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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牛凳_91_91     奋斗在初唐txt下载     奋斗在初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章 准备行动

    刁德贵听完县丞吴奎的密语相告之后,一副苦大仇深的神情问道:“大人,您的意思是要我将满月楼新近高价贩买的那批女子,全部,全部低价卖于其他几家青楼?”

    吴奎不置可否,唔了一声缓缓踱步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得到吴奎的确认之后,刁德贵还是心有不甘地问道:“难道满月楼,当真,当真要从此关门歇业了?”

    刁德贵还是无法接受吴奎这个所谓的自救方法,他经营青楼十几年,赚得盘满钵满,让他自此歇业干别的,这不是彻底断了他的财路么?

    对一个中年男子来说,什么是最大的悲剧?就是人到中年,有熟不能做,非得另起炉灶,重新投入一个崭新的,未知的,不可捉摸的领域。

    吴奎听罢,脸上明显不愉,不咸不淡地奚落道:“你觉得你那满月楼还能经营得下去吗?刁德贵,本官这是给你指点迷津,也不枉你这么多年来i一直孝敬本官。”

    形势逼人退,半点不由己。

    刁德贵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默默地点点头,算是接受了吴奎的建议。

    不一会儿,吴府的一个随从就从书房送来一份县丞大人的名刺,交到了刁德贵的手中。

    将名刺收入囊中之后,刁德贵看着吴奎欲言又止,脚步虚浮地蹒跚没有离去。

    吴奎瞅见了端倪,问道:“你是不是想说姓郭的那个小捕头之事?”

    刁德贵一想到自己如今落得这般惨样,全拜郭业这个狗崽子所赐,满腔怨恨宣泄而出,冲着吴奎吼道:“还望县丞大人能够替我出了心中这口恶气!!!”

    吴奎摆摆手示意刁德贵无需多说,然后将眼睛缓缓闭上,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

    约莫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无品无衔的小捕头而已,无需你在本官耳边再三叮咛,下去吧。”

    语气之中透着凉薄,听得刁德贵浑身有些不自在。

    到底是久居上位的八品县丞,言语森然,不怒自威,非刁德贵这样的商贾可以比拟的。

    刁德贵木然地应了一声是,然后退出了客厅。

    当他右脚刚抬出门槛,就听见吴奎在他身后不远处传音说道:“刁掌柜,莫要忘了你答应本官之事。”

    嘶……

    刁德贵陡然打了个寒蝉,他明白吴奎所指的是贩卖掉那批良家女子之后,要分给对方的一杯羹。

    草你娘的吴奎,真是死要钱啊!

    吴奎又恭敬地应了一声:“交割完货物,小的一定会亲自送往大人府上。”

    而后,虽心中懊恼但脸上仍带一份腆笑的神情缓缓离去。

    出了吴奎府,刁德贵拼了命的狠狠嗅了一口外头的空气,心中又腾起一股快意,咬牙切齿面目变得有些狰狞地低吼道:“姓郭的,我看你这个小小?小小捕头怎么跟八品县丞斗?没了捕头那身公服,你在老子面前就是一条跪趴着的死狗,嘿嘿,嘿嘿嘿……”

    ...

    ...

    约莫到了二更天,程二牛跑到了郭业在福顺巷的新家。

    郭业支走了老爹郭老憨和老娘,还有小妹,将程二牛带到了自己的书房之中。

    这个书房是秦威在的时候就留下来的,书房不大,胜在雅致,四处墙壁悬挂着县中不少读书人的墨宝,其中挂在书桌后墙壁上的一副“宁静致远”,落款留印之人更是了不得。

    竟然是县令大人顾惟庸的墨宝。

    以郭业对秦威的了解,看来这厮花了不少银子买来附庸风雅。

    再看贴在右墙壁的那两排书架,四书五经一应俱全,不过却都是崭新的,连翻页的痕迹都不曾有过,想来也是秦威拿来装装门面罢了。

    不过如今,却是便宜了郭业这个继任者。

    郭业示意程二牛自个儿找个地方坐下,然后问道:“长话短说,是不是刁德贵这厮离开了吴奎府,准备行动了?”

    程二牛点头道:“正是,这厮出了县丞大人的府之后,也没回满月楼,而是接连拜访了好几家城北的青楼,其中这厮盘桓在春风楼,红袖斋,怡红院,温柔乡这四家的时间最长。”

    郭业听罢,沉吟道:“这厮是在和这几家妓院在谈那批女子的价钱啊,如今满月楼一倒,其他几家青楼的生意肯定会更红火,呵呵,刁德贵手中那批良家女子肯定很走俏,想来这厮已经谈拢了价钱。这个先不管,现在刁德贵人呢?”

    程二牛道:“这厮从几家青楼出来后,才绕道后门进了满月楼。不过约莫过了半盏茶的时间,这厮又从后院的后门走了出来,走时还将在满月楼打杂的十几个龟公大茶壶一并带走了。”

    进自己的店铺还要走后门?

    郭业不禁莞尔,看来刁德贵是怕走正门被人扔臭鸡蛋啊,活他妈该!

    但是程二牛最后的话也提醒了他,刁德贵带着十几个龟公趁夜离开满月楼,很明显,这是要趁着天黑去将那批良家女子一并转移出来,贩卖给别家。

    哼,王八蛋倒是挺心急的。

    当即,他问程二牛道:“那他现在人往何处,是否有我们的弟兄暗中跟着?”

    程二牛拍拍胸脯,傲娇道:“小哥放心,俺早早就听从你的吩咐,又增派了三个弟兄继续跟着他。小哥你知道刁德贵带着人去往何处了吗?”

    郭业见着程二牛这个呆子到了这个时候还学朱胖子的屌样,卖起关子来,不知道现在形势严峻啊?

    随即低喝道:“赶紧的,别废话。”

    程二牛的脸皮堪比城墙厚,也不在意郭业的喝骂,神秘兮兮地说道:“刁德贵那混账竟然去了东流乡,敢情东流乡才是这王八蛋藏匿人口的地方啊。”

    东流乡?

    自己岳丈吴茂才和便宜老婆吴秀秀的老家?

    还真挺巧的。

    此时的郭业也懒得追问刁德贵为何在宵禁期间,在城中四门关闭的情况下,还能出得城去。而是对程二牛吩咐道:“二牛,你现在叫上朱胖子,然后带着咱们捕班的全部兄弟前往东流乡,先不要打草惊蛇,找到刁德贵藏匿人口的地方再说。”

    程二牛反问道:“小哥你不与我们一道去东流乡吗?”

    显然,没了郭业这根主心骨,程二牛心里还是没着没落,没有底气儿主事。

    郭业轻声笑道:“你们先去,我有马儿代步,不小一会儿就能追上你们。”

    程二牛听着郭业如此说,也就不再追问郭业还有什么事情要操办,在他眼中,小哥要做的事情必定都有他的道理。

    当即,程二牛不敢耽误磨蹭,跟郭业道了一句走也,便匆匆离开郭府前去招呼朱胖子一起办事。

    待得程二牛走后,郭业也回到自己的卧室穿起皂青公服,戴好四方幞头,将横刀也提了起来准备出门。

    人刚走到后院,就听见小妹追来,问道:“哥,爹娘让我问你,这都快过二更天了,你要作甚去啊?”

    郭业怜爱地看着郭小蛮,抚摸了一下她的头,说道:“乖,外头天冷雾气重,赶紧回屋去。哥哥今晚有大事要办。”

    郭小蛮哦了一声,半知半解的返身回屋去寻爹娘。

    郭业出了门,走出福顺巷,先是回到县衙旁边的马厩牵来归捕班支配的马匹,骑着马去往了功曹马元举的家中。

    此时正值二更天,夜深人静,郭业策马只敢小奔,缓缓行在大街之上。

    一边行走,一边寻思着,看来这事儿还得把马元举这头犟驴拉进来,既让他来分一杯羹,也让他出出力帮帮小哥我应付应付县丞马奎这个鸟人。

    只要将马元举拉进来,无形之中就将师爷穆恭也拉了进来,到时候,即便马奎想要为难小哥,下手也不敢太狠不是?

    不错不错,郭业幸灾乐祸地想道,拉个人进来一起分担分担仇恨,这绝对是个不错的好主意。

    聿……

    到了马元举的家门口,郭业勒紧缰绳翻身下马,而后走到房前敲起门板来。

    笃…笃笃…

    “谁啊?”

    一道女人的声音从屋内响起,郭业听得出来这是马元举的妻子马杨氏的声音,当即隔着房门喊道:“是嫂夫人吗?还请容禀马功曹马大人,就说捕班捕头郭业来访。”

    二更天的时间已经不算早了,此时的马元举和马杨氏早已睡下,被郭业这么一搅合,都一一醒来。

    郭业貌似听到马元举在屋中的嘟囔声:“这都什么时辰了?这小衙役真是扰人清梦,委实讨厌。”

    话中怨气颇深,郭业心里嘀咕,难道他们二人正在床上做运动被小哥我搅合黄了?

    可怜的马元举,你可不要让小哥我吓得阳痿不举才是啊,不然你马元举就要改名“马不举”了。

    噗哧……

    一想到这儿,郭业不由窃窃偷笑起来,然后扯着嗓子吼道:“马功曹,赶紧起床,小弟我给你送一场天大的富贵来了,赶紧的,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哩!”

    一通嗓子喊完,马家的房门吱呀一声,也悠悠拉了开来……

    ps:谢谢

    迷糊@。@

    的打赏!

第九十一章 围捕之捉贼拿

    马元举披着外衣,颇为不悦地将郭业引入了房中,吩咐妻子马杨氏去煮茶招待客人。

    马杨氏一脸倦意地横了一眼郭业和马元举,而后嘟囔两句神经病之后,悄然去了厨房煮起茶来。

    郭业看这嫂夫人的架势和语气,委实怨念不小啊,看来自己真是破坏了人家小两口的夜间造人运动。

    不过现在心里装着事儿,他也没有心思和马元举打趣,找来位置坐下之后,缓缓将胡皮被谋杀一案和刁德贵贩卖良家女子之事逐一道了出来。

    言罢,不忘对马元举蛊惑道:“马功曹,兄弟我够意思吧?没有独吞大功,愿与你共享之。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戚……”

    马元举啐了一口郭业,奚笑道:“你这鬼精鬼精的小衙役当真会有如此好心?狗屁劳什子大功,依本官来看,这倒是一个天大的麻烦,你小子明知一个人扛不住,想将本官拉进来与你一道背黑锅吧?”

    言中鄙视之意浓浓,显然他已经听明白此事县丞吴奎从中搀和,必是一个天大的麻烦。

    见着对方洞察了自己的小心思,郭业尴尬地讪讪一笑,装糊涂道:“马功曹言重了,言重了。您是一个充满正义感的读书人,乃是天下儒家子弟的精英,嘿嘿,怎能爆粗口,说脏话哩。”

    马元举哼了一声,道:“跟你这无赖,本官还穷讲究什么?跟你说子曰诗云,你听得懂吗?”

    我靠,郭业腾然起身,马元举你丫真是越说越来劲了,不埋汰小哥两句你是心里难受呢,还是菊花痒痒呢?

    既如此,郭业也懒得和马元举白费唇舌,沉声道:“马功曹,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吧?好歹咱们也是为民除害不是?你想想死了丈夫下落不明的贞娘,再想想那些被拐带贩卖的良家女子,谁不是爹生娘养的呀?难道你就忍心看他们一个个被刁德贵那人渣推进火坑不成?”

    说到这儿,郭业环顾一眼看着马元举那件挂在壁架上的绿袍,指指点点道:“对世间不公之丑陋,竟然能够视若无睹;对强权欺凌弱小,竟然能够畏惧不前。我想这不是您马功曹的为官之道吧?”

    一番话说得中气十足,说得光明磊落,霎时,郭业觉得自己就活脱是一个为民请命不畏强权的陇西好捕头,人民的好刑警大队长。

    发泄完之后,郭业转身即走,走得那叫一个潇洒倜傥,不留一丝的拖沓。

    刚走到门口,突然马元举起身喝阻道:“站住!”

    呃……

    郭业稍稍放慢了脚步,不过没惯着马元举的毛病,你让小哥我站住就站住啊?真是惯的你臭毛病。

    虽然放慢了脚步,但是依旧朝着门外走去。

    马元举见状,继续喊道:“郭捕头?捕头,贱内已经煮好茶汤,不妨喝一杯再走吧。今晚你要打老虎,喝碗茶汤暖暖身,马某还有些微末细节没有听清楚,还望郭捕头解释一二哟。”

    嘎……

    郭业双脚止步,虽未回头,但是脸色却慢慢转晴,微微露出了一丝笑意,看来哥们的这番慷慨激昂骂醒了这头犟驴,不错不错。

    好你个马元举,你丫就是一个吃硬不吃软的死赖货。

    随即转身故作气未消的样子挠了挠喉咙,吭声道:“好吧,既然你如此盛情难却,那本捕头就留下了喝碗热茶汤再走。”

    而后转头对厨房方向喊道:“嫂夫人,给我来大碗的,费了这么多口舌,委实有些渴了。”

    言罢,一副无赖的模样大大咧咧地走到座位一屁股坐了下去,抬眼瞥了下马元举,哼的一声转头不屑。

    马元举见状,脸带笑意地指点骂道:“你这小衙役,当真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无赖。”

    ...

    ...

    将近四更天,夜色已去,日月换了新天,晨露雾气虽重,但是并不影响出行。

    东流乡的一条蜿蜒小道上,刁德贵带着十几个满月楼里头的龟公,赶着七八辆骡车进入了一处偏僻的庄院。

    朱胖子和程二牛等人率着近四十号捕快悄声尾随其后,远远看着这庄院,周边荒芜没有人气,显然荒废了许久。

    朱胖子抬手示意众人先找个隐蔽地方藏好身,然后对程二牛道:“看见没,那处庄院指定就是刁德贵那混账藏匿人口的地方,他倒是会选地方啊。”

    程二牛看着庄院附近郁郁葱葱的山林,再看了看这条蜿蜒曲折的小道,赞同道:“这老狗选得好地方,如果不是小哥一早吩咐跟踪他,咱们还真找不到这地儿。朱胖子,捉贼要拿赃,现在正是好时候,要不咱们立刻冲下去?”

