于爆发。

    郭业,右手抬起,竖起一指,食指!

    竖起的食指轻轻左右一摇,而后改变方向直指得意洋洋的刘阿芒,用一种无视的眼神搂了一眼对方,奚落道:

    “大言不惭的玩意,哪个王八蛋裤裆没捂住,偏偏把你给漏了出来?”

    什么?

    我草!还敢跟我叫板?

    刘阿芒一听这话,脸色胀如猪肝,猛然感觉自己杵在客厅就跟裤裆里那根玩意被掏了出来一样,气得迎风瑟瑟发抖,瞬时冲着身后的两个家丁走狗打了一记眼色。

第四章 知道大唐律例吗?

    身后两家丁平日里随着刘阿芒在乡里作威作福,鱼肉乡民,主子这个眼神代表什么意思,还用明说吧?

    不就是狠揍郭业这小子呗!

    随即,两个家丁一左一右从刘阿芒的身后走了上前,作势就要逮住郭业,好好教训一顿。

    “住手!”

    “站住!”

    霎时,两道声音在客厅中不约而同地响起。

    前面一道声音是愠怒中带着娇斥,后面一道是雄浑中带着毫无畏惧。

    前者出声之人无疑是吴秀秀这个假老婆了。

    后者嘛,看着郭业单手向前一推止住两人的来路,很明显是他叫喊出来。

    吴秀秀寒霜罩面,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郭业一句自作多情的话给生生呛住了。

    只听郭业对着吴秀秀镇定一笑,朗声道:“娘子,你先一边歇着,这种小事为夫自有办法应对。”

    说完之后,还投个吴秀秀一个爱怜的眼神,惹得吴秀秀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这个混账,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吃我豆腐,好,你既然要强出头,就让你先吃吃刘阿芒的亏,哼,混账。

    嘴巴上占了一记便宜之后,郭业没有停止应对,而且对面的刘阿芒也不容许他继续和吴秀秀“打情骂俏”,一句娘子就已经让刘阿芒气得哇呀呀直叫了。

    只见郭业继续伸着食指遥遥虚点刘阿芒,高声喝道:“刘阿芒,难道你想吃官司不成?”

    官司二字一出,刘阿芒神情冷不丁一滞,但是却彻底镇住了还想上前来擒拿郭业的两个家丁。

    吃官司?这年头,大唐盛世,吏治也算清明,老百姓除了怕天灾人祸粮食歉收外,就怕吃官司。

    更何况这两个签了卖身契,没有人身自主权的家丁仆役呢。

    万一真吃上官司,刘家父子不想惹祸上身直接将他们二人送进县衙,他们何苦来哉?这压根儿就是一场无妄之灾。

    想着想着心里就有些怕了起来,顺带着连脚步都停了下来。

    刘阿芒见状,心中啐骂,不争气的两个狗东西。

    而后对着郭业说道:“你一个佃户之子也敢跟我谈吃官司的事儿?哈哈,真是好笑,我爹是里正,我县衙里有人,我有何好怕?再说了,我一偷二没抢三没杀人越货,我能吃什么官司?”

    郭业一听这话,立马给刘阿芒再添二字印象:法盲。

    这样更好,看小哥还整不死你!

    随即郭业仰天哈哈长笑,笑得有些做作,故意直不起腰表示夸张,然后不屑地看着刘阿芒说道:“里正很大吗?不就是一个破村长。大唐官制,最低从九品,里正排在从九品之外,连个衙门仆役杂胥都算不上,你还真拿你爹当盘菜啊?说你胖你还真喘上了,傻鸡巴玩意。”

    呃...

    郭业还是话糙理不糙,里正在大唐官制里压根儿就是不存在的,充其量是个衙门为了治理地方临时设置的一个行政编制。

    连朝廷官吏的最基本福利,月银俸禄都享受不到,真心算不上什么官儿。

    唐朝时期的村长一流怎么能跟后世的村长比,动辄存款数百万小蜜三两个,出门代步是豪车。

    大唐时期的村长说白了就是村民从村里宗族选出来的一个代表,主要职责就是跟县衙对话,或者帮县衙落实落实一些下发到村乡里头的公告。

    里正里正,仅此而已。

    趁着刘阿芒被呛得暂时发愣,郭业继续下猛料道:“你说你一没偷二没抢三没杀人越货就不算犯法了?听说过大唐律例吗?你今天已经触了大唐律例中的两条法规,你知道吗?”

    刘阿芒被唬得一愣,咋还整出一个大唐律例来。

    大唐律例是存在,但是当时印刷工艺的落后,还做不到民间百姓人手一本的程度。

    所以,即便刘阿芒听说过,但也不可能逐字逐字去对校。

    但是,他不能在郭业面前认怂说不知道啊,如果他一个里正的儿子没读过大唐律例,而郭业这个佃户家的娃子却能如数家珍,这不是跌了他刘家的脸面吗?

    于是乎,刘阿芒傻不拉唧地点点头,哼道:“自然听过,而且还熟读过,我刘家是什么身份,小子,你别忘了,我衙门里有人。”

    靠,这么快就上套了?

    郭业做梦也想不到刘阿芒这小子是个混不吝,愣是往套野猪的笼子里头钻,这不是作死的吗?

    既然你要打肿脸充胖子,老子就成全你。

    随即郭业再次高声冷喝道:“第一,你未经吴家主人允许,冒然带着家丁闯入吴家客厅,这属于私闯民宅;第二,你明明知道吴秀秀已经与我成为夫妻,但是你依然对她纠缠不休,这属于调戏良家妇女罪。此时光天化日,吴家上下一干人等都可作证,闹上公堂容不得你狡辩。刘阿芒,你知道两罪并罚,是一个什么结果吗?”

    当郭业说道这儿,刘阿芒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听着对方说得头头是道,又加上自己压根儿就没读过大唐律例,小法盲一个,心里不仅忐忑了起来。

    难道我真的触犯了大唐律?两罪并罚到底会怎么样?刘阿芒心中打鼓,但他不可能傻逼呵呵地去问对面说得口沫飞溅的郭业,不然不就露馅了吗?

    心乱如麻,身边没个狗头军师出主意,刘阿芒不禁又再次向后退了一步。

    郭业见状,这小子在短短间隔连退两步,可见心里有些发怵,索性直接揭晓答案给刘阿芒下最后一记猛药,悠悠说道:“两罪并罚,先打一百棍杀威棒,如果棍棒之下还有命在,则流放三千里,不死不休。除非是皇帝下旨大赦天下,否则,哼哼,你这辈子都要在天涯海角吃糠咽菜喝西北风。”

    啊...

    噌噌噌,刘阿芒再次连退数步惊呼一声怦然落座,回了椅子上,不过这次没有再翘二郎腿,而是双手死死把着椅子两边扶手,竭力让自己坐得端正不要让郭业看出端倪来。

    可他现在这般屌样,还要装吗?连门外看戏八卦的丫鬟仆役们此时都看出了胜负输赢,刘阿芒这个乡中恶霸被姑爷三寸不烂之舌给活活说得瘫坐在椅子上了。

    丫鬟仆役们心中纷纷猜度,原来咱家姑爷真格儿懂得如此多啊,啧啧,连大唐律例都能如数家珍,这是县里那些大老爷们才会的本事呢。

    甭管外头怎么嗡声议论,落了下风的刘阿芒脑子里始终盘旋着“一百杀威棒,流放三千里”这十个大字。

    如果大唐律例真是如此讲,那么今日的纠缠就真的有些划不来了。

    看郭业这小子眉飞色舞的神情和滔滔不绝的言辞,这大唐律例一事貌似没有作假啊。

    可气的是自己又没看过这个劳什子大唐律例,压根儿容不得自己也没胆气去以身试法。

    心中最后权衡一番后,刘阿芒打定了主意先回去打听打听这大唐律例是怎么一回事再说,万一郭业这小子没有信口雌黄,那二逼才以身试法呢。

    随即将满肚子的火气撒到了身边两个家丁身上,只听刘阿芒怒骂道:“你们两个瞎眼了吗?不会将本少爷扶起来吗?”

    可能这小子突然被郭业这么一冷吓,双腿有些发虚抽筋站不起来了。

    两名家丁一左一右将刘阿芒扶了起来,右边的家丁弱弱问道:“主子,咱们现在干嘛去啊?”

    啪!

    话一出口,立即招来刘阿芒的一大巴掌,直接扇得这小子眼冒金星。

    真是没眼力劲儿,自己找抽来的吗?这话赶话,愣是往刘阿芒的伤口上挠。

    只听刘阿芒喝骂道:“还呆在这儿干嘛?等着丢人现眼吗?没用的奴才。”

    说着在家丁的搀扶下缓缓走出客厅,走出客厅门口的那一刹那,再次恨恨地看了一眼面露胜利笑容的郭业。

    怨恨不小啊!

    郭业看着刘阿芒这小子的神情,知道这事还没完,只能够暂时唬他一下,没准过个三两天,这小子回过味儿来指不定还得上门纠缠不清。

    不过小胜即大威,今天他郭业这一举动,无论是在吴家父女,还是在吴家的丫鬟仆人面前,都算是露了脸面。

    足以大振他郭业的男儿雄风了。

    待得刘阿芒离去,客厅外头看戏八卦的丫鬟仆役们也纷纷偷摸离去,省得被吴茂才见着又是一番臭骂。

    不过吴茂才此时看着郭业的眼神瞬间变了,郭业对峙刘阿芒,他是从头看到尾,中场都没有休息过。无论郭业所说的大唐律真假与否,结果是显而易见的,从这件事中他看到了自己这个假女婿的诡诈和急智,啧啧,并非如早先入赘之前所了解的那样啊。

    本以为想招赘一个比较受控制的女婿,徐徐渐进,好让将来女儿独掌吴家产业。

    看来,这个女婿也不简单啊!

    这个奸猾的小子将他整日放在家里,时间一长反倒不妙,看来应该在外头谋个差事将他支使出去才好,花点钱也值得呀!

    至于吴秀秀呢?

    看完这一幕之后,要说不震撼那是假的,一向令她不胜其烦的刘阿芒竟然就这么轻易地被郭业打发走了,看来恶人就需恶人磨啊。

    仅仅一天一夜不到,郭业在吴秀秀的心目中已从色胚子混账瞬间上升到了恶人这个级别。

    郭业看不管吴家父子心中到底如何作响,反正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就这样吧,退场!

    随即转身挥挥衣袖,不带走一丝云彩大摇大摆哼着小曲儿,深藏功与名,轻快洒脱离去,装逼范儿一出,惹得后头的吴秀秀连连翻着白眼。

    吴茂才看着女儿的异样神情,不明所以,随口问道:“秀秀,跟爹爹说说,你是如何看郭业这小子的啊?”

    吴秀秀被父亲这么突兀一问,怔怔许久,心中寻思该如何回答父亲的问题。

第五章 郭业要争气

    走出了客厅,丫鬟仆役们早已纷纷离去,但是管家福伯还在呀。

    福伯看完刚才郭业出彩的一幕,特别是刘阿芒那混球狼狈离去的那一瞬间,太他娘的解气了。

    吴家,刘家,可是在东流乡斗了几十年的老冤家,一直难分输赢。

    见着郭业这位姑爷走出来,福伯巴巴跑了上前,对着郭业笑眯眯地地竖着大拇指赞道:“姑爷,好样的。”

    郭业猜测后面吴秀秀还在远远看着他的身影,不敢太过得意忘形,保持着矜持对福伯腼腆一笑,然后弹了弹肩膀上的灰尘,轻声说道:“这不算什么,小儿科而已嘛。”

    福伯继续问道:“姑爷,你真的熟通大唐律例?这可是了不得本事哩。”

    郭业闻言一怔,心道,鬼才知道大唐律例长什么样。

    不过他也没有对福伯过多解释,而是轻飘飘地远去,身形还是那么的洒脱和自然,微风轻拂下,迎风而上衣袂飘飘,有股子名士风流的味道。

    见着郭业没有说,福伯也不往心里去,心中赞道,姑爷果真不赖。

    经过今日小风波,冲着福伯的这份态度,郭业敢打包票,至少在吴家大院的仆人丫鬟还有老管家的眼中,他这个上门的女婿在名义上已经奠定了自己的位置。

    接下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赘婿美好日子也许正翘首以待等待着他郭业的到来...

    第二日,

    第三日,

    第四日,

    连着四五天,郭业的确过得都非常安逸与舒适。

    之前客厅狠踩刘阿芒借机立威,再加上郭业灵魂来自后世的缘故,在下人们面前从来不端架子,所以短短几天时间,就与府中下人丫鬟们厮混成了一片,人气指数水涨船高。

    隐隐约约貌似要盖过吴秀秀这个根正苗红的吴家大小姐。

    虽然吴秀秀从那天之后就没有再与他同桌吃过饭,同床就过寝,但是这些丝毫没有影响到在吴家如鱼得水的郭业,过着优哉游哉的日子。

    这一日,风和日丽,秋风徐徐吹拂着后院花园的柳树,枝叶摇摆,飒飒作响。

    “哈哈哈...”

    突兀,秋风袭人的后院中传来一阵哄堂大笑,有男有女,人数指定少不了。

    这几天如果在吴家里头关注过八卦新闻的人都知道,这个午饭后的时间段,肯定是吴家姑爷——郭业又在讲故事说笑话了。

    福伯已经兴匆匆地提着小马扎大小的凳子朝着后院花园的方向奔去。

    跑到那儿定睛一看,嚯哦,柳树下,摇椅上,郭业正悠哉悠哉坐着一边摇摆,一边兴致勃勃地讲着故事。

    十几个丫鬟和仆人将郭业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可见最近吴家这位新姑爷的人气指数之高了。

    仆役们蹲地听着故事,丫鬟们也都没闲着,有的拿着蒲扇站在郭业身后徐徐扇着凉风,有的则替郭业吹着肩膀,怎得一个舒服了得?

    福伯凑身过去没有声张,将小马扎放到地上悄无声息地坐了下来,竖着耳朵听郭业讲着故事,声怕忘记了一个情节片段,回头不能跟小孙子复述。

    不是福伯童心有趣,而是郭业讲得故事闻所未闻,听得他家里头的那个小孙子欲罢不能,他每每回家不讲上一小段,他家那个顽劣的小孙子非倒地打滚,撞墙撒泼不可。

    郭业见着自己在吴家的粉丝也来得七七八八,随即轻了轻嗓子,朗声道:“好啦,刚才咱们讲的是一个骗子卖拐的故事,通过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做人要自信,不能光听别人忽悠,听风就是雨的,否则被人卖了你们还替别人数着钱呢。”

    很明显,郭业把赵本山和范伟的《卖拐》带回了古代,带到了李世民贞观之治下的大唐盛世——贞观三年。

    这几天,郭业每每讲一个故事或者笑话,无论是相声小品野史趣闻,还是西方的《天方夜谭》《安徒生童话》《一千零一夜》,都会顺带讲出一小段自己精彩的见解和为人处事的道理。

    听得吴家这些粉丝们连连追捧,将他奉为偶像一尊,潮人一枚。

    听完《卖拐》之后,不少蹲地的仆役纷纷议论,不是说老范傻不隆冬,就是说老赵缺了大德,一一给予置评。

    接着,郭业看了眼等待焦急的吴家丫鬟女粉丝们,悠悠说道:“好啦,下面就讲一则青蛙王子的故事,总不能顺了哥情失了嫂意吧?”

