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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牛凳_91_91     奋斗在初唐txt下载     奋斗在初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771.第七百八十七章 突变

    readx;“啧啧,这都能被你猜中!厉害,厉害呐……”

    雷老虎的面色明显为之愕然,不过很快便释然褪去,随后又是高高竖起拇指赞道:“郭刺史当真是少年英雄,了不起,我雷老虎欣赏你!”

    郭业此时已无暇再去腹贬吐槽雷老虎的这份装逼,心中涌起惊涛骇浪般的震撼,一时间,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层层迷障被揭开,原来神秘的吐蕃国师鸠摩智,其真正的身份竟然是杨勇,竟然是传闻中死于炀帝杨广之手的前隋太子杨勇!!

    不过他对于杨勇当年为何能够逃过一劫并不关心。

    相反,他现在关心的是杨勇这个前隋的太子殿下,缘何要远遁吐蕃国隐姓埋名,还处心积虑步步为营地混成了吐蕃国师,他到底有什么图谋?还有,他派霍多巴从吐蕃千里迢迢来扬州找雷老虎到底所为何事?

    雷老虎仿佛看穿了郭业的心思一般,居然不问自答主动释疑道:“呵呵,郭刺史现在肯定满脑子疑虑吧?雷某知道你想问些什么,不过纵使你不问,我今天也会一并替你解答了。前隋太子殿下当年并未死在炀帝之手,死在长安皇宫中的那位太子只不过是他的替身罢了。”

    郭业惊讶一声:“替身?假死?”

    雷老虎点头道:“没错,当年只是晋王的杨广决意要动手发动政变的前一夜,太子殿下便已经提前收到了风声。只不过当时的大隋朝,文皇帝身患顽疾早不理朝政,而炀帝虽为晋王,但实际上已经彻底掌握了朝堂与军中的力量。太子殿下若要想反击明显是以卵击石,大势已去无力回天,逃脱升天才是上上之策。随后,他太子府邸有一名忠义手下甘愿化作他的替身代他一死。当夜,太子府邸燃起大火,烧到天亮将整个太子府烧得片瓦不存。事后,杨广在残垣断壁的太子府找到身穿太子服饰的尸体,便将其认作了太子杨勇。这也便有了坊间流传的‘杨广篡位弑父杀兄’之典故。

    而真正的太子殿下杨勇,早已带着几名心腹手下乔装打扮逃出了长安。他为了担心自己露出踪迹遭到杨广的怀疑,一度逃出了中原,潜进了吐蕃国。”

    郭业今天从雷老虎口中算是听够了秘辛和陈年往事,已经有些疲于讶异,噢了一声后,说道:“原来还有这么一桩不为人知的故事。接下来的事情你不用说我也猜到了,后来天下大乱,群雄逐鹿,大隋王朝分崩离析,最后江山易主。随着李唐夺了天下,随着杨广的身死,这杨勇也就没了忌惮,整个人的心思也就开始活泛了起来。嘿嘿,好歹当年也是一国储君嘛,不甘于寂寞这是正常的。所以就处心积虑地为自己在吐蕃国积攒实力,步步为营成了松赞干布倚为心腹的吐蕃国师了。对也不对?”

    雷老虎听罢又是瞪起了眼睛,冲郭业高高竖起拇指,赞道:“郭刺史,你当真是看得剔透,聪明人呐!啧啧,我雷老虎欣赏你!”

    郭业摇了摇头不以为许,径直问道:“那杨勇他到底图谋着什么?”

    “复国!”

    雷老虎想也不想,直接回答了郭业的问题道:“正如郭刺史刚才所言,他当年也是天潢贵胄,一国储君,岂能甘于寂寞?他的图谋就是想借着吐蕃人之手,恢复他们杨家的大隋江山。”

    “嗤……”

    郭业尽管心里有些震撼杨勇的图谋,但仍不忘冷笑地鄙夷道:“杨勇就凭小小吐蕃国便想推翻大唐帝国,恢复他们前隋江山?他在吐蕃国苦心经营了将近二十年又如何?如今大唐帝国如日中天,李氏江山坚如磐石,无论是国力还是兵力都是空前绝后的雄厚,岂是小小的吐蕃国所能撼动的?杨勇真是痴人说梦啊!”

    “郭刺史说得自然没错,不然的话,杨勇殿下也不会三番五次派人来扬州游说杨某了!”

    雷老虎面有苦涩地笑了笑,摇头叹道:“自从他知道扬州风雷堂乃是我当年这个刀下亡魂所创,他这两年来便派人三番四次来找我,借着当年救我一命的天大恩情来游说杨某,让我率风雷堂为他效命,为他的复国大业而效命。算起来,这次霍多巴到访扬州应该是太子殿下第五次派人来了。”

    “什么?”

    郭业错愕道:“你是说杨勇派霍多巴来扬州,是让你跟他揭竿而起图谋造反,恢复他前隋杨氏的衣冠?”

    雷老虎道:“正是!”

    郭业一开始有些疑惑,风雷堂仅仅只是一个不到两千人的地方帮派,杨勇为何会如此看重?

    很快,他便想通了其中关节,立马开口求证道:“杨勇是不是也惦记上了你们风雷堂的火药之术?”

    “又被郭刺史猜中了!”

    雷老虎点点头,丝毫没有隐瞒地说道:“没错,杨勇殿下希望我带着风雷堂上下前往吐蕃,助他掌得吐蕃大权。然后再借助我们风雷堂制造火药的本事,创建一支擅使火药的奇兵来攻城掠地,达到摧毁大唐恢复大隋的最终目的。这支奇兵的名字他一早便想好了,就叫做火器营。”

    “妈了个巴子的,杨勇还真他妈敢想啊?让热武器战争时代提前面世?他居然这么前卫?”

    郭业一嘴脏话破口而出,俨然失去了仅有的那丝淡定和冷静。

    无论是借助火药攻城掠地,还是创建火器营,这都是热武器时代来临,冷兵器时代终结的征兆啊。

    这仅仅是初唐时期啊,杨勇这个疯子居然就想到了这些,并开始着手筹谋,郭业怎么还能冷静的下来?

    当即,郭业不顾场合,不分此地乃是风雷庄,一个箭步便冲到雷老虎跟前,一把抓住对方的衣领子,大声喊道:“雷老虎,你不会已经答应了杨勇的游说,将这如何制造火药如何发挥火药最大威力的方法交给霍多巴了吧?你莫非想要助纣为虐,成为大唐帝国的罪人吗?”

    雷老虎掰下郭业紧抓着衣领子的手,摇头道:“郭刺史,雷老虎虽然在扬州恶名昭彰干尽了坏事,但还分得清国家大义与个人恩怨。如今天下大定,百姓尚算安居乐业,我怎能轻易答应杨勇殿下?怎能因为一己之私而使陷天下百姓与战争的水火之中?你放心,杨勇殿下想要的东西,还在雷某人自己的手中。”

    “呼~~那还好!”

    郭业粗粗松了一口气,面色安定了不少,缓缓说道:“雷堂主,幸亏你还未铸成大错!”

    不过,此时郭业的后背明显已经湿透了衣衫,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因为他很清楚,杨勇对雷老虎有救命之恩,说句直白点的话,没有当年杨勇求来圣旨刀下留人,就没有今天的雷老虎,更没有今天的风雷堂。

    杨勇既然五次派人过来游说雷老虎,那么就还有第六次,第七次,第八次……

    而雷老虎这种人又是江湖人的性子,万一哪一天被杨勇给说动了心思,或者说杨勇以当年救命之恩相要挟,那么雷老虎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不行!

    郭业瞬间意识到,这雷老虎,还有这风雷堂,简直就是一颗定时炸弹!

    只要他们有存在的一天,那么就有被杨勇游说答应的机率。

    这是隐患,时刻都会爆发的隐患。

    霎时,

    他的脑中闪现出四个字来:必须清除!

    无论是雷老虎,还是风雷堂,都必须在杨勇再派人来游说之前清除掉,绝了杨勇的这份念想。

    一时间,他心中已经开始快速盘算起来,盘算着如何在最快的时间里,拔掉雷老虎和风雷堂这颗随时都会爆炸的定时炸弹。

    求兵,朝周边各州的折冲都尉府求兵!

    上奏,八百里急件上奏朝廷!

    稳住,想尽一切办法稳住雷老虎和风雷堂。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立马返回府衙派人不分昼夜的盯着风雷庄,严密监视着雷老虎和风雷堂的所有人员行踪。

    然后,开始着手计划剿灭风雷堂,哪怕死上多少人,无论花上多大的代价,都要将风雷堂这个隐患给除掉。

    旋即,他竭力抑制住心里的凌乱,面色如常地拱手冲雷老虎说道:“雷堂主,我来贵庄有些时间了,衙门中还有其他事情急需处理,便先行告辞了。改日,我再登门拜访雷堂主吧。”

    说罢,转身冲一旁有些怔怔想事出了神的陈浪招呼一声,抬脚就朝客厅外头奔去。

    “且慢!”

    雷老虎突然喊住郭业,道:“郭刺史,请留步!”

    郭业心里猛地一震,驻足回望着雷老虎,投去询问不解的眼神。

    雷老虎咧嘴笑了笑,意味深长地问道:“郭刺史干嘛这么着急离去?难道你就不怕雷某人现在就率风雷堂两千弟兄离开扬州,然后带着这火药之术举堂迁往吐蕃,投奔杨勇殿下?”

    唰~

    郭业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狗日的,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此刻,便是雷老虎放他走,他也不能走了。

    倏地,他抬手指了指客厅门口的方向,然后又回手怒指着雷老虎,口中透着凛冽杀意威吓道:“雷堂主,你信不信在你客厅外的手下还没扑进来之前,我与陈浪二人拼着一死将你当场击毙?”

    陈浪这时握手成拳青筋凸露,狠声低吼道:“对,俺俩拼着一死,纵是同归于尽,也要将你这里通外国的狗贼当场格杀!”,看书之家!唯一网址:

772.第七百八十八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

    readx;厅中情况突变!!

    郭业与陈浪二人杀气凛然,目不转睛地死死锁定着雷老虎,随时都有扑上前去将其一击毙命的可能。

    但雷老虎丝毫没有畏惧,更没有声张惊动客厅外不远处的手下,一如既往的咧嘴憨笑道:“带种,真他娘的带种啊!”

    言罢,不忘习惯性地冲郭业竖起大拇指,赞许道:“郭刺史,我雷老虎欣赏你!”

    郭业不知雷老虎到底要搞什么名堂,面色依旧清冷地说道:“承蒙抬爱,本官不需要你的欣赏。雷堂主,开门见山吧,你到底想怎么样?”

    “坐,郭刺史,陈帮主,你二位都请坐!”

    说着,雷老虎神色依旧热情地请手道:“俺雷老虎对你们没有恶意。放心,今天俺定会给你一个答复,好让你宽心不再惦念咱这风雷堂。”

    话毕,雷老虎霍然起身,大步走到客厅门口冲着厅外院子嚷嚷道:“余进余管事,传本堂主之令,火速召集风雷堂下一十八位香主前来客厅议事,不得延误!”

    “是!”

    白发老叟余进的声音遥遥从院中传入厅来,传进了郭业与陈浪的耳中。

    此时,两人早已被雷老虎的打乱了阵脚,压根儿就看不明白雷老虎到底想要做什么。

    雷老虎下完命令之后,又重新返身坐回了堂首上。不过接下来他也并没有再与郭业搭话,而是扭头静静端详着八仙桌上那杯茗茶许久,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时而眉宇紧蹙,时而脸色凝重,时而又是神情坦然,眉头展开,仿佛心中杂乱纷纷思量着什么。

    约莫过了好大一会儿,客厅外头的院中隐约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应该是风雷堂下十八位香主逐一赶来。

    声音传入雷老虎的耳中,他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一般,毅然决然地端起茶几上的杯盏,冲郭业遥遥示意道:“郭刺史,陈帮主,请茶,请茶!”

    说罢,仰起头来送茶入口,咕咚咕咚仿若豪饮烈酒般地一饮而尽。

    郭业与陈浪彼此对视一眼,又彼此摇了摇头,真心搞不懂这雷老虎想干嘛,神神叨叨的。

    咚咚咚咚~~

    一阵阵脚步声清晰响起,一名名紫衣男子相继入来厅中,有老有少有高有矮,每每进来厅中一人皆是冲着堂首上的雷老虎招呼道:

    “堂主,属下奉命议事!”

    “堂主,属下来了!”

    “大哥,你派余管事这么着急将我们召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

    ...

    俨然,风雷堂下一十八名香主,悉数到齐,汇聚厅中。

    雷老虎见着众人来齐,缓缓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伸手示意众人道:“弟兄们,坐下,都坐下,今天将大家相召而来,是因为本堂主有一件大事要宣布。”

    一十八名香主,还有风雷庄管事余进一听雷老虎有大事要宣布,便纷纷止住了闹哄,安静地列坐在了厅中两旁的交椅上,等候者雷老虎的宣布。

    当真是做到令行禁止,就连郭业这个带过兵的人看罢,都暗赞风雷堂的规矩有方。

    只见雷老虎指了指郭业和陈浪所坐的方向,冲一干属下介绍道:“这位年轻俊哥儿是咱们扬州城的父母官,他身边这位汉子也是咱们扬州地界儿上响当当的人物,盐帮陈浪陈帮主。今日将这两位大人物请来咱们风雷庄,那是因为本堂主一会儿宣布大事之时,需要他们从旁做个见证。诸位兄弟,你们可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

    众人异口同声齐齐喊道。

    郭业此时已经被彻底搞晕了,什么时候自己又成了雷老虎的见证人,奶奶的,这雷老虎到底在耍什么鬼把戏?

    同样,陈浪也是一脸百思不解之相,扭头正要开口询问郭业,却被郭业挡了下来,低声吩咐道:“少说多听,静观其变。”

    这边两人还在晕乎乎之际,雷老虎陡然提高了嗓门,声若洪钟地喊道:“好,今天本堂主要宣布的事情只有一件,那便是即日起,彻底解散风雷堂!”

    轰!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正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一个,

    两个,

    三个,

    四个五个……

    在场一十八位香主纷纷骤然起身,面容极度震惊地望着雷老虎,吵闹叫嚷之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

    “堂主,这是为什么啊?”

    “堂主,咱们风雷堂如今在扬州地界儿上正是如日中天,怎能说解散就解散啊?”

    “对啊,咱们风雷堂有两千弟兄跟着堂主找饭吃,怎能轻易解散啊?”

    “大哥,不能解散啊,风雷堂可是你赤手空拳打下来的基业啊,难道二十多年的心血就这么付之东流白费了?”

    ...

    ...

    群情激奋,客厅之中一度混乱不堪,若非雷老虎此时还在客厅中坐镇着,若非雷老虎在风雷堂中一言九鼎,素有威望,也许真会闹将得一发不可收拾。

    郭业和陈浪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是彻彻底底的懵圈了,明显被雷老虎突然宣布的这个决定给震到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张大着嘴巴,一脸迷茫地看着堂首上的雷老虎,久久无法合拢。

    心**鸣出一道狐疑,这雷老虎究竟要闹哪样啊?

    当然,对于郭业而言,雷老虎宣布解散风雷堂这个消息自然是利大于弊,至少因为杨勇游说雷老虎给他带来的心中那根刺,会随着风雷堂的解散而渐渐消弭于无形之中。

    但是,雷老虎突兀宣布解散风雷堂,他一时之间还是无法接受下来。

    很快,他便留意到全场虽然沸腾,但是也有一人面容淡定古井不波地继续坐在交椅上,仿佛已经事先提前知道了这个消息一般,这人便是风雷庄那位白发皓首的管事——余进。

    莫非雷老虎早早就跟余进这位老管事知会过?

    就在郭业惊疑之际,又听堂首上站着的雷老虎张开双手示意道:“肃静,诸位兄弟先静一静,请容俺雷老虎说上几句。待俺说完之后,兄弟们便会明白雷某人为何会解散这风雷堂了。弟兄们啊,大哥也有大哥自己的苦衷啊!三十多年前,咱雷老虎还是长安城里的热血方刚傲少年……”

    随着吵杂闹哄的褪去,雷老虎又开始讲起了那些个陈年往事来,不过这次的听众不单单是郭业一人,还有风雷堂的一十八香主。

    雷老虎从三十几年前雷家的满门惨案开始讲起,讲到前隋太子杨勇如何在危难之时将他从杨广的刀下救出,讲到自己逃出长安后如何躲进道观苟且偷生,讲到天下大乱群雄逐鹿时自己如何在扬州打下风雷堂这番基业。

    接着,他步入正题,讲起了前隋太子杨勇后来死而复活,并摇身一变成了吐蕃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并屡次三番地派人从吐蕃来扬州游说自己,让自己献出风雷堂,献出制造火药之术助他灭唐复隋,挑起天下大乱之事来。

    足足耗费了近一个时辰,雷老虎才将过往今生,来龙去脉统统道了个遍,最后满脸苦涩地叹道:“弟兄们,当大哥的何尝不想再与你们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啊?实在是情非得已哇,风雷堂一日不散,杨勇殿下便一日都不会对火药之术死心,不达到游说的目的,他绝对不会罢休啊。换做常人,雷某严词拒绝也就罢了,可这位前隋太子殿下乃是雷某的救命恩人啊,岂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敷衍拒绝?那雷某岂不成了忘恩负义的小人?可是……”

    说到这儿,雷老虎突然挥起一拳狠狠砸在身边的八仙桌上,发出一声嘭的巨响,面色决绝道:“可是风雷堂岂能迁入吐蕃助纣为虐来攻打大唐?当今天子文成武德,实为少有的明君圣主。如今四海承平,百姓安居乐业,天下人好不容易有了太平日子过,岂能因为咱们风雷堂而再次陷百姓于水火之中?