    捉奸抓双,捉贼拿赃。

    朱胖子当然懂得这个理儿,但是小哥郭业不在,这冒冒然冲杀下去,会不会出了纰漏啊?

    主心骨不在,朱胖子也不禁犹豫迟疑了起来。

    程二牛见着朱胖子的迟疑,搓着双手哈气道:“也是哈,小哥不在,俺也没这个底气冲下去,万一出了啥幺蛾子,坏了小哥的大事,可真是吃罪不起哩。”

    朱胖子嗯了一声,双眼紧盯远处的庄院,踌躇道:“是啊是啊,要不,再等等?”

    陡然——

    “啊……啊啊……”

    几声尖叫从庄院中传来,声音尖而细,明显是女人的声音。

    “你要干什么?混蛋,放开我,放开我!”

    “我父亲,我兄长一定会杀了你们这些混蛋,放开我。”

    “住手,住手啊——”

    “不要过来,你再过来,本姑娘死给你看,你,你不要过来。”

    又是一连几声喊叫,语调慌乱惊恐,但是言语清晰,貌似有女子在反抗刁德贵和那一干龟公。

    而且从声线听来,还是同一个女子。

    霎时,朱胖子和程二牛竞相对视,不好,恐怕要糟,要出事。

    当即,程二牛抄起腰间的横刀,叮当出鞘,高喊道:“朱胖子,赶紧冲下去吧,不然要出人命了。”

    朱胖子抹了一把额头虚汗,犹豫道:“可是小哥,小哥还没过来哩,要不再等等?”

    程二牛猛然抬起右脚踩在一块石头上,高高举起出鞘横刀骂道:“等个球啊,再等黄花菜都凉了。”

    当即转头对着身后一干捕快喊道:“弟兄们,随俺程二牛杀下庄院,解救人质。”

    平日里,程二牛在捕班的名头就比朱鹏春要来得响亮,而且朱胖子这人喜欢钻营抱着郭业的大腿转,素来不被这些捕快拥戴。

    如今程二牛一声高呼,众捕班拥护响应。

    唰,唰唰唰……

    横刀出鞘飒爽之声不绝于耳,待得众人拔刀出鞘,程二牛已经一人当先冲向庄院,追随者紧跟其后,不乏有人一路喊叫以壮声势。

    砰!

    程二牛率先一脚踹开庄院大门,几十号捕快一拥而入,将整个庄院围堵得水泄不通,程二牛扯起破锣嗓门喊道:“衙门捕快办案,刁德贵贼厮鸟赶紧给爷爷滚出来!”

    嗡……

    还在里屋指挥龟公们捆绑那些良家女子的刁德贵乍听之下,浑身一颤,双腿顿时软瘫了下来,张口喃喃自语道:“他们怎,怎么会来这儿?”

    随刁德贵而来的龟公们听见捕快们的叫嚣之声,顿时吓得纷纷跪倒在地,衙门官差的威慑力对这些小屁民来说还是很足很足的。

    “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呀?”

    刁德贵一下子都被吓懵了,围着房间如无头苍蝇般团团乱撞,陡然他的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字来:

    跑~~

    只要跑掉,万事还能有周旋的余地。

    想到就去做,刁德贵推开房间的一处窗户,撅着屁股爬了出去。他寻思着走庄院后门偷摸跑掉,然后拐几道弯弯潜回陇西县城,只要找到县丞吴奎,花点银子打点一下就没事。

    再说了,捉贼拿赃,衙门捕快没有在现场抓到他什么马脚,又能耐他何?拐卖人口的罪状也要抓个现行才能定罪。

    就在刁德贵爬出窗户准备潜逃之机,突然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名捕快的喊叫:“来人,刁德贵在这儿,这厮要跑!”

    “跑不了,二牛爷爷在这儿,刁德贵!!!”

    不远处的程二牛箭步追上,将手中的横刀握成标枪状,手臂高高举起,嗨呀一声用力往前投掷……

    呼~~

    掌心一脱,横刀如离弦之箭疾射而出,带着风声厉啸声扑向刁德贵的后背。

    当即,从刁德贵的方向传来两道连贯的声响:

    噗……砰……

第九十二章 男人,必须对自己狠一点

    砰!

    刁德贵扑倒在地,双腿扭动踢打了几下没了动静。

    只见飞掷而出的横刀直挺挺穿过刁德贵的后背,贯胸而过,刁德贵霎时毙命。

    挂了?

    程二牛小跑过去,踢了几下卧倒在地的刁德贵,不见对方有反应。当即又蹲下身子将手放到对方的鼻孔下,擦,没有一丝气息。

    麻痹啊,刁德贵竟然死了!

    程二牛为人虽然浑,但是办案出了人命还是有些措手不及,当即叫喊了一句:“朱胖子,赶紧过来,刁,刁德贵这厮……”

    闻言而来的朱胖子还未等程二牛喊完话,就跑到他的身边将他的嘴巴捂住,阻道:“小点声,别嚷嚷,真,真死了?”

    程二牛又狠狠踢了一脚早已咽气的刁德贵,努嘴道:“你瞧瞧,死狗一般,死得不能再死了。”

    朱胖子不放心,还是蹲下身子抓起刁德贵的胳膊,探了一下脉搏。

    一探之下,脸色瞬间惨白,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哆嗦道:“完了完了,闯了大祸了,我说等小哥过来再行动吧?你这憨子非要自作主张,你看吧,出事儿了吧。”

    程二牛瘪瘪嘴,哼道:“死就死呗,还能咋的?再说了,刁德贵这厮早就该死,老朱你也就这点老鼠胆,瞧你那点出息!”

    朱胖子赶紧将刁德贵的尸体挪到一个没人看见的角落,以免被他手下那些龟公看见。

    处理完之后对着程二牛埋怨道:“你这头呆鸟啊,刁德贵该不该死也轮不到你出手啊,完了,你这厮要给小哥惹祸了,这下县丞大人肯定要借机对小哥发难了。”

    听着朱胖子一语道破天机,程二牛也顿时醒悟过来,张大了嘴斜着眼睛偷瞄了一眼尸体,后怕道:“那咋办啊?完了,俺二牛真给小哥惹事了。”

    朱胖子来回踱步,嘀咕道:“不能慌,不能乱,等等小哥,小哥来了肯定就有主意了。”

    这时,从庄院门口传来一阵马蹄疾驰的声音,伴随着一声马鸣嘶叫,一记“聿……”的叫喊声,郭业策马奔进了庄院。

    听着郭小哥扬鞭到来的动静,朱胖子示意程二牛在这儿看好尸体,然后赶紧冲郭业的方向跑去。

    郭业一进庄院,见四周都是捕快,心中刚刚定下神了,刚想斥问为什么不等他来就行动,只见朱胖子猛然上前将郭业手中的缰绳接了过来。

    先是将缰绳和马匹交给附近的一个捕快,然后才神神秘秘地将郭业拽到一边,轻声附耳道:“小哥,小哥,出事儿了。”

    咯噔!

    郭业的心猛然沉了下去,气急败坏地一把抓起朱胖子的衣领问道:“怎么着?莫非贞娘已经遇害?”

    “咳咳咳……”

    朱胖子的脖子被勒得差??得差点没喘过气来,急忙推开郭业的右手,摇头低吼道:“不是不是,您过来跟我瞧瞧再说吧。”

    朱胖子火急火燎地将郭业领到藏尸的地方,指着刁德贵的尸体沉声说道:“刁德贵,死了!”

    郭业心里一乱,我草,刁德贵死了?

    赶紧蹲下身子将尸体翻开来看,果然就是刁德贵无疑。

    再看贯穿尸体胸口的那把横刀,郭业一瞅手中空空如也的程二牛,脱口骂道:“混球,你干得好事?”

    程二牛挠着头默认,一副孩童做错了事情的模样站在一边不言语。

    你妹的,这混球咋就那么鲁莽行事呢?

    还没问道刁德贵这厮的口供,咋就弄死了他呢?这下好了,胡皮被杀一案与刁德贵的死竟然成了死无对证,棘手了,相当棘手了。

    难道就控告他贩卖良家女子?

    这他妈是青楼行业的潜规则,就冲这一点,刁德贵也罪不至死啊。

    郭业双眼迸火地看着程二牛,气得肩膀耸动,怒斥道:“你咋就那么快下狠手呢?你个糊涂蛋!”

    程二牛摊摊手,无奈地叹道:“谁让这厮那么时运不济,俺只想将横刀扔过去,吓唬吓唬他,谁知……”

    擦……

    郭业被程二牛的回答气得差点吐血,脱口骂道:“那你也看准了再扔啊,这下好了,玩大发了。”

    一旁的朱胖子扯了扯郭业的衣襟,轻声说道:“小哥,先别发火了,现在发火也无济于事了。咱们还是先商议商议,如何处理刁德贵这个倒霉鬼吧?”

    呃?

    郭业被朱胖子这么一提醒,连连点头称是,然后冲着程二牛没好脸地呵斥道:“还傻愣着干嘛?你去房间看看那些被拐卖的良家女子,安置一番统统带回县衙。还有,保护好贞娘,她可是胡皮被杀案的关键之人,不容有失。”

    程二牛听着郭业的吩咐,赶紧溜之大吉,退出了藏尸地点。

    待得程二牛离去,朱胖子先是对郭业道歉道:“小哥,都怪老朱不顶用,早早没有按住程二牛这个惹事儿的主。您心里要有气,要打要骂,老朱悉听尊便,绝不皱一下眉头。”

    事情都发生了,不去想着补救,而是一味苛责下属,那就不是郭业郭小哥了。

    当即,郭业拍了拍朱胖子的肩膀宽慰道:“别想太多了,都是自家兄弟,没什么气不气的。现在没有外人,就咱俩,你怎么看?”

    说着指了指卧倒在地的刁德贵尸体。

    朱胖子踌躇了一下,说道:“要不,要不,将他们全部……嗯?”

    说着,朱胖子将手掌放到脖颈处,轻轻划拉一下。

    这个比划的动作郭业怎能不懂,朱胖子的意思是将屋内的那些龟公全部杀人灭口,一个不留。

    目的就是将刁德贵和这些人全部人间蒸发,保证秘密不会泄漏出去。

    擦,这朱胖子平时嘻嘻哈哈,溜须拍马,发起狠来真够绝的啊,难怪会咬人的狗都他妈不叫。

    瞬间,郭业的眉头紧锁了起来,不过很快,眉头又舒展了开来,摇头否定了朱胖子的提议。

    而后解释道:“这个方法不可行,如果真要掩人耳目,那么连屋内的那些女子都要全部杀干净,不然,总有消息走漏的时候。这世上哪里没有不透风的墙啊?”

    杀光屋内那些被拐卖的良家女子?

    朱胖子第一反应就是不可思议,因为他们这行过来就是解救这些被囚禁的女子,如果统统杀干净,那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显然,杀人灭口的方案,肯定是行不通了。

    突然,郭业用右手将腰间横刀猛然抽出,对着自己的左手重重一斜劈。

    哗啦~~

    锋利幽光的横刀刀刃割破了郭业的皂青公服,直接隐没入肌肤。

    嘶……

    郭业蹙眉咬牙,疼痛地抽了一口冷风。

    待得朱胖子反应过来之时已然晚了,只见郭业的左胳膊上鲜血汩汩而流,一口六寸来长的刀伤出现在小哥胳膊之上,极深之处赫然能见森森白骨。

    “小哥,你这是要干啥哩?”

    朱胖子刚要上前夺下郭业的横刀,只见郭业伸手一挡,阻道:“等会儿,让老子多流一会儿血,男人嘛,总要对自己狠一点。”

    朱胖子还是不明白小哥好端端地为啥要自虐,啧啧,你娘啊,这么长的一条伤口,真要命,都见骨头了。

    郭业指了指刀伤,然后又指了指地上刁德贵的尸体,义正言辞地朗声说道:“狗日的刁德贵,公然与朝廷官差对抗,更是意图用刀刺伤了本捕头。本捕头为求自保,只能当场将他击毙。”

    虾米?

    朱胖子满脸的黑线,这也可以?

    小哥这是要颠倒是非与黑白,愣是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来给刁德贵套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啊!

    我日,真够狠的!

    不过这下倒是能解释得通,刁德贵之死了。

    此时郭业任由胳膊上的鲜血汩汩流下,不去擦拭也不去止血,等到流得差不多了,才指了指自己的脸色,问道:“怎么样,够惨白了不?”

    朱胖子一看,真有点失血过多的迹象,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郭业喟然一叹:“没辙,要想别人相信就要做得逼真一点,衙门里头那些人都不是省油的灯。你不出点血博同情,吴奎肯定会借机发难。”

    朱胖子见着郭业的惨白面容,心中不落忍,摇头叹道:“小哥,你对二牛当真是没话说了,够义气。”

    郭业吃力地笑道:“少来了,都是一个锅里舀饭吃的兄弟,帮他不就是帮我自己吗?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下面的事情就交给你来打理和布置了。”

    兴许是失血有些多的缘故,郭业愣是觉得头有点晕乎乎的,有些站不稳,想找个地方坐会儿。

    朱胖子招来附近一个捕快,喊道:“来人,赶紧扶郭捕头休息一番。”

    一名年轻捕快上前将郭业扶走,在院中的空地找了一个草垛,郭业刚想坐下来歇息一会儿。

    谁知——

    程二牛又火急火燎地跑到郭业跟前,满脸地不可置信地哇哇大叫道:“小哥,小哥,您赶紧去看看,屋里好像出了差错,不对劲,貌似咱们错大发了。”

    啥?

    错大发了?