    “耶……”

    郭业话音一落,早已等得焦急的丫鬟们逐一雀跃了起来,相比于吴家这些男仆们,她们更愿意听一下忠贞不渝,可歌可泣,千回百转的情爱故事,哪怕是虚构的也好,总得不时慰藉到她们那颗寂寞的心灵和对美好爱情的憧憬。

    谁家少女不思春,腐女与八卦党一样,何时何地都是存在,哪怕一千多年的大唐盛世,也无处不在。

    郭业微微从摇椅上坐起,示意雀跃欢呼的丫鬟粉丝们肃静,然后喝了口小石墩的茶水润了润嗓子,开腔道:“话说在西方一个遥远的国度里,有一位……”

    陡然,花园外头传来一记娇斥声:“闹闹哄哄,都不用干活了吗?”

    凭郭业这几日在吴家摸爬滚打的熟悉,不用回头他也知道,喊话之人就是吴秀秀身边的贴身丫鬟——春香。

    整个吴家大院中,就这个臭丫鬟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没有成为他郭业的铁杆粉丝。

    尽管如此,郭业也是对春香没辙,谁让人家摊上了吴秀秀这个根正苗红的大小姐呢。

    春香缓缓走来,看着蹲地的仆役,扎堆的丫鬟们压根儿就没有离去的意思,脸上不由失了面子,腮帮一鼓瞪眼呵斥道:“大小姐说话了,如果你们不好好干活,成天扎堆瞎混,这个月的银钱谁都甭想拿到。”

    啊...

    这话一出,仆役和丫鬟们纷纷脸色慌乱不由齐齐惊呼的叫了一声,然后纷纷起身朝着各自的方向一哄而散,不消三息时间,人已经跑得没影儿。

    郭业再次被自己所谓的粉丝们惊呆了,你妹的,就这么不讲义气?

    这他妈拿来是铁杆粉丝啊?她们就是一些僵尸粉啊。

    而吴秀秀就是那个测粉器,她一句话直接让他郭业的粉丝唰唰唰掉得干净。

    郭业看着身边人去鸟不留,刚才熙攘情景不复,唯有老管家福伯还在,真是人情冷暖啊。

    郭业心中暗怒,好你个吴秀秀,你就是不想老子过得安生,要从根子上直接毁了老子的安逸生活啊。

    春香跟福伯这位老管家欠欠身问了声好,然后走到郭业面前再次道了一个万福,说道:“姑爷,小姐已经在吴家大门口了,她让婢子给您报个信儿,让您赶紧回房换身干净衣服就来吴家大门口。”

    说完,也不顾郭业有没有听清楚,有没有回复,径直转身离去。

    气得郭业在春香背后挥舞双手直挠爪。

    “咳咳,唉……”

    福伯见状,轻咳两声叹了一口气,然后对郭业语重心长地说道:“姑爷,你不要怪春香,也不要怪刚才那些下人们,他们在吴家无非就是为了讨碗饭吃,每个月领点微薄银钱去养家。如今他们的衣食父母是小姐,可不是你哩。您说他们犯的着为了你去得罪大小姐嘛。”

    说完,敲了敲从小马仔上微微站起的发酸双腿,单手拎起小马扎也转身离开了郭业,忙活吴家上下之事而去。

    郭业知道福伯这是在点醒自己,是啊,吴秀秀才是他们的衣食父母,我郭业只是在吴家混吃混喝的女婿,我算个屁。

    说着又摸了摸自己的袖子和腰间,空空无一物,钱袋子长什么样都没见过。

    郭业不由仰头一叹:“钱是英雄胆,身上无钱连自己都心慌慌,寸步难行,更别说笼络人心取得他人信任了。妈的,我一定要找份差事赚银子,绝不能再仰着吴家父女的鼻息过日子了。”

    感叹完之后,第一时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简单梳洗了一番朝着大门口跑去。

    过了一会儿,郭业火急火燎就赶到了吴家大门口,他可不想因为迟到什么的,又被吴秀秀这个臭丫头抓住什么痛脚。

    就在刚才花园那一刹那,他想通了,他觉得好男儿就要隐忍,积蓄实力,到时候一发冲天,直接将吴秀秀这个小娘皮掀翻在床,狠狠...

    可一到了门口,郭业彻底傻眼了,一辆骡车,车厢装修的倒是别致,看这车厢大小,估摸能做个三两人吧,听着车厢内的声音,好像是吴秀秀和春香那臭丫鬟。

    而骡车旁边则是一头半人高的毛驴,皮毛金黄,竖起两只长耳“嗝啊,嗝啊,嗝啊”直叫,一边没心没肺叫着一边咕噜着两只驴眼冲着郭业这边瞅来。

    被毛驴这么黑眼珠子一瞅,郭业心里暗赞,好灵气的一头驴。

    再搂了一眼毛驴边儿上的骡车车厢,心道,吴秀秀叫人请我过来,又叫我换新衣裳,这是要耍什么幺蛾子?

第六章 近乡情怯

    郭业看了眼骡马尾巴不停摇摆驱赶着趴在屁股上的牛虻,心里一阵嫌恶。

    又是骡马,又是驴,看这架势是要出门啊。

    要知道,在大唐年间,马匹无论是民用马,还是战马,都是作为战略物资储备的,特别唐太宗的贞观年间,大唐的战马资源更是紧缺,不像死对头突厥人那般有着天然的牧场,动不动就是骑兵数十万。

    在中原大唐,即便哪个官宦人家拥有几匹马儿,都要到当地衙门报备,丁点都容不得你马虎。

    所以,像东流乡吴家这样的土财主,即便没有马,但是能够拥有几匹骡马和毛驴作为代步,那也算是一乡的土豪了。

    郭业感叹一番之后,心里狐疑地朝着骡马车走去。

    可人还没靠近车把式那儿,却被从车厢中钻出来的丫鬟春香跳脚给拦住了。

    只见春香伸开双臂拦住了郭业的去路,阻道:“姑爷止步,小姐说了,你骑那头驴赶路。”

    郭业一愣,靠,言下之意就是吴秀秀和春香这个臭丫头做骡马车厢里头呗?

    看来吴秀秀是不想让自己上车同乘啊。

    随即郭业白了眼春香,也不搭理她,而是冲着车厢里头嚷嚷道:“既然不稀罕跟我同车,那叫我来干啥?哼,要去你们去,小哥不稀罕。”

    说着,扭头就想走,今天憋了一肚子气,压根儿就懒得再受这份闲气。

    突然,车厢内响起了吴秀秀清泉潺潺的声音:“郭业,你入赘吴家也有些日子了,按着规矩,我也该陪你回趟郭家,见见两老了。”

    呃.....

    郭业顿时傻帽,听吴秀秀这意思,原来是想陪自己回郭家省亲啊。

    他之前脑子里盘旋过数个念头,原以为吴秀秀是想让他陪同去郊外游玩,或者去附近的寺庙拜佛烧香,或者去走亲访友。万万没想到,吴秀秀会主动提出陪同自己去见他的父母家人。

    虽然此父母非彼父母,但是对如今的郭业来说,大泽村那两位老人和小妹却是与他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人。

    是啊,该回去见见父母和小妹郭小蛮了。

    一念及父母和小妹,郭业顿感脑子里隐约抽着疼,也许这是这具身体的主人“郭业”留给他印象最深的残存记忆了。

    视财如命的父亲郭老憨,唯命是从的母亲郭柳氏,还有古灵精怪可爱至极,还未过十四岁的小妹郭小蛮。

    要见的,始终是要见的。

    思绪过罢,郭业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车厢,心道,吴秀秀这小娘皮也许并不是想象中那么惹人烦厌。

    随即隔着车厢对着吴秀秀嘟囔两声,然后朝着毛驴的方向走去。

    至于嘟囔什么,车厢内的吴秀秀也许没听见,但是郭业身边的丫鬟春香却是听得倍儿清楚,分明就是“谢谢”两个字。

    而后春香招呼赶车的吴家车把式,吩咐了一声大泽村,便又重新钻进了车厢之内。

    兴许又陪着她家的小姐说着贴己话吧。

    而郭业呢,则显得有些狼狈。

    上辈子骑过自行车,骑过摩托车,这还真是第一次骑毛驴。

    好在小毛驴温顺听话,没有犯倔,待得郭业费好大劲爬上去之后,小毛驴“嗝啊...嗝啊嗝啊...”叫唤了几声,然后老神在在地跟着骡马车后面缓缓迈着小驴蹄向前跑去。

    大泽村是东流乡的一个小村落,仅有五十来户人家,离吴家所在的东流村只有一二十里地儿。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天色已近黄昏,郭业和吴秀秀一行人又是毛驴又是骡马车的抵达了大泽村村口。

    一进村口,袅袅炊烟从各家各户的烟囱徐徐腾起,差不多到了吃晚饭的点。

    “得儿...得儿...得儿...”

    郭业骑着小毛驴缓缓放慢了速度,心里没来由的忐忑了起来,兴许这就是所谓的近乡情怯吧。

    前头骡车也稍稍停了下来,丫鬟春香掀开布帘探出脑袋对后头的郭业喊道:“姑爷,小姐说快到郭家了,让你先上来车厢里,省得亲家老爷和亲家夫人看出什么端倪。”

    郭业神情一怔,吴秀秀邀他上车同乘,无非是想让自己的父母安心,让他们觉得自己倒插门进吴家没有受半点委屈,没想到这小娘皮的心思还挺细腻的,心中不由生起了些许暖意。

    瞬时,刚才那种忐忑的近乡情怯之情被吴秀秀让春香代为通传的这番话一扫而空,豁然开朗了起来。

    下了毛驴,将毛驴的牵绳拴在骡马车的辕桅上,郭业轻轻一蹬车钻进了车厢。

    啪...

    外头赶车的马夫一甩马鞭,骡车开始驰动,车厢内猛然一震。郭业还没看清车厢内的布景,人已经向前趔趄扑了上去。

    喔,好软。

    被震抖扑倒在地的郭业双手抓着两团柔软的似麻似酥的玩意,心中情不自禁呻吟了一声。

    “松手,滚开!”

    吴秀秀寒蝉若惊,冷声呵斥。

    借着车内小油灯微弱亮光,郭业终于知道自己扑在谁的身上了,也知道自己双手抓住了什么。

    这次真不是故意的。

    吴秀秀呵斥完之后,也没有再行发作,郭业心里清楚,这小娘皮在极力抑制心中的愤慨,成全自己即将到家的面子。

    随即,他赶紧爬起身子,见好就收,心虚地不敢去看吴秀秀的神情眼色,慌忙挪动屁股挤到了春香的那边。

    谁知春香这臭丫鬟一见郭业挤来,立马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捂住胸口像只受惊小兔一样窜到了吴秀秀的那一侧,戒备心十足的盯着郭业。

    正好被郭业瞧个正着,他奶奶的,竟然把小哥当成了危险人物,色狼胚子,靠,老子要色也不会色你这个臭丫鬟吧。

    随即,他果断地闭嘴不言语,将头枕在车厢壁上微闭双眸,想象着一会儿回到了郭家如何去应对父母和小妹。

    进了村口,绕了三两条小路,车厢外面偶尔传来几声稚龄小童在路边玩耍的嬉闹声,还有各家各户父母呼喊孩童回家吃饭的呐喊声,同时,犬吠鸡鸣之声不绝于耳。

    乡村之色,身为浓郁。

    不消一会儿,骡马的速度缓缓变慢,最后停住了脚步。

    外头赶车的马夫冲里头喊道:“小姐,姑爷,到了哩。”

    到家了?

    郭业假寐的双眼一睁,春香已经麻利儿地钻出了车厢,跳下了骡马车,在外头喊道:“亲家老爷,亲家夫人,我们家小姐和姑爷回来省亲了呢。”

    一声吆喝之后,立马又从外头传来一声稚嫩的娇喊声:“爹,娘,我哥和我嫂子回来了,你们快出来呀。”

    紧接着,几声嘈杂的脚步声渐渐靠近骡马车,人未到声音已经先至。

    “来了,来了。”

    “感情是咱们家娃儿和吴家小姐回来省亲了,老婆子,你倒是快点呢。”

    一男一女的两记老态的声音,沧桑老态的声音中透着一股子意外和喜庆。

    难道是父亲郭老憨和母亲郭柳氏?刚才那道稚嫩的声音,兴许就是自己的小妹郭小蛮?

    听着外头声音,吴秀秀已经开始挪动,躬着腰身尽透玲珑的曲线缓缓走出车厢,到了车厢门止住了脚步,突然转头看了眼郭业,问道:“怎么?连自己家门都不敢进了吗?”

    说完之后,又对车外头的春香吩咐道:“春香,将车里的东西拿下来,这是我特意带来孝敬公公婆婆的。”

    一句孝敬公婆说得那么婉婉自然,听得郭业心中再次暖洋。

    外头春香嗯了一声,同时也传来郭老憨摩拳擦掌连称使不得,吴家小姐太客气之类的话,言语中透着几分恭谨。

    郭业知道即便再是近乡情怯,此时也要下车了。

    管他呢,这一世,他就是郭业,佃户郭老憨之子,郭业。

    连吴秀秀这个假媳妇都要见公婆了,他这个当为人子之人又怎能避而不见呢?

    既来之,则安之吧。

    于是乎,缓缓起身,人还没钻出车厢就冲外头喊道:“爹,娘,小妹,我回来了。”

    声音落罢,人已经钻出车厢,蹦达了下来。

    可就在蹦达下骡车之时,映入眼帘的一切却让郭业再也提不起雀跃的心思了。

    眼睛所看到的一切,令郭业怔怔失神……

第七章 识大体的吴秀秀

    本来还想佯装久别重逢后的那股子兴奋劲。

    可看到的一切却让郭业的眼眶不禁湿润,鼻头情不自禁酸涩起来。

    父亲粗布麻衣,伛偻着身子,满是笑意的脸上布满褶皱,如刀劈斧削一般沟壑鲜明;母亲则是穿着件打满补丁的对襟褂子,手足无措地看看吴家小姐,又满心渴望和慈爱的看看郭业。

    篱笆小院中有个瘦弱的小女孩身穿一件满是污渍的衣衫,手拿一把斧子,看着院落里一地的柴禾,应该是她今天新劈的。

    郭业竭力抑制酸涩的泪水夺眶而出,心中呐喊道,这就是我的父母,我的小妹吗?

    郭业的思绪瞬间飞到了前世,当年他也是来自农村,父母含辛茹苦供他上学,直到大学毕业后自己找到了工作,想着能够赚钱养家孝敬父母之时,父母却因为年迈体衰纷纷辞世。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遭受前世父母纷纷辞世打击的郭业,在进入单位之后,并没有发挥出在学校的才华横溢,而是养成了得过且过的性格,以至于蹉跎在单位基层混日子。

    也许是阎王爷可怜郭业的那份孝心,让他灵魂附体重新转世,再给他一次当为人子的机会。

    成功的人向来都不是在等待机会,而是擅长抓住机会。

    郭业不外如是,见着今世家中父母小妹惨淡的一幕,郭业狠狠握紧拳头心中暗暗赌咒发誓,即便是为了他们,为了小妹,我也不应该再过着这种混吃等死的日子了。

    父亲,母亲,小妹,你们给我点时间,我郭业定要让你们过上富足安逸的日子。

    “娃儿,愣着干嘛,赶紧领郭家小姐进屋啊。”

    郭老憨上前推了一把傻愣发呆的郭业,提醒道。

    郭业诧然惊醒,进屋?