    是,咱们风雷堂虽然在扬州被称为一霸,也没少在瘦西湖的秦楼楚馆和画舫营生里抽头纳税,但是咱们何时欺负过平头百姓?正所谓盗亦有道,风雷堂有风雷堂的规矩,江湖有江湖的法则,有些底线永远都不能踩过界,有些雷区永远都不能触碰啊。”

    “但是,我雷老虎这条性命乃是杨勇殿下所救,若没有他当年的救命之恩,焉有今日的雷老虎?更哪里会有今日拥众两千弟兄的风雷堂?如果杨勇殿下裹挟当年救命之恩再来要求雷某人,兄弟们,你们说说,我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我若答应,那我势必助纣为虐,燃起天下烽火,陷大唐百姓于水火之中。届时,我雷老虎就是大唐帝国的罪人啊!”

    “我若不答应,我便彻彻底底成了忘恩负义的卑鄙小人。有恩不报是小人,一经传扬开来,江湖哪里还有我的立锥之地?风雷堂还有何脸面在立足于扬州地界?”

    “所以,我雷老虎今日痛下决心,即日起解散风雷堂,让风雷堂彻底消逝于江湖,荡然无存。”

    “今日之后,江湖再也没有雷老虎这号人物!”

    “今日之后,扬州再也没有风雷堂这一霸!”

    “今日之后,兄弟们从余管事那儿领了遣散银子,各回各家,老婆孩子热炕头好生过日子去吧!”

    “今日之后,凡我风雷堂的弟兄,谁也不能再扯旗号,重建风雷堂。”

    “今日之后,凡我雷老虎的弟兄,定要谨记我今日之言,好生做人,不做歹人。”

    “今日之后……”

    ...

    ...

    全场默然,只有雷老虎一人神情落寞站在堂首,口中滔滔不绝地说着话,至始至终,无人再插言打断,更是无人再叫嚷异议。

    郭业看着雷老虎站在堂上,那份萧索落寞的神情,仿若一个即将退场落幕的英雄一般,分外珍惜着在幕前的每一分钟。

    突然,陈浪附在郭业耳边,低声提醒道:“郭刺史,雷堂主这话怎么说着说着不对味儿啊?听着怎得跟交代遗言似的呢?”

    郭业闻言心中一凛,格外留意起了雷老虎的脸庞,脸色居然微微发黑,眼神涣散,嘴唇更是泛紫,极其吓人。

    咯噔!

    郭业心里一惊,脱口喊道:“不好,雷堂主要出事!”

    果然,话音刚刚落下,情势再次突变。

    堂上还在说着话的雷老虎面容突然扭曲一变,说话声戛然而止。

    噗~的一声!

    一口血水喷溅而出,整个人仿佛散了架一般向后仰跌而去……,看书之家!唯一网址:

773.第七百八十九章 以忠义之名

    readx;“雷堂主!!”

    郭业厉啸一声后,人已经箭步冲上前去,蹲下身来将仰躺在地上的雷老虎半搀半扶,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巨变,在场诸人霎时炸开了锅般沸腾起来,神色骇然地涌上前去,纷纷凄厉叫嚷着:

    “堂主,堂主……”

    “大哥,雷大哥,你这是啷个回事嘛?”

    “堂主,你醒醒,醒醒……”

    “快,快去请郎中,余管事快去请郎中来啊!!!”

    ...

    ...

    客厅之中一阵骚乱,任谁也预料不到雷老虎好端端说着话,突然会吐血倒地。

    郭业勉强用半蹲的身姿撑着,将雷老虎的上半身揽在怀中,看着对方脸色发黑嘴唇泛紫,明显就是身中剧毒的表征。

    此时的雷老虎眼球渐渐泛白,随着胸口此起彼伏地喘着粗气,口中的鲜血止不住地哗哗涌出,一发不可收拾。

    郭业生怕对方昏厥过去一睡不醒,一边抱着雷老虎,一边扯着嗓子冲着他大声喊道:“雷堂主,雷堂主,千万别睡着了,你要挺住啊。”

    这时,陈浪也蹲下身来紧挨着郭业,手中凭空多了一个茶杯,正是雷老虎刚才喝茶的那口杯子。

    陈浪低声叹道:“茶水有毒,看这成色应该是烈性剧毒。难为他强撑着腹中断肠之痛这么久,居然硬挺到现在才发作。唉……看他这面色应该是毒性进了五脏六腑之中,没救了!”

    果然,雷老虎的身体抖动挣扎的幅度缓缓减小,但是眼眶鼻孔等位置已经开始慢慢流淌出黑糊状的血水。

    这明显就是七窍流血的前兆啊!

    郭业慌乱之际扭头看着堂下,冲还坐着一动不动的余进喊道:“余管事,你耳朵聋了吗?赶紧去请郎中救你家堂主啊!”

    白发老叟的余进仍是不为所动,继续坐在交椅上,枯槁的双手紧紧抓住交椅扶手,握得咯吱作响。随后,闭起了尽是浑浊湿润的双眼,轻轻哀叹一声,对郭业和其他香主的叫喊置若罔闻,仿若未听见一般。

    郭业心中大骂这个冷酷无情白发皓首的老匹夫,只得冲陈浪喊道:“陈帮主,你去请郎中,快,快……”

    陈浪嘀咕道:“大人,来不及了,太晚了。”

    “陈浪,别他妈在这儿跟我废话!”

    郭业紧抱着雷老虎的身体不放,怒斥道:“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雷老虎毒发身亡吗?”

    突然,

    雷老虎的右手一把将郭业的胳膊抓住,嗓子如磨砂一般地沙哑干吼道:“别,别费劲了,郭刺史!”

    郭业赶忙低下头看着雷老虎,只见他发黑的面庞上突然泛起一抹潮红,涣散的眼神重新凝聚,闪烁着亢奋,貌似恢复了几分生机。

    不过对此郭业却高兴不起来,因为他知道,雷老虎已然到了回光返照的阶段。

    他心里哀哀一叹,唉,真的没救了!

    这时,雷老虎仿佛又回复了体力,冲郭业龇牙咧嘴微微憨笑,喘着粗气断断续续道:“早就跟跟你们说了,你们的茶水没没下毒,嘿嘿,不过…不过…俺在俺的那杯茶水中却却是早早下了毒。你你们别怪余管事,他他老人家早早便知道了俺的决定。嘿嘿,老家伙,嗬…嗬嗬……现在正难受着呢。”

    郭业微微摇着头,鼻头阵阵发酸,此时的他好像或多或少猜出了雷老虎为什么服毒自尽的原因。

    不过他仍旧是皱着眉头略有责怪地叹道:“你说你这又是何苦呢?你解散风雷堂,只当是朝廷欠下你雷老虎一份情。但是你为何要做得这么极端,非要了结了自己的性命才罢休呢?条条大路通罗马,这解决事情的办法又不仅仅只有非是即否,非黑即白啊!”

    “嗬…嗬嗬…那你教教我,该如何解决?答应,还是不答应?”

    回光返照一过,雷老虎的亢奋缓缓褪去,已然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口齿也越发地含糊起来:“都说忠孝不能两全,咳咳,到了俺雷老虎这儿,自然是忠义忠义不能两全。风雷堂散散得好,但但但俺雷老虎也不能做那忘恩负义之人。所以,所以,俺只有死,也只能死啊,人死如灯灭,恩义全两消啊……”

    说到这儿,雷老虎已是气若游丝,出气多进气少,说话的声音又变成了哼哼:“郭刺史,你你放心,咱风雷堂的倚仗我已知会了余管事,他,他自会将风雷堂懂得制造火药的弟子交到你手中,为你所用。嘿,也算是俺俺雷老虎对你有所交代了!”

    郭业明白雷老虎所说的倚仗具体指的是什么,就是前隋太子杨勇望眼欲穿,三番五次派人来游说雷老虎,费尽心机想要得到的火药之术。

    听到雷老虎竟然要将研发制造火药的秘密团队交给自己,郭业完全是始料未及,心里不由泛起一阵莫名地感动。

    不过这个时候再跟雷老虎说谢谢已经无济于事,他只得大大方方地点头应承道:“雷堂主,郭某定不负你所托,不会让你的这番宝贵心血白白浪费掉。我保证,定会让你苦心研制的火药之术物尽其用。”

    “哇哈哈哈……”

    雷老虎拼尽浑身力气龇牙咧嘴大笑三声,奋起胳膊上的最后一丝力气竖起拇指,冲郭业赞道:“带种,郭刺史,你这人很带种,俺当真喜欢。俺俺雷老虎欣赏……”

    吧嗒~!

    话未说完,最后一个字来不及说出来,雷老虎举在半空的手臂仿佛被抽了筋卸了气力一般,松垮垮地垂落了下来。

    已然,油尽灯灭!

    风雷堂堂主雷老虎,戛然咽气!

    郭业抱着虽然断气往生极乐,却身体余温尚在的雷老虎,顿时潸然泪下,一颗颗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流淌而下,顺进嘴里苦咸参半。

    当他将雷老虎的尸体轻慢地放回地上,风雷堂一十八名香主早已克制不住悲呛,纷纷涌了上来团团围着雷老虎的尸体,双膝跪地嚎啕大哭而起。

    “堂主,堂主!”

    “大哥,大哥,你不能走哇……”

    “呜呜呜,大哥,没了你,咱们兄弟喝酒吃肉又有啥滋味啊!”

    “大哥啊,我的雷大哥……”

    若是女人哭啼可为之悲戚,但一十八名粗犷汉子一齐伏地痛哭,场面又是何等之壮烈?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闻之心酸,闻之心伤。

    郭业听着满地哭号,委实难以忍受这份割裂之痛,只得悄悄退出了人群,走到堂下黯然伤神地望着地上雷老虎的尸体。

    持续着好长时间,一十八名香主依旧伏地痛哭,感天动地,未有停歇。

    这时,白发皓首的余管事抹着眼角的泪痕,走到郭业身边,低声说道:“郭刺史,我等要为雷堂主入殓。等老汉处理完雷堂主的身后事,便会将堂主交代的那群秘制火药的弟子交到你手中。风雷庄马上上下就要披麻戴孝,摆灵堂挂缟素,郭刺史请先回吧。如果您有心,那么堂主出殡那天,还请拨冗出席!”

    郭业知道自己不是风雷堂中人,处理雷老虎身后事这种事情也不便插手,现在还是退去为好。

    随即,他点点头,冲余管事低声说道:“放心,雷堂主乃是顶天立地的汉子,他出殡那天,郭业定会亲自为他扶灵,送他上山。”

    说罢,便招呼起陈浪,离开了客厅。随后在一名风雷庄下人的带领下,七拐八绕出了风雷庄。

    出了风雷庄,外头天气依然晴朗,阳光依旧明媚,只不过却不知缘何,多了一阵不合时宜的凉风。

    凉风拂面而过,郭业伸手凭空一抓虚无缥缈地空气,嘀咕道:“雷堂主,走好!”

    陈浪也是怅然叹道:“唉,想不到臭名昭彰的风雷堂,竟然会是表里不一。雷老虎,真是一条通晓大义却又不失小义的真汉子呐,俺陈浪就一个字,服!”

    听着陈浪的话,郭业的脑中莫名其妙地涌现出好多人的影像,从黄河帮的古三爷率众惨死在格尔木城外的刀疤刘重伤到至今还不能下地走路的赵九丑乃至退隐山林的白衣神箭王伯当,还有刚才活生生断气在自己怀忠的雷老虎……

    还有好多好多他见过交往过的人,这些人的影像历历在目,格外清晰。

    这些人有的彼此认识,有的压根儿就没有过交集,但这些人却格外相似,好像无形之中有一条看不见的绳线将这些人窜在一起。

    而这条绳线貌似可以归并为两个字,那便是:忠义!

    直到这些人的影像在脑海中消散之后,郭业才缓缓点头回应了陈浪的话,悠悠说道:“汉子也好,英雄也罢,凡天下忠义之士皆值得你我尊重,值得世人传颂啊!”

    陈浪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心中暗暗琢磨,也许将我换做雷老虎,也会跟他一样,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好成全这忠义之名。

    缓缓,两人走下了风雷庄大门前的台阶,陈浪问道:“郭刺史,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如今谋害薛昊夫妇的罪魁祸首霍多巴兴许已经逃出了扬州城,那这桩命案是否可以结案了?”

    郭业听完,无奈地苦笑道:“死得人已经够多了,差不多可以结案了。至于霍多巴,哼,有生之年老子定要亲手砍下他的狗头来。”

    陈浪点点头,心中附加了一句:“还有前隋太子杨勇的狗头,他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哼,就冲雷老虎这份忠义,老子也要斩了杨勇的狗头!”

    的卢,的卢的卢,嗒嗒嗒……

    突然,远处传来一匹快马飞奔的声音,马踏声声,愈传愈近,显然就是冲着这边来的。

    渐渐地,

    前方的马奔人影越发靠近,越发清晰起来。

    陈浪极目远眺,率先惊呼一声:“咦,这骑马之人不是春流画舫的那个第一美人儿云裳吗?这娘们咋突然骑马奔这来了?郭刺史,你看,这小娘皮手中拎着啥?”

    此时,不仅陈浪看见,郭业亦是看得清清楚楚,骑马之人正是云裳,而她单手拎着的,却是一颗还在湿漉漉貌似还在淌血的脑袋。

    没错,正是一颗人头!

    “聿……”

    云裳一声娇喝,高高拉起缰绳,驻马停在了郭业的五步之外。

    顷刻间,

    一副美人策马的卢快,纤纤柔荑拎首级的诡异画面,淋漓尽致地展现在了郭业的眼前。,看书之家!唯一网址:

774.第七百九十章 云裳归返吐蕃国

    readx;云裳高坐骏马上,风姿绰约单手一扬,将手中拎着的那颗血色人头轻轻抛起,娇喝道:“给你!”

    人头一经抛高,便划出一道弧线朝着郭业的方向落去,噗通一声,人头落地,在地上滚了**下,缓缓停在了郭业的脚前。

    郭业定睛一看,这颗人头虽然血迹斑斑,但依稀可以看清对方的样貌,好像他不认识这人啊。

    不过对方剔着圆寸头,跟前几日趁夜闯入折冲都尉府的刺客有几分相似,难道也是吐蕃番僧?

    郭业一脚将这番僧的脑袋踩于足下,扭头看了眼早已惊得目瞪口呆的陈浪一眼,低声问道:“你认识此人否?”

    陈浪虽没有只言片语,却是一个劲儿地连连摇头,俨然不识这颗脑袋的主人。

    云裳娇笑一声,动作甚是熟稔地翻身下了马,冲郭业脆声说道:“别瞎琢磨了,这人便是谋害薛昊夫妇的罪魁祸首,吐蕃国师鸠摩智的头号心腹——霍多巴!”

    “霍多巴?”

    郭业错愕地看了眼脚底下踩着的这颗脑袋,又抬头看向云裳,讶异喊道:“你是说,你追到了霍多巴,并将他一刀杀之取下了脑袋?”

    “不然你以为呢?”

    云裳傲娇地拢了一下耳鬓间有些凌乱的秀发,颇为得意地说道:“我的人虽然没能成功潜入风雷庄内,却一直都潜匿在风雷庄四周盯着梢,霍多巴的一举一动又怎能瞒得过我?这厮带着人一出风雷庄,直奔扬州城外,我便率着手下人追了上去。咯咯,奴家就是天生的劳碌命哟,谁让你们扬州府衙和折冲都尉府都如此疏忽,忘了提前布置设卡呢?若非我们追得及时,差点便让霍多巴逃离出去。”

    说到这儿,云裳不忘用一种促狭的眼神瞟了几眼陈浪,好像在奚落着陈浪这个扬州折冲都尉的疏忽大意。

    陈浪尴尬地咳嗽两声,没有与云裳对视,心里暗骂两声骚狐狸后,便冲郭业低声询问道:“郭刺史,莫非这位云裳姑娘还另有身份,也是官府中人?”

    郭业听罢微微一愣,不怪陈浪狐疑不解了,谁让自己压根儿就没跟他提及过东厂之事呢?

    云裳的东厂身份在扬州是一个秘密,也只有刘振轩一人知道而已。

    随即,他冲陈浪微微一笑,说道:“陈都尉,我与云裳姑娘还有事情要谈,你先回都尉府,回头我再跟你细说这女人的来历。”

    陈浪听完郭业的话后心中释然,果然,云裳这条骚狐狸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而且跟郭刺史在扬州之前便早早相识了。

    既然郭业这般说,他也没有执拗地打破砂锅问到底,冲郭业点了点头后,弯腰捡起地上霍多巴那颗血淋淋的脑袋,回道:“这颗脑袋我先带回都尉府,薛昊夫妇的命案还要靠这颗脑袋来结案。郭刺史,我先行告辞。”

    说罢,拎起霍多巴的人头,抬腿疾走离去。

    他还没走多远,云裳又冲陈浪的背影娇声喊去:“这位陈都尉,你若需要霍多巴和他的一干手下番僧的尸体来结案,可以前往扬州城北门外十五里处的小树林中。那儿正是我等方才打斗之地。”

    陈浪闻言虽然转身,但明显脚步一滞,低沉地应了一声嗯,又继续向前走去。

    云裳见状立马掩嘴咯咯娇笑,媚态横生地冲郭业戏谑道:“你手下这位折冲都尉大人倒是有趣呢,死要面子得紧。”

    郭业白了她一眼,心中吐槽道,你妹的,只要是个男人,谁受得了你这娘们的轻蔑鄙视?

    随即,他佯装不悦地喝道:“好了,别发骚发浪了!”

    喝罢之后,口吻稍稍转缓,小小赞许了下:“不过这次你能赶在霍多巴逃离扬州之前结果了他,也算大功一件。”

    云裳有些不满地说道:“奴家也只是跟这位陈都尉开个玩笑而已,你犯得着吃这种干醋吗?”

    “呸,你丫想得挺美,谁吃你的倒霉醋了?”

    郭业一阵无语,这娘们真是给她一点颜色就能开染坊的主儿啊,也不愿和她多做纠缠,直言不讳道:“如今扬州事情已了,你可以回吐蕃了,顺便回去替我转告宇文倩,以后有所动作请提前知会一声儿。妈的,她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东厂真正的主人了?”