    本就有些头晕目眩地郭业听闻程二牛的喊叫,顿时连腿脚都虚浮地站不起来,勉勉强强地摇晃站起,将胳膊伸了出来,冲程二牛喊道:“赶紧的,快点扶老子过去看看,麻痹,这都是些什么狗屁倒灶的事儿?”

第九十三章 真是错

    郭业在程二牛的搀扶下进了屋,环顾扫视了一番被刁德贵囚禁在屋中的近百名女子,娘唉,绿环肥瘦,一应俱全。

    虽然这些女子因为被囚禁时间过长的缘故,衣衫已然有些污秽不堪,身上隐约传来些许汗渍的酸臭味道。但是郭业细细打量了一番,却发现都是清一色的二八女子。

    即便不是出身大家闺秀,但小家碧玉绝对没得跑。

    郭业心中诧异惊叹,扑你阿姆的刁德贵,上哪儿捣腾来的这些小女子,真是不得了,好手段。

    不过,总体来说,这批女子虽然长得都比较清丽,但奈何没有格外出彩,长得沉鱼落雁之姿的女子,因而郭业也懒得过多去专注她们。

    他急急在这群女子中寻觅,愣是没有找到贞娘的身影。

    他不死心,又二次寻觅,但最终还是没有找到自己那道熟悉的身影。

    难道贞娘没有在这群女子里面?

    一想到这儿,郭业心里嘎登一下,操蛋玩意,看来折腾来折腾去,搞了一个大乌龙,自己追查胡皮被杀一案的方向大错特错了。

    难怪,难怪程二牛会慌乱大喊“错大发”了。

    “唉……”

    郭业喟然叹气,右手不停捶打着脑袋,这下算是丢人丢到家了,费劲巴拉花了这么多的时间去追查刁德贵这条线索,最后却是一点收获也没有,愣是做了这么多的无用功。

    不仅费时费力,还因为搞垮满月楼,整死刁德贵,得罪了县丞吴奎。

    完,完犊子,这次亏大发了。

    一时间,郭业的脸色顿时阴郁无比,脑中想得已经不是如何破解胡皮被杀一案了,更多的是却盘算稍后县丞吴奎对他的发难。

    由于郭业的沉默,程二牛和其他捕快都面面相觑,傻子都知道这次郭小哥跟斗栽大了。

    霎时,整个房间的气氛陷入了沉闷,就连那些获得解救的女子都因为这气氛的压抑,而不敢高声雀跃,不敢哭天抹泪慰藉多日来的惊恐。

    “呀,这位小官差,你的胳膊还在流血。”

    一道清亮婉婉的声音从人堆中响起,郭业被惊起,顺着声音的方向找去。

    只见人群中走出一个头梳云鬓的二八女子,脸上抹了墙灰看不清脸蛋,但是身材婀娜,步伐轻盈而曼妙,浑身散发的那股气质丝毫不输自己的假老婆吴秀秀。

    如果吴秀秀是那种生人勿进的冷艳美人儿,那么眼前这位女子所带的那股气质绝对是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乖乖,郭业眼前瞬间一亮,没想到在这堆女子中竟然还有如此出众的人儿。

    程二牛附在郭业的耳边轻声道:“小哥,刚才就是这女子大声尖叫,才引得俺率众冲杀下来,不然,不然刁德贵也不会被俺失手……”

    “闭嘴!”??!”

    郭业冷喝一声程二牛,狠狠瞪了他一眼,呸道:“你还有脸说?赶紧出去安排人手,将这些女子先护送回衙门。离家多日,我想她们的父母兄弟也该担心了。”

    程二牛唔了一声,冲着身边的一干捕快挥挥手,然后又对那些女子们喊道:“走走走,都出去吧,先回俺们县衙。”

    哗啦~~

    一时间,那群久不见阳光的少女们如出闸洪水一般,争先恐后地挤兑着,涌出了这栋暗无天日,囚禁她们多日的小黑屋。

    惟独刚才那个出声的少女没有离去,而是从怀中掏出一张白丝手绢徐徐走到郭业跟前,然后替他轻轻包扎起来。

    郭业闻着少女手上的味道,竟然还有股檀香之味,没错,不是普通香囊所带的兰花香或者胭脂水粉所带的普通香味,而是价值不菲的檀香味。

    这小娘子又不是尼姑,哪里来得檀香味?

    郭业趁着这少女替他包扎伤口,眼睛随意瞄了几眼,这才发现了檀香味的来处。

    原来少女手腕处戴了一串檀香木所制的手串,式样有点像佛珠,看这手串颗颗大小一样,饱满圆润,而且每颗手串上都精雕细琢着纹理,手串上九颗珠子如果连起来,貌似是一副山水景象,真他妈巧夺天工啊,这有点像微雕工艺啊。

    日,对古玩多少还有点了解的他不禁有些好奇,这可是件价值不菲的好玩意啊,看来这小娘子绝对不是小家小户出身。

    否则,普通人家谁戴的起这玩意?

    见着郭业眼睛盯着自己的手串,那少女竟然大大方方地脱了下来,递给郭业道:“小女子此番能够得救,有赖官差大哥们的仗义相救,小女子无以为报,聊以此手串,以报诸位的大恩大德。”

    少女也是聪慧之人,一眼就看出了郭业正是这些捕快的头头。

    嘶……

    郭业牙疼似的抽了一口气,心道,这么一串至少价值千两纹银的手串,说送人就送人,这小娘子也真够大方的,看来真是来头不小啊。

    难道小哥误打误撞,救了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当即,郭业谦逊地摇摇头,推辞道:“姑娘无需多礼,我们是官差,不是绿林好汉,助你们脱困是理所应当之事。正所谓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哩。”

    “噗哧!”

    闻言,那少女掩嘴一笑,一边擦拭着脸颊两腮的墙灰,一边咯咯笑道:“无品无衔的捕头,怎能称官哩?好不知羞的小捕头!”

    “我靠!”

    郭业脱口脏话,又是这句“无品无衔小捕头”,你妹的,还被一个妹子调侃奚落,郭业愣是脸皮再厚也挂不住了。

    刚想嗔怒两句呵斥呵斥这不知天高地厚,胆子不小的臭丫头,谁知再次抬眼凝视对方,却双眼一亮,傻住了……

    柳叶眉,瓜子脸,娇挺琼鼻凤眼媚,双唇粉红皓齿白,真是一个,一个小美人儿。

    原来墙灰涂抹下竟然藏着这么一副绝美的容颜,特别是当这少女頻笑之下,令人顿倍感亲切,压根儿就没有吴秀秀那种高傲。

    啧啧,美女呐,相比于吴秀秀那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的倾国佳丽,这少女更多了一分人气儿,通俗地说,就是这美女相当的接地气啊。

    被郭业那灼热的眼神盯着,那少女也有了羞赧,微微退后几步冲着郭业盈盈一个大家闺秀的欠身,然后大步跑了出去。

    跑到门口,又再次小跑回郭业跟前,将郭业婉拒的手串塞进他的手中,说道:“小捕头,本姑娘记住你的这份恩情,来日必有厚报。”

    说完,步伐轻盈地欢快离去。

    郭业心中一动,冲着少女离去的身影喊道:“美女,请留步,那啥,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那少女这次没有回头,不过还是清脆地回了一句:“小捕头,我姓康。”

    切,姓康的多了去,小哥知道你是谁啊?

    当即,郭业还是不死心地追喊道:“全名呢?”

    “以后你会知晓的,小捕头,咯咯……”

    一串银铃般的笑声缓缓传进郭业的耳中,不过那小美女的身影却已然混进了那堆少女之中,不好找寻。

    郭业将那串檀香木的手串放在手里把玩了一下,突然脸有苦涩地喃喃自语道:“以后我会知晓?靠,这次搞了这么大一个乌龙,小哥都不知道有没有以后了。吴奎那头老王八肯定早就磨刀霍霍,等着小哥回去亮起杀猪刀了。”

    一想到回去之后不知如何交待,郭业霎时纠结起来,扑你阿姆唉,这可怎么整啊?

    这一次算是阴沟里翻了船,估计马元举那头老犟驴都不一定能救得了小哥我了。

第九十四章 不学无术,心中有术

    第九十四章

    不学无术,心中有术

    当郭业率众抵达陇西县城进入县衙之时,已近中午光景。

    进了衙门,他便吩咐程二牛和朱胖子安排人手将这些被拐卖的良家女子解送到户曹房,查查是否有户籍登记,届时衙门中自有相关人员做出安置和遣送。

    至于他自己,则是屁颠屁颠地赶赴功曹房,他必须赶在县丞吴奎发难之前将发生的一应事情告诉马元举。

    不然,到时候神仙都搭救不了他。

    进了功曹房,马元举正和一刀笔小吏翻查着陇西县城今年的公门中人的档案,不时交头接耳地小声讨论着。

    因为将近年关,吏部都会做一次全面的官员考核,州府县衙也会如此,不过吏部做的是七品官员以上的考核,而县衙做的却是县衙在编人员的业绩考核。

    做为一名光荣的在编公务员,郭业有幸进入此列。

    马元举刚翻到郭业的档案,就听见一记猛烈的推门声,赫然一见,不是郭业还能有谁?

    郭业火急火燎地跑进功曹房,将下属见上官的行礼都抛诸脑后,丝毫没有了章程,先是对着那名刀笔小吏挥挥手,示意他先出去。

    待得那名小吏出去之后,郭业才满面焦急地对马元举低吼道:“马功曹,出事儿,这回真是出大事儿了。”

    马元举喔的一声,诧异地看着郭业,静静地听着这厮娓娓道出详情。

    郭业将此次如何搞了一个大乌龙,刁德贵如何公然抵抗,被他当场格杀之事一一讲了出来,然后还将自己受伤地胳膊扬了起来,增加说服力。

    马元举看着郭业解开那条早已染满血渍的白丝手绢,胳膊上露出一道虽已止血但仍是狰狞毕露的伤口,特别是那依稀可见的森森白骨,更令马元举看着有些揪心。

    只见马元举听完看罢之后,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而是微微合眼将头仰起,陷入了沉思……

    毕竟是在马元举这样的九品吏员跟前撒谎,即便讲得真真假假,虚虚虚实实,郭业还是心有忐忑,生怕对方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鬼心思。

    当即,他也是微微扬起下巴,仔细瞅着马元举脸上的变幻。

    约莫过了一小会儿,马元举就变幻了好几副神情,先是眉头紧锁的纠结,再是脸色铁青的愠怒,最后才是豁然开朗般舒展了眉头,忘我地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

    马元举一阵大笑,而后用一种极为诡异的腔调对着郭业说道:“看你年纪轻轻,本事却是不小啊?就连这胆子都大到没边儿了,呵呵,厉害,厉害啊!”

    嗯?

    郭业心里突然一阵紧张,莫非马元举看穿了刁德贵之死的真正因由?

    不过郭业还是强壮镇定,??定,挺起胸膛说道:“马功曹过誉了,在下位卑不敢忘国忧。郭某虽是一介小小捕头,但是这里……”

    说着,郭业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正义凛然地说道:“这里装的全是为国为民的情操,要不,在下也不会明知刁德贵的后台是县丞大人,还敢如此义无反顾地去捅这个大娄子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是我辈年轻人应有的气魄,不是吗?”

    不过貌似就在前番,郭某人还对程二牛说过,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是虎逼的行为来着,这厮撒起谎来当真不要脸,端的厚颜无耻。

    “哼!”

    马元举看着郭业那张矫揉造作的嘴脸,不由冷哼道:“诡辩!”

    从马元举的语气和说话,很显然,他已经将郭业这小捕头看得透透,吃得死死。

    郭业见状,头皮一阵发麻,顿时没了主意,你妹的,这可咋整?坏菜儿了。

    谁知,马元举突然又调转语风,说道:“不过就冲你小捕头刚才那句‘位卑不敢忘国忧’,本官还是要助你一把,最起码,你能将那近百名良家女子解救出来,总算是功德无量。”

    呼~~

    郭业被马元举前后两种不搭边的话说得犹如过山车一般,小心肝噗通噗通颤了三两下,可算是妥妥地稳了下来。

    看来刚才那番装逼的话,正好戳中了马元举这厮的死穴,让他莫名感动了一把。

    当即,郭业又摆出一副小无赖地嘴脸,对着马元举又是抱拳又是致谢。

    马元举挥手摇头,表示不屑,然后嘱咐道:“你不是挨了刁德贵一刀吗?趁这段时间,你就闭门谢客,在家好好养伤吧。我想,对待一个刚刚立了大功的受伤之人,于情于理,吴县丞也不会逼迫得太紧。”

    郭业一愣,我靠,什么意思?

    马元举这是话里有话啊,挨了刁德贵一刀,闭门谢客养伤,立了大功的受伤之人,郭业稍稍组织了一下马元举这番意味深长的话。

    猛然醒悟问道:“功曹大人是要在下装病?”

    谁知马元举听罢,脸色瞬间板了起来,皱起眉头厌恶地呵斥道:“俗气!”

    我草!

    郭业被马元举没头没脑地训斥,顿时无语,俗气你妹啊,你的意思不就是让小哥我装病么?

    戚,真是又想当婊子,又想要立贞节牌坊,读书人是不是都这幅鸡巴操性?

    不过现在是马元举在帮他,他怎能再反驳人家,当即点头称是。

    马元举走到书桌旁边,正好郭业的档案正在书桌上搁着,随即他的左手撸起右手的袖子,提起毛笔在砚台上蘸了三下墨汁儿,端端正正写道:“贞观三年,秋末,捕头郭业率众捕快破获贩卖人口案,解救良家少女近百人,当场击毙公然反抗者——刁德贵,有大功。”

    嘶,郭业这回算是彻底安了心,主管人事,管着全县铁饭碗的县委组织部部长马元举这么一写,总算是替刁德贵之死盖棺定了论。

    回头即便县丞吴奎要搞他,至少在明面上不敢随意撸他这个捕头。

    而且,特别是一直看他不顺眼的县尉谷德昭恰巧不在陇西县衙。

    妥了,安逸了!