    篱笆小院里有两幢小屋,两幢四周墙壁用烂泥土堆砌而成,屋顶用木头和茅草铺顶而成的茅草屋。

    这也许就是郭家唯一拿得出手的不动产了。

    见着两幢茅草屋,不仅郭业诧异,就连吴秀秀和丫鬟春香都惊异万分,没想到郭家穷到这个份儿上了。

    郭老憨见着吴秀秀等人目露惊异,不好意思地搓着手笑侃道:“那啥,吴大小姐莫见怪。吴家给的彩礼钱给的挺多,俺们想着明年再翻新屋的,这次真是委屈大小姐了。”

    郭业的小妹郭小蛮灵巧的跑到吴秀秀跟前,丁点不怕生人,对着吴秀秀喊道:“嫂子,我爹没有说谎哩,他已经找村里的匠人商量盖新屋的事儿了。明年你跟我哥再回家,肯定能住上新房呢。”

    吴秀秀听着郭小蛮的话,不仅喜欢上这鬼灵精的丫头,不由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谁知郭小蛮轻轻摇头一躲,脆声道:“嫂子不要摸,我身上衣衫脏,莫要污了嫂子的手。”

    吴秀秀乍听心中一酸,也不顾郭小蛮的闪躲,径直将她拉近身边摸着她的满是草灰木屑的头发,轻声说道:“不脏,小蛮干净着呢。咱们回屋吧。看看嫂子给你带什么礼物来了。”

    然后又对郭老憨和郭柳氏说道:“公公婆婆,以后不要叫我什么大小姐了,我是郭家的儿媳妇,你们就叫我秀秀吧,我父亲也是这么叫我的。”

    郭老憨还是可劲儿搓着手,连连摇头称着如何使得,使不得。

    郭柳氏则是很本分地跟着郭老憨身后,附和着使不得。

    郭业看着父母和小妹,听着刚才的一幕幕,心中如老鸦啼鸣般酸楚无比,不断告诫着自己一定要争气,一定要出人头地。

    他知道今天吴秀秀的种种表现已经给足了自己的面子,尽管对方兴许并非真心,多数出于敷衍,他都心中感激莫名。

    于是对着父母和小妹打圆场说道:“爹,娘,秀秀怎么说你们就怎么叫吧,儿虽入赘吴家,但我岳丈也一直拿我当半个儿子来看待,从未厚此薄彼亏待了我。”

    说完之后,左手拉着郭老憨,右手抓着郭柳氏的手臂,径直走向了茅草屋。

    吴秀秀一边摸着郭小蛮的脑袋,一边却是对进屋的郭业高看了一眼,她还能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如何对郭业吗?郭业在他们吴家父女眼中顶多是个幌子而已,哪里真当他是半个儿子了。

    莫非郭业因为自己刚才这番作为,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吗?

    吴秀秀也无暇细想,吩咐春香别忘了将车上那些从吴家带出来的礼物搬进茅草屋,然后搂着郭小蛮的孱弱小肩膀走进了茅草屋中。

    进屋之后,整个屋内除了一张饭桌就是一张大床,其他的也就几个寥寥可数的圆凳。

    郭业总算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一贫如洗,什么叫做家徒四壁。

    郭业,郭老憨,还有吴秀秀三人在屋中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而郭小蛮则陪着老娘郭柳氏跑到了房屋外的灶台开始做起了晚饭。

    一时间,大米饭的香味传进了屋内,令郭业食指大动,这种大米饭香味,即便是吴家的大鱼大肉,也无法比拟。

    过了一会儿,在屋里头向吴秀秀问东问西的郭老憨被郭小蛮和郭柳氏神神秘秘地叫了出去,郭业不知道老爹出屋干什么。

    见着老爹出去后,屋里头只剩下郭业和吴秀秀二人。

    这是郭业自从在吴家洞房花烛那一夜之后,首次与吴秀秀有了单独相处的机会。

    霎时,屋内的气氛有些尴尬了起来。

    一开始吴秀秀和郭业都是坐在床沿儿边上,不一会儿,吴秀秀就有些不自在地站了起来,走到饭桌边找了个圆凳坐了下来。

    郭业尴尬一笑,洞房花烛夜那晚上的吃豆腐,包括今日在车厢内的无心之失,都给吴秀秀造成了色狼胚子的印象。

    不过他也不怪,谁让二人压根儿就是假结婚没感情呢,吴秀秀提防着他纯属情理之中的事儿。

    一时间,屋内无话,气氛更加的诡异尴尬。

    没话找话的郭业只得对着吴秀秀说道:“今天的事儿,谢谢你了,我承你的情。”

    吴秀秀微微轻启粉红檀口,有些惊讶,不过脸色瞬间恢复了平淡,摇头说道:“不客气,名义上你是吴家招来的女婿,我陪你回家省亲实属常理。”

    一听女婿二字,郭业自嘲一笑,然后说道:“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

    然后用手指了指饭桌上大包小包的礼物,有瓜果糕点,有熏鸭腊肉,有绸缎布匹...

    吴秀秀当然知道郭业指的是她这次过来对郭家人的态度,也没有放在心上,不以为意地说道:“你的爹娘不错,我对她们好无需用你来谢,再说了,上次刘阿芒之事,如果不是你出头将他诈走,兴许还要费上一番水磨的功夫。”

    一说到刘阿芒,吴秀秀兴许想起了自己诓骗郭业入赘吴家的事儿,也觉得自己挺不地道,情不自禁地垂下了脸颊,微微泛起红晕。

    生怕对面的郭业发现似的,一直没有抬头。

    郭业刚想说话,突然传来郭小蛮一阵雀跃的叫喊声总算替吴秀秀解了围。

    “开饭咯,开饭咯,哥哥嫂嫂,今晚的晚饭真格儿丰盛哩。打出生以来,我就没见过咱们家做这么多菜呢。”

    说完,掀开门口的帘子,郭小蛮帮衬着郭柳氏和郭老憨接连不断地端进来一盘又一盘的菜肴。

    有鸡有鸭,有鱼有肉,还有一些山里头的野味,满满当当十来盘摆上了桌。

    看着那些个盘子颜色不一,大小不同,郭业暗中猜测可能郭老憨刚才出去就是向周围邻居东一个西一个借盛菜的盘子去了。

    这年头的农村,谁家会置办这么多的碗碟菜盘呢。

    满屋子的菜香味盖过了刚才灶台边传来的饭香味,咕咕...郭业闻着沁人心脾的香味,真是饿了。

    郭老憨白了一眼儿子,然后招呼吴秀秀道:“大小姐,哦不,秀秀,吃饭了,就是菜不多,怕招待不周哈。”

    吴秀秀看了眼满桌子的饭菜,露出一股很满意的笑容,轻声赞道:“已经很多了,公公婆婆的手艺真是好。”

    一旁的郭小蛮则是跳脚叫着:“还有我呢,我有帮忙了的。”

    吴秀秀拿来两个碗,一个夹菜一个盛饭,然后递给郭小蛮,交待道:“嫂子知道小蛮有本事,来将这两碗饭菜送给外头的春香姐姐,让她好好吃饭。”

    郭小蛮听着吴秀秀的夸赞,面露喜色,一手端着一个碗儿猫腰滋溜一声跑出了房屋。

    别看春香在吴家怎么咋呼,怎么得吴秀秀的信任,但是身份始终是个丫鬟。

    所以,今晚破落的吴家招待回门的郭业和吴秀秀,她是没有资格进来吃饭的。

    好歹人家是公公婆婆,儿子儿媳,小姑子,怎么着都是一家人。

    接下来的这顿饭吃的就有滋有味了,这边帮忙夹菜,那边帮忙盛饭,咋眼一看简直就是一个父慈子孝儿媳贤惠的经典画面。

    一段回门饭终于吃完,郭柳氏起身收拾起了碗碟和空盘,吴秀秀本意想着起身帮忙收拾,可被懂事的郭小蛮给按了下去,说嫂子是贵客,这种粗活小蛮会干。

    然后屁颠屁颠地帮着郭柳氏收拾和洗刷碗筷去了。

    兴许是路上的颠簸劳累,正襟危坐陪着郭老憨说话的吴秀秀冷不丁掩嘴打了个哈欠。

    郭老憨虽然叫老憨,但是为人不憨,相反还很有眼力劲儿。

    他知道儿媳妇可能要困了,于是直接说道:“天色不早了,今晚你们小两口就睡小蛮那屋吧,小蛮那丫头跟我和她娘一起睡。”

    啥?

    这话一出,不仅吴秀秀面露惊惶,浑身泛起一层严寒,就连郭业都没坐住差点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见着小两口如此诧异,郭老憨不知怎么回事,连忙解释道:“知道大户人家的小姐爱干净,不用担心,小蛮那屋的被子和褥子都是我刚刚新买的,新着呢,赶紧去吧。”

    然后又对郭业吩咐道:“娃子,灶台上烧了热水,回头给你媳妇端一盆进去烫烫脚,深山老村下半夜容易发寒,烫烫脚舒服,好睡觉。”

    吴秀秀彻底被郭老憨的话给镇住了,心中念叨,这怎么可以?

    郭业也是满脑子的浆糊,吴秀秀心里怎么想他如何不知道?但是看着老爹和老娘的架势,今晚如果不和吴秀秀同睡一屋那是委实说不过去了,今晚漫漫长夜到底怎么应付过去啊?

第八章 不许过界

    夜幕缓缓落下,弯月已过柳梢头,秋风瑟瑟,卷起几声夜莺思春般的啼鸣。

    丫鬟春香和吴家赶车的马夫被郭老憨安排到了周围邻居家借住一宿。

    而吴秀秀和郭业则被郭柳氏和郭小蛮推搡着进了另外一幢茅屋,然后郭小蛮这个古灵精还煞有介事的冲着哥哥郭业露出人小鬼大的笑脸,而后狠狠将门关上。

    郭业环顾小蛮的房间,这幢小屋原先正是前身郭业所住,后来入赘了吴家,就让予妹妹小蛮。

    虽然灵魂附体,但是脑海中还是有些许熟悉的感觉。

    空荡荡无一物的房中除了一张床铺之外,就只剩下空落落的墙壁和满屋子的干燥茅草味道。

    仔细一瞅床铺,老爹还真没扒瞎,看着棉被和褥子的陈色,应该是今天新买的,难道老爹刚才被母亲和小妹神神秘秘叫出去就是因为买棉被不成?感情这村子里还有贩卖棉被和褥子的店家啊。

    咯吱!

    郭业一屁股坐到了木边铺成的床上,发出木板摇曳撞击的声音。

    他拍了拍崭新的棉被和褥子,对着拘谨站在房中的吴秀秀没话找话说道:“呵呵,果然都是新买的,干净着呢。你放心大胆的睡吧。”

    一听睡吧两字,吴秀秀的身子没来由一颤,咬紧嘴唇无言以对,执拗地摇了摇头。

    郭业看着吴秀秀早已没有了之前在吴家的那番气势,相反还有些惴惴不安,明白她心里担心的什么。

    看着她今天的这番识大体顾大局,郭业无心为难于她,说道:“你放心吧,今晚你睡床,我回头出去那点干草铺在地上,凑合一宿就行了。反正关紧门窗看不见,我爹娘也不知道咱俩怎么回事。”

    都说女人都是水做的,一会儿这个样,一会儿那个样儿。

    果不其然,听着郭业主动提出要睡地上,拘谨若斯的吴秀秀反而有些过意不去了,轻声问道:“夜里寒气重,你能受得住?”

    郭业一听这话,不由心里来了底气,什么叫你能受得住?

    男人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即便真的不行,创造条件也得行。

    于是大手一挥,径直起身对吴秀秀说道:“放心吧,我郭业不是那种不知分寸的人。今天说过承你的情就是承你的情,今晚我睡地上,绝对不会靠近你半分距离,睡你的吧。”

    说着,作势就要走出房门去搬些干草进屋打地铺。

    “站住!”

    突然,吴秀秀喊住了他,蹙眉思索像是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定似的,毅然决然说道:“今晚你也一起睡床吧。”

    虾米?

    郭业两腿一颤,差点没站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人品大爆发,美女送上怀吗?

    可惜还未等郭业美滋滋地开始做美梦,吴秀秀直接将他的梦幻泡影给戳破了,只听吴秀秀说道:“你我和衣而睡,被子归我,你就拿外套凑合盖一宿吧。郭业,我可警告你,若你敢趁机沾我半分便宜。我,我,今日手中无剪刀,但是我心中有剪。”

    我靠,郭业听着吴秀秀的话顿时傻然,什么叫手中无剪,心中有剪啊?

    我还手中无剑,心中有剑,小李飞刀,例不虚发呢。

    就在他回味吴秀秀话中这句话之意时,吴秀秀已经扑好了床铺,将被子归到一侧自己享用,然后在床铺的中间放上了一碗凉水作为分水岭,防止郭业的乘虚而入。

    吴秀秀小心谨慎,百般提防到这种程度,郭业不得不感叹自己的人品在吴秀秀眼中实在有够烂的。

    得了,睡床上总比睡地上享受半夜的湿气要来得舒服吧?

    再说了,与吴大美女同睡一床,闻着那沁鼻的芳香,未尝不是一件美事啊。

    见着吴秀秀和衣而睡,紧紧将自己裹在棉被里,身子还微微发出筛糠般地瑟抖,郭业心中无疑产生了丝丝怜惜。罢了,当一回柳下惠不丢人。

    于是也不脱衣,径直脱了鞋袜一屁股坐到了床上,又是震得木板床嘎吱嘎吱作响。

    连带着床铺中间的那晚上都不停摇晃,泛起一层层的涟漪,像是要撒泼出来似的。

    吴秀秀见状,瞪了郭业一眼,嗔道:“你就不能小点动静吗?”

    郭业缓缓躺下床,小心翼翼地远离那碗水,闭眼叹道:“没办法啊,屁股跟个磨盘大,动静小不了。”

    吴秀秀见着郭业又开始口出粗鄙话,也懒得理会他,轻轻闭目发出了微微的酣睡之声,但是郭业听着节奏有些紊乱不均匀,像是如今的吴秀秀应该是心如小鹿撞吧?

    两人就这样,你闭眼我假寐,谁也不搭理谁,谁也不侵犯谁。

    郭业脑子里不由想起了后世的一个经典笑话,关于禽兽和禽兽不如的一个笑话。

    想着那个笑话,又看看今夜的自己,干,简直一模一样啊。

    看来今晚小哥也要成那禽兽不如的玩意了,想到这儿不由好笑,身子轻轻转身,发出哈哈一声笑。

    嘎吱...嘎吱嘎吱...

    动静有点大,又折腾的木板床开始出声抗议。

    吴秀秀听着声音,心里一紧立即睁开了眼睛看向郭业,发现对方也没做出什么出格儿的举动,心中微微嘀咕,神经。

    睡了一会儿,郭业感觉背后有点痒痒,又转身用胳膊去挠了挠,这下倒好,木板床又开始发春似的抗议了起来。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这此挠痒痒有点嗨皮,幅度过大,牵连那碗子水都撒了一点出来,正好溅到吴秀秀的胳膊上。

    微微有些困意的吴大美女被冰凉刺骨的井水这么一滴落,立马惊醒。

    条件反射之下,腾的一起身,然后抓起那碗水径直扑向了郭业的脸上。

    哗啦...

    冰凉刺骨的井水,还是在秋风瑟瑟的下半夜,郭业立即跳脚起来滚下了床,一边用衣袖擦着怒骂道:“吴秀秀,你丫有病啊?大半夜的,你发的哪门子疯?”

    吴秀秀见状,这才发现自己有些敏感过度了,不知如何解释,可泼了就泼了,还能作何解释?

    无计可施之下,吴秀秀索性一言不发,直接将空碗放到了床铺上,然后佯装毫不知情似的继续裹紧被子躺下睡觉。

    “你……”

    郭业见着吴大美女也有这么耍赖的时候,你妹的,竟然跟我装梦游。

    他奶奶的,真是欺人太甚!老子今晚非好好收拾你不可。

    说着撸起袖子刚想把吴秀秀拽起来,陡然...

    “咳咳...咳咳咳...”