    云裳听着郭业这么说,明显更加不满了,蹙眉嗔道:“益州侯,您可真是无情无义啊,好歹奴家也跟你有过一夜的鱼水之欢,不是?您说话怎能这般很辣心绝呢?而且我此次奉夫人之命前来扬州追踪霍多巴,为的就是调查吐蕃国师鸠摩智的真正身份。现在倒好,为了不让霍多巴逃出扬州,奴家竟然将他格杀,线索全断,你让奴家回去之后如何跟夫人交代啊?唉,世上男子皆薄幸,果真一点都不假。莫非益州侯忘了当初吐谷浑王宫那一夜?奴家蓬门今始为君开,至今想来,后庭花还隐隐作痛呢……”

    尼玛!

    郭业顿时满脸黑线,对这骚狐狸真是一点辙儿都没有了。四下无人,她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出口啊!

    不过他也猜得出来云裳到底想说什么,当即摆摆手,颇为不耐烦地打断道:“好了好了,云裳,你也别卖弄风骚了,赶紧收起你那套狐媚把戏。你不就是见我被雷老虎邀进风雷庄中,想从我口中套出鸠摩智的真正身份,好回去交差吗?”

    云裳闻罢顿时满面喜色,神采飞扬地惊喜道:“雷老虎真的跟你说了鸠摩智的真正身份?”

    郭业点点头,道:“说了,他将一切不为人所知的秘辛都说给了我听。其中,就有鸠摩智的真正来历。”

    云裳强忍着心中的激动,微微撅起性感的小嘴,一副委屈莫名的神情,可怜巴巴地望着郭业。

    郭业又是大手一挥,摇头说道:“好了,你再发骚信不信老子现在扭头就走人。妈的,你是不是恨不得全扬州的人都知道你我那点烂糟事?”

    不是郭业想要改头换面做正人君子,而是如今秀秀就在扬州,而长孙羽默这小子又对云裳起了心思。

    如果让这两人知道自己曾经和云裳那点烂事,那接下来的日子就真的没得安生了。

    云裳见着郭业动了真格,只得收起那副骚尽风骚的媚色,低声说道:“那请告诉我鸠摩智的身份吧。”

    郭业压根儿就没想将这件事情隐瞒下来,随即缓缓说起了在风雷庄内的情形,其中就包括鸠摩智就是前隋太子杨勇这桩秘密,当然雷老虎为成全忠义而饮毒自尽,身死风雷庄内之事,他也一字不漏地说与了云裳听。

    说罢之后,云裳仿佛也被雷老虎的满腔忠义给震撼到,沉默了许久,方轻轻吐道:“雷堂主,真是一条顶天立地的好汉啊!”

    随后,她收起身上的轻佻和媚态,正色地冲拱手说道:“益州侯,如果鸠摩智,哦不,前隋太子杨勇真的在酝酿着一场复国阴谋,想必在吐蕃那边还有更大的倚仗。我必须现在就赶回吐蕃逻些城,将他的身份告诉我家夫人。不然的话,我家夫人定会吃上大亏。区区吐蕃大相没庐德乃,与处心积虑二十年的杨勇相比,根本就是一个层面的对手。”

    郭业巴不得这小妖精赶紧离开扬州,少在这儿继续兴风作浪了。

    于是嗯了一声,目送着云裳翻身上了马,送别道:“好,赶紧回去通知宇文倩吧,路上自己小心。”

    云裳听得郭业最后半句话,脸色突然绽放笑容,低声款款道:“益州侯这是在关心奴家吗?听着真是暖心窝呢。益州侯且放心,下次再有机会,奴家还会再来中原再到扬州看望您的。走也,驾……”

    一声马鞭抽响,云裳已然英姿飒爽地驾马离去,风驰电掣般很快便消逝在了郭业的视线之内。

    郭业听着这小妖精最后的放话,真恨不得一巴掌抽死自己,自责道:“奶奶的,我就是嘴欠,走都走了,我没事还多什么嘴啊?再来扬州看望我?靠,我谢谢您了……”

    一番自责之后,他也徒步朝着府衙所在的城中方向行去。

    回到府衙之后,恰巧陈浪和刘振轩已经率众将霍多巴及其一干手下的尸体,从扬州北门十五里外运了回来。

    郭业立马召集来陈集涛,让他将薛昊夫妇命案正式结案。而他自己,则返回后院住处,去陪吴秀秀。

    第二日一早,风雷堂发布了堂主雷老虎身故,并在七天后出殡的讣告,并同时宣布雷老虎出殡之时便是风雷堂解散之日。

    此消息一出,顿时引起了扬州满城热议,更是在淮扬江南一带的江湖绿林中卷起了轩然大波。

    连着好几天下来,扬州城中陆续涌进来好多生面孔,有刀头舔血的绿林中人,也有扬州地界儿之外的江湖帮派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的,那便是为雷老虎奔丧而来。

    值此大乱之际,名为奔丧,暗中却又是各有心思。

    一时间,

    城中一片波诡云谲,各方驿动,此时的扬州城仿若笼罩在黑压压的乌云之中一般,令人格外压抑。

    这种情况下,郭业这个扬州父母官自然也没得清静,没得安生。

    还没消停了几天的扬州刺史府内,再次陷入一片紧张忙碌之中。,看书之家!唯一网址:

775.第七百九十一章焦头烂额

    readx;郭业神情煞是焦虑,一边听着陈浪和陈集涛二人向他汇报着近几天来城中的情况,一边来回在房中踱步着。

    听至最后,他双手负背驻足而立,不禁仰头惆怅道:“妈的,山雨欲来风满楼,这是要出大事儿的前奏哇!”

    陈集涛亦是跟着轻轻叹息一声,他时至今日也不得不承认郭业这位扬州刺史的倒霉悲催,自打上任之后,就没有一天消停过,破事烂事一桩接着一桩。

    这边刚刚将薛昊夫妇被谋害一案给处理稳妥,那边又因为雷老虎之死和风雷堂的解散,碰上了这桩焦头烂额之事。

    短短几天时间里,金陵江都宿迁镇江等相邻州府的各大江湖帮派纷纷派出人来涌入扬州城中。

    这些江湖势力名义上是为雷老虎奔丧而来,暗中却是居心叵测,明显就是冲着风雷堂之前霸占的地盘而来。

    因为风雷堂一解散,那么瘦西湖附近的数百家秦楼楚馆,还有湖面上的数百艘画舫就再也没人抽头纳税。

    这可是一块肥腻到流油的大肥肉啊,一年所带来的银两虽不能跟扬州盐税相比,但却也是日进斗金的营生。

    如此大的一块地盘,每年如此肥硕的进项,任谁都想咬上一口。

    不然的话,早前陈浪也不会垂涎,并跟郭业提及此事,很明显,这是一门旱涝保收的营生,一档日进斗金的进项。

    面对着这桩突如其来的变故,郭业眉头紧蹙,而陈浪和陈集涛二人也是唉声叹息,束手无策。

    郭业走到书桌前,握紧拳头狠狠砸了一拳,发出一道嘭的巨响,随后问道:“陈浪,我让你派人去核实,你可查出相邻几个州府的各大帮派都来了多少人?”

    陈浪点了点头,显然做足了功课,如数家珍地说道:“镇江的污衣帮,江都的十二连环坞,金陵的净衣帮,宿迁的马帮都出动了。这四个帮派至少都派了两千人以上,化整为零混进扬州城中。至于还有其他州府的小帮小派,也有人来,不过实力上明显跟这四个帮派不是一个档次的,这些小帮派都是小打小闹,纯属过来趁乱占点便宜而已。倒是前面所提的四个帮派,都是硬茬子,刺史大人不容小觑啊!”

    “奶奶的,”郭业恨恨地啐了一口唾沫,骂骂咧咧道,“这四个帮派人多势众也就罢了,居然还有小帮派过来分上一杯羹的,难不成他们将咱们扬州城当作唐僧肉,是个妖魔鬼怪都要过来啃上一口?”

    陈浪苦笑着摇摇头,说道:“刺史大人,谁让风雷堂一解散,瘦西湖这块地盘就空了下来呢?呵呵,那可是日进斗金的一块大肥肉,谁不想吃上一嘴?即便这肥肉吞不进肚子里,就算是到了嘴边舔上一舔,那也能沾点荤腥啊,是不?”

    “嘭!”

    郭业又是重重一拳捶在书桌上,气道:“那也要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吃上这口大肥肉。奶奶的,真当老子这个扬州刺史是摆设啊?还是当老子是泥涅的,好欺负不成?对了……”

    郭业突然意味深长地看着陈浪,问道:“你们盐帮是不是也想接手瘦西湖这一带的地盘啊?我记得你之前可是对这地方垂涎三尺来着。”

    “不不不不……”

    陈浪闻言大惊,头摇得就跟拨浪鼓似的,果断拒绝道:“刺史大人的美意,俺陈浪心领了。咱盐帮小家小业经不起折腾,现在这些帮派一个个都红了眼,对瘦西湖这块地盘志在必得。咱盐帮突然一脚搀和进去,嗨,还不遭人恨死?别到最后地盘没抢下来,最后却将盐帮的家当给全部折进去。罢了罢了,俺们盐帮还是老老实实贩卖私盐吧。”

    郭业看着陈浪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鄙视道:“靠,就你最滑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哼,你是不是想着让他们先彼此火拼两败俱伤,等着鹬蚌相争,再来一出渔翁得利啊?陈浪啊陈浪,你这人可真是一点也不实在,不厚道啊!”

    陈浪显然被郭业戳中了肚里的小九九,赶忙一阵尴尬地陪笑着,口中不断说着:“刺史大人言重了,哈哈,盐帮虽然不进来抢瘦西湖这块地盘,但是只要刺史大人一声令下,盐帮定会听命行事,为刺史大人马首是瞻。”

    这番话说完,郭业的脸色才见好转,微微颔首道:“算你说了句人话。你放心,既然我会叫你盐帮出力,到时候少不得有你们盐帮的好处。我郭业绝对不会亏待了自己人。”

    陈浪笑着应了一声是之后,郭业扭头问着陈集涛道:“明仁,我让你派人给金陵江都等州府的诸位刺史大人送信,关于跟他们借调府兵一事,可有音讯传回?”

    陈集涛摇了摇头,说道:“回禀大人,下官一封回执都没有收到。不过大人,我看还是不要对他们抱有期望的好,这些人都是天策府旧臣一系培植的地方官,哪里会借兵给咱们扬州啊?不如咱们派人八百里急件送往长安吧?让虞世南老大人他们在朝中帮忙斡旋一番,兴许还能及时借来各地的府兵来控制扬州即将动荡的局势。”

    郭业斩钉截铁地拒绝道:“不行,先不说此去长安一来一回的时间太长,而且虞世南老大人他们在朝中与长孙无忌他们打嘴仗也要耗费时间,远水根本解不了近渴。而且,我若坐镇扬州连这点事情都搞不定,平白让老大人他们担心,也会让皇上对咱们士林清流丧失了信心。再者说了,长孙无忌他们还巴不得将我这事儿闹大,等着看我们笑话,背不住时候还倒打一耙添乱呢。”

    陈集涛担心道:“那仅凭陈都尉手下那一千五百府兵,到时候出了事儿也无法控制和镇压啊。刺史大人,这些江湖帮派的势力如果一经闹大,兴许被有心人加以利用的话,便会酿成民变,甚至到最后引发扬州大乱啊。淮扬乃是盐税重地,千万不能出了乱子。届时,朝廷若是怪罪下来,您这位扬州刺史也免不了……”

    “不用说了,事情的后果我比你要清楚!”

    郭业抬手阻止了陈集涛的劝言和提醒,说道:“早在风雷庄向城中宣布雷老虎死讯和即将解散的消息那天,我就担心会出现这种事情。所以,当天夜里我便让果毅都尉刘振轩不分昼夜赶往蜀中陇西,向漕帮孙明延借人。哼,只需从漕帮借来一万的弟子,我看谁还敢在扬州作乱,统统镇压!”

    刘振轩?

    蜀中的漕帮?

    陈浪和陈集涛两人这才反应过来,敢情儿刺史大人早就布置了先手。

    陈浪更是咧嘴大笑道:“我说这几天怎么不见刘振轩这小子,原来是替刺史大人借兵去了。”

    郭业道:“没错。既然这些抢地盘的都是江湖势力,那我也调集江湖势力来对付他们,不是说江湖事江湖了吗?今天我也在扬州动动刀子,哼,就先拿这些江湖帮派来磨我这把铡刀吧。”

    陈集涛倒是没有陈浪乐观,而是弱弱地问了一句:“可是这都过去几天了,还是不见刘都尉从漕帮借兵回来啊。万一他率众姗姗来迟,那,那还不是……”

    “那还能怎样?”

    郭业被陈集涛一句话立马扫了兴,有些郁闷地说道:“纵是走水路,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能抵达扬州。我能做的也就这些了,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了。如果真要提前爆发乱子,那只能怨我郭业倒霉了呗。妈的,大不了回长安继续当我的益州侯,混吃等死谁不会?”

    陈集涛见着郭业发起了火,也不敢再说些扫兴话,随即低下了头哦了一声,心中暗暗叫苦道,郭刺史,真出了事儿,您还能退回长安混吃等死享着福,我这个扬州郡丞可就苦了。到时候因为此事被革了职,估摸着刚接回来的媳妇又要气得跑回娘家去了。

    三人一时无话,书房中的气氛稍显沉闷。

    突然,书房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响起门口守卒的声音:“禀报郭刺史,王八斤求见!”

    王八斤和张九斤这对活宝因为对郭业的胃口,所以郭业暂时将二人借调到身边,充当护卫之余也没事儿让他俩陪吴秀秀跑跑腿儿。

    郭业喊了一声进来,王八斤便推门而入,躬身拱手道:“刺史大人,刚才风雷庄余管事派人送来口信,说是明天乃是他们雷堂主的出殡之日,问您是否有空?”

    郭业一听这个,猛然拍了下额头,有些诧异地问道:“雷老虎头七已经过了?”

    王八斤回道:“恩呢,按照咱们这儿的规矩,头七一过就要送先人上山入土了哩。”

    郭业哦了一声,暗骂自己的糊涂,一忙起来,居然忘记了在七天摆灵期间前往风雷庄吊唁祭奠。

    随即点头说道:“八斤,一会儿你就跑一趟风雷庄,就跟余管事说,明日一早本官便会前往风雷庄,亲自为雷堂主扶灵,送他上山!”

    王八斤喊了一声是,便匆匆转身跑出了书房。

    旁边的陈集涛不免有些担忧道:“大人,如今的风雷庄聚集了三教九流,各地江湖势力更是云集在那儿。实在不行明日就让人送个花圈送副挽留以示哀悼吧?下官担心……”

    陈浪也觉得陈集涛担心的不无道理,赞同道:“陈郡丞言之有理,郭刺史,明日就由陈某人替你走一遭吧!”

    “不!”

    郭业不假思索地拒绝了两人的好意,说道:“我答应过余管事定会替雷老虎扶灵上山,岂能失信于人?再说了,雷老虎是条顶天立地的好汉子,我郭业敬他重他。

    就算风雷庄是龙潭虎穴之地,我明日也要送雷老虎最后一程!”,看书之家!唯一网址:

776.第七百九十二章 风雷庄外风波起

    readx;次日天还朦朦胧,吴秀秀还在睡梦中酣睡正甜,郭业却已然早早爬起。

    他今日要为雷老虎扶灵送行,所以特意穿了一身素白袍衫。

    他洗漱妥当之后,让后厨随意弄了点粥菜凑合凑合一番,便招来王八斤和张九斤两兄弟,让二人在府衙门口套好马车,准备带二人一同前往扬州北郊瘦西湖的风雷庄。

    此次前往,他就带这两兄弟,并未多带阵仗。因为张九斤和王八斤两兄弟是土生土长的扬州人,对扬州城诸事了若指掌,所以他也就没有惊动陈浪随行。

    不约一会儿,张九斤便将马车套好,王八斤则是进来府衙中请郭业出府。

    二人看似有些憨而莽,实则分工明确,一人负责驾辕赶车,一人负责在马车中听候郭业使唤。

    哒哒哒哒哒~

    一阵清脆的马蹄声在府衙门口骤然响起,车轱辘缓缓转动,朝着风雷庄方向前进着。

    府衙在城中,而风雷庄在北郊,相距着一路路程。郭业在车中正百无聊赖,突然发现王八斤紧紧握着横刀,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由会心一笑,打趣道:“八斤,别紧张,今日本官只是去风雷庄扶灵柩,送雷老虎最后一程。虽说那里今日三教九流云集,但白事之地,那些帮派势力不会不守规矩乱来的。”

    王八斤听郭业这么一说,握紧的双手缓缓松弛了下来,讪笑道:“不紧张不紧张,跟着刺史大人办事威风的紧哩,小的哪里会紧张?嘿嘿……”

    郭业笑了笑,为了让王八斤轻松一些,便与他东聊西侃了起来。

    果然,王八斤很快便恢复了往日谈笑八卦的状态,整个人松弛了下来。

    聊了一会儿,郭业突然留意起一件事儿来,貌似好久没有在府衙中见到长孙羽默这小子了。

    随即,他问道:“八斤,你整日在府衙中晃荡,你知道长孙公子这几天在忙活什么?这几日府衙众人都忙得团团转,本官怎么就没见到这小子现身过呢?”

    “大人是说长孙别驾大人?”

    王八斤微微一怔,有些奇怪地看着郭业,反问道:“难道大人不知,长孙别驾大人在五天前就离开扬州了吗?”

    “什么?你说长孙羽默这小子五天前就离开扬州了?”

    郭业顿时大惊,诧异问道:“他怎么事先也不通知我一声?你知道他离开扬州去往何处?”

    王八斤见着郭业反应如此之大,不由一阵挠头,回道:“敢情儿刺史大人也不知情呐?我还以为您一早就知道了呢。五天前,小的在东门外的码头渡口见过长孙别驾一次,他正要乘船离去。火急火燎的架势,好像走得还挺急。”

    郭业急问道:“那你问他没有,他这是要去往哪里?”

    王八斤道:“问了,别驾大人跟小的说过,他好像是要乘船再转陆路,然后进蜀中再转道西川都护府那边儿,最后前往吐蕃国。听他最后含糊其辞地说,好像是要去吐蕃寻找幸福。”

    郭业闻言,破口大骂:“寻个蛋的幸福,这小子居然玩真的?”