    当即,郭业小心翼翼地接过马元举手中的毛笔,恭恭敬敬地放到笔架上,嘿嘿笑道:“功曹大人辛苦了,多谢功曹大人的袒护。您就好比漫天夜空中那璀璨的北极星啊,一直在黑夜中照耀光明,指引着我前进的方向。您就好比……”

    “行了!”

    马元举挥手打断了郭业这不要脸的阿谀奉承,又开始说教起来:“本官不吃你这一套,此次帮你完全看在你赤子情怀不畏强权的份儿上,哼,你真以为你那鬼蜮伎俩能够欺瞒得住我?郭业,颠倒是非黑白终究小道,实非君子所为也。你要记住,光明磊落做人,坦坦荡荡做事,方是我辈读书人之所为。”

    “子曰:君子不虚行,行必有正。你可明白其中道理?”

    ...

    ...

    擦,又来!

    霎时,郭业头疼欲裂,此时的马元举在郭业眼中就像大话西游里那位喋喋不休,唠唠叨叨的唐僧,就差披件袈裟,唱上两句“only

    you”了。

    郭业满脸苦愁地抱拳对马元举作了一揖,求道:“马功曹,我求求您,别说了,我谢谢您了。您就是我祖宗啊!”

    随即,这厮调转身子,撒丫就往功曹房外跑去。

    门外隐约传来刚才出去的那位刀笔小吏的问话:“郭捕头这就走了?干嘛不多坐一会儿啊?”

    早已跑到房外的郭业甩过来一句话,喊道:“本捕头刚刚破获大案,中了悍匪一刀,伤及筋骨,失血过多,急需回家养伤,赶紧的,让开!小心溅你丫一脸血……”

    ...

    声音传到功曹房中的马元举耳中,不由一阵苦笑摇头,颇为无奈地叹道:“嗨,这小子真是个不学无术的主儿啊!不过……”

    不过一想到郭业这小子虽然一副无赖嘴脸,行为又似泼皮混混,但是做的一些事情都是问心无愧,锄强扶弱之事,端的是赤子情怀,绝对称得上好男儿。

    想到此处的马元举脸上神情一换,变成了会心一笑,赞道:“虽不学无术,但心中倒是有术,委实看不懂猜不透这小捕头,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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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县丞大人的态度

    群众的力量是强大的,群策群力的八卦力量更是强大的。

    在有心之人的推波助澜下,捕班捕头郭业如何伸张正义,如何警恶惩奸,如何为了解救近百名被拐卖少女而身受重伤,不到一下午的时间就在整个陇西县城中传得沸沸扬扬。

    一时间,捕头郭业还是平日在城中口碑甚差的捕快们好评如潮,被街头巷尾的城中百姓们津津乐道。

    谁家没有少男少女初长成?所以平凡人家对刁德贵这些贩卖人口的渣渣货那是一个深恶痛绝,听着刁德贵因为公然抵抗抓捕而被当场击毙更是鼓掌叫好。

    那怎得一个解气了得。

    在朱胖子暗中怂恿孙明延那帮泼皮无赖们继续夸大其词的宣传之下,郭业在城中的名声水涨船高。

    仅仅一下午的时间,郭业在陇西县城中的形象瞬间高大起来,十足一个陇西人民的好捕头,好公仆,简直就是一个令匪徒盗贼闻风丧胆的罪恶克星。

    此时刚吃完晚饭,郭业正躺在小院摇椅上,吃着小妹郭小蛮刚削好皮的水果,吧唧着嘴嘟囔道:“啧啧,朱胖子和孙明延这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真够闲的,小妹,你说县令大人会给你哥哥我颁个锦旗啥的不?最好在锦旗上绣着‘陇西十佳青年’啥的。”

    郭小蛮当然听不懂这十佳青年是甚玩意,不过很明显,哥哥的言语跳脱,心情不错。

    当即乖巧地走到郭业的身后捏着他的肩膀,问道:“哥哥,你明明没有受重伤,可外头为啥还传你伤势极为严重,就差重伤不治,一命呜呼了呢?”

    “我呸,我呸呸!”

    郭业将手中的果核扔到地上,站起身子对着小妹白了一眼,啐道:“大吉大利,大吉大利,有你这么咒自己哥哥的吗?”

    郭小蛮撅着小嘴委屈地说道:“外头明明就是这么传得嘛,哥哥你不也跟爹爹交待了吗?最近要养病静心,悉数访客,概不接待呢。”

    郭业看着郭小蛮那豆大的眼泪儿都要委屈地掉下来了,当即心里一软,声音婉转地和声说道:“小蛮乖了,哥哥不该凶你,你还小,等你长大了救回懂得这些道道。哥哥这么做自然是有深意的。”

    随即,走到摇椅后头一把将小鸡崽儿似的郭小蛮搂紧怀中,抬头望着府外的某个方向,喃喃自语道:“哥哥不这么做,姓吴的那个老棺材瓤子能这么轻易放过哥哥我吗?”

    ...

    ...

    “啊嚏~~”

    也是刚刚吃完晚饭的县丞吴奎,正和何府二老爷何洵在自己书房中饮茶,聊着聊着,没来由打了一个喷嚏。

    一不小心,口水都喷洒进了何洵跟前的茶碗之中,顿时,葱青的茶汤之上泛起一阵白沫。

    趁着吴奎擦拭嘴巴之时?之时,何洵忍住恶心将跟前的茶碗偷摸拿走,悄悄放在地上,省得看着恶心。

    然后故作关心地问道:“子澄兄,可是昨晚受了风寒?”

    子澄是吴奎的字,只有长辈上官或者至交好友,才敢这么直呼其字。

    吴奎摆摆手,再次擤了一下鼻涕,摇头道:“我也不晓得哦,不过最近着急上火的事情太多了,呵呵,可能今年命犯小人吧,太多不痛快了。”

    命犯小人?

    何洵抓住吴奎话中这个关键之词,小心询问道:“子澄兄,这县令大人还是喜欢凡事一手抓不成?不是说咱们这位明府大人素来深居简出吗?依小弟看来,他更应该适当放权才是啊。好歹你也是八品县丞,仅次于他这位七品县令之下啊!”

    吴奎摇头叹道:“知我者,子衿贤弟啊!”

    同样,子衿也是何洵的字,虽然这个字显得有些娘气,但是却大有来头,取自《诗经》中“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子衿之意泛指对文人雅士的爱称,倒是取得高雅,可见当年替何洵取字的那位长辈一番苦心和寄望。

    紧接着,吴奎颇为懊恼地叹道:“你说咱们这位县令大人也真是怪,上任陇西县令几年来,基本上就是躲在家中看看书,侍弄侍弄花草什么的,而且平日见他一面都惜字如金,明显就是一个三不管的县令嘛。可偏偏就是他,凡事儿都喜欢独揽手中,一味地让他那位该死的师爷去打理,唉……”

    师爷指的就是与功曹马元举有莫大渊源的启蒙恩师——老秀才穆恭。

    正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吴奎空有雄心壮志,这么多年来还是受着县令顾惟庸的压抑,凡事都想被大包大揽过去,空有县丞名头,却狗屁事儿都做不了主,当真是憋气。

    因此,平日里吴奎也喜欢和顾惟庸唱个对台戏,虽然明知道改变不了结局,但还是出来给对方添添堵,也好宣示自己的主权和洗刷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何洵眼咕噜一转,佯装无意问道:“听说那位风头正劲的捕头,也是顾县令的人?”

    一听对方提起捕头二字,吴奎的脸上霎时铁青,脱口骂道:“什么狗屁捕头,一个无品无级的下九流贱役而已,哼,他也算顾惟庸的心腹?顶多是顾惟庸的一个棋子儿而已。”

    在吴奎看来,上次顾惟庸绕过县尉谷德昭,通知功曹房提拔郭业担任捕头,说白了就是打打谷德昭的脸,郭业顶多是走了狗屎运的臭衙役而已。

    不过一说起这姓郭的捕头,吴奎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先是将何府的何坤整死,断了自己好大一条财路,再是搞臭了满月楼,今早更是击毙了满月楼掌柜刁德贵,再断自己一条财路。

    这个狗娘养的兔崽子,就跟茅房里的臭蛆虫一般,咬不到自己,却是一直在熏臭恶心自己。

    一旁在一直察言观色何洵也是心思涌动,郭业这小杂种先是逼死了自己的三弟何坤,再是二次羞辱自己的侄儿何瑁,让何家在短时间里成了整个陇西县城豪门富户里的笑柄。

    新仇旧恨,不共戴天。

    此时见着吴奎听到郭业的名字能够如此动气,随即添上一把火问道:“子澄兄,这次姓郭的捕头貌似又要走狗屎运了吧?估计这次因为解救了近百名被拐女子,让他好评如潮,独享名声,呵呵,顾县令八成又要嘉奖他一番咯。”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吴奎更是牙酸的厉害,一百个良家少女啊,只要刁德贵一贩卖出售,自己从他手中分一杯羹那得多少银子啊?

    而且那几家青楼的东家收到这批女子,肯定对他又是一番孝敬。

    不过,现在因为这姓郭的一搅合,竟成了镜花水月了。

    擦,顾惟庸想要奖赏他?

    这个更是吴奎不能接受的,在他的思维认知里,凡是顾惟庸赞同的,他都一律反对。

    这下好了,郭业是他恨得牙痒痒之人,而顾惟庸是他连睡觉都想踹一脚之人,他怎么可能会让这两人都舒坦儿呢?

    当即,吴奎猛然起身说道:“姓郭的想要奖赏?姓顾的想要称心如意?我呸,做梦呢吧?”

    而后走到壁架上抄起自己的绿袍官衣,自顾穿了起来,待得穿着妥当之后,他对着何洵招呼道:“子衿贤弟,你先稍作,为兄去趟衙门后院,我要亲自面见县令大人。”

    说着提步疾走,出了书房,在院中嚷嚷着:“来人,来人,赶紧给本官备轿,本官要去趟衙门……”

    而独坐书房的何洵突然嘴角一抿,高呼喊道:“哈哈,姓郭的,你真以为何家是那么好惹的吗?痛快,当真是痛快,值此快哉之事,当浮一大白啊!”

    随即他抄起刚才偷摸放在地上的那碗茶水,凑近嘴边咕咚咕咚豪饮了起来……

    饮了十好几口,碗中茶汤快见底儿了,何洵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骤然变得难看,喉咙间一阵耸动,猛然一阵恶心从腹中腾起,直冲喉间,就要脱口喷出……

    “呕,呕……”

    何洵已然跑出了书房,单手扶在围栏的栏杆上哇哇一阵艰难地呕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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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蛮横无理的要求

    约莫到了一更天,吴奎才从县衙后院走出,脸色颇为愉悦地走出了县衙大门,坐上自己的轿子朝着自己府中归去。

    就连县衙大门门房处的看门杂役都看得出来,咱们这位县丞大人心情不错。

    就在吴奎前脚跟离开县衙,穆师爷后脚跟就从后院客厅的屏风中走了出来,一脸笑意地看着县令顾惟庸,打趣道:“明府大人,看咱们这位吴县丞的气量委实狭隘啊,竟然跟一个无品无衔的小捕头较上劲了,呵呵,真是好笑。”

    顾惟庸也是一脸地不屑,摇头道:“丢,丢人!”

    打趣完吴奎,穆师爷收敛笑容,一本正经地提醒道:“明府,县衙上下都在风传这姓郭的小捕头是您的人,现在吴县丞竭力要求您罢免这小捕头,呵呵,个中三味儿,不言而喻了。”

    穆师爷的言下之意,吴奎是冲着顾县令而去,是在叫板,是在挑衅县令大人的威严与底线。

    顾惟庸仿佛不为所动一般,依旧惜字如金地点头道:“我,我懂!”

    “既如此,那您刚才还答应他这蛮横无理的要求?”

    这下轮到穆师爷犯迷糊了,顾县令既然知道道吴奎明着是要罢免郭业的捕头,暗则是要挑衅挑衅县令大人反打一下脸,这招明削暗打的招式显而易见,那么刚才为何顾惟庸还要一句话不也反驳,痛痛快快地就答应了下来呢?

    让吴奎得逞了这小小伎俩,不是弱了自己的气势吗?

    顾惟庸突然走到书桌边儿上,摸了摸书桌上那只平日里充当镇纸使用的玉雕狮子,说道:“吴奎,是狗,驯,驯狗,讲究的就,就是一个饱一顿,饿,饿一顿,你懂得。”

    啊?

    穆师爷惊得抡圆了嘴巴,顾惟庸说话虽然结结巴巴,但是大概其意思他已经听明白了。

    跟随顾惟庸这么久,这是他第一次听见顾惟庸说话如此粗鄙,可见其心中对吴奎是有多么的不满意了。

    在他认为,这也许正是顾惟庸驾驭政敌的法门。

    或者说吴奎这个经常和顾惟庸唱反调打对台戏的县丞,顾惟庸压根儿就没把他当成一个堂堂正正的人看,而是当作了一条可以使唤但是不怎么听话的小狼狗。

    不过县令大人这比喻倒是恰当,驯狗之法不就是这样吗?

    先狠狠饿它几顿,将它的龇牙的凶性逼露出来,然后让它再饱吃一顿,小小满足它一把,令它对自己感恩戴德。

    啧啧,穆师爷这个活了几十年的老秀才也不由对自己这位东翁敬佩不已,这才是上位者应有的手段和残忍啊。

    不过这小捕头到底是自己那个得意门生马元举介绍而来,而且这小子刚刚磨开刀刃,正是刀剑最好使唤的时候,再加上这小子脑子机灵,?灵,嘴巴乖甜,就这么被撸下捕头位置,委实可惜了。

    一想到这儿,穆师爷不禁动了爱才的心思。

    当即对着顾惟庸躬身问道:“明府,这位小捕头刚破了一桩案子,解救了近百名被拐带的少女,风头和名声正盛,这个时候冒然将他革职,是不是会有损明府大人的官声啊?再说了,这小捕头上任以来中规中矩,屡立功劳,也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将他革职啊?”