    屋外另一间房子内传来郭老憨的半夜咳嗽之声,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但是却让郭业冷静了下来。

    罢了,暂且忍你一次,靠!

    说完出屋到院子里找条毛巾什么的好好擦擦脸还有被井水湿透了的领口。

    到了院子找东西之时,郭业发现父母住的那栋茅屋里还亮着油灯,灯光有些微弱,还有说话的声响,好像是父母正在说着话。

    郭业随手抽起一条毛巾,一边擦脸一边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趴起了墙角。

    刚一过去,就听见老娘正一边替郭老憨砰砰砰捶着背,一边劝道:“你个老东西,吴家不是给了咱们二十两的银子吗?你不会匀几两银子出来去县城抓几贴药吃吃啊,这么个咳法,早晚咳死你。”

    郭老憨咳嗽了好一阵子之后终于停住了咳声,然后轻轻一叹,说道:“你个瓜西西的婆娘,你以为老子愿意咳啊?你看看,今天娃儿带着儿媳妇回门,又是大鱼大肉,又是山里野味,还去村口徐家买了新被子和褥子,差不多都花了二两半的银子。明年还要盖新房子,这钱怎么扛花?哪里还有闲钱去城里抓药啊?”

    郭业一听二老对话,狠狠抓紧了手中的毛巾,手心有些发抖。

    老娘听完也是轻轻唉了一声,说道:“也是,吴家到底是大户人家,头次过来总不能让儿媳妇跟咱们吃糠咽菜吧?那就再熬一熬吧,熬到吴家给的那五亩良田都出粮食了,你挑去城里卖掉一些,然后好好找个大夫,抓点药。娃他爹,你可是家里的顶梁柱,可不能垮啊!”

    说完之后,老娘的嗓音仿佛有些哽咽。

    谁知又遭来郭老憨一阵臭骂,喝道:“垮个卵蛋,我郭老憨要还要再活几十年,还要看我家大娃有出息呢。郭业这娃脑子聪明,就是摊上了我这么一个没用的爹,如果不想他将来长大出息,你以为老子愿意让他入赘吴家啊?如果吴家能够帮衬帮衬他,娃有出息了,老子就是死也瞑目了。”

    说到这儿,突然房屋里的油灯一暗,显然是被郭老憨给吹灭了。

    紧接着听到郭老憨对着郭柳氏轻声说道:“睡吧睡吧,明天还要早起给娃和儿媳妇做早饭哩。你个老婆子,我可警告你,你可别给他们小两口做那劳什子的地瓜粥,做点大米粥,地瓜粥那玩意不是儿媳妇这样金贵的人吃的。那玩意不顶饿,吃多了还放屁。”

    郭柳氏嗯了一声,沉沉睡了过去,发出微微的鼾声。

    郭业听着父母的窃窃私语嘀咕声,心中酸楚无以复加,这就是他郭业的父母啊。

    此时的他继续用毛巾擦拭着脸颊水渍,但是却已不能分辨毛巾中到底是刚才的井水还是夺眶而出的泪水了。

    ...

    ...

    第二日清晨,郭业和吴秀秀在小蛮的敲门下醒来,简单洗漱之后出来见过父母,然后吃完了早点。

    今天的早点是小咸菜,窝窝头,还有满满一锅的大米粥,而且锅中的粥很稠,郭业试过,筷子插下去都不倒。

    吃完早点后,吴秀秀和郭业准备启程回东流乡。

    吴秀秀确实做到了有始有终,在登上马车之时还与公婆寒暄低语,并邀请他们二老没事来东流乡吴家小住一段时日。

    然后在丫鬟春香的搀扶下进入了骡马车中。

    郭业和父母简单告别几句,并嘱托他们好好保重身体之后,将所有想说的话都悄悄藏匿进了心头,钻进了骡马车。

    啪,啪啪...

    吴家的车夫一甩响鞭,骡马车拴着小毛驴缓缓而行,朝着出村口而去。

    还没到村口,满腹心事的郭业好像听到了车外有人在追喊,好像是小妹的声音。

    他没有耽搁,立即将帘布掀开,然后吩咐马夫停车。

    果不其然,小妹郭小蛮紧追上来,脸颊带着红晕的抓着一个拳头大小的小布包,对着郭业气喘吁吁地说道:“哥,这是爹让我给你的。”

    说完塞进郭业的怀中,然后转身就往回跑,边跑边回头喊道:“哥,这里头是十两银子。爹说了,你是男人,是要干大事的人,出门在外不能兜里没银子。”

    声音落罢,人已经跑远,差不多都快跑到了家门口。

    郭业将那装着十两银子的小布包紧紧揽在怀里,十两银子拿在手中丁点份量,但是在郭业心中却重逾千斤。

    看着依稀可见的郭家篱笆小院,看着还在路上奔跑的小妹,望着小院外不滞冲着自己挥舞双手的父母,郭业喉咙有些哽咽,但是他却毅然扼制住了,同时心中暗暗对着前方发誓着,爹,娘,小妹,你们等着我,我一定要让你们过上大富大贵的安逸日子。

第九章 翁婿大厅话家常

    回了一趟家,郭业满腹心事,吴秀秀则是依然故我一言不发自顾躲在车中。

    前边骡车后面驴,一行人前后脚朝着东流乡赶回去,一路无话。

    紧赶慢赶,约莫过了两个时辰,回到了东流乡吴家。

    进了吴家已经是正午时分,回到吴家后的吴秀秀一改之前在郭家对待二老的得体态度,连招呼都懒得和郭业打一声就在春香的搀扶下回自己的房中去休息了。

    和吴秀秀分道扬镳的郭业从大泽村回来的路上滴米未进,早上又喝得是稀饭,肚子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本想着去厨房捣腾点吃的。谁知人还没到厨房就被福伯拦住,说是老爷在大厅有请姑爷过去谈话。

    郭业乍愣,这自从入赘进了吴家,自己这个便宜岳父别说和他聊天了,就连正眼儿都没瞧过他一眼。

    今天是怎么了?

    郭业心中疑惑,吴茂才竟然主动邀请自己去大厅谈话。

    他心里不禁揣度,难不成是因为小哥最近时间的表现可圈可点,老丈人疼女婿,难道小哥这个假女婿也到了转正的时候啦?

    随即,郭业心中一边侥幸意淫猜测着,一边跟着福伯悠悠前往了吴家的大厅。

    吴家是普通乡绅人家的大宅院,仅有前后两院,厢房卧室书房都设在后院,而大厅就在前院,只需绕过宽敞的天井就能到了大厅。

    不消一会儿,福伯就将郭业领到了大厅门口,指了指大厅里头说了声老爷在里面等着,就径直下去干活。

    郭业虽说不是第一次和岳父吴茂才打照面,但是正式场合谈话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

    摸不着吴茂才到底唱得哪出,郭业忐忑地走进了大厅,本以为吴茂才这个假岳父会给他甩个脸子装装逼。

    谁知——

    “啊哈!贤婿省亲回来啦?你父母身体可好?哈哈……”

    郭业前脚刚一踏进大厅,就看见吴茂才老脸皱如黄菊花的迎面而来,那个热乎劲儿甭提有多殷勤了。

    嗯?

    郭业被吴茂才这突如其来的黏糊劲儿给闹懵了。

    无论是当初的拜堂成亲还是后来几天在吴家的相处,岳父吴茂才都是摆着一副臭脸,还谁欠了他吴家几百斤稻谷似的。

    今天这是怎么了?

    前倨后恭,令人琢磨不透啊!

    不过郭业始终相信,事出反常必有妖,他还没二逼愣愣到真以为吴茂才要给他这个假女婿转正了。

    看来今天是来者不善啊!

    瞬间,数十个假设在郭业的脑中盘旋,便宜岳父到底想干什么?

    于是有礼有节的抱拳一稽首,恭声道:“岳父大人相召小婿,不知有何事情吩咐?”

    吴茂才富态的满脸赘肉一直笑眯眯,但听到郭业嘴中冒出岳父和小婿这两个词儿,嘴角还是不由得抽搐了一下,怎么听怎么别扭。

    虽然吴茂才这个不自然的神情一闪而过,但还是被郭业给灵敏地捕捉到。

    悟了!

    郭业敢断定,自己这个便宜果真心里没憋着好屁,干!

    罢了,郭业心中计较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看你老小子能耍什么妖招儿。

    果然,吴茂才分外热络地上前一把拉住郭业的手臂,和声细语地说道:“能有什么吩咐,你看你入赘咱们吴家这么多日子,咱们爷俩也没好好聊过天。来,贤婿,坐,请坐!今天咱们爷俩好好谈谈。”

    不由分说,直接将郭业强拉硬拽,按到右侧的一把椅子上,然后自己转身坐到大厅上座。

    郭业暂时不知吴茂才心里打什么鬼主意,无奈之下,姑且听之任之,决计到时候随机应变。

    回到座位后的吴茂才继续一副善长人翁的模样腆着满脸赘肉笑道:“贤婿啊,咱们吴家如今在东流乡能置办上一份家业,凭的是啥,你知道不?”

    郭业正襟危坐,听着吴茂才这一会儿东一会儿西,有些飘忽不定的话,委实吃不准老小子到底想说些什么。

    本想着随便恭维两句。

    谁知吴茂才却不待他回话立马又自个儿接上了话茬儿,眉宇间颇为自豪地说道:“咱们吴家凭得是几代人的勤俭持家,凭得是我吴茂才十几二十年来的守成家业。嘿嘿,贤婿有所不知啊,不知有多少人惦记咱们吴家这份家业呢。可惜啊,谁让吴家到了我吴茂才这一代膝下无儿,后继无人,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呢。”

    郭业听着听着越发糊涂,这跟老子有什么关系?你吴家产业再大也跟咱这个假女婿没有一文钱的关系啊。

    紧接着,吴茂才自艾自怨叹气几声之后,将右手搭在八仙桌边角,自顾嗒嗒都轻轻叩着,然后喟然叹道:“创业难,守业更难啊!不说里正刘家前番几次的觊觎挑衅,就说刘老赖家那个混账儿子上次闯府撒泼。唉,幸亏贤婿将他打发走了,不然,不然真是……”

    娘的,郭业听来听去,老小子还是没切进主题,心中不由没了耐性。

    于是一扫之前的恭敬之情,而是面无表情语气平淡地说道:“岳父大人,你有话就直说吧。”

    呃...

    这下轮到吴茂才哑口了,感情自己铺垫了这么东西纯属浪费口水?

    随即吴茂才也收敛了刚才那番做戏般的笑容,语气稍微冷淡地问道:“贤婿,你也知道吴家上下几十口就靠着东流乡几百亩的田产收租过活,赚的这点银子当属不易啊!不知你将来有何打算呢?”

    既然如此,吴茂才也懒得藏着掖着,直接打开天窗说起了亮话。

    郭业听着吴茂才这话,眉头微微紧蹙,心思,怎么着?难道吴家这是过了河就想着拆桥,卸了磨就想杀驴,想将他这个假女婿逐出吴家不成?

    顿时,他心中不由无名火气,干,真以为老子是那头任人宰割的蠢驴吗?

    如果没有拜堂成亲之前,没有掀开吴秀秀盖头见到她的真容之前,没有回到大泽村老家看到郭家贫困交加一幕之前,郭业还真巴不得吴茂才能够立刻马上将他赶出吴家。

    可惜现在——

    不行!

    坚决不行!

    他不能就这么离开吴家。

    无论是吴秀秀的绝色之姿,还是大泽村父母小妹的凄惨,无时不刻在刺激着郭业,他心中早已发誓要争气,一定要出人头地,好让家人父母过得更安逸,誓必要抱得吴秀秀这个美人归。

    但是若要实现和兑现这一切,他就必须借助一个跳板来争取在最短时间内获得自己在大唐的成功。

    一个人的成功通常受着内部因素制约和决定的,内因有个人的天赋,个人的奋发上进,个人的自强不息云云。

    但是光有了内因也不一定能够快速获得成功,往往还需要借助外力的帮助。

    就目前而言,吴家正是这个外力,正是郭业心中的这块跳板。

    现在听着吴茂才这意思,无非就是想打发自己走人呗,这他娘的明摆着欺负人嘛。

    嚯~~

    郭业猛然起身,双眼不悦地看着吴茂才,奚落道:“怎么着?如今刘家不来骚扰吴家,岳父大人就想着法儿卸磨杀驴了,是吗?啧啧,岳父大人可真做得出来啊,想当年高祖皇帝开创大唐帝国,好歹还不忘封赏一干有功之臣呢。岳父大人这是算啥?也忒儿凉薄了吧?”

    啊?

    吴茂才脸色一怔,看着郭业这小子在他面前炸了毛,说话间尽露尖酸刻薄,句句话如刀子剜心。

    吴茂才心中虽有不快但是立即隐忍了下来。

    因为他压根儿就不可能赶郭业离开吴家,他心里清楚得很,刘老赖家这一老一小两头杂毛畜生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放弃对吴家的觊觎。

    再说了,招赘郭业虽然是假女婿,但是根子上是看重他之前懦弱不堪好掌控,不会图谋自己的家业,让吴家产业姓吴不姓郭。

    他怎么可能让吴秀秀休夫再嫁第二人,这不是毁了女儿的名节,凭空落下一个二婚头的臭名吗?

    他吴茂才可不会愚蠢到自毁长城,将郭业赶出吴家,既坏了女儿的名节,又让刘家那两父子有了可趁之机。

    看来这小子是误会了,不过落在吴茂才的眼中他更加确定郭业这小子也对吴家产业动了歪念,这可不是一个好的信号啊。

    于是,吴茂才隐忍住心里的不快,急急站起身来对着郭业解释道:“贤婿啊贤婿,我看你误会了,误会了呀。你别急,你是我吴家的女婿,虽然是招赘,但那也是半个儿啊,老丈人不疼女婿谁来疼?”

    说到这儿,郭业的脸色稍缓,但是心中却顺着吴茂才的话补道,半个儿?谁他妈信。

    这边吴茂才见着郭业脸上缓和,继续说道:“自从贤婿你上次三言两语喝退刘阿芒,老夫就觉得你是一个可造之才。就这么在荒废在吴家真是可惜了。所以呢,”

    说到这儿,吴茂才咽了口唾沫,看着郭业狐疑地眼神,说道:“所以啊,老夫趁着你和秀秀回大泽村省亲的日子跑了趟县城,花了些银子打点了一番,好不容易替你在城里谋了一份好差事哟。”

    嗯?

    替我谋了一份差事?

    郭业不禁傻眼,吴茂才这个守财奴铁公鸡会有这么好心?

    不过终日在吴家混吃等死终究不是王道,在吴家当个米虫,在吴家仰人鼻息,不仅让吴秀秀瞧不起自己,也无法改变父母小妹的贫困生活,吴茂才的这番作为倒是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

    继而,将信将疑地望着吴茂才,脱口问道:“不知岳父大人替我谋了份什么差事?”

第十章 陇西县城东门外

    “衙役!”

    ...

    “老夫替你在陇西县衙谋了份衙役的差事!”

    ...

    走在回后院厢房的路上,吴茂才舌绽春雷的话一直盘旋在郭业的脑海中。

    他不知道自己当时在大厅中的那份表情,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告别岳父吴茂才走出大厅,他只记得自己听到“衙役”二字之时有过忐忑,更有过激动,最后木然点点头答应了吴茂才返往后院的厢房。

    穿堂绕廊的路上,吴家来往奔波的仆役和丫鬟们纷纷冲着郭业这位姑爷打招呼,但是这小子脸色依旧那副怔怔失神的样子,浑然察觉不到,嘴中只喃喃着“衙役”两字。

    衙役是什么行当?