    显然,郭业已经知道长孙羽默要去吐蕃国干嘛了,肯定就是冲着云裳这小妖精去的。

    我靠,事情闹大发了!

    郭业愣是没想到长孙羽默会这么偏执,居然固执若斯,一直对云裳这娘们不死心啊。

    这次更是离谱到没边儿,竟然不告而别,山迢水远跑吐蕃去找云裳。

    到了吐蕃,他人生地不熟,又怎么可能找到云裳的踪影?而且如今的吐蕃国,更是形势严峻,两方势力在角逐,何止一个乱字了得?奶奶的,万一出了事儿怎么办?

    担心之余他也很纳闷,云裳的真实身份在扬州一直都是个秘密,而且云裳离去也格外匆忙,长孙羽默怎么会知道她返回了吐蕃?

    特别是云裳上次经过自己的警告之后,根本不可能再去招惹和撩拨长孙羽默。所以,他很是奇怪,长孙羽默到底是从来得到云裳返回吐蕃的消息。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长孙羽默压根儿就不知道云裳的东厂身份,不然的话,以他的性子肯定第一时间来找自己验证和质问。

    那又是谁告诉他云裳离开扬州前往吐蕃的消息呢?

    这人将长孙羽默引向千里万里之外的吐蕃,又是出于何种目的呢?

    怪了!

    郭业心中疑窦丛生,一时无解。

    “聿……”

    张九斤在车外勒紧缰绳,高喝一声叫停,马车缓缓停住了下来。

    哗啦,车帘一经掀开,探进张九斤的脑袋来,禀道:“刺史大人,到风雷庄大门外了!好家伙,人山人海,人头攒动,今日雷堂主出殡的动静不小哩!”

    郭业哦了一声,暂且收住了心中的疑惑,弯腰出了马车跳下车辕来。

    王八斤和张九斤相继跳下马车来,随身在其左右。

    好家伙!

    锣鼓喧天,唢呐笙鸣,白幡涌动,一经风吹不断发出猎猎作响,而风雷庄大门之外四处摆满了花圈和挽联。

    委实好大的阵仗,动静真格儿不小!

    大门口台阶下,搭起了好多的木棚,木棚之下都各自聚满了宾客,将整个风雷庄大门外堵得水泄不通。

    郭业看一众木棚之下聚集的这些宾客,不仅没有披麻戴孝,脸上也无哀容,相反,一个个都是背剑佩刀,虎视眈眈。

    看来这些宾客就是前来抢夺风雷堂地盘的各地江湖势力了。

    不过他们也算守规矩,虽然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但好歹这些人手臂上都戴着黑布,表示对死者的尊重。

    正如郭业昨日所预料,白事之上,死者为大,任谁也不敢闹事。这不仅是民间的规矩,更是江湖上的规矩。

    这时,张九斤和王八斤两人已经粗粗打量完四周搭建起来的木棚,低声冲郭业报道:“刺史大人,左手边第一个木棚下的那些人应该是来自宿迁的马帮,而第二个木棚下的那些人正是金陵的净衣帮;至于右手边第一个木棚乃是江都的十二连环坞,紧挨着十二连环坞旁边的那个木棚,聚集的那些臭叫花子就是镇江的污衣帮。至于其他三三两两的木棚,都是些小帮小派,不值一提。”

    郭业听着两人这般说,也特意扫视了几眼这四个势力最大的帮派。

    他知道宿迁马帮主要是靠贩马为营生的帮派,垄断了淮扬及江南一带的所有马匹买卖。而江都十二连环坞,他大抵也听陈浪说过,他们跟盐帮一样,都是京杭大运河上讨生活的帮派,除了贩卖私盐之外,还暗中贩卖铁矿茶叶等行当。

    不过论实力,陈浪的盐帮跟江都十二连环坞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人家号称十二连环坞,也就是说在运河之上就有十二个堂口。至于说属于江都的江湖势力,无非是因为十二连环坞的总瓢把子鹰眼老七,将总堂口设在了江都。

    盐帮的势力充其量也就比得上人家一个堂口而已。

    不过令他最为好奇的是金陵的净衣帮和镇江的污衣帮,两个帮派怎么看都是一群叫花子,有点像他看过的武侠小说里说的丐帮。

    可是虽然两帮都是一群叫花子乞丐,却有着天壤之别。

    污衣帮,人如其名,一个个蓬头垢面浑身脏不垃圾臭烘烘,都是席地而坐,丝毫不嫌地上脏。

    净衣帮呢?

    虽然也是一个个手执竹竿制成的打狗棒,可人家都是面容整洁,衣着光鲜,哪里像是要饭的?更像是一群落难的富贵子弟。

    郭业见到这两帮的迥异,不由一阵暗乐,还真新鲜儿了,莫非当乞丐都要分三六九等?

    旁边的王八斤附到郭业耳边,说道:“刺史大人,嘿嘿,新鲜了吧?这两帮都是叫花子,可听说这净衣帮和污衣帮一直都不对付,听说彼此都在交恶。谁也看不上谁,谁也不服谁呢。”

    郭业又哦了一声,心中突然闪过一道主意,扭头询问王八斤道:“你说说看,这两帮因为什么而一直交恶?”

    王八斤显然知道其中内情,点头答道:“要说这两帮的渊源,其实还挺深的。想当年……”

    “小的见过郭刺史!”

    突然,一名披麻戴孝的风雷堂弟子匆忙走上前来,打断了王八斤的讲话,冲郭业鞠躬道:“此时离我家雷堂主出殡还有一个多时辰,余管事让小的领郭刺史进庄中叙话!”

    郭业哦了一声,摆手示意王八斤回头再说污衣帮和净衣帮的各种内情,然后冲那名风雷堂弟子说道:“好,你前头带路吧,趁着出殡时间没到,我进去给你们雷堂主上柱香!”

    “好的,刺史大人里面请!”

    随后,风雷堂弟子转身上了台阶,领着郭业,还有王八斤张九斤两兄弟上了台阶,进了风雷庄大门。

    郭业前脚刚进了大门,大门口负责登记宾客名字的风雷堂司仪就跟身边的一位负责唱诺官耳语了几句。

    随后,一阵拖着哭腔的长音传进郭业耳中,更是传遍了整个风雷庄大门内外:

    “有贵客前来吊唁……”

    “益州侯,扬州刺史郭业郭大人亲至风雷庄,为雷堂主扶灵送殡啦!!”

    轰~

    风雷庄内外的各地江湖势力纷纷驿动,皆竞相望向大门口寻找扬州刺史的身影,不时为之一阵骚乱起来。

    因为,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江湖人历来不与朝廷官府打交道,这叫生不入官门,死不下地狱。

    堂堂的一州刺史,能够亲自前来吊唁已经是实属难得。而对方不仅前来吊唁,还纡尊降贵前来扶灵送殡,在他们这些江湖中人听来,还真是头一遭!,看书之家!唯一网址:

777.第七百九十三章 老管事的决绝

    readx;郭业率着张九斤王八斤两兄弟一路从风雷庄大门走进来,直到灵堂所在地,都是畅通无阻,毫无阻滞。不像上次一样层层盘查戒备森严,显然今天的风雷庄为了方便宾客,已经将机关和卡哨都一一撤掉了。

    来到雷老虎棺木摆放的灵堂中,郭业恭恭敬敬地上了一炷香,并鞠躬三下以示敬畏和吊唁。

    一番祭奠之后,白发皓首的余管事便将他请到了隔壁的偏厅用茶。

    来到偏厅,张九斤和王八斤二人机警地退到了门口,将偏厅大门悄然关起。

    余管事暗暗赞许了一声郭业对手下的调教之道后,突然苦笑一声,叹道:“郭刺史,将你请到偏厅其实并非是为了饮茶,老汉另有其他事情要说与郭刺史听。”

    郭业眉毛一扬,奇道:“余管事,你有何事尽管直言,凡是本官能够替你们风雷堂办到的,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

    余管事遥指了一下风雷庄大门外的方向,说道:“想必郭刺史进庄之前也看到了外头的阵仗,三山五岳各大州府的帮派势力都云集在了小小的风雷庄外,呵呵,今天我家堂主出殡可能要不太平了。”

    郭业心道,原来是担心这事儿啊?

    随即轻笑一声,宽慰道:“余管事,放心吧,既然安葬完雷堂主,你们风雷堂就宣告解散,那么瘦西湖这一带的地盘就再也跟你们没有瓜葛。他们要争就让他们争吧,他们自己争个头破血流也不干你们的事儿。再说了,今日是雷堂主的出殡之日,白事之上死者为大,这是你们江湖的规矩。我想他们不会在今天乱来的。”

    “不,郭刺史,”余管事摇头说道,“老汉不是担心地盘之争,既然我家堂主临终前要解散风雷堂,我们自然不会违背了堂主的遗愿,再去觊觎瘦西湖的地盘。老汉担忧的是,有人暗中惦记我们风雷堂的火药之术,想将其占为己有,故意在今天的大丧之日为难我家堂主入土啊!”

    霎时,郭业神情大变,眉宇间布满的阴霾如浓雾一般,沉声问道:“难道今天净衣帮十二连环坞等四大帮派势力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抢占地盘是假,目的就是冲着你们风雷堂的火药之术?”

    余管事点头道:“一半一半吧,至少据老汉所知有人已经暗中牵头,让金陵的净衣帮和宿迁的马帮达成一致,今日会在堂主出殡之时出手对我们发难,借机索要我们堂主留下来的火药之术。否则的话,就不让我们堂主吉时出殡,入土为安。”

    “狗娘养的!!”

    郭业痛骂一声道:“是哪个王八蛋这么缺德,竟然如此居心叵测,趁人病要人命啊?”

    余管事低声说道:“古井巷,张家!”

    嘶……

    郭业猛吸一口冷气,喃喃道:“是这群缺德玩意?呵呵,也是,整个扬州城除了他们张家,还真没什么人有这份胆量和野心了。你确定净衣帮和马帮都被张家收买了?”

    余管事斩钉截铁地点了点头,继续爆料道:“郭刺史来扬州时日尚短,对张家的一些底细可能还不够知之甚详。扬州张家也在暗中经营着马匹生意,而垄断淮扬及江南一带马匹市场的宿迁马帮,其实只是张家推到幕前的一个傀儡罢了。宿迁马帮帮主商保驹,正是张家族长张元礼的妻弟。至于金陵的净衣帮,您别看他们是一群叫花子,实际上他们早就被金陵刺史收买整编了。而金陵刺史唐克亮乃是工部尚书唐俭之子。唐俭与扬州张家的关系,郭刺史有所耳闻吗?”

    郭业摇摇头表示不知,他知道也仅限于扬州张家乃关陇世族力量为代表的八大世家之一,而工部尚书唐俭这老头也属于关陇世族在官场上的力量。要说非有关系,他也只认为他们是同一个阵线上的盟友,仅此而已。

    余管事神秘兮兮地说道:“扬州张家和工部尚书唐俭乃是姻亲的关系。唐俭之女早已在去年初夏之时,便许配给了张家三老爷张元信之子张承嗣,就差大婚拜堂成亲了。”

    这下,郭业算是明白了,敢情儿说一千道一万,宿迁马帮和金陵净衣帮都是张家的人啊。

    看来自己还是小觑了张家四通八达的关系网啊。

    随即,他问道:“那镇江的污衣帮江都的十二连环坞呢?他们是不是也跟张家有染,彼此暗通曲款?是不是也冲着雷堂主留下的火药之术而来的?”

    余管事摆摆手,道:“没有,这两方势力的确是冲着我们风雷堂留下的地盘而来。只不过这次他们打错了算盘,没有料到净衣帮和马帮已经跟张家沆瀣一气,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张家打得主意很清楚,拿到了我家堂主留下的火药之术,然后给这马帮和净衣帮提供火药所造的霹雳弹,还怕最后抢不到瘦西湖这块地盘吗?”

    郭业知道余管事口中的霹雳弹为何物,乃是风雷堂赖以称霸扬州的招牌。

    说白了就是用火药研制出来,带着引信的炸弹,有点类似于后世炮弹中的开花弹,一经炸开,小范围内的杀伤力还是很大的。

    但是这霹雳弹制造起来程序繁琐,颇费功夫,而且哑弹的机率比较高,所以成本也极高,弥足珍贵,并不适合大面积推广。

    但即便如此,火药霹雳弹也是令人垂涎的,不然的话,前隋太子杨勇也不会三番五次派人登门游说,想从雷老虎手中得到这火药之术,也就是这霹雳弹的秘制之法。

    当然,郭业也是对此很是动心,毕竟他虽然懂得火药配方,但是实际操作起来远远没有雷老虎留下的团队熟稔,人才难得啊。

    前隋太子杨勇对此垂涎,郭业对此动心,也就很好理解张家的蠢蠢欲动了。

    余管事见着郭业一时无语,指了指灵堂隔壁的另外一个偏厅方向,提醒道:“金陵净衣帮的帮主裘万尺,宿迁马帮的帮主商保驹都已经来扬州了,就在那处偏厅内偷摸计议着事情。我派了堂中弟子躲在机关处偷听,两帮已经倾巢出动,除了各自混进城中的两千帮众之外,剩下的大股帮众都在扬州江面上集结着。郭刺史,今天之事兴许不能善了。”

    郭业眉头拧成了一个大疙瘩,突然问道:“余管事,雷堂主去世之后风雷堂应该就是你在主事了吧?我想听听你自己的看法。”

    余管事指了指自己的满头鹤发,苦笑道:“老汉如今已是半个身子都入黄土的人了,还能有什么别的心思,郭刺史您多心了。老汉就想让我家雷堂主今天入土为安,别无其他想法。

    郭刺史,实不相瞒,老汉今日找你的目的就是想让你走庄中地道离去,因为风雷庄四周已经埋下了数万斤的火药,早有弟子埋伏藏匿四周。如果张家敢在今天给我家雷堂主找不自在,老汉一声令下,便会有弟子引爆数万斤火药和霹雳弹。届时,我们风雷堂上下誓与他们同归于尽,谁也别想独活!”

    郭业听罢之后浑身汗毛陡立,尾椎骨处霎时生出一阵凉意,寒气顺着脊椎一直冲到后脑勺,显然他被余管事的这番话给震骇到了。

    同归于尽!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面对着白发苍苍年迈的余管事,却感受着对方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决绝之意,郭业为自己心中龌蹉的心思感到汗颜。

    但是余管事这个做法太惨烈了,也绝对不是雷老虎想要看到的。如果自己真的抽身而退,任凭风雷堂自生自灭,与扬州张家还有各地的江湖势力同归于尽的话,那委实对不起雷老虎的临终交托。

    雷老虎忠义拳拳,自己岂能眼睁睁看着他仅存的这点基业给白白葬送掉?

    随即,他摇头劝道:“余管事,不能这么蛮干。风雷堂的弟子何其无辜?不能这样白白牺牲,葬送了风雷堂两千弟子的性命。你放心,今天我一定会让雷堂主入土为安的。”

    余管事疑道:“郭刺史,据老汉所知,扬州折冲都尉府仅有府兵一千五百人,要想镇住如今的场面,委实捉襟见肘啊!”

    郭业摆摆手,神情笃定地笑道:“这个老管事就不要操心了,我自有我的方法,不过在雷堂主出殡之前,我想见一见镇江污衣帮和江都十二连环坞此次来扬州的主事人。”

    余管事应道:“好,镇江污衣帮的帮主马千里,江都十二连环坞的总瓢把子鹰眼老七,他们都已经来了。我这就叫弟子去将两位请来。”

    郭业念了一声好,然后透着窗户看了眼外头天色,问道:“离出殡的吉时还有多久?”

    余管事道:“约莫还有一个时辰!”

    “好,必须抓紧时间筹备了!”

    郭业立马冲着门口喊道:“张九斤,王八斤,你二人速速返回府衙,将陈郡丞,陈都尉,还有府衙内的一众官员统统给我叫来风雷庄外候命。”

    “喏!”

    门外两人异口同声,紧凑的跑步声相继从外头响起。

    余管事见状,虽然搞不清楚郭业到底要做什么,但是也无条件地配合道:“那郭刺史先小坐片刻,老汉亲自跑一趟,去将马千里和鹰眼老七两位当家的请来,与您一见!”

    郭业嗯了一声,任凭余管事匆忙推门离去,自顾坐了下来沉心静气闭起眼睛,暗暗琢磨着一会儿见到两位当家,该要如何说词。,看书之家!唯一网址:

778.第七百九十四章 鹰眼老七和马千里

    readx;郭业独自一人在偏厅呆了一小会儿,余管事便匆匆领着污衣帮帮主马千里和十二连环坞总瓢把子鹰眼老七进了门中。

    余管事将偏厅的门窗悄然关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后,请两位当家坐了下来。

    马千里和鹰眼老七坐下之后打量着郭业的同时,郭业也粗粗看了两人一番。

    鹰眼老七,人如其名,一双精芒闪烁的眼眸如苍鹰环视,至始至终透着戒备之色。

    而马千里则是其貌不扬,蓬头垢面胡子拉碴,身上穿着邋里邋遢的破衣服,手里拿着一根碧绿的竹杖,跟街边普通要饭的乞丐没什么两样儿。

    郭业见着两人一直打量自己却不发一言,只得率先打破沉静,面色和善地拱手冲二人说道:“本官与雷老虎乃是生前挚交,两位当家远道而来扬州为雷兄奔丧,实乃高义之辈。本官替风雷堂上下两千弟子,在此谢过两位当家的了。”

    “桀桀桀桀~~”

    鹰眼老七的口中发出一阵夜枭般的叫鸣,阴恻恻地笑道:“郭刺史无需这般客气。嘿嘿,咱们三山五岳好汉聚此的目的很清楚,根本不必遮遮掩掩。咱们名为奔丧,实为风雷堂解散之后的地盘而来。郭刺史让余管事请我们二人前来到底所为何事,你还是直截了当爽快点说吧!”

    对坐的马千里擤了一把鼻涕,腌臢的手掌在破衣服擦拭蹭了蹭,嚷嚷道:“鹰眼老七说得不错,咱们江湖人生不入官门,死不如地狱,从来不跟官府中人打交道。郭刺史如果想仗着扬州父母官的身份来劝咱们打消争抢地盘的念头,嘿嘿,您还是省省吧。江湖人有江湖人的规矩,谁也不能断了咱们的饭碗,对不?”