    话中之意,郭业不仅不应该革职,还应该奖赏才是,不然就这么稀里糊涂莫须有罪名的革职,那叫人怎么信服?

    呼~~

    顾惟庸豁然站起沉下脸来,一股上位者应有的气势顿时显露,不怒自威,令整个房中都不觉温度骤降,冰冻三尺一般。

    只见顾惟庸将手背后,自顾朝着书房门口走去,冷声道:“这种事情,不该本,本官操心吧?穆,穆师爷,你办事,本,本官放心。”

    声音落罢,顾惟庸人已经走远。

    穆师爷一脸苦涩的望着顾惟庸消逝的方向,心道,我办事你是放心了,可这事儿到底该怎么整啊?

    随即,他想到了自己的那位额学生马元举,看着这事儿还得问问他的意思,毕竟革职一个捕头,如今县尉谷德昭不在了,功主管官帽子的功曹房也必须先通个气儿才是。

    抬头看了看书房外的天色,已经一更末了,马元举应该离开衙门回家了。

    随即,穆师爷冲着外头喊道:“来人呐,给本师爷备轿,去一趟马功曹家。”

    一声令下,几名杂役已经开始张罗起来。

    不一会儿,四名杂役抬着一顶素色轿子出了县衙大门,朝着马元举家的方向颤颤悠悠地走去。

    ...

    ...

    来到马元举家中的穆师爷将县丞吴奎造访顾县令,所提无理要求一事讲了出来,最后更是毫无隐瞒地将顾县令的决定跟马元举说了一通。

    这下可把马元举打了一下措手不及。

    马元举诧异地喊道:“这怎么可以?恩师,这太离谱了,凭什么无端革职郭业,就凭吴县丞和顾县令之间的较量妥协吗?”

    “砰!”

    说到这儿还不解气,一掌重重地拍在桌上,怒斥道:“吴奎枉为八品县丞,枉为读书之人,端的厚颜无耻,无耻啊!”

    “嘘!"

    穆恭先是嘘了一下声,示意马元举小点声,然后轻声训斥道:“你在衙门都多久了?怎的还如此莽撞孟浪?难道你不知,这就是官场之现状吗?一个八品县丞,一个无品无级的小捕头,在县令大人眼中孰轻孰重?”

    马元举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早已不复在郭业面前那种谈笑风生的雍容淡定,听着穆师爷的话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穆师爷说得他何曾不懂?但是这也是他最为反感官场的肮脏地方。

    在他眼中,郭业这小子虽然不学无术,章法杂乱,但是绝对是个能干事的年轻人,而且办的都是一些问心无愧之事。这种年轻人更应该重用才是,怎么还能落得一个革职?

    而且革职的理由,竟然是——莫须有!

    马元举蹙眉问道:“恩师啊,此事真没有回旋的余地吗?”

    穆恭听得出来,自己这位学生对那个小捕头绝对是非常非常的看重。

    但是,现实如此,又能如何?

    随即摇摇头,叹道:“县令大人的决意,岂能更改?”

    突然,马元举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恩师,县令大人之意是要将他一撸到底,永不叙用?还是说,不让他干这个捕头了?”

    穆师爷疑惑地反问一句道:“这有何区别?”

    马元举没有给穆恭解释,再次问道:“县令大人说,此事全权交由你处理,是吗?”

    这个穆恭倒是可以很肯定地跟马元举点头称是,顾惟庸哪里会有闲心管这些琐碎的事儿。

    当即点点头表示默认。

    马元举见罢,心道,郭业,本官能帮你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随即,对着穆恭说道:“恩师,郭业手头正好有一个人命案子没有破解,就是城中一个赌鬼被杀案,与其用莫须有的罪名将他革职,还不如用办案不力将他解了捕头之职吧。这样,至少还有人信服,也不会污了县令大人的官声。”

    穆恭听罢大为错愕,这,这是怎么了?

    刚才马元举还口口声声为郭业求情,怒斥县丞吴奎的厚颜,这还没半盏茶的功夫,就改了风向,还主动替自己找理由来革职郭业。

    不过穆恭也不细问,能够有个恰当的理由来革职郭业,那最好不过,至少不会给县令大人招来不必要的流言蜚语。

    当即点头表示同意。

    随后,马元举又神秘兮兮地说道:“既然县令大人同意县丞吴奎,革了郭业捕头的职,那么这个理由大家脸上都好看。不过,学生想在‘革职’这两个字中做做文章。”

    穆师爷不解地问道:“什么意思?”

    马元举用手蘸了蘸茶碗的茶汤,在桌上写下了两个,然后对着穆师爷笑道:“恩师,你看,称呼不一样,但是效果是一样的,一样的做不成捕头,一样的满足了县令大人和县丞大让你的要求。”

    穆师爷仔细端详了桌上用水渍写成的两个字,惊讶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学生,苦笑着指点着马元举,无奈道:“元举啊,也只有你才会想出这么鬼才的方法,好吧,为师就成全你一把吧。”

    马元举脸色一紧,恭恭敬敬地抱拳致谢道:“多谢恩师,不过,郭业那小子更应该承下恩师这份情。”

第九十七章 马功曹来访

    既然此事已经搞定,至少得了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那么穆恭与马元举师徒二人都彼此心情不错的寒暄了一会儿家常,差不多等得碗中茶汤见底,穆恭从起身离去。

    待得穆恭离去之后,马元举看着桌上那两个渐渐有干涸的字迹,喃喃念叨:“调职!”

    没错,不是革职,而是调职!

    虽然一字之差,却是天壤之别。

    革职之意就是革掉捕头的职位,或继续留下来做普通捕快,或卷铺盖滚蛋。

    但是调职就不一样了。

    同样是去掉捕班捕头的位置,但是待遇却是截然不同,至少让人听起来都不会那么别扭。

    至于调职到哪里,马元举都已经想好了,只等明日找郭业谈上一番就可交接,至少从位置高度来看,他觉得不会亏了郭业。

    对于马元举这个偷梁换柱的把戏,穆师爷没有反对,相反还很赞赏。

    其一,将郭业调职出捕班,不再继续担任捕头的位置,足可以向县令大人交待差事,县丞吴奎也没好挑剔的,因为的的确确照着他的要求去做了,让郭业从这个捕头之位滚蛋,算是堵住了吴奎那张逼嘴。

    其二,就如他的学生马元举说的,郭业更应该承他这个人情,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让你郭业滚下捕头之位的是吴奎那个王八蛋,而我穆恭在关键的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郭业不感激我都难。

    就冲上面两点,穆师爷觉得这桩生意怎么做都赚了。

    ...

    ...

    翌日一早,马元举便离家出门,不过他没有径直前往衙门点卯,而是转道去了福顺巷的郭府。

    开门的是郭业的老爹郭老憨,郭老憨呆在城中有些日子,而且时常有皂班班头庞飞虎,还有郭业一干在衙门的同僚造访,所以郭老憨的眼界也拓宽了不少。

    一见马元举穿着一身绿袍,耳濡目染许久的郭老憨立马分辨了出来,这是县衙里的大官才能穿的官衣。

    至少也是九品以上的官员,才配才有资格穿这绿袍官衣。

    乖乖,郭老憨种了一辈子的地,见过最大的官兴许就是自己的儿子郭业了。

    当即,郭老憨立马敞开了大门,连连作揖哈腰点头请安道:“见过这位官老爷,不知,不知您找谁啊?”

    马元举看着老头的举止可爱,脸型和眉宇间与郭业有点相似,心里嘀咕着,难道这是郭业的父亲?

    随即亲切地问道:“敢问老丈,这里可是郭捕头府上?莫非你便是郭业的父亲郭老太公?”

    郭老太公?

    一听马元举这么称呼自己,郭老憨顿时一阵心里暗爽,你娘娘唉,一个九品大官竟然称呼自己为老太公,何等的殊荣?

    浑身舒坦儿的郭老憨屁股一阵摆动,兴许是紧张?紧张的缘故,双手都紧张地不知放哪儿,连连点头道:“这里就是郭家,对对,郭业那娃是我儿子,嘿嘿,大人好,大人里面请。”

    而后又转头冲着院子里呜呜喳喳地喊道:“娃儿,娃儿,赶紧死出来,家里来贵客了哩。”

    马元举一听郭老憨这不着四六的喊话,竟然差点没乐出声儿来,真是什么样儿的爹就生什么样的崽儿。一个不着四六的父亲才会生出郭业那无赖一般的混账。

    不一会儿,郭业就悠哉悠哉地走了出来,还没来得及看马元举,就冲他爹郭老憨埋怨道:“爹啊,我不是说这段时间不见客了吗?你咋又放人进来了呢?”

    “你个混球,你不睁开眼睛看看来得是谁?”

    郭老憨见着郭业还是一副死狗懒洋洋地模样,小步跑上前就是一阵数落。

    缓缓走近的马元举轻笑道:“怎么着?连本官都不愿意见了吗?”

    “哟!”

    郭业嘴巴一歪,冲着马元举迎了上去,连连喊道:“原来是马功曹啊,稀客啊稀客,来,来,这边请。”

    将马元举领到了自己后院,找了一处修有凉亭的荷塘边儿上,郭业请马元举坐了下来。

    然后对着郭老憨说道:“爹啊,你让小妹给我们煮点好茶汤过来嘛,马功曹过府咱不能失礼人家不是?”

    可郭老憨貌似不愿意离去似的,绕着马元举身边转着,看着他那身绿袍官衣眼睛发直,啧啧一阵艳羡,就差伸手去摸上几把。

    马元举相当的无语,郭业这爹可真够憨的,难怪叫郭老憨。

    郭业见着老爹一副迈不动道的样子,随即佯装严肃地说道:“我的亲爹唉,我们要谈朝廷公务了,你说你在场,多不合适。再说了,我们谈得都是些机密事儿,你听见了万一传扬出去,县令大人可是要怪罪的。”

    郭业这么一哄,郭老憨顿时收起了那副垂涎的面孔,极为严肃地点头称是,喃喃道:“是啊,娃儿现在也是官爷了,爹不给捣乱,爹给你们亲自煮茶去。”

    临走之时还不忘对马元举殷情邀请道:“功曹大人,您一会儿留下来吃午饭哩,我一会儿出门去张屠夫家称两斤上好的猪蹄膀,回头就在我家啃蹄膀,”

    “哈哈……”

    马元举实在是忍不住了,哈哈一阵狂笑,郭业这爹倒是个妙人儿,有点意思。

    郭业没好气地瞪了老爹两眼,郭老憨才悻悻离去。

    待得老爹离去,郭业才问道:“马功曹,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肯定是出了什么急事,说吧,我洗耳恭听。”

    听着郭业这么一问,马元举收起了刚才那副怡人笑容,脸上泛起了愁容。

    郭业见状,咯噔一下,莫非真出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于是沉下心来,静静听着马元举的下文。

    马元举先是哀叹一声,然后将穆师爷昨夜来他家中之事缓缓说了出来。

    不过,马元举至始至终说到最后,愣是没见郭业这小子发飙,相反,脸色虽然阴晴变幻不定,但还是听得津津有味。

    一番不言语之后,才冷声说道:“哼,我道吴奎这老狗有什么好本事,没想到也就这点破烂手段,我呸,还他妈八品县丞呢,老子真是高看了他。如果我猜的不错,这老狗就是任由顾县令随意拿捏的脚边一条狗。”

    显然,郭业从马元举转述穆师爷的见闻之后,看出的问题比马元举要通透一些。

    马元举见着郭业最后是这个反应,大为奇怪道:“你小子竟然没有发飙?”

    他是真没想到郭业的养气功夫竟然会有这么深,这小子是不是吃错了什么药?

    在他印象里,郭业肯定会急得跳脚,痛骂一顿,然后再耍上一番无赖,要自己替他谋划一番。

    谁知郭业洒脱地笑了笑说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出来混,他妈迟早要还的。搞垮了满月楼,整死了刁德贵,再加上我把何府上下玩残了一遍,吴奎那婊子养的会轻饶了不成?我早就料到了。”

    随后,他又狡诈地冲马元举眨巴眨巴眼睛,一副信誓旦旦地模样说道:“再说了,我和马功曹是什么关系?再加上你有穆师爷这层关系,你能亏待得了我吗?说吧,将剩下的都说出来吧,别藏着掖着的,马功曹你这说话留一半可就不够厚道了。”

    呼~~~

    马元举被郭业这番话说得好像胸中憋了一口闷气似的,又好似蓄力好久打出一拳,却重重地砸在一团棉花之上,有劲儿使不上。

    这个挨千刀的无赖玩意,竟然窥伺我心如此剔透。

    既然被郭业戳了个穿,马元举也就没掉他胃口的心思,随即将自己如何偷梁换柱,将革职换成调职的想法说了一通。

    这个偷梁换柱听得郭业也是诧异连连,不由竖起拇指赞道:“马功曹当真是鬼才智多星,好本事。”

    虽然郭业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但是说心里对吴奎没有恨意那是假的,麻痹,不能掌控自己命运,任由他人拿捏的感觉真心好烂。

    草他祖宗的吴奎,心胸狭隘,格局太小,难怪五六十岁的人了还只能在八品县丞的位置老死。

    即便早已预料,而且预料的比现在还要糟糕,但是自己捕头的位置就这么没了,郭业还是心有不甘。

    在马元举面前强壮淡定地问道:“功曹大人,那你这调职法门一出,这是要将郭某调到哪儿去啊?说说呗,接下来是什么好差事要轮给小弟我啊?”

第九十八章 杂役班

    马元举没有立马告诉郭业会将他调往何处,担任何职,而是反问道:“郭业,你对县衙中的衙役编排可是了解?”

    郭业心底沉吟了一声:“衙役编排?”

    不就是衙役的编制吗?

    了解是了解,可这根本跟他不挨着啊?这些不是一直都是主管全县人事安排的功曹房负责的吗?

    呃……

    郭业随即反应过来,莫非马元举想将他调职进功曹房不成?