    在郭业的脑海记忆中,无论是后世所涉猎的小说还是影视作品,大唐朝的衙役就是头戴四方幞头,身穿皂青圆领窄袖袍衫,腰系革带,手拿铁尺钢刀。

    然后在街上趾高气扬,威风八面,动不动就吆喝上一嗓子:“公差办案,闲杂人等统统回避!”

    擦,真是想着都过瘾。

    啧啧,衙役衙役,丫的就是后世的警察呀,太给力来。

    想当初自己中文系大学毕业后还曾经报考过公务员,无非就是想圆了儿时梦想,当一名惩奸除恶的警察叔叔呢。

    虽然后来考上了公务员,却因为某些关系没有被公安系统录取,最后进入了一个清水小单位混日子。

    但是,警察梦始终没有磨灭,天天不是看推理小说就是看警匪电视剧。

    如今穿越唐朝,有机会一展抱负实现心中一直想要实现的梦想,郭业还能淡定的住吗?

    衙役衙役,真是不错。

    一路上,乃至回到了厢房中,郭业一直都亢奋着,更是在屋里哼哼哈嘿地挥舞着前世学来的一些搏击格斗。

    此刻的他,哪里还会去管吴茂才到底安得什么心思,竟然花银子替他在衙门里头谋上这么一份衙役的差事。

    至于吴茂才这样精打细算的人,当然不会做那亏本的买卖。

    不过这次的一切都来得太过机缘巧合。

    正所谓苍蝇不叮无缝之蛋,若非郭业在吴家表现得太过锋芒毕露,若非刘家咄咄逼人,吴茂才觉得自己也有必要在县衙里也攀攀关系。

    以他的性子,哪里可能会花个二三十两银子走了陇西县衙的县尉谷昭德的关系,替郭业谋上这么一份差事?

    县尉是什么人?

    那是有了品级的朝廷官员,虽然只是一个九品的县尉,但是对于吴茂才,刘老赖这些乡绅百姓来说,那已经是一个高山仰止的存在了。

    县尉掌管着县衙里的三班衙役和民壮近百人,在陇西县城的地界儿上,一言九鼎那是轻的,用呼风唤雨来说都不为过。

    如果用郭业的话来讲,九品县尉谷德昭就是掌控整个陇西县城政法和公安系统的一哥,在后世一个县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长是没得跑了。

    甭管是郭业狗屎运超然,还是吴茂才打得小算盘,反正事情已定,郭业这几日就要前往陇西县衙报道。

    ...

    ...

    两天后,郭业收拾妥当,怀揣着岳父吴茂才给他准备的那封县尉谷德昭亲笔书信,还有当日郭老憨让郭小蛮送来的十两银子,心情舒畅地骑着吴家给他配备的坐骑——小毛驴。

    然后屁颠屁颠哼着小曲儿骑驴出了吴家,准备前往陇西县城报道履任。

    美好的前途等待着他,威风八面的衙役差事正虚席以待,等着他郭业的到来。

    刚离开吴家没多久,约莫还未走出一里地,郭业就听到后头有个脆声在招呼着他。,声音愈来愈近朝他这边赶来。

    回头一看,赫然就是吴秀秀的丫鬟春香。

    得~~

    郭业喝住了屁股下面赶路的毛驴,回头张望春香,待得她跑到跟前,问道:“啥事?”

    春香气喘吁吁香汗淋漓,顾不得擦拭喘气儿说道:“姑爷,我家小姐知道老爷给你谋了份差事,她说了,让你在城里争口气,莫要坠了吴家的名声。”

    切,吴秀秀还是这幅口气,郭业暗暗瘪嘴,吴家在东流乡算是大户,可在陇西县城又算得了什么?顶多一个乡绅地主。

    不要坠了吴家的名声无非就是怕自己在陇西城里丢人现眼呗,哼,小哥这次去是鱼入潜渊,是龙入大海。

    但是今天心情超赞,郭业也懒得和吴秀秀呛呛,点点头哼道:“知道了,跟你家小姐说,我郭业那是干大事的人。”

    说完转身坐正了位置,高喝一声得~~

    准备策驴赶脚,这东流乡和陇西城可是有几十里的路程,他可不想磨蹭到天黑。

    到时天黑的话,城门一关,那只有露宿城外的荒山野岭了。

    春香见着姑爷要走,突然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钱袋子扔进塞进郭业的怀中,说道:“这是五两银子,我家小姐说了,你在陇西城里人生地不熟,又是初来乍到县衙,既要吃住又要打点同僚的人情世故,手里不能短缺没有银子。喏——这是我家小姐给的。”

    说完之后转身拔腿,头也不回就往吴家跑回。

    春香的突然举动和替吴秀秀带的话顿时打了郭业一个措手不及。

    慌忙之余心中不觉又多了分温馨。看来,吴秀秀这小娘皮也会关心小哥哈。

    但是,大老爷们七尺男儿怎么可能要用女人的钱呢?郭业拿起怀里的小钱袋子刚想说我自己有钱,可惜春香已经跑远。

    五两银子在大唐年间是什么概念?

    一个普通衙役的年薪差不多就在十二两至十五两之间,在饭馆里邀上三五好友吃顿大餐也就三五百文大钱,连一两银子都用不到。

    郭业手里攥着钱袋,绣着荷花的钱袋上隐约传来兰花香味,这是吴秀秀身上时常带着的香味啊。

    看来这小娘皮是动了她自己的私房钱了。

    郭业缓缓将钱袋揣到了袖子里,与早前那十两银子放到一处儿,然后转头遥望吴家方向,心中暗道,吴秀秀,你等着小哥出人头地的。

    随后心中莫名涌起万丈豪情,一甩鞭子对着小毛驴高喝道:“得~~”

    一人一驴,哒哒哒地冲着陇西城的方向赶去。

    ...

    ...

    小毛驴倒是脾气顺,兴许是它也知道跟着郭业这个新主人将来可以吃香的喝辣的,在城里可以勾搭漂亮的小母驴,所以一路上没有犯过犟,还没到两个时辰,就抵达了陇西城东门外的官道上。

    郭业骑在驴上已经隐约可见陇西城高大的城墙。

    得得得~~一路向前,离东门只有几步之遥。

    仔细一瞅,城门前三三两两的进城之人陆续进了东门。

    不过细心的郭业发现,他们每个人进入东门后都在重复一个动作,那就是——

    交税。

    每进城一人,那人就会主动向东门右边的筐子投进两文铜钱。

    再看城门左右两边,各站着一人,懒散地靠在墙边儿,打着哈欠地瞅着进城的百姓,两人都是四方幞头皂青袍衫手拿铁尺,这装扮不是衙役是什么?

    难道衙役也管守城门,收进城税之事?

    郭业心中猜度,难道如今的衙役不仅仅是警察,还兼着城管的行当?

    心中想归想,猜归猜,郭业还是骑着小毛驴上前去,甭管是警察还是城管,以后都是同僚了,怎么着也要过去打个招呼不是?

    小毛驴步步向前,刚要到了东门口,突然——

    哒哒哒...

    喀喀喀...

    一阵嘈杂的马踏之声和木质车轱辘与地面的磨蹭之声陡然从郭业身后传来。

    紧接着,传来一嗓子的吆喝声:“滚开,不要挡道。前面骑毛驴的小子,赶紧躲开。”

    “驾,驾~~”

    声音来势汹汹,吆喝之声飞扬跋扈,郭业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屁股的小毛驴好像预知到了危险,猛然“嗝啊嗝啊”的狂叫然后冲着官道右边一扬蹄子,屁股一撅窜到了路边。

    砰!

    温顺的小毛驴突然发起颠,冷不丁将郭业从身上掀翻了下来,郭业直接摔了个狗啃泥。

    他顾不得浑身摔得疼痛,也顾不得去鞭打自己这头胆小怕事的臭驴,起身就要对着刚才身后那始作俑者骂爹骂娘。

    可待得他站起身来,赫然瞅见刚才惊吓到自己毛驴的凶手就是一辆马车。

    可惜还未等他开骂,那马车已经横冲直撞进了东门,早已逃之夭夭。

    郭业龇牙忍着胳膊的摔疼,恨恨地看着进城远去的马车,怒道:“草你姥姥,这他妈的就是典型的肇事逃逸啊,我靠。”

    凶手已经远遁,抓不到现场证据的郭业只好将忍气牵着该死的小毛驴走到东门口,冲着那两名守门的衙役喝道:“喂,你们俩寻思什么呢?这是哪家王八蛋的马车,竟敢在中闹市横冲直撞,还敢逃避进城交税。别愣着呀,赶紧追啊!”

    两名衙役被郭业莫名其妙的质问,顿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惊异地看着郭业,那种眼光就跟看着千年奇葩一般无二。

    郭业被两衙役那怪怪的眼神看得心里直发毛,怎么着?难道老子说错了什么?

第十一章 打听消息,原来如此

    两名衙役长得也颇有特点。

    一人长得大高个却骨瘦如柴,跟个长竹竿似的;一人长得小矮个却脑满肥肠,左右脸颊堆起一堆赘肉,活脱天蓬元帅猪八戒下凡。

    郭业仔细打量完两人之后,不由觉得好笑,你妹的,金庸金大侠果真有先见之明,八成《鹿鼎记》里头的胖瘦二头陀就是取自这两人的原型。

    心中打趣完二人之后,郭业见着二人还是用一种围观二逼的眼神看着他,心里不由气闷,赶忙从怀里掏出岳父吴茂才交给他的那封县尉大人亲笔信,扬了扬说道:“两位,别误会。咱们是同僚呀,你看,这是咱们陇西县衙的县尉谷大人亲笔书信,我今日是去衙门报道的。”

    一听县尉谷大人五个字,胖瘦衙役瞬间收敛了刚才那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然后彼此对视了一眼。

    胖衙役搓着手嘿嘿笑道:“呀,原来是新来衙门报道的兄弟啊,啧啧,还是谷大人亲自介绍的,真是了不得。”

    然后对着瘦衙役说道:“竹竿,我带这位兄弟去趟衙门报个道,城门你先盯着点哈。”

    瘦衙役没有言语,自顾点点头而后又闭着眼睛靠在城门墙边悠哉悠哉晒着太阳。

    郭业听着胖衙役对瘦衙役的称呼,不由心中暗乐,果然也叫竹竿。

    看这竹竿衙役不喜说话懒洋洋的德行,郭业不由叹道,自古奇葩多个性,看来这个瘦竹竿也是个奇葩啊。

    本来郭业就对陇西城两眼一抹黑,丁点不熟悉,县衙门口朝哪儿开他都不知道。现在听着胖衙役主动请缨要带自己去衙门报道,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对着胖衙役道了句有劳有劳,然后尾随着他进了东门。

    县城就县城,到底不是东流乡、大泽村这些土坷垃的地方能够比拟的。

    一进入城中,总算是开了眼界,正所谓窥一斑而知全豹,只有真正见到了陇西县城的繁闹,才知道什么叫做大唐盛世贞观之治了。

    熙攘往来的南北货商,走方郎中串巷货郎,茶座酒肆的门口迎宾伙计,沿街叫卖的小商小贩,还有各式店家吆喝买卖,组成了一张大唐市井闹市图。

    仅仅蜀中一带的小县城就这么热闹,可想而知,稍大点的城市得繁华热闹到什么程度?

    一路上郭业如走马观花,看着古风古韵的街景,真是令他流连忘返。

    不过在前往衙门的路上,胖衙役也没闲着,总是旁敲侧击地询问着郭业的背景,要知道,能够得到县尉谷大人的亲笔书信来衙门办差,那可是了不得护身符。

    如果郭业真是谷大人的心腹或者什么远房亲戚,背不住也是一门靠山不是?

    胖衙役打得什么鬼主意郭业又怎会不知?

    既然如今已经借了谷德昭的势了,不如再借他一次吧。

    随即对着胖衙役解释了一番,说自己的岳父和谷大人私交甚笃,谷大人看着自己可堪造就所以让自己来衙门历练历练一番云云。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听得胖衙役像是得到了什么惊天秘闻一般眼珠子都爆瞪了出来,眉宇间更是多了几分讪媚之色。

    在这种情况下,郭业也顺理成章地打听到了一些想知道的信息。

    比如,胖瘦衙役两人的名字,继续在东门守着的瘦衙役就叫甘竹寿,人如其名,长得跟瘦竹竿似的。

    而他自己则叫朱鹏春,也真是应景,长成这样还姓朱。

    接着,胖衙役朱鹏春又示好般向郭业介绍了一些衙门里头的情况。

    比如县令大人姓甚名谁,师爷是哪位,县丞又是何人,县衙下设六司(或六曹)的长官都有哪些人云云。

    六曹(六司)分功曹、仓曹、户曹、兵曹、法曹、士曹,各司其职,各曹掌管称之为佐官,与县尉同级,属九品吏员文职。

    诸如功曹,分管的就是县衙人事,管得是全县的官帽子,有点类似后世的组织部长,功曹长官称为功佐大人。

    诸如兵曹,分管的就是县衙兵事,管得是全县的军事武装力量,包括三班衙役和壮班,有点像后世的武装部长,长官称为兵佐大人。

    ...

    ...

    在郭业眼中,朱鹏春这小子就是一本县衙活字典,没有他不知道的八卦新闻。

    特别是当朱鹏春提到如今县衙衙役的具体情况之时,郭业的兴趣越发浓厚,这才是他最关心的,什么县令大人,县丞大人离他太遥远了。

    只有衙门衙役的事儿,才是目前与他最息息相关的。

    朱鹏春之前在路上滔滔不绝说得口干舌燥,如今说到郭业最感兴趣的地方却突然卡了下来,不停抿嘴咽着唾沫,像是渴极了。

    随即说道:“郭兄弟,这离县衙还有一小段路,等俺朱鹏春到了衙门那儿喝口凉茶解解渴,再与你细说哈。”

    郭业一愣,娘的,关键时候你口渴,靠。

    口渴是假,你妹的,索贿是真吧?

    看着朱鹏春这厮的架势,倒是有点像那么回事。

    自己一个新人初来乍到,仅仅是投机取巧借了县尉大人的势,才能让朱鹏春这厮向自己玩命示好,如果不从他嘴巴里掏点有用的东西出来,进了衙门什么也不懂,万一犯了哪个上官的忌讳就划不来了。

    于是乎,郭业将右手伸进左袖里头一阵掏摸,摸来摸去都是碎银,压根儿就没有铜板大钱啥的。

    拿碎银向朱鹏春买消息,郭业委实有些舍不得,但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不是?

    随后,郭业微微蹙眉咬咬牙,从袖子里掏出半两的碎银子直接塞进朱鹏春的手中,轻声说道:“这点小钱给朱大哥,回头你打上几斤好酒解解渴。”

    卧槽儿,朱鹏春掂量着手中的碎银顿时傻眼了,娘唉,碎银竟然有半两之重。

    到底是县尉大人介绍来的人,出手就是不凡啊,两个字,阔气。

    半两银子足足抵得上他朱鹏春半个月的银钱,够他一家老小三四口人吃上个把月了,不动心才怪。

    虽然将碎银死死握在手中不放,但是却对着郭业不滞腆笑推辞,说道:“这怎么使得,这怎么使得,太客气,郭兄弟太客气了。”

    你妹!