    “爽快!”

    郭业见着两人直来直去,双手击节赞了一句,点头说道:“既然你们直截了当,那本官也就开门见山不兜圈子了。两位,实话跟你们说吧,此次你们来扬州抢地盘是不假,但是你们如今不仅被人当了枪使,还要被人包了饺子下锅炖,兴许最后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全部折戟在我扬州城中哟!”

    话音一落,马千里刹然起身,狠狠用碧绿竹杖顿在地上,怒斥道:“放你奶奶的狗臭屁!爷们吃着江湖饭,早就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了,少拿大话吓唬咱!”

    鹰眼老七不像马千里那般激动,仍旧坐在交椅上,阴恻恻地冷笑道:“郭刺史,你真当我们这些江湖人没脑子吗?你仅凭扬州一千五百员府兵,就想将咱们包了饺子打出扬州城,你坟头烧纸书——糊弄鬼呢?”

    郭业看着两人的反应,嘴角微微扬起,风轻云淡地摆摆手,笑道:“两位当家莫要激动,稍安勿躁,你们曲解了本官的话。余管事,还是由你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两位当家听吧。”

    余管事嗯了一声,便颤颤巍巍从交椅上站了起来,冲着马千里和鹰眼老七颔首致意了一番,解释道:“两位当家的,郭刺史并未扒瞎说谎,事情是这样的……”

    随后,余管事便将扬州张家和金陵净衣帮宿迁马帮之间的关系说了出来,并将净衣帮马帮在张家的撮合下暗中勾结,准备在今天联合发难的阴谋一一道了出来。

    最后,余管事苦笑道:“污衣帮十二连环坞跟咱们风雷堂一样,都是江湖中人。正所谓江湖事江湖了,如果三山五岳的朋友来扬州是冲着瘦西湖的地盘而来,那风雷堂绝对无话可说。因为风雷堂纵是要解散,也不能挡了其他江湖兄弟的财路。可偏偏宿迁马帮和金陵净衣帮不守江湖规矩,要在今天我们堂主出殡之日发难,借机要挟夺取我们堂主留下来的火药之术,这未免太说不过去了。

    两位若不信老汉所言,现在大可以让你们的弟子前往渡口码头,看看运河江面上现在是不是帆影重重,停靠的江船是不是如过江之鲫那般多?呵呵,净衣帮与宿迁马帮早已倾巢出动,先夺下我们雷堂主留下的火药之术,然后再借此霸占瘦西湖的地盘,将扬州城中齐聚的其他江湖势力统统诛除。一石三鸟之计,可怜诸位被他人算计蒙在鼓里,还在这儿争得头破血流,你死我活,浑然不知为他人作嫁衣裳啊!”

    马千里按耐着性子听完余管事的述说之后,顿时火爆脾气被一点就着,狂怒咆哮道:“狗日的裘万尺!!!这个数典忘祖的狗东西,放着好好的丐帮不去做,非要投靠官府,真是丢了咱们丐帮历代祖宗的脸面。狗东西,作得一手好死,老子一定要将他这个劳什子的净衣帮给连根拔掉,不能再让他们辱没了丐帮的名头。”

    一番痛骂之下,马千里气得浑身直打哆嗦,连连用竹杖顿地,差点没将手中的碧绿竹杖给敲断。

    郭业看着马千里的表现,心中暗暗讶异,莫非张九斤说得净衣帮和污衣帮彼此交恶有矛盾,根子在这里啊?敢情儿净衣帮和污衣帮原本是一家,都是丐帮一脉相承下来的。只不过到了马千里和裘万尺这一代,就闹了分裂,一帮变两派。一个继续维持原状身穿破衣秽服乞讨为生,改名污衣帮;而另外一个则是投靠了官府,虽然继续招揽丐帮子弟,但却是衣着光鲜大鱼大肉,摒弃了丐帮的老一套,变成了不伦不类的净衣帮。

    不过马千里越是这样,他心里越是窃喜,至少看这情形,大势已成一半。

    就在这时,阴沉着脸的鹰眼老七突然出声阻止道:“马当家,稍安勿躁,生气容易让人失去理智,更容易让人钻了空子有机可乘!”

    说话间,他已经将犀利的眼神转向郭业,死死盯在郭业的脸上好一阵子,不阴不阳地问道:“郭刺史,你让余管事长篇大论跟我们说这么多,不单单是想提醒我们中了扬州张家的诡计吧?”

    郭业从与两人的交锋中可以看出来,鹰眼老七绝对比马千里城府要深,此人心机很重很难对付。

    随即,他耸耸肩,直言不讳道:“总瓢把子,难道你们不觉得到了这个时候再一门心思扑在争抢地盘上,是一件多么愚蠢之事吗?眼下最紧要的事情是我们大家联起手来,对付扬州张家净衣帮马帮,破除他们的阴谋进行自救。你说呢?”

    “自救?”

    鹰眼老七冷笑一声,继续逼视着郭业,说道:“有啥好自救的?脑袋掉了碗大的疤,这有啥大不了?郭刺史恐怕也跟张家打得一样心思,也想拿咱们当枪使吧?”

    郭业被鹰眼老七的话一堵,差点没呛出声儿来,奶奶的,这鹰眼老七还真不好对付。

    鹰眼老七见着郭业无话可说,脸上稍稍得意,继续说道:“郭刺史,咱们这些混江湖的从来不跟官府打交道,正所谓生不入官门,死不下地狱。就算净衣帮和马帮暗中勾结,早有部署妄图趁机剿灭我们,称霸淮扬一带,那也是我们江湖中人的事情,跟你们官府有何干系?我就不信了,抢不到地盘,难不成我们两帮拼着元气大伤,我和马帮助还不能全身而退?只要能够安然退出扬州,我们就有卷土重来,报仇雪恨的机会。”

    我草,郭业心里一阵郁闷,真是横的怕楞的,愣的怕不要命的,敢情儿这鹰眼老七宁可拼着全军覆没也不愿跟自己合作啊。

    顿时,他也再懒得游说两人,赌气道:“哼,好心当成驴肝肺,既然总瓢把子决意寻死,决意白白葬送你们两帮帮众的性命,那本官还说个什么劲?”

    “当然,事情也不都是绝对的!”

    谁知,鹰眼老七突然话锋一转,阴恻恻地看着郭业问道:“如果郭刺史有足够的理由来说服咱们不争抢地盘,不让咱们白来扬州一趟,嘿嘿,我想咱们还是可以考虑考虑,联手合作一番的。您说是不是,马帮主?”

    说罢,鹰眼老七扭头冲还在气头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的马千里打着眼色。

    马千里立马会意过来,连连点头附和道:“没错没错,要咱们出力总得有些好处才行,不能白跑扬州一趟。”

    鹰眼老七一副得意之色地笑骂道:“马帮主,你这人说话太直接了,低调一点,含蓄一些嘛!”

    卧槽儿!

    郭业差点又要冲鹰眼老七骂脏话了,狗日的,说话居然来个大喘气,在这儿等着老子呢?

    郭业心中暗暗冷笑,呵呵,要想马儿跑,总得给马儿吃些草,江湖人把自己说得那般洒脱,始终还是脱离不了“利益”二字。

    好在,老子早有准备!

    旋即,他冲余管事说道:“余管事,麻烦您今天做个见证。”

    随后,他大摇大摆地坐回了椅子上,翘起二郎腿冲鹰眼老七和马千里问道:“你们不就是要好处吗?放心,只要你们答应不再争抢地盘,肯与本官合作联手渡过眼前一劫,好处绝对不会少了你们的。而且,本官许诺你们两帮的好处,绝对比风雷堂原先在瘦西湖一带抽头纳税的盈利要大,简直就是一本万利的营生。”

    “真的?”

    马千里眼睛顿时大亮,脸有喜色,不断摩拳擦掌,大声问道:“到底是啥子好处,快说啊,郭刺史!”

    鹰眼老七再次拉了拉马千里的衣袖,低声提醒道:“含蓄,淡定。”

    随后他收起那副阴恻恻的口吻,催问着郭业:“郭刺史,在下洗耳恭听,你且将你的好处说来听听!”,看书之家!唯一网址:

779.第七百九十五章 许以重利

    readx;“什么好处?”

    郭业轻笑一声道:“这个好处自然跟你们息息相关,比在瘦西湖一带横征暴敛抽头纳税要有前途!”

    接着,他先是低声询问了一下余管事现在什么时辰,余管事回复离吉时出殡还早,约莫还有大半个时辰左右。

    见着时间还算充足,他便冲鹰眼老七说道:“你江都十二连环坞不是在运河江面上有十二个堂口,专门做些贩卖私盐茶叶铁矿米粮的营生吗?”

    鹰眼老七虽然不知道郭业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点点头叫道:“是又怎样?”

    郭业道:“一会儿你便会知道。”

    随后,他又望向马千里,问道:“你们镇江污衣帮之所以如此落魄,之所以屡屡有弟子受不了生活窘迫而叛投净衣帮,不就是因为你们的帮中弟子都是靠乞讨为生,没有专门属于你们自己的营生吗?”

    马千里老脸一红,挠着头嘟囔道:“草,有头发谁愿意当秃子?若非老子不愿意听从官府的收编,不甘愿做朝廷的鹰犬,又怎么轮得到裘万尺那瘪犊子得意?”

    “好!”

    郭业冲马千里直截了当地问道:“如果我们联手将扬州张家和宿迁马帮打垮打残,将他们的马匹市场抢过来,由你们污衣帮来做这贩马的营生。今后你们污衣帮不就捧着一个金饭碗,还需要再到处乞讨为生受他人白眼吗?”

    “嘿嘿,”马千里用脏兮兮的手在胸前抓了抓痒痒,哂笑道,“这感情好,但咱们污衣帮就是一群穷叫花子,身无长物,兜里也无二两银,上哪儿捣腾马匹来贩卖啊?再说了,咱也没有马匹的货源,不是?”

    郭业笑道:“这个好办!本官在西川都护府有自己的马场,而且也有办法从吐蕃弄来少量战马。这不就是现成的货源吗?我可以给你们污衣帮提供源源不断的战马,而且不需要你们现付款银,你们可以将战马售磬之后再来与我结账,我会派专人与你们跟进此事。现在马帮主心里总有底了吧?”

    这话一出,别说马千里喜上眉梢,就连旁边的鹰眼老七和余管事都不由一阵意外诧异。

    要知道大唐本来就战马稀缺,所以朝廷一直都将其列为战备物资,控制极其严格。

    这也就导致了战马在民间的受欢迎,一直都属于紧俏物资,完全就是卖方市场。

    而郭业手中居然掌握着马源,而且听这意思,他手中的马源还不在少数。

    在场几人都是聪明人,懂了解行情,如果这项生意做得好,的确比死守着瘦西湖抽头纳税要有前途。

    不过马千里兴奋过后又不免有了几分担忧,轻声说道:“可朝廷对战马资源这块控制的较严格。虽然咱们江湖人从来不跟官府打交道,但也不会跟朝廷对着干哩。万一朝廷因为咱们污衣帮贩卖战马,而率大军兴师问罪的话,那,那啥……”

    “怕了?”

    郭业嘴角一扬,点醒道:“马帮主可有点名不副实哦。可你看宿迁马帮不是一直都混得好好的吗?而且赚得盆钵满盈,不是?你要明白一个道理,你若小打小闹,官府肯定会对你深究,因为胳膊始终拗不过大腿。但是你若垄断了淮扬及江南一带的战马资源,你觉得官府还会对你制裁吗?到了那时,你就成了香饽饽,也许官府都会出面跟你购置战马了。宿迁马帮珠玉在前,如今不仅安然无事,而且混得如鱼得水。呵呵,马帮主,你太多虑了,格局再放大一点,步子再跨大一点嘛!”

    “呃……”

    马千里先是一阵沉默,仿佛在权衡利弊一般,最后狠狠在自己胸前拍打了一下,下定决心道:“奶奶的,饿死胆小,撑死胆大的,宿迁马帮能行,咱污衣帮也能行!郭刺史……”

    马千里咬着嘴唇,目光坚毅地抬头望着郭业,高声喊道:“郭刺史,承蒙您抬举,那一切就都听您张罗了!”

    马千里的表态,使得余管事粗粗松了一口气,看向郭业的眼神越发敬佩起来。

    而暗暗有些羡慕嫉妒马千里好命的鹰眼老七,这下也淡定不住了,迫切地冲郭业问道:“郭刺史,你不能厚此薄彼啊。污衣帮能做到的,咱们十二连环坞也做到,不是?”

    郭业暗暗好笑,你这心眼多多的家伙也蠢蠢欲动了?

    旋即,他冲鹰眼老七说道:“你们十二连环坞一直都是在运河江面上做营生,而你们手中的铁矿盐巴都属于朝廷管制的物资。朝廷越是管制的东西,就代表越是紧俏。你可曾想过将这些紧俏的铁矿私盐贩卖进蜀中内陆?运到蜀中内陆去贩卖,价格往往都是成倍成倍往上翻,这个道理你这位总瓢把子应该懂吧?”

    鹰眼老七一听郭业说的是这个好处,顿时有些失望,闷闷不乐地说道:“你说得这些我怎会不懂?但要想贩卖进蜀中内地,谈何容易?郭刺史是官面上的人,不懂江湖上的一些道道儿。嗨,彼此都各有自己的领域和地盘。就比如扬州的盐帮,他们就从来不踩过界,他们的私盐一直都在扬州地界儿贩卖,绝对不会到我们江都地界儿来。

    所以,蜀中也有蜀中的江湖地盘,我们不能随便踩过界啊。呵呵,你是不知道,如今蜀中风头最劲的就属横霸整个蜀中水域的漕帮了,奶奶的,听说光帮中弟子就有十万众。咱们十二连环坞虽然称雄江都,可真要踩过界儿,犯了人家的忌讳,估计真是进得去,出不来哟!”

    郭业心中暗乐不止,忍着笑意问道:“那你想不想将铁矿私盐都弄进蜀中去贩卖?想不想赚上三五倍的三五倍的利润?”

    “您这不是废话吗?白花花的银子谁不想要?”

    鹰眼老七见着郭业哪壶不开,郁闷道:“可咱们不能踩过界儿啊,嘿嘿,漕帮那群蜀中瓜娃子可真不是好惹的。我可是听说了,去年有人载了好几船的盐铁进了蜀中,漕帮那些人连招呼都不打就将船给凿穿,至今那几船货还在岷江江底里喂鱼呢。不过他们也算有些道义,将船主人全胳膊全腿儿的送出了蜀中。”

    郭业眯着眼睛突然问道:“那如果我能将你打通漕帮的关卡,今后凡你们十二连环坞的盐铁都能进入蜀中贩卖的话,你觉得怎么样?是不是比在瘦西湖地盘上窝着,做抽头纳贡那种龌龊事要来得好?”

    “废话,这当然好了!”

    鹰眼老七脱口喊了一声,立马又质疑道:“可郭刺史您有这能耐?”

    郭业瘪瘪嘴,鄙夷道:“少见多怪了不是?你忘记我祖籍何处了?你既然知道漕帮,难道你没听过漕帮的发源地就在益州陇西吗?你别以为我是朝廷中人就不懂江湖之事,呵呵,我会告诉你当年漕帮总舵主孙明延没有发迹之前,就是在我手底下混饭吃吗?我会告诉你,是我一手促成的漕帮吗?我会告诉你,漕帮十万弟子奉我为开山祖师吗?我会告诉你,凡漕帮诸事我都能作主吗?呵呵……

    陇西郭业四个字,岂是随便叫叫的?”

    “呃……”

    鹰眼老七这下已经彻底失去了往日的心计和城府,走到郭业跟前,九十度弯腰心悦诚服地拜道:“郭刺史,咱今天真是长见识了,之前有眼不识金镶玉,都让屎尿蒙蔽了双眼,莫要怪罪才是!”

    郭业甚是大度地挥挥手,笑问道:“不知者不罪,现在我再问你,总瓢把子,你可愿意与我联手共同对付扬州张家,助风雷堂渡过此劫,让雷堂主吉时出殡,入土为安否?”

    鹰眼老七有些羞臊的低下了头,尴尬道:“郭刺史,您就别在折煞在下了。跟您一比,咱这总瓢把子就是个屁啊!”

    “是极是极,”马千里也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神儿来,大表忠心道,“郭刺史您都对我二人如此推心置腹了,这么赏我们脸,咱们怎能不兜着?干了,就跟郭刺史干了,张家今天若干使幺蛾子,咱们就干他娘的!”

    嘭嘭嘭~!

    一阵慌乱的拍门声打断了偏厅中的融洽气氛,一名风雷堂弟子在外头嚷嚷道:“余管事在否?古井巷张家的三老爷张元信,率着他们张府的家奴堵在咱们风雷庄大门外。说是要兴师问罪,不让咱们雷堂主走得安生!”

    余管事一惊之下大喊道:“什么?张家这群狗崽子果然杀上门来了?”

    郭业伸手摁住了即将暴走的老管事,阻道:“老管事莫要着急,今天风雷庄的事情,就是我郭业的事情,一切都有我扛着。”

    鹰眼老七和马千里见状,知道出力的时候到了,纷纷撸起袖子嚷嚷道:“来来来,搞死这群王八操的,白事之上还来添乱,还讲不讲规矩了?”

    “没错,死者为大,我们这就召集手下弟兄,跟他们先干上一把!”

    郭业立马阻止二人,急急说道:“你们二人稍安勿躁,现在只是张元信纵奴捣乱,宿迁马帮和金陵净衣帮还没响应,所以还不到你们出力的时候。现在外头先由我来对付,等着我一声令下,你们再动手不迟!”

    说着,郭业轻轻拍着老管事的肩膀,安抚道:“别急,我让张九斤和王八斤去府衙召来一众官员应该都到了,今天无论怎么样,说破大天去我都会让雷堂主吉时出殡,让他先入土为安,安生地往生极乐去!”