    但是,这不科学啊!

    郭业是衙役出身,平日就是跟刀枪棍棒打交道,虽读过几年私塾,但是你让他写毛笔字不是为难他吗?这事儿马元举也是一清二楚的。让他进功曹房肯定就是干那种写写画画的文职工作。

    你让一个就识几个大字的半武夫去干文职工作,这不是让一个手提杀猪刀的屠夫去学高雅弹古筝吗?纯属扯淡不靠谱。

    马元举这才应该懂得量才启用的道理,不会愚蠢到这地步啊。

    当即郭业还是搜刮了一下记忆,规规矩矩地回答道:“我陇西县衙共有三班衙役约莫百人,分皂班,捕班,还有站班。另外还有杂役班约有百余杂役,分别安排在马厩,班房大牢,驿站,仵作房,县衙粮仓等地服役。至于最精锐的衙役,当属谷县尉手中那支四十来人的壮班衙役,武器装备精良,职责主要是拱卫陇西县城的安全。”

    说到这儿,挠挠头想了许久,才问道:“马功曹,差不多就是这些了吧?”

    马元举点点头,称道:“不错,你说得大概其没错。郭业,你如何看待杂役班?”

    郭业不假思索就回道:“呵呵,杂役班嘛,别看人数是三班衙役的总和,不过委实上不了台面,负责的都是一些不疼不痒的区域,你没看谷县尉一直都没有安排人接手杂役班班头的职位吗?不就是因为杂役班压根儿就没有油水可捞呗。换成是我,我也不……等会儿,马功曹,你这什么意思?”

    郭业突然起身,不可思议地瞪大着眼珠子问道:“莫非,莫非,靠,你把主意打到小哥头上来了?”

    马元举虽未站起,仍然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坐着,不过却是点头赞许一副孺子可教的眼神看着郭业,脸上露出些许满意的笑容。

    很明显,郭业猜中了马元举的心中之意。

    果不其然,只听马元举说道:“没错,本官是想将你从捕班捕头之位调走,调职到杂役班做班头,你看怎么样?”

    俺的乖乖,郭业的小脸顿时扒拉了下来,摇头晃脑地否决道:“我看不怎么样!马功曹,你也忒不仗义了吧?敢情你是想把我从香饽饽似的捕头之位调往清汤寡水似的杂役班去?”

    马元举挥挥手示意郭业坐下,耐着性子说道:“你别急,听本官说完?说完嘛。”

    郭业还是一副倔驴拉屎的模样,昂着脑袋哼道:“我能不急吗?这事儿一传扬出去,小哥我不丢死人了,杂役班可是整个县衙最差劲最糟糕的地方啊,甭说威风不威风了,就连每个月的俸禄都比三班衙役少了一大半,这不是扯淡呢吗?”

    “哼!”

    马元举见着郭业这小子蹬鼻子上脸,竟然在自己面前较上劲了,随即冷哼一声,喝骂道:“你郭业还差那么点微薄俸禄吗?”

    郭业瘪瘪嘴,心道,貌似不差那点铜板。

    但这也不是赶小哥去杂役班的理由啊,那你咋不赶我去做那县尉谷德昭的位置?让我坐上了县尉,我连一文铜板的俸禄都不要。

    见着郭业还继续顽抗到底的样子,马元举也失去了涵养,低声骂道:“要不,你就回到捕班然后从捕头位置下来做个小捕快,留在那儿丢人现眼;要不,你就仔细听本官说完话。郭业,你小子别不知足,如今是县丞大人要求,县令大人下的命令,要撸掉你的捕头之位。你觉得还有商量的余地吗?”

    嘶……

    郭业牙齿又是一阵酸疼,靠,马元举这话真是戳到他的软肋,是啊,一点都没错啊,县衙里头最大的两尊菩萨都要将他的捕头职位拿掉,还有商量的余地吗?

    当即,他只得强忍心中的愤慨,徐徐收腰提臀安稳地坐了下来,静静听着马元举的细说。

    看着郭业渐渐老实了下来,马元举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心道,真是个吃硬不吃软的无赖,好话说尽你不听,非得给你来点现实小残酷你才能消停,活该。

    随即对着郭业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小子可别不知足,你一个捕班才四十人,你再看看杂役班,足足一百来号人,孰好孰坏,你还不懂吗?”

    切!!!

    郭业内心真是要极度鄙视马元举了,尽他妈瞎掰,捕班四十号人怎么着也算是佩戴横刀的捕快,杂役班那一百来号人算什么?

    全他娘的都是些乌合之众啊,不是在马厩养马的马夫,就是仵作房里抬尸体的扛夫,更有在驿站往来送信的信差,也许稍微算得上真正衙役的就属班房大牢里的那些狱卒了吧?

    但是那些狱卒顶个屁用啊?除了会欺负欺负脚上戴着脚镣的囚犯之外,还能干点啥?

    马元举见郭业不吭声,继续说道:“我就知道你小子肯定看不上杂役班那些杂役,以为他们都是些乌合之众。小子,你想想看,如果杂役班那一百来号杂役的待遇全部上去了,还会跟平日里那般懒散吗?你郭业最拿手的是什么?生财有道啊!”

    “咕咚!”

    马元举说得口干舌燥,咽了口唾沫润润嗓子眼,继续说道:“你想想看,你只要掌握好杂役班所负责的粮仓、马厩,驿站,仵作房,还有大牢等地,凭你那小脑袋瓜儿,你还怕找不到赚银子的路子吗?”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如果杂役班那些乌合之众在你的率领下各个有银子赚,活得滋润风光,你觉得他们还会不争气,还会不给长脸吗?到时候,杂役班在你小子的率领下,一甩垃圾班的帽子,呵呵,跃居三班衙役之上,再抓住机遇立下几个大功劳,嘿嘿,小子,你就等着县令大人提拔嘉奖吧。”

    说着,马元举偷摸瞄了一眼郭业,佯装似说露了嘴般说道:“听说县令大人早对县尉谷德昭看不顺眼,你想想看,如果谷德昭一下去,谁最有机会鲤鱼跳龙门,夺得九品绿袍官衣呢?嗨,本官跟你说这些干嘛?”

    说完不忘轻轻敲打几下自己的嘴巴,低声责骂自己多嘴。

    九品绿袍官衣?

    九品陇西县尉?

    郭业听着不由痴了,奶奶的,如果老子有九品官印在手,那才是真正一脚踏进了大唐朝的干部序列当中,哪怕九品是整个大唐官场中最底层的品衔,那好歹也是国家干部不是?

    最次也是一个公安局长没得跑。

    到时候,看谁还敢掐着小哥的脉门,看谁敢任意拿捏小哥的去留与生死。

    随即,郭业再次豁然起身,对着马元举喊道:“马功曹,你没诓骗在下?”

    马元举现在巴不得赶紧将郭业这尊小菩萨送进杂役班,哪里管他有的没的,连连点头称绝无虚言。

    郭业意味深长地看了一样马元举,然后点头答应道:“好,马功曹,我郭业就信你一回。”

    马元举一听,自然是脸露笑容,心中送了一口气,好家伙,终于把这刺头儿似的小子给摆平了。

    谁知,郭业又自言自语地说道:“如果让我发现马功曹你今天是坟头烧报纸——糊弄鬼般糊弄小哥我的话,嘿嘿,你是知道满月楼是如何被搞垮的。到时候整个陇西县城肯定贴满了你马功曹言而无信的小广告,大字报,到时候有你受的,搞不臭你马功曹,我郭字倒过来写。”

    “什么?”

    马元举浑身一颤,破口大骂道:“你敢?”

    郭业瘪瘪嘴,悠哉悠哉道:“我怎么不敢?小哥我现如今走到这一步,还不是马功曹您一步一步往前推的?”

    马元举听着郭业这不要脸的质问,真是悔烂了肠子,与郭业这小王八蛋结交,现在在他看来真有点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呢。

    徐徐,马元举脸子越拉越长,跟一头刚发春就被阉了的公驴似的,郁闷苦逼无处宣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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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鲤鱼跳龙门,终需碧波起

    得了便宜还卖乖,说得就是郭业这种渣渣。

    郭业趁着马元举满脸苦哈哈之时,又是死皮赖脸地将他拽住寒暄,因为他必须在离开捕班之前将后路埋好。

    什么后路?

    自然是商洽由谁接替他捕班捕头的人选。

    马元举见他提及此事,不由眉毛陡立,怪叫道:“嗨,我说你小子够可以啊,这吃着碗里的还惦记锅里的,你不怕吃多了撑死你个小混蛋吗?”

    面对着马元举的阴阳怪气,郭业无所谓般耸耸肩,轻声反问道:“马功曹,难不成你还希望捕头的人选继续由谷县尉掌控不成?那之前的那番幸苦不就白费了么?”

    马元举听完郭业的问话,霎时陷入了沉默,心道,这小子说得倒是在理,如果捕班又重新回到谷德昭的手中,以后真要办起事儿来就不像现在这般顺手了。相反,又将回到秦威担任捕头的时候,届时办起事儿来束手束脚,完全施展不开。

    随即点头默许,问道:“说吧,你心中属意何人接替你捕头之位?”

    郭业当仁不让,将自己的第一第二两大心腹朱胖子和程二牛逐一推举了出来。

    马元举嘴中念叨着两人的名字,思索了一番之后,摇头否决道:“你小子打得如意算盘,想得倒美,不成不成,朱鹏春此人脑子是活泛够用,但是勇猛不足;至于程二牛呢?勇是够勇了,不过这厮就是头蛮牛,二百五,如果让他接任捕头,呵呵,你觉得靠谱吗?”

    不靠谱!

    郭业心中嘀咕了一句,确实相当的不靠谱。

    不过这也不是矮子里面拔高个儿,纯属无奈之举吗?

    谁让小哥如今手头就这两个心腹人选呢,难道不推选他俩,还推选县尉谷德昭或者县丞吴奎的心腹吗?

    乖乖,这可是一县捕头,主管全县治安和刑事的刑警大队长,这样关键的位置能让给别人吗?

    “不过,我倒是有个人选能胜任捕头之位。”

    马元举否决完郭业推选的两人之后,又话锋一转,说道:“莫非你忘记了你的老上司,皂班班头庞飞虎了吗?”

    庞飞虎?

    郭业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脱口叫道:“是啊,我怎么将庞大哥给忘记了,是极是极,庞飞虎担任捕班捕头,那是相当的靠谱。”

    而且对于庞飞虎来说,从皂班班头调往捕班捕头,绝对是一个质的飞跃,虽然同样是无品无衔,但是实权就大不一样了。

    再说了,庞飞虎和自己的私交那是嗷嗷铁,而且都有共同的仇人——陇西何家。

    这样的人选郭业还不赞成,还寻思什么呢?

    当即,两人一拍即合,将庞飞虎调任捕头的事儿定了下来。

    不过新的问题出来了?来了,庞飞虎调往捕班捕头,谁来接替皂班班头,别看皂班班头位置不咋显赫,但是关键时候那也是一个不能便宜外人的岗位啊。

    郭业心里盘算了一下,皂班的底子都是原先的老兄弟,平日里的差事也不比捕班来得繁重,朱鹏春朱胖子绝对能够胜任。

    当即,郭业顺水推舟,再次将朱胖子推了上去。、

    这下,马元举没有什么异议了。0皂班班头,平时也就负责收收税粮,守守城门,拆拆街道的违章建筑。朱胖子这厮他有印象,大事儿指望不上,小聪明还是有的。

    随即默许了郭业的这个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把戏。

    最后,郭业发觉自己一个小小的杂役班头,竟然也可以搀和与马元举县衙人事,不由感叹,马元举这人算是臭毛病不少,平日的言语中也不咋待见自己,但是绝对把自己当作心腹朋友来看待。

    一个有着举人功名的九品吏员,竟然能够对自己如此信任有加,郭业不感动那是假的。

    人家拿自己当朋友,自己总不能将朋友往火坑里推不是?

    继而郭业好心提醒了一下马元举道:“马功曹,你功曹房虽然主管县衙人事,但是这冒然将三班班头的位置定了下来,是否有些突兀啊?万一被县令大人得知,猜忌你安置心腹,心存不轨,那,不是有些那啥了吗?”

    “哪啥?”

    马元举瞥了一眼郭业,眼神中露出一丝安慰,但是却没有在言语中表露出来,相反还有些桀骜地说道:“本功曹最近屡立新功,却迟迟没有得到嘉奖,哼,县令大人想必也看在眼中,如果连这点权利都没有,那还干个劳什子功曹佐官?再说了,如果顾县令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那还是高深莫测的顾县令吗?”

    郭业听罢,想想也是,穆师爷跟马功曹是一个战壕里的爷俩,那就表示顾县令肯定会罩着马功曹。

    而且马功曹干得都是令谷县尉,吴县丞心里难受之事,顾县令能不高兴吗?

    亲者快,仇者痛,马功曹就踩着这条标准去干,一想到这儿,郭业不由赞叹,谁说马元举是个榆木疙瘩?这才是典型的会做官啊。

    丫丫个呸的,这头犟驴子真是够腹黑的。

    商议确定完诸事之后,马元举也起身告辞,在郭业的陪送下,走出了郭府。

    待得郭业关好郭府大门,看着有些空荡的大门和前院,心道,擦,这家大业大,可人丁不兴旺,咱是不是也学学那些富贵人家,请个管家,招聘些仆人丫鬟进来使唤使唤啊?

    当郭业往回走之机,他那活宝老爹郭老憨风尘仆仆地推开大门从外头回到了家。

    郭业被响动惊着,回头一看,只见老爹手里提着一条用稻杆拴着约莫三两斤的五花肉,噌的一下跑到自己跟前。

    而后冲郭业喊道:“娃,瞅瞅,张屠夫那儿买来的新鲜肉。这厮一见是你老子我来买肉,还送这个玩意,啧啧,娃儿,你现在的面子大了哩,你娘去菜市买把白菜和萝卜,人家送葱姜,你爹我买肉,人家送这个!”