    郭业掏出银子的那一刹那心中真是肉疼万分,听着朱鹏春这假意的推辞不由腹贬道,客气个毛,那你把银子还给老子啊,靠。

    可还没等他说话,朱鹏春这个死胖子已经弯下腰将半两碎银小心翼翼地塞进了脚上所穿的乌皮靴中。

    将碎银子藏好之后,朱鹏春这时口也不渴了,腿也不酸了,兴致勃勃地对着郭业讲道:“就咱们衙门里头衙役的情况,郭兄弟你算是问对人了。俺朱鹏春在县衙捧了这么多年公差的饭碗,那叫一个了如指掌啊。”

    随即,朱鹏春放慢了脚步,向郭业缓缓道来如今陇西县衙内衙役的具体情况。

    陇西县衙的三班衙役共有四十人,所谓的三班不是三班倒,而是三班各司其职。

    比如朱鹏春和甘竹寿就属于三班衙役中的皂隶,主要工作就是守守城门收收税,下乡催粮征税,奉衙门令向沿街商铺征税,或者拆除一些不雅违规建筑之类等等,简称皂班,共计十人。

    按照郭业的理解,这皂班的衙役就有点像后世的城管和税警。

    除了皂班之外,还有站班,捕班。

    站班顾名思义就是站着,主要的工作就是县太爷升堂之时敲着杀威棒口中呼喊威武的衙役,有时候县太爷出府巡视,站班还要担任开路仪仗和保护的工作。

    与后世法庭的庭警有些相类似。

    站班人数和皂班人数相当,都是十人。

    三班衙役中最牛逼的,就要数捕班。

    捕班,顾名思义就是捕快,主要负责的就是治安巡视,缉捕,拘提等工作。

    用后世的话来讲,大唐捕快既是治安警又兼了刑警的工作。

    捕班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他们所享受的福利比其他两班要来得高,比如捕班虽然仅仅二十人,却配备了三匹快马,五把唐刀,五把弓矢,就冲这些装备,其他两班想都不要想。

    再看看朱鹏春身上的装备,除了一身衙役公差服,腰间插了一把铁尺外,毛也没有一根。

    到底是待遇不同啊!

    看着朱鹏春说到捕班之时话中带着股股酸意,还不时呸呸呸,郭业就是用脚指头也看得出来,这三班衙役虽然各司其职,但是其中也是明争暗斗不太平啊。

    最后,朱鹏春又着重介绍了一番全县唯一一支武装部队,掌握在县尉谷德昭手中的壮班。

    这个所谓的壮班主要由县衙招募的青壮和一些军中退下来的老卒所所组成,人数大概是五十人左右,他们的工作主要负责陇西县的镇压防暴,小型的剿灭匪乱等等。

    与三班衙役,特别是捕班相比,他们的武器和防具的配备较为精良,弓、刀、甲、盾一一俱全。

    而且他们的穿着打扮与衙役截然不同,头戴红缨兜盔,身穿皂绢甲或皮甲,更有点像大唐军卒的装备。

    说这五十人的壮班是陇西县衙的城防军也可,说这五十人壮班是陇西县衙的武装特警也可,反正这五十人才是陇西县城七里八乡最重要的军事力量。

    所以,县尉谷德昭深谙枪杆子里出政权,亲自掌控着这五十人的壮班,从不假手于人。

    当然,县衙之中除了三班衙役和壮班之外,还有杂役,也称白役,比如看守大牢的狱卒,验尸的仵作,县衙门口的门房,马房的马夫,驿站的邮卒等等。

    这些杂役人数上可以追加到一百来号,人数是够多,但是总的待遇根本无法与三班衙役和壮班相比,一个月充其量也就是几百铜板的薪水,还不管饭。

    这些杂役虽然人数众多,但是毫无战斗力,所以县尉谷德昭压根儿就没心思去好好经营他们,所以杂役在衙门中最让人瞧不起。

    郭业一边听着一边牵着毛驴跟随着,心中激荡起伏,娘唉,俺的乖乖。

    原来一个小小的县衙竟然这么多门道,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之下真是闻所未闻,长了见识。

    现在想想,那半两碎银花的一点都不冤了。

    这时,前头的朱鹏春停住了脚步,说道:“哈,到了,郭兄弟,瞅见没,这就是咱们陇西县衙大门。”

    说完,指了指前头。

    满腹思绪的郭业乍听之下,不自觉地抬起了头看向前方,卧槽儿,真,真是……

第十二章 初临陇西县衙

    真是霸气!

    一座大开大阖,古色古香,庄重气派的大门矗立在不远处。

    门口台阶左右两侧各自匍匐着两尊一人高的精雕石狮子,瞪大着铜锣大的双眼睥睨着衙门口,令人心中不敢生出半分鬼祟亵渎。

    门匾之上高悬“陇西县衙”四个大字,字体中正不走龙蛇,呈显衙门刚正之道。

    红漆大门左右大开,站在门口处就能一览衙门前院,过了天井再直直往里进一段路,便是审刑问讯的衙门公堂。

    郭业不禁感叹,这就是大唐盛世下的衙门吗?

    与之相比,自己后世那些所谓的政府大楼便显得庸俗土气了。

    甭看后世的政府大楼盖得有多高装修得有多奢侈豪华,但是咋眼一看便是俗气和满腹怒气。

    但是看着陇西县衙大门,郭业怎么也生不出半分的腹贬,内心多了几分敬畏之心。

    朱鹏春见着郭业怔怔发呆,不禁问醒道:“郭兄弟,郭兄弟,你这是咋的啦?”

    陡然,

    一条白影突兀从衙门里头冲将了出来。

    噌噌噌...

    白影出了大门下了台阶,朝着郭业和朱鹏春两人杀将过来。

    朱鹏春见状,立马将傻傻发呆的郭业拉到了一边,自己更是将脑袋垂下,冲着白影微微鞠了一躬。

    那道白影虽然差点将二人撞倒在地,却没有停留致歉的意思,相反,冷哼了一声扬长而去。

    待得郭业醒悟过来,再去寻那白影,人已走远,依稀可见那白影压根儿就是个穿着白色袍衫的消瘦男子。

    郭业不明所以地问着身边的朱鹏春道:“这混账是谁啊?差点撞倒你我也不停步道个歉,真他妈嚣张。”

    “嘘……”

    朱鹏春立马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声说道:“别乱说,刚才那位可是咱们衙门六曹的功佐马大人,人家可是九品吏员,与咱们县尉谷大人平起平坐呢。如果让马功曹马大人听到你这话,你可没什么好果子吃,郭兄弟。”

    往往六曹佐官也会被冠以姓氏加曹名,比如功曹曹佐马大人,多数人也会称之为马功曹。

    郭业愕然,真是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

    刚来县衙报道就能够撞见一个九品的曹佐大人。

    九品的功曹不是正牌印官,充其量就是个刀笔小吏。

    但是郭业知道,就这样九品的刀笔小吏,别说是他这个小衙役,就连他的顶头顶头大上司县尉谷大人都不会轻易招惹。

    为啥?

    就因为谷德昭虽然也属九品,但他乃武职,而这位马大人是九品刀笔小吏,却是文职。

    历朝历代,特别是盛世年间,武职见文职,平白矮三分。

    这也算是一条约定俗成的潜规则了。

    但是这马功曹急匆匆地跑出县衙,连路也不看一眼,莫非出了什么大事?

    见着郭业心有疑问,朱鹏春轻声附耳说道:“八成是马大人又和其他几曹的佐官大人吵完了架,心情极为不爽愤而回家吧。”

    说完摆出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看着郭业。

    你妹,就因为这个?吵吵架就可以提前下班,这大唐的官员还有这福利?

    郭业心中不觉哑然失笑。

    就在两人准备上台阶进入衙门之时,突兀——

    又出来一个中年人。

    这次,郭业很肯定对方不是什么九品吏员。因为他眼尖发现,对方穿着的也是四方幞头的公差服,不过腰间多了一把佩刀。

    难道是朱鹏春所说的捕房中人?

    可惜旁边的朱鹏春话一出口,郭业就知道自己分析错了。

    只听朱鹏春说道:“呀呀呀,郭兄弟,这就是俺们皂房的庞班头,来,来,俺给你们介绍。”

    班头?

    郭业仔细瞅了眼门口的中年人,原来是皂隶的头头啊,国字脸庞络腮胡,双眉浓厚眼如墨,看着倒是像个淳厚之人。

    通过之前朱鹏春的一番介绍,他现在知道三班衙役都有自己的头头,统称班头,捕班的班头也叫捕头。

    三班衙役归各班班头署理,而三班班头则直接对县尉谷德昭负责,层层上去,不得逾越。

    兴许班头这个称呼有些绕耳,但是看过水浒传的人都知道,班头在宋朝也叫都头。

    当年武松在景阳冈打死老虎之后,被阳谷县令聘请为阳谷县都头,其实那时候的都头就是这个时候的班头,不同朝代不同叫法罢了。

    朱鹏春拉扯着郭业的手臂,热络上前想要介绍,却被徐班头摆手婉拒,笑道:“哈哈,无需介绍了,谷大人之前有过交代,如果东流乡郭业来衙门报道,直接调拨到皂房为衙役。我乃皂班班头庞飞虎,你就是东流乡的郭业吗?”

    见着庞班头满脸笑意的问着自己,郭业心中不由宽松,看来像是个好相处的人。

    随即抱拳说道:“晚辈正是东流乡郭业,见过庞班头。”

    而一旁心思活泛的朱鹏春则是细细回味着刚才庞班头的话,果然不出俺所料,这郭业和谷大人的关系匪浅啊,还亲自交代庞班头来安排此事。看来,俺老朱活了三十几年,总算是抱到了大腿。

    庞飞虎看着郭业的身板点点头,赞了一声道:“不错,是个干事的人,来,随我进衙门吧。”

    说着转身就要进入衙门,但是没走两步,又转身对一旁的朱鹏春吩咐道:“朱鹏春,你今天这事干得不错,现在还没到关城门的时辰,你先回去值守吧。”

    朱鹏春听着庞飞虎的吩咐不滞点头,又冲着郭业示好笑着准备离去。

    “朱大哥稍等下,小弟还有问题想请教一下。”

    郭业伸手示意喊住了朱鹏春。

    朱鹏春转身回望,笑道:“郭兄弟太客气了,谈不上请教,您有话就问,俺老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擦,郭业不由暗乐,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文绉绉的,到底是衙门呆久了,也能卖弄几句文词。

    随即,郭业将自己刚才在衙门口差点被马车撞翻,而朱鹏春和甘竹寿则是不闻不问不拦不阻,丝毫不介意马车主人的嚣张跋扈之事一一道了出来。

    最后,郭业问道:“为何此前朱大哥和甘竹寿大哥会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小弟,难道小弟当时说错了话吗?如果言语上冲撞了两位大哥,还请多多见谅。”

    听着郭业娓娓叙述完此事和提问,庞飞虎的脸色已经变得难看,谁喜欢自己的属下消极怠工,你妹的。

    而朱鹏春也是一脸的苦菜色,心中悲苦叫道,郭兄弟,不带你这么坑人的,你在班头跟前说这事不是坑老朱我吗?

    但是此事并非他们消极怠工,确实是事出有因。

    朱鹏春飞速小跑到潘飞虎身边耳语了几句,小心翼翼地向他解释着。

    庞飞虎一边听着一边点头,刚才难看险些发怒的脸色也渐渐稍缓,最后对着朱鹏春挥挥手,说道:“去吧,好好干,不要让本班头丢人,月末发银钱之时,本班头会跟县尉大人请请赏,给弟兄们多加点银钱。”

    朱鹏春听罢,立即跟小鸡啄米似的兴奋点头,然后冲着郭业挥手喊道:“郭兄弟,俺先走了,那事儿庞班头会跟你解释的。”

    说完,一哧溜,人已经跑远。

    庞飞虎见着朱鹏春跑远,对着郭业说道:“走吧,郭兄弟你初来乍到,本班头先带你去吏房填个表,路上我会跟你解释的。”

    郭业称了一声好,紧随着庞飞虎后头进入了衙门。

    进了衙门,庞飞虎没有径直朝着天井向前走,而是绕过天井和公堂,朝着左边的一条林荫小道上走去,因为县衙六房都设在偏院。

    前院公堂是审刑问讯,后院是县令大人和家眷们的住所,左偏院则是衙门六房典史和县尉谷德昭的办公场所,右偏院则是衙役们换班歇脚的场所。

    当然了,至于什么县衙大牢,库房,粮仓,停尸房验尸间都在县衙左右两侧所修葺的房子中,统统都由县尉谷德昭的五十人壮班所把守,戒严得如铁桶一般严丝无缝。

    走在林荫小道上,庞飞虎对着郭业说道:“郭兄弟,你第一次做衙役,可能有些事情不清楚。别看咱们这些衙役拿着衙门发的薪水银钱,穿着公服腰佩唐刀走在街上甚是威风八面,其实自己的苦只有自己知道啊。”

    说着,无奈的摇摇头叹息一口气。

    郭业不明所以,好端端的,庞班头跟他说这个干啥。

    就在他疑惑之余,庞班头问道:“你知道今日东门外那辆马车是谁家的?车上坐得是何人?”

    郭业初来乍到陇西县城,连县衙大门冲哪儿开也是头次知道,哪里还会知道马车是谁家的,坐得是什么人。

    随即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庞班头捋了捋自己两颊的络腮胡子,紧握着腰间佩刀的刀把儿,沉声说道:“朱鹏春和甘竹寿之所以任由那辆马车横冲东门,不管不问,就因为那辆马车的主人,…姓…何!!!”

    姓何?

    郭业心中更加疑惑了。

    姓何的就了不起啊?他是天王老子啊?

    不对,庞班头说话之时的脸色神情,有些不对劲,难道这里头有故事不成?

第十三章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黑锅

    郭业看着班头庞飞虎说出姓何二字之时右手紧握刀把儿,眉头拧皱语气森冷,试探着问道:“难道这何姓人家与班头有过恩怨?”

    庞飞虎心中一紧,有点意外地看着郭业,久久不语。

    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摇头变幻了脸色神情,笑道:“呵呵,能有什么恩怨,人家何家书香门第,我庞飞虎只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衙役班头,彼此之间怎么可能会有交集?”

    很显然,庞飞虎笑得有些牵强,但是郭业混过机关懂得人情世故,知道官场之中不该问的不能问,自己刚才已经犯了小小忌讳,不能再犯大错。

    随即没有再问下去。

    随口恭维了几句庞班头过于谦逊云云。

    庞飞虎见着郭业与自己皂班中的衙役倒是有些区别,小小年纪却略谙人情世故,不错。

    于是善意点醒道:“何家是有名的书香世家,在陇西县城根基深厚,在隋朝年间曾出过进士。如今何家的二老爷何洵是高祖武德年间的举人,而何家大公子何瑁年方十九,却已经有了秀才的功名。就冲何家又是举人又是秀才的身份,他们进城根本无需缴纳进城税,更别说嚣张跋扈,横冲直撞了。”

    然后又轻拍着郭业的肩膀,告诫道:“郭业,以后出外办事,如果涉及到何家,都要先行禀报再来处理。听说何家和咱们县衙的县丞大人的关系匪浅。”

    我晕,总算明白为什么何家为什么如此嚣张跋扈了。

    因为人家有嚣张的资本啊,先不说跟县衙二哥县丞大人的关系,无论是权钱交易还是权色交易,你妹的,人家好得在官府里有人。

    就冲他何家又是举人又是秀才的,能不骄傲,能不嚣张吗?

    正所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自从汉朝董仲舒提出“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得到朝廷采纳以来。

    自从隋朝实行科举制度开科取士,读书成为晋升上流社会的捷径以来。

    无论是唐宋还是明清,读书人的地位都是很高的,不是免税就是免跪。

    士农工商,士排第一,读书人能不骄傲吗?