    说罢便刹然转身,推开了偏厅大门朝着风雷庄大门方向步步行去,姑且先与张元信这厮交上第一锋再说其他。,看书之家!唯一网址:

780.第七百九十六章 官府名义,强行发丧

    readx;风雷庄,大门外。

    张元信气势汹汹地领着数百张府家奴,将门口外堵得严严实实,几个恶奴刁仆更是上前踢倒了花圈,将挽联撕扯在地。

    很快,在庄外维持秩序的风雷堂弟子,就跟张府的家奴扭打在了一起。

    在庄外蹲点扎营的各个帮派势力见状,一边看着热闹一边自然瞎起哄起来,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堪。

    郭业从庄内来到门口,在闹哄嘈杂的场面里寻找到张元信的身影,暴喝道:“张元信,你个老混账!快叫你家的奴才住手。”

    张元信被几名家奴围拢保护在人群中,一听有人点到自己的名字,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郭刺史,你怎么会在这儿?”

    张元信惊呼一声,显然也是诧异郭业为什么会出现在风雷庄上,不由皱着眉头喊道:“郭刺史,今日我们张家与风雷堂的私人恩怨,与你无关,希望你不要多管闲事胡乱插手。”

    噌噌噌~

    郭业快步走下台阶,右臂使足力气挥出一拳,当场击飞跟前一名张府的家奴,然后穿过乱战的人群来到张元信跟前,沉声道:“张元信,你老糊涂了吧?这里是不是扬州府衙的管辖之地?你们在这儿械斗,你说关不关本官的事?”

    张元信见着郭业这厮横竖都要插手此事,只得压低着声音说道:“郭刺史,上次扬州折冲都尉府遭刺客夜袭,明显就是风雷堂栽赃给我们张家。你不将风雷堂这些匪徒绳之以法,却频频与我张家为难,这是何故?今天老夫就是来向风雷堂讨个公道的,哼,当真以为张家是可以胡乱栽赃陷害的吗?”

    郭业一愣,敢情儿这孙子是借着上次自己让刘振轩大闹古井巷的缘由,今日秋后算账来了。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打得倒是如意算盘。

    随即,他摇了摇头,冷笑道:“张元信,你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要等着雷老虎过世再来,偏偏要在人家出殡之日来寻衅,你们张家可真是长了出息。哼,上次刺客夜袭都尉府之事本官已经查明,跟风雷堂没有丝毫的关系。幕后指使之人乃是吐蕃来的一群番僧,凶手也已经正法,本官已经在城中张贴布告了,难道你们张家会不知道?”

    “你……”

    张元信被郭业冷嘲热讽得一阵尴尬,一时为之气结,他今日前来风雷堂寻衅的目的自然不是为了上次之事,这只不过是个冠冕堂皇的由头罢了。

    两人一番对话的功夫,风雷堂弟子相继从庄子里哗哗涌出,摩拳擦掌地加入了庄外门前的战团,一时之间,张府的数百家奴被打得节节败退,伤者累累。

    这时,张元信已经开始在寻找金陵净衣帮帮主裘万尺宿迁马帮帮主商保驹的身影,真正的大战一触即发。

    郭业再次展开双臂,冲着四下左右大喝道:“住手,统统给本官住手!”

    紧接着,他丝毫不留情面地指着张元信的鼻子尖骂道:“张元信,你别以为本官不知道你今天来此捣乱的真正目的。你们张家暗地里那点龌蹉心思,早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换做平日,你们私底下再怎么争抢斗殴,本官都可以网开一面。但是,今天就是不行!今日是雷堂主出殡之日,死者为大,你懂不懂?阻了别人出殡,不让别人入土为安,你就不怕你们张家上上下下都遭天谴吗?老畜生!!!”

    唰~

    张元信老脸一红火辣辣得紧。

    不过不是被郭业的话羞臊而红,而是因为被郭业戳中了心里那点小九九,又是被骂做老畜生又是被骂遭天谴,硬生生给气得。

    当即,恼羞成怒之下,他也撕掉了最后一层脸面,怒指郭业喝道:“姓郭的,你别以为自己仗着扬州刺史就可以对我们张家指手画脚。与你客气客气,你就真当自己在扬州城里一言九鼎了?老夫问你最后一遍,你今天是决意要插手此事,与我们张家作对到底了?”

    “呸!老狗张元信,你算个什么东西?”

    郭业满脸鄙夷地骂道:“你也配拿话来挤兑我?”

    说罢,他冲站在大门台阶下的余管事示意道:“余进,吉时快到,你让人将雷堂主的棺木抬出来!”

    余进早已被郭业的发飙给震住了,一听郭业发话立马从呆滞的状态中惊醒过来,应了一声是便招呼起风雷堂的弟子返回庄内。

    “郭业小儿,你敢!”

    张元信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一般,叫嚣道:“今天老夫倒要看看谁敢给雷老虎出殡?谁敢扶灵,谁敢抬棺,谁敢执幡,谁敢哭丧?那就是跟我们扬州张家过不去!”

    此话一出,净衣帮和马帮的帮众蠢蠢欲动,纷纷站了起来面相凶狠地扫视着整个现场。

    郭业自顾耸耸肩,冷笑一声,戏谑道:“癞蛤蟆打哈欠,还真是好大的口气。你张家算个**?难不成你张家早已不服王化,自成一国了?”

    奚落罢,他环顾着四周三山五岳的江湖汉子,朗声喊道:“诸位,今日乃是风雷堂堂主雷老虎出殡之日,正是人死债销,死者为大。你们江湖中人更应该明白,强行阻止别人发丧,误了别人出殡的吉时,这是何等的造孽?这是要遭天谴,要遭报应的。张家坏事做尽没皮没脸,难道你们也要跟着效仿?本官今天就把话撂在这儿……”

    说着,郭业提起袍襟撸起袖子,转头一边朝着大门台阶的方向慢慢行去,一边高声说道:“今天本官不仅要为雷老虎主持发丧,还要亲自为他抬棺。不止本官,今日扬州府衙的一众官员都汇集在此,都来替雷老虎抬棺执幡。我看谁敢阻止官府中人发丧?难道你们要杀官造反不成?”

    话音一落,早已赶来的郡丞陈集涛,折冲都尉陈浪,还有其他府衙的大小一众官员纷纷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走向郭业身边。

    这时,郭业挨个指派着任务道:“陈郡丞,陈都尉,你们与本官一起,负责为雷堂主抬棺,送他上山。其他府衙一众官员都听好了,谁也别闲着,都给手执灵幡随本官一同为雷堂主发丧。”

    恰时,余管事已经领着风雷堂弟子小心翼翼将金丝楠木制成的棺木抬到了大门台阶之下,轻轻落地。

    郭业与陈浪接过担子抬前面,陈集涛与府衙的一名兵曹佐官抬后面,缓缓又将棺木来抬了起来。

    郭业逼视着早已看得目瞪口呆的张元信,怒骂道:“张元信老狗,今天我扬州刺史府一众官员为雷老虎发丧,你可要阻拦了?你若有那胆量,大可以将我们在场的朝廷官员统统杀掉,不就是杀官造反吗?你们张家若不怕满门抄斩,就赶紧动手吧。你若不动手,就赶紧让道,老子就要准备发丧了。”

    噼里啪啦一阵骂,将张元信彻底给骂怂了。

    张元信打死也想不到,郭业会如此如此无赖,竟然打着扬州府衙的名义为雷老虎发丧出殡。

    正如郭业所说得,要阻止雷老虎的出殡,就先要杀掉负责为雷老虎抬棺执幡的一众府衙官员。不然的话,就主动让出道路来。

    可是张元信真的敢动手杀掉为雷老虎发丧的扬州府衙一众官员吗?

    笑话!

    就是借他十个天大的狗胆,他也不敢这么干啊!

    杀官无异于造反,张家在扬州再怎么呼风唤雨,那也不可能动手杀官造反,悖逆朝廷啊。

    无赖,真他妈无赖!

    张元信心中痛骂着郭业的无耻,堂堂一州刺史居然低声下气为一个江湖中人抬棺发丧,真是下流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啊!

    郭业见着张元信迟迟没有吱声儿,而且连连冲着四周净衣帮马帮的人打着眼色摇着头,显然是在提醒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他见着张元信如此状,知道事情已成,不由暗暗鄙夷,孬种,谅你这条老狗也不敢明目张胆的与朝廷官府作对。

    旋即,他冲身后的余管事喊道:“余进,时辰已到,通知弟子们准备敲锣打鼓,为雷堂主发丧!”

    余进闻言神色大喜,赶紧冲着身后紧跟着的十八名香主逐一吩咐着。

    很快,敲锣打鼓哀声齐鸣,一条送殡的长龙队伍缓缓而成,从棺木的后头一直排到了庄子里头,一眼望不到尽头。

    郭业冲陈浪打了打眼色,然后跟身后抬棺的陈集涛说道:“准备了,出发吧!”

    几人心领神会,都挺了挺了肩膀,齐声回道:“是!”

    郭业清了清嗓子,高声喊道:“余管事,吉时已到,放炮仗!”

    轰!

    一声巨大的炮仗在大门处响起,郭业立时喊道:“雷堂主,魂归来兮,郭业送你上山啦!”

    “雷堂主,上路了……”

    声音落罢,四人抬着棺木走在前头,领着一条长龙般的队伍朝着远处,缓缓蠕动着行去……

    ...

    ...

    张元信面色阴沉地看着越走越远的送殡队伍,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破口骂道:“又被这姓郭的破坏了我们张家的计划,此人就是个杀千刀的杂碎啊!”

    这时,两名中年男子一左一右,悄然来到张元信的身边,趁着四下没人注意,低声询问道:“张二老爷,计划既然有变,那下一步咱们又该如何行事?”

    这两名中年男子,左边一人乃是金陵净衣帮帮主裘万尺,而右边一人恰恰正是宿迁马帮的商保驹。,看书之家!唯一网址:

781.第七百九十七章 杀伐果断

    readx;张元信望着远去的送殡队伍,双眼透着浓浓的怨毒之色,那漫天的敲锣打鼓和萦绕在耳边的哭丧之声,令他心里的忿忿如滚沸的开水,愈滚愈烈,一发不可收拾。

    咯吱…咯吱…

    张元信咬牙切齿的声音分外清楚,让裘万尺和商保驹两位一帮之主都有些不寒而栗。

    霎时间,一股寒气在心底冒出,二人听着送殡队伍渐行渐远的声音,心间不由冒出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这丧钟,到底为谁而鸣?

    不过这个念头也仅仅是一闪而逝,很快,两人的注意力就再次被张元信的声音分散了过去。

    只听张元信阴沉着声音低吼道:“郭业小儿,欺吾太甚!风雷堂不是说雷老虎出完殡就会宣告解散吗?好,那我们就在这儿风雷庄外等侯,等着他们回来。我就不信郭业这个扬州刺史能够不务正业,整日不理府衙政事而与风雷堂混杂在一起,他能庇佑风雷堂一时,焉能庇佑风雷堂一辈子?”

    这边刚说完话,一名净衣帮的弟子就跑到裘万尺耳边窃窃私议了几句。

    裘万尺一听完耳语,立马扭头四处张望,脸上满是惊疑之色。

    张元信见状,不悦地喝道:“鬼鬼祟祟作甚?发生了何事?”

    裘万尺狐疑地回道:“二老爷,刚才我帮中弟子回报,十二连环坞的鹰眼老七污衣帮的马千里居然率领他们帮中的弟子撤离了此地,说是朝着扬州城西方向转移了。”

    旁边的商保驹赶忙扭头四下搜寻着这两帮的人马,果然,一个人影都不见了,周遭附近全都是净衣帮和马帮的帮众身影。

    他亦是面露不解之色,嘀嘀咕咕道:“奇了怪了,刚才他们还在的呀,怎么说撤就撤了。莫非他们打算放弃瘦西湖这块地盘,不与我们争抢了?”

    裘万尺也看着张元信附和道:“难道是说他们发现了我们与张家暗中勾结,哦不,发现我们两帮与张家暗中联手,所以知难而退了?”

    张元信厌恶地看了眼裘万尺,冷声道:“不用瞎琢磨了,不管他们是知难而退也好,还是另有别的打算也罢,始终无法更改最终的结果。对于风雷堂的火药之术,我们张家志在必得,,事成之后有了这火药霹雳弹逞威,那么瘦西湖那块地盘的抽头纳税,自然就归你们你们两帮共享了。对了,你们两帮的人马现在准备如何?是否倾巢出动来齐了?”

    两人闻言霎时面露贪婪之色,纷纷点头称是,裘万尺更是不滞说道:“齐了齐了,全都在东门渡口外的江面上集结着,这回是将所有的家底都搬来了,就等着咱们这边一动手,他们便会闻风而动,千军万马齐齐登上码头,争相涌进扬州城来哩。”

    “好!”

    张元信脸色终于有了几分喜色,抬手一指风雷庄大门口的方向,说道:“现在我们就先进驻风雷庄,给他来个鸠占鹊巢,将里头翻个底朝天再说。也许不用等风雷堂弟子送殡归来,我们就能在里头寻到雷老虎留下的火药之术了。”

    “好嘞!”

    “听二老爷吩咐!”

    一时间,两人相继转身调集着各自驻扎在风雷庄外的两千帮众,竞相涌向了风雷庄大门,如潮起潮落般疯狂涌进庄中,险些将大门撞破,摇摇欲坠嘎吱作响。

    ...

    ...

    约莫过了将近一个时辰,郭业与余进等人便将雷老虎顺利送上山,吉时入土下葬完。

    待众人填完最后一把土之后,余管事留下几名风雷堂的香主在这替雷老虎守坟几日,便又与郭业同行,领着浩浩荡荡的人群下了山,归返风雷庄。

    刚下了山走上大路,就见着远处一名风雷堂弟子狼狈至极地仓惶跑着过来,一见着余管事就大声嚷嚷地叫唤道:“老管事,老管事,张家伙同净衣帮马帮的人强行闯入庄中,将咱们风雷庄占走了。”

    “张元信这条老畜生!”

    余管事须发飞扬,怒目圆睁地吼道:“我家堂主尸骨未寒,他就迫不及待地占走了我们风雷庄。难道他就不怕老天爷将他天打雷劈了吗?”

    整个送殡队伍中多数都是风雷堂弟子,一听到这则震惊的消息,皆是义愤填膺,口中嚷嚷着要杀回去跟张家及马帮净衣帮同归于尽,抢回风雷庄。

    郭业见状,立马安抚住余进,问道:“老管事,张元信无非就是想趁你们风雷庄撤掉机关,无人把守之时闯进去找寻雷堂主留下的火药之术。我且问你,雷老虎精心培养秘制霹雳弹的那批弟子是否还在庄中?”

    余管事摇了摇头,气呼呼道:“张元信想得倒美,郭刺史放心,老汉早已将那批秘密弟子转移到了一处安全的地方,张元信只能扑个空。这批弟子一共百人,等我们风雷堂彻底解散之后,老汉自会将这批人转交到郭刺史手中,完成我家堂主的遗愿。”

    郭业听完神色大定,摆了摆手,道:“只要转移出去就好,至于转交之事并不着急。余管事,现在污衣帮的马千里和十二连环坞的鹰眼老七应该已经率众撤到了城南的,你现在最好也带着风雷堂弟子前往城南与他们会和,彼此有个照应。”

    可是余管事对于张元信鸠占鹊巢一事气愤难平,气道:“郭刺史,难道就让张元信那群狗杂碎平白占了我们风雷庄?那可是我们堂主留下来的产业啊,岂能拱手送给张家这群渣滓?绝对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们!”

    郭业笑了笑,然后指着东门渡口码头方向,提醒道:“老管事,难不成还想带人杀上门去,与他们血战一番夺回风雷庄?你莫要忘了,运河江面上如今白帆飘影,净衣帮在金陵的帮众,马帮在宿迁的帮众可都是倾巢而出了,你怎么跟人家硬拼?只要你现在杀回去,那真是中了张元信的奸计。人家现在正巴不得等你送上门去呢。”

    余管事一经郭业提醒,稍稍冷静了下来,对啊,现在杀回去不就是自投罗网吗?到时候张元信肯定还要逼问火药之术的下落,甚至借着风雷堂弟子的性命来威逼自己交出火药之术,那可怎么办?

    一想到这个关节,余管事也不敢麻痹大意莽撞行事了。

    最后,只得痛心疾首地重重跺了一下脚,长叹一声:“罢了,罢了,只当便宜了这群畜生吧!”

    “呵呵,未必!”

    郭业神情淡定地挥了挥手,笑道:“余管事,你之前不是说在风雷庄外四周已经埋下了数万斤火药霹雳弹了吗?”

    余管事闻言一惊,抬头望向郭业,万分骇然地问道:“郭刺史,你是说……”

    郭业微微颔首,坏笑道:“既然你不想将风雷庄便宜了张元信,那留着又有何用?我且问你,你那些藏匿在庄外,负责引爆火药霹雳弹的弟子是否仍旧还在?”

    余管事心中早已被郭业这欲遮欲掩的主意给震撼到了,木讷地点点头,说道:“在,一直都藏匿在庄外,只要派人传回一声令,随时都能点火引爆风雷庄。老汉当时是想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与他们同归于尽来着。所以,一直都没有让这些负责引爆火药的弟子撤出来。”

    “嘿嘿,那就好!”

    郭业轻轻拍了拍手掌,赞道:“现在你们已经不在风雷庄了,那就犯不着与他们同归于尽了。你既然不想将风雷庄便宜了张元信,那不如将其毁掉,如何?”

    余管事心里清楚数万斤火药霹雳弹的威力,一经引爆,风雷庄必定夷为平地,而风雷庄内外的所有活物必定难逃一死。

    届时,张元信裘万尺商保驹以及手下数千条性命定会在一声雷鸣轰响之下,魂归黄泉。

    他越想越是后怕,生怕自己会错了意而铸成大错,随即最后确认问道:“郭刺史,你的意思是说,让老汉传令回去,引爆埋在风雷庄外头的数万斤火药霹雳弹?”

    郭业重重地点了一下头,掷地有声地答道:“没错,余管事,你并未听错。本官的意思很清楚,你现在就派人传令回去,嘿嘿……

    引爆火药,炸他娘的!”,看书之家!唯一网址:

782.第七百九十八章 惊变

    readx;轰!