    说完,将猪肉在郭业眼前晃了晃,好似一阵炫耀,父凭子贵的自豪感不言而喻。

    郭业定睛一看在眼前晃动的玩意,除了猪肉之外还有个跟卵蛋似的的东西,你妹的,竟然是猪腰子。

    紧接着郭老憨惊讶地问道:“咦,马大人呢?”

    郭业没好气地摇头说了句:“走了,回衙门办公去了。”

    郭老憨乍听,顿时捶着胸口懊恼道:“你说你这个不懂事的娃子,人家好歹是九品大官哩,你咋就不留他吃顿饭呢?好歹吃完一顿饭,给咱家留副墨宝啥的,你也可以传给子孙后代不是?”

    我擦,郭业真是快被老爹萌翻了,不就一个九品小吏么?您老人家至于吗?

    不过看着老人家那殷切的眼神,郭业只得柔下心来敷衍道:“爹,放心吧,我与马功曹是至交,来日方长,回头我让他写一副,就关在您老人家的床头,可以了吧?”

    郭老憨听着郭业的保证,连连点头称是,这个绝对可以有,然后心满意足地提着猪头和猪腰子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

    郭业看着老爹那满足的背影,铿锵有力的步调,心道,老爹,回头儿子就给你挣个九品官身回来,让您老人家也乐呵乐呵一番。

    ...

    ...

    当晚,郭业招来了程二牛,朱胖子,还有字花馆的张小七,当然还有即将调任捕头的庞飞虎,邀约他们来家中煮茶话家常。

    古有曹操煮酒论英雄,今有郭业煮茶话情义。

    漫漫长夜在无尽的茗茶香味中和串串欢声笑语与汩汩的豪情壮语中渡过,转眼天将大亮,郭业推开房门,回顾了一眼房中睡得东倒西歪的诸位好兄弟,不由笑意浮上面容。

    对于他来说,今日清早,赴任杂役班班头才是一个崭新的征程。

    鲤鱼跳龙门,终需碧波起,杂役班才是那道能否助他跳上龙门的万丈波浪。

    ps:关于爆发事宜,老牛后期会给予安排,最近群里的朋友该知道,老牛忙着准备向丈母娘提亲,所以每日的更新只能维持在2-3更,后期我会爆发补偿大家的。希望大家继续打赏支持老牛,万分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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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巡视

    初阳东升,看似孱弱的朝日穿透云层,毫不留情地驱散了礴礴晨雾,金光乍现,看来今日又是一个艳阳天。

    庞飞虎,朱胖子,程二牛等人相继醒来,郭业邀请众人在家中食过早饭,逐一出了郭府。

    一路上四人依旧谈笑风生,颐指气使指点着县城中的街景与行人,仿佛整个陇西县城,乃至天下都被他们所掌控于手中一般,豪情万丈。

    特别是朱胖子,满脸掩不住的喜色,紧挨着庞飞虎一路讨教,生怕自己头一天去皂班赴任会出了什么纰漏。

    讨教归讨教,但是言语中止不住的兴奋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了,看得旁边的程二牛一阵翻白眼,不时嘴巴嘟囔道:“狗日的,小人得志。”

    其实也合该朱胖子小人得志,自打跟随郭小哥开始,这死胖子打得就是抱大腿的主意,一路下来磕磕绊绊,当真不容易。

    郭业一开始啥也不是,人家凭什么一门心思拜在郭业门下?无非就是图着升官发财吗?

    从一开始误打误撞认为郭小哥有县尉大人做靠山,到后来的真相大白,朱胖子的心境就跟坐上车似的,起起伏伏,不上不下,连半夜睡觉都会哭醒。

    如今终于守得云见月明,郭小哥与功曹大人马元举结成了战略同盟,又貌似得到顾县令的青睐,自己也从一个狗屁不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皂班皂隶,水涨船高,芝麻开花节节升,被提拔到了皂班班头。

    就冲这个,他能不得瑟吗?

    眼尖的郭业捕捉到了程二牛的牢骚,打着哈哈拍着他的肩膀促狭道:“怎么着,嫉妒了?”

    程二牛被郭业捅破了窗户纸,脸上顿时臊得一片羞红,连忙摇头否认道:“俺不嫉妒,只是见不惯这死胖子的得瑟劲儿,奶奶的,小哥您瞧瞧这厮的眉毛,都他娘乐得飞到后脑勺去了。”

    郭业忍俊不禁地听着程二牛的牢骚,心道,嫉妒是正常的,两人都是自己的左膀右臂,一个被提拔一个仍旧原地踏步走,不嫉妒那才是怪事儿。

    当即,郭业轻声安慰道:“二牛,放心吧,咱们是兄弟,小哥能让你吃了亏吗?先将就一段时日再说。”

    程二牛唔了一声,难得一本正经地板起脸色说道:“小哥,你莫要管俺,俺知道自己是块儿什么料子,你就是让俺现在去管皂班,指不定到时候一团糟,生出什么乱子。替小哥冲锋陷阵,俺行;至于替小哥你看着一摊子事儿,朱胖子比俺强太多了。”

    哟呵!

    郭业听罢程二牛的话,顿时对他另眼相看了起来,这程二牛真是张飞穿针,粗中有细啊。

    此时的程二牛这番话绝对是本分之中见睿智啊,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这才是一个得力手??力手下应该具备的质素。

    程二牛,好样的!

    郭业心中暗赞了一声,然后说道:“二牛,来日方长,你将来的舞台会更加广阔与宽大。”

    程二牛被郭业夸赞地有些不好意思,嘿嘿挠着后脑勺谦让道:“小哥谬赞了,俺能跟着你吃香的喝辣的,就足够足够了。”

    霎时,这句话又将刚才的那番睿智一扫而空,还是原来那个憨二牛。

    话赶话,几人抵达了县衙大门口。

    庞飞虎和朱胖子相继跟郭业告辞一番,进了大门。

    至于郭业,则是带着程二牛过县衙大门而不入,因为杂役班分管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多了,东一处西一摊儿的,郭业要到他们各个岗位去巡查,算是第一次履任见面会吧。

    当即,郭业与程二牛二人朝着县衙隔壁的粮仓走去,因为看守县衙粮仓的事情也归杂役班负责。

    ...

    ...

    整整一个上午的功夫,郭业陆续巡查了粮仓,仵作房,马厩,驿站等杂役班负责的区域,同时与这些杂役们做了亲切的会晤。

    屁颠屁颠累了一上午,郭业最后的总结只有四个字——乌合之众。

    娘的,一个个慵懒怠工,值班期间不是打瞌睡就是打屁聊天吹牛,不是吹嘘自己发了俸禄去城北嫖妓如何如何了得,如何如何一夜七次郎,整的妓女粉头嗷嗷叫他爹,就是显摆自己如何如何牛逼,偷看哪家寡妇洗澡,偷走哪家媳妇的大花裤衩。

    反正唧唧歪歪,尽他妈没有一个是干正事儿的人。

    别说作为百来号杂役头头的郭业,就连贴身跟班兼保镖的程二牛都满脸黑线,擦,难怪杂役班让人瞧不起哩。

    郭业再次感叹,面子是自己挣得,脸是自己丢的,这句话是多么的正确。

    同时衙役,三班衙役街耀武扬威,而杂役班的杂役上了街,那就是跟个孙子似的让人家指指点点,无他,没有威严,一脸的穷酸呗。

    走在路上的郭业久久不语,心里想着这些令人揪心的事儿。

    程二牛见着气氛有些凝重,小心问道:“小哥,看来杂役班这些混账真要好好调教调教了。”

    郭业自然知道程二牛说得在理,无论是后世还是如今,有句话都是至理名言,那便是没有金刚钻,谁揽瓷器活?

    如今要训斥,要鞭打这些消极颓废的杂役,谁也不敢对他郭业说半句不字。

    但是真能这么做吗?

    根子已经烂掉了,你在怎么唾骂,再怎么拳打脚踢都无济于事,相反,这么一折腾,连最后剩下的人心都没掉了。

    根子是什么?

    就是如何重塑这些杂役积极向上的工作态度。

    而要重塑这个高水准的工作态度又需要什么?正如马元举所说的,就是让他们过得好一点,让他们觉得当杂役其实并不差,有个盼头。

    说来说去还是一个字,钱。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利诱之下自然能够短时间凝聚人心。

    只要短时间将人心凝聚成铁,那也足够了。

    可惜啊,郭业不由想起昨晚字花馆张小七对他吐得苦水,如今字花馆已经让何记字花馆挤兑得快要关门倒闭了,不仅他们这些股东们好久没有分到红利,就连伙计的薪水再过两个月都发下去了。

    妈了个巴子的,又是何家!!!

    郭业懊恼地低吼道:“近期之内,一定要想办法将何家连根带土的拔掉,不然兄弟们都没活路。”

    程二牛听着小哥怎的无端端地又扯到何家,不由一阵疑惑。

    不过他还是提醒道:“小哥,你看咱们还要继续巡视下去吗?你看这天色都快过正午了,是不是先找个地儿吃口热乎儿饭再说?”

    郭业摸了摸肚皮,也微微觉得有些饿,随即问道:“还剩下什么地方没有巡视?”

    程二牛掰着手指细数一遍,说道:“就剩下班房大牢了,离这儿不远,要去不?”

    班房大牢?

    郭业立马想到了狱卒,整个杂役班百来号杂役基本上都是佩备杀威棒,唯独大牢里面的十几个狱卒是佩戴横刀的,虽然传言实力不堪,但是好歹也是整个杂役班中最有战斗力的一支队伍。

    罢了罢了,反正迟早都要见,索性一并见了,将烦心事凑在一堆好了。

    随即郭业摇摇头,苦笑道:“二牛,饿了就先忍着点,先陪小哥去看看这班房大牢。正好,也会会咱们那位老熟人。”

    老熟人?

    程二牛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出来,这班房大牢里还有什么人是小哥的相识。

    当即唔了一声前边带路,领着郭业朝着班房大牢的方向缓缓赶去……

第一百零一章 委任新牢头

    班房大牢占地颇广,独立于县衙之外,离县衙仅仅半里之遥。

    郭业在程二牛的带领下来到了一处四周高墙的围院,按照平时,大牢重地之外还有十几壮班士卒轮班职守。

    但是自从县尉谷德昭率领壮班前往岷江一带剿灭水匪之后,大牢外就一直无人镇守,防卫当真的松散。

    好在如今大唐初年,贞观盛世渐显,四海升平,寻常县城之中的治安也算稳妥,即便没有壮班把守,也无人敢打大牢重地的主意。

    程二牛上前推开两扇足有二三人之高的大黑木门,吱呀吱呀地缓缓打开,领着郭业进了里头。

    郭业一进大门,好家伙,还真是别有洞天。

    一块占地近五亩的空地落入眼帘,空空荡荡,毫无摆设,活脱一个操练的大兵场。

    空地四周搭建起矗矗平房,高矮相同,一落一落鳞次栉比陈设有序,显然这些平房是专供壮班士卒和大牢狱卒们休憩居住所用。

    当然,这大操场还有另外一个用途,就是给关押的囚犯们偶尔放风时所用。

    程二牛在衙门当差日久,对这儿比郭业要来得熟悉,上前指道:“小哥,这些房子是居住之用,真正关押囚犯的大牢在地下哩。”

    郭业当即醒悟,这下面还有地下室不成?够严谨的哈。

    不过想想也是,地牢地牢,不在地下,叫得哪门子地牢?

    随即点点头,示意程二牛前面带路。

    程二牛先是将两扇又高又大的木门又缓缓重新合上,而后才领着郭业从右边走去,推开右边第一间民房,找到通往地牢的入口。

    两人摸着黑走下石梯,下到了大牢之中。

    一下地牢,郭业顿感一股闷臭,潮湿的气味扑鼻而来,擦,真味道够难闻的。

    好在一路之上都设有一些通往地面的通风口,不然真个儿能被憋死熏死。

    想想也是,住在里头的都是些囚犯,汗臭味脚臭味,还有尿臊味,这味道能好刀哪里去?

    郭业捂着鼻子,仅靠地牢中石壁上的那些火把照着光,终于摸到了真正关押囚犯的大牢之中。

    经过程二牛的点醒,他方知道刚才走得那一段路仅是通道而已,走到这儿才是真正的大牢。

    一道大栅栏横亘路当间,郭业定睛一看,两道大栅栏之间正锁着胳膊粗细的大铁链,隐约出大栅栏里头传来饮酒碰杯还有喧哗的声音。

    不用猜,郭业也听从了这声音肯定是他手下的狱卒们在值班期间饮酒猜拳,他奶奶的,这帮孙子玩得够嗨啊。

    这次无需郭业提醒,程二牛就冲着嗓门喊道:“人呢?都死哪儿去了?新任郭班头前来巡视,赶紧死出来迎接。”

    破锣嗓门一阵吆喝,里头饮酒作乐的声音渐渐小去,不??,不一会儿,就赶来五六个同样是衙役公服打扮,手提横刀的狱卒。

    为首之人年约三十,已经喝得满脸红晕,咧嘴一笑露出两颗缺掉的门牙嘿嘿一阵傻笑,讨好般叫道:“呀呀呀,敢情是班头大人莅临,小的们迎接来迟,还请恕罪恕罪哈。”

    说完又冲身边同来的狱卒嚷嚷道:“六子,地瓜,傻愣着干啥,赶紧开门放班头大人进来嗦。”

    紧接着,一阵叮铃咣啷的铁链被抽起来的声音,两道大栅栏悠悠打了开来。

    郭业借着火把仔细一打量这几人,麻痹的,喝得七荤八素,两颊泛红,说话呼气带着浊浊酒气。

    他将目光锁定在为首那个缺门牙的狱卒,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狱卒打了一个酒嗝儿,回敬道:“班头大人,我叫狗剩子,嘿嘿,早就听说郭小哥您要调任咱们杂役班,咱们弟兄是翘首以待,期盼得不行啊。”

    郭业不由的高看了一眼,哟呵,说话还挺上道,还懂得奉承上司。

    一旁的程二牛见着狗剩子说话的德性就跟朱胖子一个鸟样,不由厌恶地哼了一声:“郭小哥问得是你名字,混球,这世上哪里有姓狗的?”