    幸亏班头提醒,不然以后自己说不定还傻呵呵地往何家的枪口上撞呢。

    无论是大唐盛世还是后世的社会,他都明白一个道理,文化人其实并不可怕,但是会耍流氓会耍狠的文化人是当真可怕。

    后世台湾的大文化人李敖先生不就是一个典型例子吗?不是有句顺口溜么,李敖吼一吼,政坛抖一抖。

    郭业心中暗暗提醒自己,以后千万不要与何家交恶,尽量不要和何家沾边。

    如今他只是一个小衙役,万一得罪了何家,谁给他兜着?

    此时再看庞飞虎,郭业顿时觉得自己真是跟对了上司,这么一个宅心仁厚的上司太过难得了。

    接着,庞飞虎再也没有过多赘述何家之事,而是一边走着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问着郭业一些日常的问题。

    比如是否会识文断字啊,是否粗通武艺啊,是否祖上三代都是清白啊云云。

    郭业的回答也令他很满意,年方十六,却读过几年私塾(这小子可是正经大学中文系毕业),还懂得一些技击格斗(后世学过一段时间军体拳,搏击格斗),祖上三代都是佃户(郭老憨几代都是根正苗红的佃户)。

    最后,带着郭业到功曹房门口的庞飞虎对着郭业轻轻捶了一下他的胸口,赞道:“嗯,很好,是块干衙役的好料子。”

    然后领着他进入了功曹房去填表,顺便领套衙役公服和铁尺什么的。

    谁知一进功曹房,长官曹佐马功曹人已不在,只有一个专门负责抄写的无品无衔小吏在值班。

    这小吏根本不算吏,说白了只是县衙招募的临时工,与庞飞虎这个衙役班头都没法比,见着庞飞虎进来倒是客气,热情地替郭业填了一张履历表,顺便将衙役公服、四方幞头、乌皮靴、铁尺都一一给郭业发放齐全。

    然后在小吏相送下,庞飞虎又带着郭业离开了功曹房。

    庞飞虎带着郭业前往供三班衙役换班歇脚的场所——右偏院。

    填完履历表,领完公服和器具的郭业如今已经是光荣的陇西县衙衙役,庞飞虎认为很有必要带他认识一下自己皂班中的同僚。

    特别是县尉谷大人将郭业交给他,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将他好好领进门,至于修行,那就看个人了。

    身后的郭业也是一脸激动地捧着崭新衙役公服和器具,脚步轻飘地跟在庞飞虎后头,臆想霏霏。

    郭业心中不由美哉,皂青袍衫四方幞头,小小铁尺插腰间,啧啧,小哥如今也是有编制的人了。

    虽然被分配到了皂班,成了一名光荣的小城管,但是好歹也是吃国家俸禄的人,这叫吃皇粮,小哥深感光荣,哈哈。

    走着想着,不知不觉间,两人就到了右偏院。

    郭业还来不及游览右偏院的风光就被庞飞虎带进了专属他们皂班衙役歇息的大房中。

    此时是当班时间段,皂班十人除了甘竹寿和朱鹏春这两个胖瘦头陀在守城门外,还有七名衙役分别被派到了陇西县下辖的七大乡去催粮征税,如今的大房中只有一名年轻衙役在歇脚。

    见着庞飞虎领着郭业进来,那名衙役立即从圆凳上站起,上前迎来喊道:“班头,这是新来的弟兄?”

    郭业一瞅来人,年纪虽轻约莫二十来岁,却是长得五大三粗,壮的跟头牦牛似的,而且走起路来下盘稳稳,略有沉声,像是练家子。

    庞飞虎笑着点点头,对郭业介绍道:“郭业,这位是咱们皂房的程二牛,是咱们皂班的一把好手。你没见过二牛这小子那对铁拳,开山裂石那是吹牛,但是赤手空拳打死一头老虎,那是真真儿的。”

    程二牛?

    郭业不禁莞尔,真是人如其名啊。

    赤手空拳打死老虎?郭业不禁心中震撼,你妹哦,那不是跟景阳冈打虎英雄武松有得一拼了,不知我后世所学的格斗技击与他有没有得一拼哦。

    郭业立马上前对着程二牛抱拳说道:“程大哥竟然有如此武艺,当真是厉害。小弟郭业,以后还要你多多照应啊。”

    程二牛听着郭业如此恭维自己,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挠挠头对着郭业咧嘴笑道:“都是一个锅里捞饭吃的弟兄,谈不上照应啦。不过郭兄弟还是叫俺二牛吧,叫俺程大哥可真是不习惯。”

    郭业一看人家年纪比自己大,二看人家在县衙的资历比自己深,哪里会突兀叫对方二牛,人前人后三分哥,礼多人不怪嘛。

    于是坚持己见,继续程大哥长程大哥短的叫着。

    他这么叫着倒让程二牛更加手足无措了,连连摆手不敢当。

    郭业不禁好笑,真是一个憨人,憨得可爱。

    最后还是庞飞虎挥挥手,示意郭业无需如此客套,直接称呼二牛即可。

    对于郭业这一路下来的表现,庞飞虎甚为满意,作为班头的他何尝不希望自己的下面是一团和气,同心同德。

    就在三人相谈甚欢之时,陡然——

    啪,啪啪……

    一段节奏紧凑的鼓掌之声从门外传来。

    紧接着一记阴恻恻的声音响起:“县衙里都在传,三班衙役中就属皂班最为和睦,如今一见果真不假啊,真是羡煞旁人哟。”

    就在声音响起的一霎那,郭业敏锐的发现班头庞飞虎的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而程二牛则是一脸怒气瞬间浮现。

    难道来得是不速之客?

    随即回头一望门口,只见走进来一名三十五六岁左右的男子,身形有些短小,眉宇间让郭业有种说不出来的味道,一种不舒服的味道。

    看来人服饰,竟然也是公门衙役。

    不过郭业判断,此人绝对不会是皂班的同僚。

    不说他那阴阳怪气的言语还有班头庞飞虎和程二牛的神情表现,就冲他腰间配唐刀,也绝对不可能是皂班衙役。

    应该是捕班中人吧?

    不过就冲他对庞飞虎说话的态度,至少也该是和庞飞虎平起平坐之人。

    难道是捕班的班头?

    猜的一点也不错,只听着庞飞虎语气平淡地轻声问着门口男子:“秦捕头今日没有出去巡视县城治安,不去缉拿要犯,怎得来我皂班大房打趣庞某啊。”

    显然,庞飞虎根本不愿意搭理这个捕班的秦捕头。

    秦捕头长得五短身材,嘴唇留着八字须,一双小眼不停在郭业身上眨巴,然后佯装一股子怨气说道:“唉,不是秦某人偷懒哟,如今陇西县城的治安在我们捕班的治理下,那当真是太平无事,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估计在这样下去,我们捕班的弟兄都要一个个闲得身体长膘咯。”

    郭业见着秦捕头一双贼眼提溜在他身上,又听着他这番言语,一下子就对这人心中不待见。

    心头不由哼道,切,大言不惭,真他娘的不要脸,就凭你一个武大郎的身材也配做二十名捕快的头头,老子看这捕班也没啥战斗力。

    哼!

    压不住情绪的程二牛立马抱以冷哼,想要上前驱逐却被庞飞虎拦住。

    只听庞飞虎问道:“秦捕头来皂班大房有何事?”

    秦捕头没有回答庞飞虎的提问,而是莫名其妙地走到了郭业的身边打了一个转圈,然后就是盯着郭业不放。

    然后轻声问道:“你就是东流乡吴家的女婿,郭业?”

    郭业一愣,他怎么知道的?老子有这么大的名声吗?

    这个没有什么好否认的,随即点点头。

    秦捕头哦了一声,看着郭业的双眼,竟然破天荒的自我介绍道:“我叫秦威,添为三班衙役捕班的捕头。”

    呃?

    不仅郭业愕然,就连庞飞虎和程二牛都有些奇怪,这捕班捕头秦威在三班衙役中是出了名的目中无人,眼里只有上官,根本没有同僚。

    今天是怎么了?竟然向一个刚刚入职的衙役自我介绍。

    庞飞虎甚至猜测着,难道是因为秦威知道郭业拿着县尉谷大人的亲笔书信来报道,而前来示好吗?

    不过,奇峰突转,秦威介绍完自己之后脸上没有和煦的笑容,而是一脸的蔑视死死盯着郭业,然后一字一字阴森说道:“听说东流乡郭业谙熟大唐律例,倒背如流,在下早就仰慕已久。嘿嘿,有时间,秦某定要讨教一番。”

    说完眼睛爆出丝丝精光,转身疾走离开了大房。

    大唐律例?

    郭业心中顿时惊骇,因为庞飞虎和程二牛不知道此事,他自己还能不清楚吗?

    当日吴家诈走刘阿芒,自己用得就是瞎诌大唐律例这一招啊。

    郭业记得刘阿芒曾经向吴秀秀吹嘘过,他们刘家县衙里面有人。

    难道秦威就是刘家在县衙里头的靠山不成?

    如果属实的话,嗨,真是冤家路窄。如此看来,吴秀秀与他假结婚一事,刘阿芒并非大黑锅,这个秦威才是他郭业要背的最大黑锅啊。

    看来,以后的日子,当真有乐趣了。

第十四章 衙役同僚程二牛

    在庞飞虎和程二牛的一再打听追问下,郭业将自己在东流乡吴家如何诓骗诈走刘阿芒一事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说得绘声绘色,听得庞飞虎和程二牛二人脸色跌宕起伏,当真精彩。

    最后,程二牛竖起拇指对着郭业赞道:“郭兄弟,三言两语就能将里正之子轰走,当真厉害啊,俺程二牛服了。”

    相比于程二牛的乐观,庞飞虎不禁皱起了眉头,说出了郭业最不想听到的一句话。

    只听见庞飞虎不无忧虑地叹道:“郭兄弟,看来你这次是真遇到麻烦了。秦威在一年前娶了个妻子,据说那女子姓刘,好像就是你们东流乡人氏。”

    庞飞虎言下之意已经很直白了,郭业听得不由头皮发麻。

    妈的,原来秦威并非刘家靠山那么简单,竟然是刘家的乘龙快婿。

    擦,这梁子结大了。

    真是一报还一报啊,前番戏耍了刘阿芒,今朝就被他姐夫秦威给盯上了。

    人家是捕班捕头,自己只是一个皂班的小衙役,怎么干得过人家啊?

    见着郭业一脸阴郁,眉头紧蹙,庞飞虎不由宽慰道:“郭业,秦威虽然心胸狭窄,龇牙必报,但是你已经是县衙同僚,更有县尉大人亲笔书信介绍,他不敢把你怎么样。”

    听到县尉大人,郭业心中不由苦笑,自己跟县尉谷德昭根本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去,无非是岳父吴茂才送了点银子走走后门给他弄了个编制而已,人家都已经收完银子了哪里会管自己这个小衙役的死活。

    更何况,秦威是谷德昭手下的捕头,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小衙役为难秦威这个捕头。

    庞飞虎见着郭业还在忐忑犹豫,继续说道:“再说了,你是我皂班中人,庞某身为班头,怎么可能任由秦威这个捕班中人欺辱于你呢?放心吧,如果秦威敢发难,庞某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旁边的程二牛也是跃跃欲试地助拳道:“班头说的是,他捕班算个卵啊,他秦威敢为难郭兄弟,就是为难咱们皂班的弟兄,看俺程二牛的铁拳锤不死他。”

    两人话毕,郭业心中顿时倘佯起一股热流,丝丝暖入心扉。

    看着庞飞虎和程二牛那淳厚的眼神,不由感激地再次抱拳道:“多谢庞班头,多谢二牛兄弟。”

    同时心中也是备受鼓舞,对啊,我郭业何必妄自菲薄,难道一个后世之人还能被你秦威一个二逼捕头死死吃住?大不了到了那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哼,秦威,鹿死谁手,还是未知之数呢。

    庞飞虎对着郭业再次勉励了几句之后,吩咐郭业明日早晨即可前来当班,至于什么岗位,明日再做安排。

    交代完郭业之后,庞飞虎便先行离去。

    待得庞飞虎离去,郭业一看大房中就他与程二牛两个男人也就无所忌讳,在房中将崭新的衙役公服换上,四方幞头戴上,更是小小铁尺别在腰间插上。

    换完衣裳之后,美滋滋地转了两圈,问着程二牛道:“二牛,你看咋样?”

    程二牛打量了一番之后,砸吧嘴道:“正好合身,精神。”

    郭业哈哈一笑,臭美地摆了一个造型,然后将换下来的旧衣裳抱在怀中。

    就在将旧衣服抱在怀中的那一刻,郭业突然想起自己竟然忘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那便是他在陇西县城的住所到现在还没着落呢。

    要知道,县衙管吃管月银,可是从来不提供住宿的。

    靠,郭业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暗骂自己真是糊涂到家了,难不成今晚就要睡客栈了?

    程二牛不知道郭业怎得如此,连忙问道怎么回事。

    郭业随即将自己如此马大哈之事说了出来,谁知程二牛听罢没有大笑,反而拍着胸脯说道:“俺还以为啥大事呢,不就是住所的问题吗?交给俺二牛。”

    随即将郭业手中的旧衣服往桌上一扔,然后急急拉着他出了大房,径直朝着县衙大门口跑去。

    郭业被程二牛拽着跑,没多久就出了县衙,出了大门郭业急急问道:“二牛,你拽着我上哪儿找住所去?”

    程二牛放慢了脚步,哈哈笑道:“郭兄弟,算你运气好。俺们胡同那儿就有一户带小院的宅子要租赁,宅子不大,只有三间房,一个小院,但是住你一个人绰绰有余了。走,俺带你去。”

    郭业一边小跑跟着,一边庆幸着自己的运气。

    幸亏被调配到了皂班远离了捕班,幸亏认识了班头庞飞虎这样厚道的上司,幸亏认识了程二牛和朱鹏春这样有趣的同僚。

    想到这些,再想想捕头秦威的临走之时的威胁言语,那就当真算不了什么。

    心中不由豪情万丈地吼道,切,不就是小小阻碍吗?算个屁!我郭业是要干大事的人。

    ...

    ...

    路上,郭业也对程二牛这个汉子探了一番底子。

    程二牛是土生土长的陇西县城人,家就在陇西县南城区朱户大街那边的一条胡同里,他父亲也是衙役出身,后来疾病过世,留下程二牛和老母。后来也是庞飞虎念着与程父同僚一场,去游说县尉谷德昭,总算是让程二牛子承父业,接替他已故的父亲进入衙门混饭吃。

    程二牛二十啷当岁,没有成亲,家中只有一个老母。

    郭业听着程二牛心无旁骛没有一丝防备地介绍着自己,心中大增好感的同时也不禁泛起窦疑,既然他叫程二牛,应该还有个哥哥叫程大牛才是啊。

    怎么就没听二牛提过有个哥哥呢?

    真是奇了怪了。

    不过郭业也没有突兀去问,万一人家哥哥在小时候就早早夭折,自己再上前一问,那不是二逼是什么?