    北郊一声冲天巨响,风雷庄上空卷起滚滚黑烟,震彻整座扬州城中。

    ...

    ...

    古井巷,张家祖宅祠堂内。

    正端坐着的张家族长张元礼突闻轰天巨响,整个人神情紧张地窜立起来,枯槁如竹褶皱如壑的手猛然一抖……

    咣当!

    一声脆响。

    张元礼手中杯盏脱落碎地,溅得一地茶水和碎瓷。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来人,来人……”

    一股来自心底最深处的莫名恐惧袭扰着张元礼浑身上下,他尖着嗓子凄厉冲外头喊道:“来人,来人,速速前去查探,到底发生了何事?”

    外头隐隐约约传来一声唱诺,貌似已有张府下人跑出去查探情况。

    吧嗒!

    吧嗒,吧嗒,哗啦啦……

    貌似一件接着一件,成堆的木器摔落在地的声音。

    张元礼扭头一望,瞳孔瞬间放大,脸色霎时惨白如纸,喃喃自语道:“怎么回这样?怎么会这样?莫非是张家列祖列宗在暗示着什么?”

    原来刚才成片摔落在地的木器并非别的,而是摆放在张家祖宅祠堂内的张家历代祖先的牌位,足足十三个牌位。因为刚才的那声巨响震动着大地,尽数倒落在地上,无一幸免。

    “大哥,大哥,怎么回事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就在张元礼彷徨失神之际,张家三老爷张元智衣裳凌乱地跑进了祖宅的祠堂中。

    看张元智头未梳脸未洗,衣裳凌乱披在身的模样,应该是被这声巨响从床上惊了下来。

    张元礼本来就心智不宁,再被二弟张元智这么突兀闯进来,愣是足足吓了一条,骇然转头喊道:“谁?什么人?”

    张元智见着大哥一副白天撞见鬼的模样,赶忙跑上前去,叫唤道:“大哥,是我啊?我是老二,元智哇!”

    经张元智这么一叫唤,张元礼才堪堪还了魂,脸色稍稍好转,不过仍旧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张元智追问道:“大哥,发生了何事?吃完午饭我便在屋里小憩了一番,谁知被这声突如其来的轰天巨响给惊醒了。”

    张元礼摇了摇头,仍是心有余悸地叹道:“你问我,我问谁去啊?听这震天的巨响应该是来自北郊方向。咦?北郊…风雷庄…,对了老二,今天是风雷堂雷老虎出殡的日子,老三不是带人过去索要火药之术了吗?事情办得怎么样?老三回来了没有?”

    张元智一听大哥提起老三张元信,心里就是满满的妒意,凭什么自己身为老二,大哥却不让他前往风雷庄索要火药之术,偏偏老三就能近水楼台先得月呢?

    他窃以为,只要老三从风雷庄中得到了火药之术,得到了霹雳弹的秘制之法,那么将来自然就会由你老三这一房来掌握这逆天的大杀器。

    那今后自己二房再对上张元信的三房,又哪里来的底气和倚仗?岂不是处处都让老三这一脉占尽了上风?

    狗日的,真是同为兄弟却不同命啊,大哥太偏心眼了,气煞人也。

    霎时,怒气隐现心头,他语气很冲地说道:“不知道,老三这人做事总喜欢吃独食,我上哪儿知道他事情办得怎么样?”

    得亏张元礼现在心神恍惚,压根儿就没有注意到张元智的语气,不然的话,背不住又是一番长篇大论唱上一出长兄如父棍棒教子了。

    只见张元礼转过身去看着空空荡荡的墙壁,自言自语地叹道:“老二啊,,你说我这胸口怎么老是噗通噗通乱跳个不停呢?可能老三他们在北郊那边出事儿了!”

    张元智暗暗啐道,神神叨叨跟个神棍似的,一声炸响就能将你吓成这样,哪里还有我们张家族长半点风范?再说了,老三这人什么事情都要跟我争抢,哼,真是出了事儿才好呢。

    不过话到了他嘴里却又变成了另外一番说词,只听他干笑几声,安慰道:“大哥,你昨晚应该没有睡好吧?不要乱想了,老三他们兴许是被什么事情给耽误了。如今金陵净衣帮和宿迁马帮的人员悉数奔赴扬州,运河江面上白影帆帆,两帮人马严阵以待,哪里会出什么事情?嘿嘿,说句诛心的话,今日的扬州城既不姓李,也不姓郭,哈哈,扬州张家才是这扬州地界儿真正的主人!”

    张元礼听着张元智的大言不惭,不由皱了皱眉头,呵斥道:“老二,你高兴得太早啦。你这人什么都好就缺了老三那副心眼。你看看满地张氏祖先牌位,全部倒落在地,这不是祖先预警还能是什么?”

    张元智将目光转移到地上的牌位,不由一阵气闷,不就是因为一声巨响震落了祖先牌位吗?至于这么上纲上线,扯上祖先预警吗?居然还数落我缺心眼?草……你压根儿就瞧不上我这个张家老二。

    但,他不满归不满,却也不敢跟张元礼唇枪舌战辩上一番,只得默不作声,任凭张元礼在那儿神神叨叨瞎捣鼓。

    突然,

    祠堂外头闯进来两名下人,慌慌张张嘈杂吵闹,将张元礼和张元智两兄弟给惊动了。

    张元智刚要痛骂这作死的下人没了规矩,却发现这两人中的其中一人衣衫褴褛碎布横飞,脸上脏兮兮仿佛从茅坑里钻出来一般,而且还是被另外一名下人搀扶着,一瘸一拐地闯进祠堂中。

    张元智能够发现这个端倪,族长张元礼自然也能发现,只听张元礼满脸惴惴不安地问道:“你怎么弄成这般狼狈样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族长哇,二老爷哇,呜呜呜……出,出大事儿了!”

    那名一瘸一拐的下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双肩瑟抖伏地痛哭嚎叫道:“死了,都死了,咱们的人统统都被炸死了,烧死了。到处都是断胳膊断腿,呜呜,血肉横飞,尸首分离,那里如今就是人间炼狱啊!!!呜呜……北郊风雷庄出事儿了!”

    嗡~~

    张元礼乍闻之下,仿佛脑袋被一柄巨大的铜锤狠狠猛击了一下,霎时整个人感到一阵脱力,头晕目眩,强忍着最后一点清醒,抬起颤颤巍巍的右臂,指问道:“那,那三老爷呢?他…他…如今人在何处?”

    那下人自顾伏地痛哭,哽咽着喊道:“三…三老爷…呜呜,也死了,被霹雳弹炸成了一团肉酱,连骨头渣子都没剩下啊!”

    轰~!

    嘭!!

    张元礼顿感天旋地转,喉咙略感酸甜,一口血水喷溅而出,划出一道血腥的弧线。

    紧接着,双眼一黑,整个人轰然倒地昏厥过去。

    “大哥!”

    张元智尚算清醒,赶紧蹲下地来一把扶起张元礼,伸手探了探他的鼻子,心中暗骂一声,妈的,老而不死是为贼,居然还有气息。

    随即,他冲那名站着的下人招手吩咐道:“快,将族长背回房中,请郎中来诊治一番。”

    那下人听闻风雷庄的噩耗,再见族长突然昏厥,早已是慌了神,现在一听二老爷的吩咐,二话不说上前背起张元礼就朗朗跄跄跑出了祠堂。

    这时,张元智望着地上那名继续痛哭流涕的下人喝道:“别嚎丧了,赶紧给本老爷说说,风雷堂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看样子,眼前这名下人应该是死里逃生的幸存者,张元智也只能从他嘴里问到风雷庄那边的真实情况了。

    那名下人被张元智这么一咋呼,哭声戛然而止,抹了抹满是泪痕的脸颊,一边带着哭腔一边说起了北郊风雷庄那边发生的事情。

    这名下人俨然被数万斤火药引爆,风雷庄霎时夷为平地的场面给惊吓到了,口中不断重复着血肉横飞,尸骨无存,人间炼狱这几个字。

    张元智耐着性子听他又是哭嚎又是鬼叫的断断续续转述,总算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听清楚了。

    听完之后,他也是满脸巨骇之色,脑中只有盘绕着一句话:真是吉人自有上苍庇佑。

    因为他刚才还在腹贬吐槽大哥张元礼,不满对方今早没有派他前往风雷庄办这件事。

    如果这件事情落在了他的头上,那么中计的就不是老三张元信了,那么被炸成肉酱尸骨无存的也不是老三张元信了,而是他这位张家二老爷了。

    他越想越是后怕,后背早已惊得一身湿漉漉,都是涔涔虚汗啊!

    虚惊过后,他有是暗暗大呼侥幸,老三啊,谁让你生着一副倒霉相啊,不过你虽未满六十,却也五十有三,也该死了。嘿嘿,死得好啊,老三,你死得真是太好了。你死了,谁还敢再跟你二哥我争呢?

    一想到老三如今已死,而老大张元礼又昏厥过去,即便老大醒来,以他这六十多岁快七十的高龄,估计受了这么大的刺激之后,也很难恢复如初了。

    老天有眼啊,如今张家元字辈就他张元智是硕果仅存的一人了。

    虽然他如今六十有三,但是他自觉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正是接管扬州张家的黄金年纪。

    顿时,张元智心中升腾出一股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豪迈。

    倏地,他脸色骤变,换做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笑意盈盈地亲自扶起地上那名下人,好声好语地说道:“好了,你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了。你现在就替本老爷通传下去,通传整个古井巷,因为三老爷身死,大老爷病危,嘿嘿,即日起,由二老爷暂任张氏族长之位,主持古井巷张家所有大小事务。”

    那名下人惊呼一声,双眼透着骇然,惊呼一声:“啊?二二老爷,这怎么使得?”

    言下之意,如今三老爷身死,大老爷昏厥,二老爷怎能如此冷酷无情,居然趁乱夺了张家家主之位呢?

    这还有没有一点人性了?

    张元智见着一名小小的下人都在质疑自己,慈眉善目的脸色瞬间就没了,气急败坏地吼道:“啊什么啊?还不赶紧下去通传?除了本老爷之外,你觉得还有什么人适合主持如今岌岌可危的张家?快,本老爷现在就要召集张氏族人前来商议对策,为你家三老爷报仇雪恨!”,看书之家!唯一网址:

783.第七百九十九章动手

    readx;很快,张元智的话通过下人的口口相传之下,古井巷里里外外各房各院都已经收到了消息。

    族长病危,三老爷遇难,即日起二老爷接管张家大大小小事务,如一阵旋风般骤然刮起。

    此消息一出,张氏在古井巷的族人皆是闻风而动,纷纷走出各自的宅院,朝着祖宅方向涌去。

    一路之上,有老有少,各怀心思,不过有一点是相同的,那便是每个人的脚步都比往日要凌乱和仓促,显然这次事件对整个张氏而言,是一次史无前例的巨大冲击。

    张元信的突然遇难,张元智的突然上位,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前往祖宅的人群中,张承嗣张承宗这两个承字辈中的代表人物亦是心情各有不同。

    而一直与张氏筹谋合开扬州银号的清河崔氏子弟崔义真,赫然也在前往祖宅的人群中。

    正所谓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来自高句丽的崔明浩自然也随身在他的崔义真堂哥身边。

    不约一会儿,张家祖宅就已经人满为患,张元智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张氏新任族长,就这么第一次召开了他的张氏族人大会。

    与此同时,策划风雷庄爆炸惨案的正主儿郭业,在听闻平地一声雷后,如今已经安然返回府衙。此时的他端坐在自己的书房之中,听着陈浪向他绘声绘色地描述着风雷庄那边现如今的情况。

    陈浪脸色有些不佳,显然是呕吐过不止一次之后所造成的后遗症,整个人有些病怏怏的站在郭业书房之中,语气低沉地说道:“刺史大人,据我都尉府手下弟兄现场勘察回报,风雷庄中鲜有幸存。张家三老爷张元信早已成了一滩烂泥,尸骨无存。至于裘万尺和商保驹这两位一帮之主,如今也只找到他们的脑袋,至于身子…呃…关键是尸首分离者委实太多,多达数以千具,根本无法搜寻。呕~~~~”

    陈浪好不容易强忍着恶心勉强将话说完之后,又是转身一阵干呕,难受至极。

    郭业从陈浪的反应中可见,风雷庄那边肯定是惨烈至极,不然以陈浪这种见惯生死,刀头舔血江湖人出身的性子,哪里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

    随即,他起身从书桌后头走了出来,搀扶着陈浪坐到了椅子上,安慰道:“真是难为你了,呵呵,估计本官自己亲自前往风雷庄那边,也得吐得一塌糊涂。”

    陈浪坐下之后冲郭业感激地点点头,然后说道:“不碍事,倒是让刺史大人见笑了。嗨,不是陈某人没经过阵仗,没见过世面啊,咱当年在隋末大战时也是从尸山血海中滚过的人,可今日这风雷庄数千条性命的死状,委实太过恐怖了。啧啧,这火药霹雳弹的威力,真真儿太过逆天了!”

    郭业闻言脸色不变,心中却道,那是当然,数万斤的火药霹雳弹可不是闹着玩的,纵是没有后世tnt炸药那么彪悍,那也是破坏力极具惊人的。

    从陈浪口中大概其了解完风雷庄那边的情况之后,郭业也清楚地意识到,这次将张元信整死,张家肯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虽然张家会以为这次的风雷庄爆炸案是风雷堂一手策划,但是始终也会查到这道指令是自己亲手下达的,看来接下来跟张家不死磕不行了,不能再对他们温水煮青蛙,循循渐进慢慢削弱了。

    必须,加快动作和步伐了。

    当即,他问道:“现在余管事率领风雷堂弟子到达城南,与鹰眼老七和马千里他们会和否?”

    陈浪点头回道:“是的,陈郡丞在城南那边负责此事,他派人传来口信,已经安置妥当,随时听候大人调遣。”

    “好,明仁虽然乃是一介书生,但做这些善后之事倒是极为周密。”郭业小小赞许了一下陈集涛,再问陈浪道:“我之前让你派人去监视古井巷张家,现在风雷庄惊变应该也传到他们的耳中了,张元礼是否有所行动?如今商保驹和裘万尺虽然已经死了,但是马帮和净衣帮合计还有两万余的帮众聚集在运河江面上等候命令。如今这情形,也只有张家才能号令得动他们了。只要张家一声令下,这两万余江湖势力肯定会如蝗虫肆虐一般涌入扬州城来。这才是本官如今的心腹大患。”

    “没有,至今张家那边还没有大的举动。”

    陈浪摇着头,纳闷道:“按理说,张元信乃是张家三老爷,他在张家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他的死讯传来,张家应该有所震动才是啊。可是,愣是不见张家的人作出什么激烈的反应,更没有派人前往东门渡口那边传信。这有些令人匪夷所思。”

    听着陈浪这般说,郭业也陷入了疑惑,嘀嘀咕咕道:“张元礼还真能够沉得住气啊,居然到现在还按兵不动?不过这样也好,他现在若是传信让江面上的两万余江湖势力杀入扬州城,打着为张元信复仇的旗号来找风雷堂的麻烦,恐怕整个扬州城也会遭来一片生灵涂炭。”

    陈浪微微颔首表示赞同郭业的意见,道:“大人所言极是,不过古井巷里虽然没有对外作出过大的举措,但是古井巷中倒是有些不同寻常。”

    郭业哦了一声,留起了心眼,问道:“你且说说看!”

    陈浪道:“我手下的人偷摸潜入古井巷查探了一番,据说古井巷张家的祖宅中,正召开着张氏族人大会。这倒也不奇怪,因为张元信一死,肯定是整个张氏大族都惊动到了,一起坐下来商议对策也未尝没有可能。可怪就怪在,主持这次族人大会的并非族长张元礼,而是张家二老爷张元智。

    我那名手下怕被人发现,所以不敢在古井巷中停留太长。但是他亲耳听到张元智当着全族中人的面说到,今后的古井巷张家,暂由他来主持大小事宜。大人,你说怪不怪?因为死在风雷庄的是张元信,而不是族长张元礼啊?如果今后古井巷张氏族中大小事宜由张元智这个老二主持,那张元礼干嘛去?”

    内讧?

    郭业的脑中瞬间浮现出这两个字来,心中暗自揣测道,莫非张元智这厮趁着族中大乱,将张元礼给谋害了?然后自己篡位夺权取而代之?

    这个念头一经腾起,郭业的思绪就止不住的飞扬起来,越想越觉得张元礼与张元智两兄弟夺权内讧的可能性特别大。

    见着郭业怔怔想得出神,陈浪不仅出言提醒道:“郭刺史,尽管张家没有及时作出反应,但是对于张元信之死,他们迟早会作出报复的。不然的话,也枉称百年根基屹立不倒的古井巷张家了。敢问刺史大人,你心中是否有了万全的应对之策,我们接下来又该做些什么?”

    “接下来做些什么?”

    郭业张嘴欲要回答,却发现书房门口有些驿动,好像是张九斤和王八斤在嘀嘀咕咕着话。

    倏地,他转身走向门口将房门拉开,问着两人道:“你俩在外头瞎嘀咕些什么?张九斤,我不是吩咐过你吗?本官要与陈都尉在书房中议事之时,不许打扰。咦???王八斤,我不是让你带人前往东门渡口那边蹲点,在那儿监视着江面上的一举一动吗?”

    王八斤挠了挠头,委屈道:“大人,俺是想进来给你报信来着,可张九斤这个孬瓜竟然拦着我,不让我进去。”

    “哦?”

    郭业脸色微变,急切问道:“可是江面上的马帮和净衣帮有所动作了?”

    “不不不!”

    王八斤双手挥舞,连连解释道:“他们并未轻举妄动,而是俺听江边打渔归来的船主说,咱们扬州水域之外突然多了近百艘的江船,而且船上那些人都是操着蜀中口音。属下是在想,会不会是刘振轩刘都尉在蜀中借来漕帮人手归来了呢?所以,这才飞奔回来禀报大人您。可张九斤这狗日的,死活不让我进去。”

    “靠,肯定是刘振轩从孙明延处搬来了漕帮弟子。奶奶的,近百首船只?如果一艘船上可容纳三百人,那岂不是足足有三万人之多?”

    郭业诧异之余不由倍感振奋,喜形于色地朗声道:“刘振轩这一趟可真是回来的够及时。不错,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陈浪,陈浪,你刚才不是问我接下来要干什么吗?”

    郭业扭着头,望向书房里头坐着的陈浪问道。

    陈浪闻言起身,道:“是呀,我刚才正要问大人来着,下一步咱们应该做什么?”

    “哈哈哈……”

    郭业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抬手遥指古井巷张家所在的方向,意气风发地下定决心道:“接下来只要刘振轩率领漕帮弟兄进入扬州水域,一旦他们跟马帮和净衣帮的人交上手。届时,你就替我跑一趟城南,向余管事马千里鹰眼老七他们传达我的命令。”

    陈浪正色问道:“刺史大人,请下令!”

    “你且听好了!”

    郭业竖起一根食指,脸上笑容缓缓僵住仿若冰冻一般,眼中骤然隐现一股杀机,逐字逐字吐道:“你替我传令他们,只要江面上一交战,他们就给我杀向古井巷,将这百年根基屹立不倒的古井巷张家,将他们连根拔除一锅端。”

    陈浪一听脸上顿时浮现喜色,他盐帮与张家可是积怨甚深的老冤家,这次总算是可以清算清算了。

    他刚要应承,突然又听郭业补充了一句:“若不想朝廷追究,那就要大开杀戒才行。陈浪,你定要告诉他们,对待张家必须宁枉勿纵,一个活口也不要!!!”,看书之家!唯一网址:

784.第八百章 撇清干系

    readx;陈浪带着郭业宁枉勿纵的杀令飞奔出了刺史府,前往城南与陈集涛会和。

    与此同时,郭业让王八斤速速返回东门渡口悄悄乘船出走,通知刘振轩让他火速率众进入扬州水域,围歼江上的金陵净衣帮和宿迁马帮残部。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等待中潺潺流逝……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刘振轩率近百艘载着漕帮弟子的江船驶进扬州水域,如庞然大物一般押进,突兀向净衣帮马帮的船只发起攻击。

    这一刻,

    江面上的战斗正式打响!

    很快,舟碰舟,船碰船,两厢刀兵相接,杀戮而起。

    霎时间,江面之上一片混乱,不少船只更是被撞破或被凿穿而沉入江底。

    渐渐地,

    江面之上处处漂浮起了破板烂木,还有越来越多的尸体,敌我不分,浮尸为患。

    江面浑浊,水也腥红。

    战斗依然在继续,已然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两方兵戈相交铁器相撞,喊打喊杀纳命求饶之声源源不断,在迎风而吹的刺鼻血腥味夹杂下,肆无忌惮地弥漫在整个扬州水域之上。

    水域上的惨烈厮杀状况,隐隐约约,传进了离江五里的扬州城中。

    ......

    ......

    扬州城,府衙中。

    郭业虽然足不出户依旧稳坐于书房之中,但是一拨接着一拨的衙役从东门渡口处轮流返回,将江面上战斗的最新状况及时反馈于他的耳中。因此,他俨然一副身居茅庐却通晓天下事一般,仍旧气定神闲,丝毫不见慌乱。

    当第六拨从东门渡口查探详情返回的衙役来到书房外,在门口张九斤耳边细说一番之后,张九斤一脸悦色,转身推开了书房的房门。

    张九斤进来书房,恭立在郭业跟前,却掩不住眉宇间的兴奋,朗声道:“刺史大人,探子回报,江面之上的厮杀仍在持续,当真是肉眼所到之处,江水尽是血染腥红,沉船不知凡几,扬州水域大有浮尸百万之势啊!”

    浮尸百万?

    郭业很是不屑地看了眼张九斤,心道,真是信口开河,双方拢共也才五六万人,哪有这么夸张?

    旋即,他冲张九斤轻轻呵斥道:“拽什么文,好好说话不会啊?探子回来如何说?现在两方厮杀死伤如何?谁占上风?”

    张九斤讪讪一笑,低声回道:“探子回报双方各有死伤,江面上的尸体暂时分不清敌我,不过远远观之,貌似刘都尉率领的漕帮稳占上风,一直都是漕帮的船只压着对方打。大人,没想到这漕帮在蜀中水域称雄,到了咱们扬州水域也是一样好使啊。”

    郭业一听心里安逸踏实了不少,面对着张九斤的发问不由乐道:“先不说刘振轩从漕帮借来三万余人,仗着人多势众。就说漕帮常年在江面上讨生活,多数帮众更是水匪出身,惯于水战,其战斗力自然不是净衣帮和马帮这些陆上的帮派所能比拟的。漕帮能够稳占上风倒也在情理之中。”

    张九斤轻哦一声便连连称是,不过却并未转身离去,好像有话要讲却又难以启齿一般。

    郭业此时因为江面上的状况而心情颇佳,见张九斤脸上有犹犹豫豫之色,却也没有不耐烦,而是笑问道:“怎么回事?想问什么尽管问,扭扭捏捏怎得跟个老娘们儿似的?”

    张九斤再次讪讪一笑,颇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右腮后,神神秘秘地看着郭业,问道:“刺史大人,小的是想问,既然如今江面之上呈一边倒的局势,那么扬州张家的倚仗基本就被您翦除了。可是,您为何现在还深居府衙,不肯……”

    “你是想问我为何迟迟不与余管事鹰眼老七马千里他们会合,亲自督阵他们攻入古井巷?”

    郭业显然猜出了张九斤的疑虑,直接打断了他的问话。

    张九斤点点头,嗯了一声,做进一步的猜测道:“莫非刺史大人还有所顾虑?还是说张家除了江面之上的净衣帮马帮残部之外,还有其他倚仗不成?”

    郭业莞尔一笑,摇头道:“只要翦除了江面上的掣肘,张家已是强弩之末,还有个屁的倚仗啊?本官只不过是为了避嫌而已……”

    说罢,他伸手指了指头顶上面,含蓄道:“你真当我是无所不能的啊?扬州这边我能说了算,可到了长安呢?倘若古井巷张家在扬州出了大事儿,长安那边必然有人会借机向我发难,这个时候我若被人抓到跟扬州张家扯上干系的把柄,你说我这不是自己给自己身上泼脏水吗?”

    张九斤闻言顿时愕然,心中不由一阵后怕,对啊,扬州张家乃是百年根基的豪门大族,一旦出了事儿势必朝野震惊,唇亡齿寒之下其他关陇世族决计不会善罢甘休。届时,朝廷自然会追查下来,如果刺史大人不将自己撇清干系的话,那不是自寻死路吗?堂堂一州刺史,暗中却勾结江湖势力,参与并策划扬州张家的灭门。这事儿一旦传扬出去,纵是神仙下凡也救不了刺史大人啊!

    倏地,张九斤下意识地抬手抹了抹额头,好似在擦冷汗一般,心有余悸地叹道:“还是大人想得深远,考虑得周全啊!”

    就在郭业觉得算无遗漏之余,突然想起了什么,赶忙说道:“坏菜,既然江面上刘振轩已经率众跟净衣帮马帮交上手,那么聚集在城南的风雷堂十二连环坞污衣帮想必也收到了消息。这个时间,他们应该已经奔赴在前往古井巷的路上了吧?”

    张九斤掰扯了下指头,算道:“城南到古井巷也不算太远,抄近道的话会更快一些,咋了?”

    郭业脸色微微一变,急声冲张九斤吩咐道:“九斤,你赶紧骑上快马追上他们,然后找到陈郡丞他们。见到陈郡丞和陈都尉后,你让他们速速带着我们扬州府衙和扬州折冲都尉的人马返回,禁止他们参与古井巷张家的战事。不然的话,光老子一个人避嫌有个屁用?”

    张九斤这下才反应过来,讶异喊道:“怎么把这茬儿忘记了?江湖事江湖了,今后若是朝廷问罪下来,那也只是江湖帮派与张家的恩怨,跟咱们扬州官府这边扯不上干系,是这意思不,刺史大人?”

    郭业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赞许地看了眼张九斤,然后急忙挥手催促道:“去,快去,速速让咱们的人统统撤回来。咱们的人手上绝对不能沾上张家人的血……”

    “得嘞!”

    张九斤重重地点了下头,拍胸保证道:“大人且放心,小的一准儿将大人的话面呈陈郡丞和陈都尉。”

    言罢,领命,转身,撒腿就往书房外奔去。

    轰!!!

    突然,一声震天巨响冲破云霄,震得郭业耳膜微微刺痛,吓得张九斤刚跑到门槛儿就停驻了脚步……

    对于这道冲天巨响,郭业委实太熟悉了!

    这正是风雷堂的火药霹雳弹爆破的声音,而且听着动静应该是堆积了一定数量火药才引爆的,近似于当初引爆风雷庄一般。

    他心里一愣,这爆炸声应该是从古井巷的方向传来,莫非……

    这时,停驻在门槛儿的张九斤张大着嘴巴,眼中闪烁着兴奋之色地大声疾呼道:“刺史大大人,肯定是风雷堂十二连环坞这些人提前赶到了古井巷,动上手了哩!”

    郭业暗骂一声该死,立马板起脸来冲张九斤呵斥道:“那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通知陈都尉陈郡丞,让他们赶紧将咱们的人统统撤离下来?”

    “呃……俺这就去!”

    张九斤声音刚刚落地,人已经如窜逃的兔子一般三步并作两步跑,跑出书房好大一段距离。,看书之家!唯一网址:

785.第八百零一章 死神的镰刀

    readx;在风雷堂投掷霹雳弹的轮番炸响过后,古井巷上空黑烟滚滚,硝烟弥漫,而巷口处的几处宅院更是摧枯拉朽下,尽显残墙断壁。

    聚居在古井巷各宅各院的张氏族人因为突如其来的爆破,而人心惶惶,在巷中抱头鼠窜,纷纷逃命,仿若天塌地裂世界末日到来一般。

    污衣帮十二连环坞风雷堂等三拨人马合计近六千人在爆破过后,在郡丞陈集涛和都尉陈浪的率领下联手将巷子口围堵得水泄不通,纷纷磨刀霍霍准备杀进巷中,将扬州张氏上下近千口人除名。

    “陈郡丞,陈都尉且慢!”

    巷口处,张九斤奉郭业之命适时策马赶来,大呼一声过后便急急翻身下马,对着陈集涛和陈浪如倒豆子般叽里呱啦讲出了郭业的授意。

    一番讲罢,陈集涛与陈浪面面相觑,立马找来余管事马千里鹰眼老七三位当家的,计议交代了一番。

    当即,陈浪率领折冲都尉府的一众府兵撤出了古井巷,折返而回。

    临了,陈集涛冲三位当家的最后交代道:“既然刺史大人有他的顾虑,那么在下便不多做停留了。三位,如今张家已是强弩之末,大势已去,如今只剩瓮中捉鳖了。接下来,张家大房一脉就交由马帮主的污衣帮来收拾;而张家二房与张家三房就交给你们余管事总瓢把子两位来诛除了。刺史大人的要求只有一个,宁枉勿纵,斩尽杀绝,古井巷张家不留一个活口!”

    说罢,陈集涛便在张九斤的搀扶下上了马,拍马而奔,撤出了古井巷。

    陈集涛一走,余管事马千里鹰眼老七三人彼此无声地对望了几眼,一想到百年根基扬州张家一旦覆灭之后朝野的震动,不由也是一阵面色犹豫。

    最后还是白发皓首的余管事轻摇了两下头,看着两位当家苦笑道:“两位,现在还犹豫担心这些作甚?事已至此,你们觉得我们还有退路吗?反正我们风雷堂和张家已是不死不休之局,如若让张家喘过气来,事后被清算的就只有我们风雷堂了。”

    马千里亦是狠狠吐了口唾沫在地上,骂骂咧咧道:“奶奶的,这次上了郭刺史的贼船,想下船也来不及了。杀一个也是一杀,杀一千杀一万也是杀,真没啥还犹豫的了。”

    鹰眼老七见着余管事和马千里都表了态,精明市侩的脸上也是一阵无奈之色,叹道:“贼船不贼船另当别论,这条路都是咱们自己选得,怨得了谁?就冲郭刺史给咱开的条件,也值得了。大不了干完这一票,我们十二连环坞暂时蛰伏避开朝廷的追究,夹着尾巴一阵子呗。等着风头过后,咱们再重出江湖吧。”

    三人各有心思,逐一表完态过后,低头沉默了大概有几个呼吸。

    最后,三人再次抬头眼中闪烁着精光,异口同声地喊道:“干了,动手!”

    唰唰唰唰~~

    三人各自转身朝着自己所部人马方向奔去,口中纷纷喊道:

    “十二连环坞的弟兄听令,随总瓢把子我杀进张家,不留一个活口!”

    “污衣帮众弟子听令,屠尽古井巷,鸡犬不留!”

    “风雷堂的弟子们,今日不是张家死,便是我们风雷堂亡。摧毁古井巷张家过后,风雷堂即日解散!!”

    ......

    ......

    一时间,整个古井巷中刀光剑影,血流成河,随处可见溃散奔逃的张氏族人,巷中各处宅院里尽是凄声仓惶的叫唤和三帮人马的喊打喊杀之声,夹杂一起,更显混乱不堪。

    半个时辰之后,张家张元信的三房这一脉族人尽数被屠,无一幸免。其中承字辈的张承嗣,更是被鹰眼老七当场活捉,在鹰眼老七的一声令下,张承嗣便被十二连环坞的数百弟子乱刀砍死,当场毙命。

    一个时辰过后,张家大房的噩运接踵而来,大房一脉族人纷纷命丧黄泉,皆死在了污衣帮的手中。马千里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还在昏迷之中的张家族长张元礼投入井中,硬生生地将其淹死。

    而张家二房张元智这一脉,在风雷堂弟子的围杀之下,也缓缓接近了尾声。

    张元智带着儿子张承宗还有苟延残喘的少部分族人仓促溃逃,躲进了张氏祖宅之中。

    当然,随行的还有清河崔氏的子弟崔义真。

    听着祖宅之外杀声遍野,不时传来族人的凄厉惨叫,躲在祖宅中的张元智等人仿佛在等待着死神的收割一般,个个面如死灰,没有多做其他挣扎和逃散。

    因为,张氏祖宅已经是最后一道屏障,如今已是退无可退。

    张元智面色黯淡地望着祖宗祠堂里的张氏列祖列宗的牌位,现在心中充满着不甘和不愿,因为他刚刚从大哥张元礼手中抢过族长的位置,接手还不到一天,就要宣告结束。对于处心积虑这么多年的他,岂能甘心?

    但是不甘心又如何?残酷的现实仅仅隔着一扇大门,厄运已经注定,任凭他再不甘心再不情愿也无济于事。

    突然,张承宗歇斯底里的冲张元智狂叫道:“爹啊,为什么?为什么扬州官府这边还没派来援兵?为什么姓郭的还迟迟不肯派府兵前来营救我们?”

    “呵呵……”

    张元智这一次难得没有对张承宗发火,而是心平气和地扭头看着张承宗苦笑道:“承宗,我的傻儿子,莫非你到现在还没看出来,张家能有今日都是拜姓郭的所赐吗?也许他现在正在扬州府衙之中,翘首期待着我们张氏全族覆灭的好消息呢。扬州张家百年基业,今天就要毁于我的手中了。哈哈哈哈……”

    张元智猛地仰天长笑不再看张承宗一眼,也许,他对这个儿子已经彻底失望,不再寄予希望。

    自顾狂笑一番之后,张元智再次将目光转向祖宗祠堂内的列祖列宗牌位,言语中充满着恨毒之意地尖叫道:“不,列祖列宗们,咱们扬州百年张家的子孙还没死绝。张氏子孙还有很多很多不在扬州,关陇世族八大世家同气连枝,他们绝对不会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我们张氏就此没落消亡。他日,他日定有人会我们报仇,他日定有人会复兴我们张家。噗……”

    突然,张元智嘴中喷溅而出一股血水,整个人刹然倒地,一命呜呼断了气。

    已然咬舌自尽!

    张承宗看着父亲倒在自己跟前两步之外,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不过却也不喜不悲,不哭不闹,只是看着张元智的尸体口中喃喃自语着:“完了,完了,全完了,在劫难逃了!”

    “不!!!!”

    突然,一直久久不语的崔义真见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咆哮而起,冲着张承宗吼道:“你们张家与我有何干系?凭什么你们张家的噩运要加诸在我崔义真的身上?我不是张家之人,我是崔氏子弟,清河崔氏的子弟。我还年轻,我前途不可限量,不,我不甘心就这么死去!!!!”

    咆哮过后,他在祖宅中环顾了一眼,好像在搜寻这什么,口中自言自语宛若疯癫一般地叫道:“我姓崔不姓张,我是崔氏子弟,清河崔氏。我不想死,也不应该死哇,崔明浩堂弟,你在哪里?我们不能就这么死去,崔明浩,崔明浩,你这个高丽棒子,你在哪里?”

    感情儿崔义真是在寻找崔明浩的身影。

    可是任凭他喊破喉咙,还是不见崔明浩的踪迹。

    此时的崔明浩,也许早已死无葬身之地,也许趁乱早已逃之夭夭。反正祖宅之中,浑然没有崔明浩的踪影。

    嘭!!

    祖宅大门被一股冲击之下被撞了开来,哗啦啦,涌入潮水般的人群霎时将祖宅之内诸人团团围住。

    白发皓首的余管事浑身是血,须发凌乱迎风飘荡,脸上尽是狰狞仿佛杀红了眼。

    只见余管事挥舞着手中还在滴血的大刀,冲着崔义真张承宗等人一指,然后向身边一干风雷堂弟子喝道:“风雷堂弟子听令,祖宅之中,一个不留!”

    “杀,都杀!”

    “杀!”

    “杀杀杀!!!”

    数百杀红了眼的风雷堂弟子纷纷响应,徐徐向张承宗崔义真等人围拢过去。

    一时间,祖宅之内杀气凛然,气氛紧张,一番刀光剑影之下,了无生机。

    死神的镰刀已经挥下,正缓缓收割着世间的生灵……

    ps:下午从福州坐车回漳州,晚上到家后继续更新。,看书之家!唯一网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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