    也许,程二牛也有自己的难言之隐吧。

    县衙在东城区,而程二牛所住的地方是南城区朱户大街的一条胡同,需要途经城东大街,城南大街,然后拐上好几条小街才能到。

    穿行几条大街下来,身穿衙役公服头戴四方幞头的郭业初初混了一个脸熟,也对东城到南城的区域有了一个大概的认识。

    街边店面林立,茶馆酒肆,粮店布庄,赌坊妓院,还有菜市集市,星罗棋布地分布在东城区到南城区的各条大街之上。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程二牛领着郭业到了朱户大街的油麻胡同。

    程二牛就住在油麻胡同的胡同口,而他所说的三房独立小院就在胡同最里头。

    也是赶巧,待得程二牛敲响了小院的房门,小院主人正好过来巡视房子,与郭业二人打了个照面。

    房主是个眉宇间间有些市侩的中年人,通过程二牛的介绍,郭业才知道原来男子叫汪直,在油麻胡同口开了一家油铺,这座小院是他的祖业,一家如今就住在店铺的楼上,所以这栋小院就空置了下来。

    汪直一听郭业要租他的小院,开心还来不及。这年头,做买卖的人谁不想和官府中人攀上点关系啊,哪怕像郭业这样初来乍到的衙役,也值得他结上一番善缘。

    士农工商,商排最末,还是这样没什么家底的油铺掌柜,汪直怎么可能会放弃这么一个大好的机会呢。

    就这样一个愿意结交,一个愿意租赁,两人一拍即合,三两下就将租赁小院之事定了下来。

    最后,汪直直接将房租打了个对折,月租仅需纹银半两,当真是便宜到渣渣。

    郭业知道汪直心中打得什么算盘,也没有去深究,反正自己兜里银子也不富裕,算是承了汪直一个人情,友情后补吧。

    于是从袖子里掏出一小锭的银子,约莫五两,又从腰间翻出两块碎银,约莫一两重,直接将房租付了一年。

    汪直见着白花花的8银子,心中暗暗庆幸,嘿嘿,总算是攀对了人,一个普通的衙役怎么可能随手就能翻出几两银子呢?不简单啊!

    一旁的程二牛见着郭业出手如此大方,翻手间就能摸出几两纹银,也是眼神巴巴一阵的羡慕。

    对于他这种一个月只有旱涝保收一两多纹银的月光族来说,啥时候见过五两一锭的银子?

    程二牛心中不由感叹,同样是衙役,这做人的差距咋就那么大呢?

    郭业无暇猜测程二牛和汪直的心思,向二人道了声回见之后拎着汪直给的钥匙径直进了小院。

    这是一座用黄土垒砌围墙的小院,独门独户,小院摆了一张摇椅和一副石桌,虽然不够大但是胜在清静,院中种着一颗大槐树,估计有二百来年的树龄。

    小院四周有三房,看着大小可以断定,一间是主人房,另外一间是待客吃饭的小堂,还有一间与主人房相邻,估计是厢房供亲戚朋友住宿用得。

    院子的右上角还临时搭了一个茅草屋,里头有个大灶台,台上摆满瓶瓶罐罐,估计就是厨房。

    郭业在小院中晃晃悠悠转了一圈,心道,真是个不错的地方,没想到油麻胡同这种贫民窟也有这么清静的小院。

    郭业缓缓走到摇椅边上坐了下来,咯吱咯吱摇晃着,闭目养神赞道:“曲径通幽处,貌似神仙居啊!”

    夜幕缓缓沉下,郭业出了小院随便找了个吃食小店垫补了几口,又在附近街市店铺随便买了床被,然后趁着天色还有微光迅速返回了新住所。

    一是因为今天折腾的委实太累,有些犯困,二是因为明日要早早起床前往衙门履任,第一次上班迟到可是职场大忌哦。

    所以,返回到小院之后的郭业第一时间铺好床被,直接下榻就寝,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

    ...

    一夜过去到清晨,天色灰蒙蒙,公鸡还未开始打鸣,郭业就因为第一天上任衙役而感到兴奋的缘故早早就苏醒过来。

    正准备起床洗漱一番,突然——

    “笃笃笃…笃笃笃……”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适时响起。

    郭业赶紧披上外套急急起身,一边穿鞋一边跑出房门冲外喊道:“谁啊?”

    刚喊完一嗓子,就听见程二牛在外头招呼道:“郭兄弟,起来了没?走,趁现在清早没啥人,俺带你去个好地方。”

    郭业咕哝了一下,大清早的,还要趁着没什么人才去,能有什么好地方。

    但还是径直走向院门,前去给程二牛开门。

第十五章 豆腐西施贞娘

    “喔…哈欠…”

    郭业一边揉着眼睛打着哈欠一边跟着程二牛走在前往衙门的大街上。

    现在是什么时辰啊?

    天色刚刚有些微亮,路上行人如小猫三两只,偶尔有赶早市的小贩从身边经过,不时冲二人打着招呼,张口闭口都是公爷早。

    小商小贩能不尊敬程二牛和郭业这些衙差吗?

    要知道,像郭业他们的皂班管得就是维持市场秩序、征粮纳税之事,时常与这些小商贩打着交道。

    郭业刚当衙役第一天,对这些人的谦恭有些不习惯,不滞招手示意,而程二牛这个憨货却是早已见怪不怪,昂着脑袋挺着胸坦然受之。

    差不多走了大段路程,郭业不由想到刚才程二牛说带他去个好地方,到底是什么地方值得程二牛如此夸赞。

    随即问道:“我说二牛,你到底是要带我去哪儿呀?”

    程二牛神秘兮兮地一笑,轻声说道:“别问了,到了你就知道了。”

    说完不理郭业,继续前边带路。

    不过就冲他刚才这一笑,郭业从程二牛这小子的眉宇间看到了淫荡,心中一突,难道这小子是要带我去妓院?

    不过这想法一闪而逝,这不靠谱啊,哪家的青楼妓院大清早开门啊。

    就在他暗暗揣测之时,前边的程二牛突然驻足停步,嚷嚷道:“到了,就是这儿!”

    说着,右手一指两人跟前十米开外的一家小店。

    郭业眼神好,细细一瞅小店门口用竹竿挂起来的一块由粗布制成的招牌,迎风飘荡,赫然竖写着“贞娘豆花店”五个大字。

    乍见之下,郭业真心想竖起中指问候一下程二牛的家人,你妹的,大清早你神神叨叨的,老子以为什么大事,原来就是这个啊?

    不就是一家卖豆腐脑儿的吗?你小子至于吗?

    刚想上前指责程二牛的一惊一乍故弄玄虚之时,郭业突然脸色怔住了,眼珠子眨都不带眨一下的盯着着豆花店,双眼已经看直了。

    店中乍现一个女子,没有略施粉黛,没有步摇玉坠,素面朝天中带着丝丝疲劳来回忙碌着。

    霎时,郭业的脑中突然蹦出一句诗来: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咳咳……”

    程二牛轻咳一声,故意惊醒失神的郭业,用打趣的眼神看着郭业,咧嘴一笑,憨中带坏。

    郭业立马醒神,冲着程二牛白了一眼,原来这小子大清早没憋好屁啊,而且此屁骚气冲天。

    来这儿吃豆花是假,看美女才是真的。

    程二牛拖着郭业走上前,在豆花店门口找了张空桌坐了下来,然后对着豆花店里头喊道:“贞娘,来两碗豆花。”

    里头传来一道在郭业听来异常糯绵,听着连骨子都酥麻的声音,道:“晓得啦,两位公爷先稍等哟。”

    啧啧,郭业与程二牛相对而坐,心中不由赞着,这声音真是腻死人不偿命啊,敢情刚才那位倩影一闪而过的美女就是这豆花店的老板娘贞娘啊。

    不一会儿,贞娘梳着婵娟云鬓,上衣着青布斜襟宽袖襦衣,下着紫罗裙摆,裹着细腰如水蛇般袅袅出了豆花店。

    踩着小碎步,左右两手各端着一碗豆花来到郭业二人桌前,轻声说道:“两位公爷请慢用。”

    就在她俯身将豆花放在桌子的那一霎那,郭业可算是与这位美艳无双的豆花店老板娘来了一次近距离的观察。

    秀发乌黑如墨,柳叶眉、鹅蛋脸,两腮微红,白皙的脸颊上香汗淋漓,说话间吐气如兰沁人心鼻。

    郭业暗暗将贞娘与吴秀秀做了一个比较,吴秀秀孤冷清傲,论姿色,这位贞娘稍逊吴秀秀,没有那股子清丽脱俗的感觉。

    但是,贞娘身上也有吴秀秀所没有的东西,眉宇间那种风韵,两眼闪烁间那种动人心魄,绝非吴秀秀所能比拟的。

    郭业的眼神随着贞娘的走动而挪动,轻声脱口赞道:“好一位挠人心头痒痒的良家少妇啊!”

    贞娘已经进入店中听不见郭业的轻声赞叹,但是同桌的程二牛不是聋子,将郭业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随即嘿嘿憨笑两声,娓娓说道:“怎么样,郭兄弟?俺二牛没带错地方吧。贞娘可是咱们陇西县城出了名的豆腐西施啊,长得那叫一个美。她本名杨婉贞,几年前从外地嫁到咱们陇西县城,开了这家豆花店谋生。豆花手艺好,人长得也美,所以,嘿嘿,生意一直不错着呢。”

    原来她叫杨婉贞啊,郭业微微记在心里,好名字。

    程二牛拿着勺子扒拉着碗里的豆花,一边摇头叹道:“贞娘这女人当真不错,小小弱女子撑起一个家,而且虽有艳名但是却从未传出什么风流韵事,可惜咯……”

    听着程二牛一声叹,郭业停住了手中的小勺,疑惑地看了一眼程二牛,问道:“可惜什么?”

    程二牛刚想探头过来说点什么,突然豆花店外头又响起一声嚷嚷。

    “贞娘,贞娘,快给老子拿点银子来。”

    声音刚到,一个身材瘦小的灰衣男子就闯进了豆花店中,后面还跟着两个劲装汉子尾随其后。

    郭业仔细瞅了一眼那闯进店里的灰衣男子,蓬头垢面一脸憔悴,眼袋浓黑眼角眼屎未清除,显然这小子肯定是熬夜一宿未睡。

    紧接着又听到一阵翻箱倒柜乒乒乓乓的声音,不时夹杂着干嚎着:“银子呢?快给老子拿点银子出来,昨晚输死老子了。”

    贞娘的声音适时响起,不再有刚才的黏糯声音,更多的是惊恐和无奈,道:“这早上刚开张,哪里来的银子呀。家里的银子昨日不都被你拿走了吗?”

    再接着,又是一阵辱骂声和翻箱倒柜的嘈杂声。

    郭业眉头紧蹙,程二牛趁机解释道:“这就是俺说得可惜了,这男人是贞娘的丈夫,叫胡皮。胡皮这小子在县城里是出了名的无赖,是个吃喝嫖赌样样占全儿的混蛋玩意,可惜贞娘这么一个贤惠的女人了,再怎么会操持家业都禁不起这胡皮这王八蛋的祸害。”

    郭业看着豆花店里头胡皮一阵鸡飞狗跳,听着贞娘惊恐的叫喊,不由心中微微发酸,怎么如此一个女子会嫁给这么一个王八蛋呢。

    程二牛又用嘴喏了喏胡皮身边的两名劲装汉子,说道:“这两人肯定就是大兴赌坊的混混,胡皮这小子昨晚八成又输红了眼,借了赌坊的银子又输个精光,今天一早被人家给押回来取银子来的。”

    郭业瞥了那两名一言不发默默跟在胡皮身后的汉子,心道,不就是赌场放高利贷的吗?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打断了郭业和程二牛的谈话。

    郭业和程二牛两人再次看向豆花店中,只见胡皮扬手甩了贞娘一巴掌,而贞娘则是捂着脸颊蹲在地上呜呜哽咽,哭得肝肠寸断。

    胡皮甩完一巴掌之后,急的跳脚骂道:“你天天打开门做生意,咋就会没银子?别藏着掖着,赶紧给老子把银子拿出来。”

    然后又对身后那两名汉子哈腰笑道:“两位别急,别急哈,这女人肯定有银子的,我一定打得她将银子统统交出来。”

    两名汉子双眼逼视胡皮,继续不言语,只不过冷哼一声用以回复心中的不满。

    胡皮继续喝骂继续逼迫贞娘,就是要银子。

    贞娘则是蹲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委实一钱银子都拿不出来。

    胡皮恼羞成怒,作势高高扬起右手又要对贞娘开打。

    就在这一刻,郭业再也坐不住了,麻痹,这也叫男人?干你胡皮八辈儿祖宗的。

    砰!

    郭业拍案而起,不仅吓了对面自顾吃豆花的程二牛一跳,也吓了胡皮还有那两名赌坊打手一跳,趁着众人将眼神转移过来之机,郭业怒喝道:“住手!”

    然后走出座位进了店中,对着胡皮冷声道:“胡皮,你再敢动手,信不信老子直接让你进去吃牢饭?”

    呃……

    胡皮看着身穿公服的郭业出头,不由犯了心虚。

    这惹谁也不能惹了官府中人啊,郭业这话他还真信,自己本来就名声臭出二里大街外,人家随便给自己套个罪名直接就进去了。

    但是后头的两名赌坊的人也不是善茬儿呀,如果今天还不是欠赌坊的银子,估计免不得又是一顿痛揍。

    赌坊这些人的手段,他胡皮整日厮混怎能不清楚?

    于是对着郭业求情道:“这位公爷,你高抬贵手莫要管此事行吗?而且贞娘是我妻子,我冲她要银子,我打她,那也是天经地义之事,不犯甚王法啊。”

    胡皮这话一出,差点没将郭业的鼻子气歪。

    你娘的,什么狗屁天经地义,在老子这儿行不通,还真给你丫脸了,麻痹。

    于是对着胡皮抡起右手,左右啪啪各打一巴掌,喝道:“照你这么说,老子是公差,打你也不犯法咯?”

    郭业出手够狠,直接将胡皮脸颊打得高高肿起,眼冒金星,差点没站住脚步。

    旁边一直不作声的两名汉子见着郭业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横插一杠梁子,未免心中不悦,但是碍于郭业公差衙役的身份没有敢大声质问。

    而是语气生硬地说道:“这位公爷,这胡皮欠了咱们大兴赌坊的银子,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您这么做可就不厚道了。”

    郭业看着这些习惯杀人放火泼油漆放高利贷的混账没什么好感,连正眼都不瞧二人一眼,冷哼道:“怎么着?朝廷什么时候颁布了律例,允许赌坊放利钱了?回头本公差还真要回衙门问问县尉大人了。”

    这话中之意就是告诉这两名打手,这梁子他郭业架定了。

    看着蹲在地上如受惊小鹿般瑟瑟发抖的贞娘,郭业更是坚定了援手相助这个弱女子的心思。

    一听郭业这话,两名汉子知道今天这事有些波折了,随即再次问道:“公爷这是想替胡皮揽上此事?”

    郭业没有理会问话,而是对二人厌恶地摆摆手,驱逐道:“告诉你们大兴赌坊的老板,丧尽天良之事最好少做,不然会折福的。”

    两名汉子一听郭业已经放话到了这种程度,怎么还会不清楚今天这事已经变味儿了。

    不过还是不死心,还想冲郭业说道两句,虽然不敢得罪郭业这种衙门中人,但是他大兴赌坊也不是没有靠山之人,不是那么好惹的。

    谁知话还没出来,又传来一阵砰的声音。

    吃完豆花的程二牛一拳砸到桌子上,直接将桌子锤了一个大窟窿,然后吆喝着嗓门对着两名汉子喝道:“还愣在这里干嘛?难道真想吃吃爷的铁拳,想到班房过过夜不成?”

    两名汉子彼此对视一眼,程二牛这个混蛋凶名在外,连老虎都打得死的人能是什么好玩意吗?

    随即只得好汉不吃眼前亏,灰溜溜地转身而去,转身之时瞪了胡皮一眼,威胁之意顿出。

    胡皮见着郭业横插一梁子,帮自己解了围,可一想到两名大兴赌坊打手离去之时的眼神,心中再次泛起了心虚。

    郭业看着蹲在地上楚楚可怜的贞娘,心中不免生出怜意,想要上前将她扶起劝慰几句。

    谁知外头的程二牛冒然跑了进来,好像想到了什么东西,对着郭业有些无奈地附耳叹道:“郭兄弟,俺刚才突然想起一件事儿来,看来你又闯祸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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