    在农村,特别是在古代,婴儿的夭折率奇高,所以普通人家为了孩子好养活,往往会给孩子取个贱一点的名字,比如癞驴子,狗剩子之类的贱名。

    因此,狗剩子这个称呼绝对是一个通用的称呼,往往还有大名存在。

    狗剩子被程二牛铜锣嗓门吓了一跳,暗暗骂自己酒尿喝昏了头,咋说话不着调呢?

    当即对着郭业再次报道:“回班头大人,俺的大名叫邵啸,不过大家狗剩子狗剩子的叫习惯了。时间一久,俺也就不咋用大名了。”

    邵啸?

    这名儿听着倒是挺霸气,比劳什子狗剩子强上百倍不止。

    郭业心中不由赞叹,狗剩子他爹肯定是请了什么人给这厮取名,不然普通农户家谁会取这么大气的名字。

    不过看着狗剩子,也就是邵啸这厮脑子都是挺活法,依稀有点朱胖子的影子,随即脸色也缓和了起来,和悦问道:“邵啸,不是说大牢狱卒共计十五名吗?本班头怎么只看见你们七八人,其他人呢?莫非都偷懒回家了不成?”

    邵啸听着郭小哥叫着自己的大名,也是恭敬回道:“回班头,大牢狱卒是十五名没错,但是因为大牢重地必须昼夜职守,因此,小的擅作主张,将兄弟们分成黑白两班,这样兄弟们也能轻松点不是?”

    嗯?

    自主搭配班次,合理利用资源,这人倒还有点脑袋瓜。

    按正常来说,大牢狱卒确实是轮班职守的,但是因为县尉谷德昭一直荒废杂役班,他自己不仅去兼管,更是没有派人来署理,所以杂役班各处都是相当的混乱。

    郭业点点头表示满意邵啸给他的答复,又问道:“那么你便是陇西大牢的牢头咯?”

    “啊?”

    邵啸乍听郭业这个问话,突然大惊失色连连摆手摇头道:“郭小哥,哦不,班头,息怒息怒,小的也是看弟兄们昼夜值班,煞是辛苦,所以才擅自主张安排兄弟们分两班轮首。班头恕罪,恕罪。”

    啥意思?

    郭业被缺了两个大板牙的邵啸这突然举动给搞晕乎了,小哥我不就是随口一问吗?咋搞得一副要死要活的惊慌样儿?

    身边的程二牛善意提醒道:“小哥,大牢不设常驻牢头,通常都是由杂役班的班头兼任牢头滴。您这么一问,这小子能不慌乱吗?”

    擦,敢情是这么一个理儿啊,郭业暗暗羞臊,看来小哥也没提前做好杂役班的功课哈,对里头的道道两眼一抹黑。

    不过从邵啸这小子的态度上来看,郭业觉得这倒是个知本分,懂得忌讳上官的聪明人儿。

    当即心里一动,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何不卖个好处给这厮,也让杂役班的这些人都知道小哥不是一个小气的人儿呢?

    随即,郭业对着邵啸笑道:“不要惊慌,如今杂役班百废待兴,本班头是带着雄心壮志来杂役班的,不做出一番作为来,本班头誓不罢休。邵啸,本班头就委任你为大牢牢头,你可愿意?”

    虾米?

    这下不仅还在惶恐中的邵啸一时错愕,就连跟随在他身边的一干狱卒都在惊叹,这郭班头真是名不虚传啊。

    众人心中纷纷臆测,传言这位郭小哥生财有道,背景扎实,更是为人仗义,为兄弟两肋插刀,为朋友散尽千金之人,果然,果然如此啊!

    邵啸更是一脸地激动,满眼冒着星星地问道:“当,当真?”

    郭业这金口一诺,着实令他太,太激动了,太,太刺激了。

    正所谓千金买马骨,自有英雄投。

    郭业仅仅与邵啸头次见面,就委任他为牢头,这下起得震撼效果绝对是嗷嗷的。

    一旁的程二牛心里清楚小哥这是要收买人心,随即配合喊道:“那还有假?整个陇西县城谁不知道咱们郭小哥是出了名的季布一诺重千金?小子,你就偷着乐吧!”

    郭业上前搭着邵啸的肩膀,勉励道:“替小哥好好看着这摊子事儿,杂役班兄弟苦巴巴的日子将会一去不复返。跟着小哥我,好酒好肉好衣衫,有朝一日还能博个好前程。”

    简单几句话,算是坐实了邵啸这小子的牢头之位。

    此时的邵啸酒意尽散,脸颊虽有红潮,但那是激动所至,嘴唇哆嗦地朝着郭业效忠道:“班头放心,小哥宽心,姓邵的绝对会替您管好陇西大牢这一亩三分地的。”

    郭业唔了一声,特意观察了一下其他几名狱卒的神色,全他妈一水儿的激动与艳羡。

    看来这千金买马骨的效果,相当的不错。

    就在郭业刚想在勉励众人几句之时,突然传来一声奚落的笑声:“哈,哈哈,真是可笑!”

    唰~~

    郭业,连同程二牛,还有牢头邵啸和一干狱卒纷纷侧头,训着笑声的方向而去。

    紧接着,笑声之后又传来一句咆哮,带着深深怨毒的咆哮吼道:“姓郭的小杂碎,好好的捕头不能干,被贬到这儿鸟不拉屎的杂役班来,哈哈,遭报应了吧?”

    “我呸,郭业,你个狗操的杂碎,你害得老子好惨啊!现在老子看你沦落到杂役班来,当真是解气,痛哉快哉啊!都成了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杂役班班头,还在这儿收买人心扮好人,你他娘的水仙不开花——装什么大半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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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谈不拢就揍你丫的

    “秦威?”

    “姓秦的那个王八蛋?”

    郭业和程二牛听着这一连串叫嚣的声音,纷纷诧异喊道,原来是秦威这个老冤家在歇斯底的咆哮啊。

    缺了大门牙的邵啸点头确认了二人的猜测,说道:“班头大人猜得没错,,正是前任捕头秦威,这刑部的公文早下了,不是要秋后才问斩吗?所以一直关押在这儿。”

    言罢,邵啸冲着左右两边的狱卒喊道:“都你娘的傻愣着干啥,赶紧去掌秦威这短命鬼两嘴巴子,让他闭嘴!这厮在郭小哥跟前聒噪,活腻味了吧?”

    几个狱卒听罢刚要往里头跑去,郭业立即抬手劝阻道:“等会儿,一个将死之人还和他置什么气?小哥我还犯不着和他动气,正好,我还有事儿要问问这厮,二牛,邵啸,你二人陪我过去会会这混蛋玩意。”

    邵啸从旁边一个狱卒的手中接过一大串牢房钥匙,随着郭业疾步往里头走去。

    这是一条阴暗潮湿的通道,约莫三丈来宽,两边都是大小各一的牢房,不少牢房都空置在那儿无人住。

    约莫走了几十米,郭业三人来到左手边儿的一间牢房,正是关押秦威之处。

    嚯哦!

    郭业和程二牛再次见到秦威这孙子,乍见之下,与当初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此时的他哪里还有当初捕头时的耀武扬威,趾高气扬,如今的他活脱一个臭要饭的。

    蓬头垢面,衣衫破烂,短短几月未见,那满脸络腮垢须下的面容,仿佛苍老了几十岁一般,更可悲的是双脚拴着一条厚重的大铁链,走起路来叮叮当当,典型一极度重犯。

    真够落魄的!

    郭业心中不由微微一叹,不过一想到这厮与何家犯下的滔天罪孽相比较,与大泽村那几百条人命相比较,如今这般完全是咎由自取,压根儿不值得同情。

    看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未尝没有道理。

    见着郭业来到自己牢房门前,秦威隔着透着夹缝的栅栏怨毒地哼道:“小杂种,遭报应了吧?你以为捕头之位那么好坐吗?老子的今日,将是你这小畜生的明日,你就等着吧,嘿,嘿嘿……”

    言语中透着汩汩怨毒的诅咒令人听着不寒而粟,程二牛和邵啸二人胆怯地看了一眼郭业,生怕小哥一怒之下拔刀而起,生劈了秦威。

    但是,

    郭业却仍旧一副不喜不怒的神情泰然处之,不屑地眼神扫了秦威一眼,不咸不淡地说道:“如果恶语相加能够有有用的话,秦威,你这王八蛋该死上一千次一万次了。你他妈别不服,尽管老子调任杂役班,你我之间仍是天壤之别,依旧是我在外头逍遥自在,而你呢?”

    说着指了指秦威双手紧紧抓着的栅栏,冷笑道:“运气好,将会老死在里头,哦不对,你活不到几天了,秋后处斩是吧?放心,你人头落地之日,小哥我会安排人给你收尸下葬的,再不济也会雇个人给你扔到乱葬岗去。总不能让你身首异处吧?”

    “你……”

    秦威突然瞳孔霎时放大,用头猛烈撞击着大木栅栏砰砰作响,妄图把这道将他与郭业分离的屏障撞烂开来,扑向郭业生吞活剥了对方。

    可任凭秦威怎么猛烈撞击,郭业等人光听见声响,却不见颗颗圆木打造的栅栏有半分松动,鸡蛋碰不过石头,脑袋自然也撞不坏实心大圆木头。

    秦威将自己撞得耳鸣眼晕,只得破口大骂郭业以解心中怨恨:“小畜生,老子恨不得拨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将你的心肝挖出来下酒吃,啊……”

    语言恶毒若斯,可见其心中有多么的恨郭业这小子了。

    一旁胆子有些小的牢头邵啸浑身顿时泛起一阵鸡皮疙瘩,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倒是程二牛一把将他拽住,瞪了他一眼,啐道:“瞧你那点出息,他现在就是一头没了牙的老虎,你怕他个卵蛋啊。”

    郭业不理会程,邵二人,而是收起一脸轻视,对着秦威说道:“秦威,你如果答应本班头一件事,说不定我向上面说说情,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可好?”

    此时的秦威正值癫狂之机,哪里还会听得进去郭业的话,而且郭业这小子有前科在身,即便许下最大的承诺,这厮也不会答应啊。

    果不其然,秦威哈哈一阵狂笑,呸了一口唾沫被郭业躲过去之后,吼道:“放屁,老子还会信你这龟儿子的话吗?当初你是如何答应老子的?只要老子答应指证何坤,你就会替我求情,结果呢?你麻痹的,还想再摆老子一道?我草你姥姥的,痴心!妄想!!!”

    郭业听着秦威一浪高过一浪的破口大骂,眉头皱的都快拧出了水儿。

    不过还是耐着性子劝道:“秦威,你只要答应小哥出来指证,与你一同合谋贩卖私盐的还有何家老二何洵,小哥我就恳请马功曹替你翻案,如何?”

    嘶……

    别说秦威这下愣住了,就连跟随郭业来的程二牛都脸色大变,你娘哎,小哥这是要让秦威翻案,给何家举人二老爷何洵栽赃陷害啊。

    我草,这么颠倒是非黑白,也行?

    当然光靠秦威一家之言,肯定不行。郭业也有自己的打算,如果秦威敢配合他给何洵泼脏水,那么他就有把握让何洵吃不了兜着走。

    因为他手里还有杀手锏,那便是秦威家中搜出来的那本原始账簿。

    里面涉及了陇西县中替何坤兜售过私盐的十几户商家,只要拿着这本账簿威胁这些商家出来作伪供,将何洵也拉扯进来,栽赃他一个幕后指使,参与贩卖私盐的罪名。

    再加上秦威翻供大力佐证,他就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让何洵这个狗鸡巴举人吃不了兜着走,再次也能夺了他举人的功名,让何家自此一蹶不振。

    这也是他迫不得已之计,因为何家如今咄咄逼人,何记字花馆在城中四面开花,逼得他们的字花馆好久没有进账了,手头银钱吃紧,啥事也干不了啊。

    秦威听完之后,先是愣住了好大一会儿,突然又跟被疯狗咬了中了狂犬病大招似的,仰天狂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喘着声音喊道:“哈哈哈,小杂种,你不是自诩好人吗?怎么着?这种栽赃陷害的把戏你也用上了?”

    郭业没有理会秦威的讥讽,而是双眼死死盯着秦威,等着这厮的答复。

    可能是秦威依旧记着郭业之前的言而无信,更有可能秦威这厮已经一条道走到黑,非要跟郭业较劲下去。

    只见秦威突然撇开栅栏,缓缓走回牢房的墙角蹲了下去,用极为阴冷的声音说道:“姓郭的,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你记住了,老子出了第一件事情就是干掉你。哦不,嘿嘿,要将你郭家满门屠戮殆尽,嘿嘿,听说你家还有个小妹是吧?十三四五了吧,唔,水嫩水嫩,正好给老子解解馋。”

    草!

    扑你阿姆!

    听着秦威的拒绝与叫嚣,郭业再也无法淡定了,唰的一下满脸充血通红通红,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妖异。

    龙有逆鳞,触之,动则血流成河。

    郭业也不例外,他的逆鳞正是他那憨实的老爹,胆小怕事的老娘,还有乖巧可爱的小妹,家人正是他的上帝禁区。

    而秦威这厮好死不死,偏偏叫嚣要出来灭了郭业的满门,还要将他的小妹郭小蛮给……

    这不是粪坑里打灯笼——找屎(死)呢吗?

    当即郭业握紧横刀刀把儿的手不滞颤抖,竭力在压制着自己心中怒火,一把将邵啸抓了过来,低声吼道:“邵啸,从今天开始给这个不知死活的狗东西上点干货。你在牢房呆了这么久,怎么调教你该懂吧?”

    上点干货?

    调教调教?

    邵啸先是迷茫,脑中一过便懂头,郭小哥的意思是让他们给秦威这家伙一点教训啊。这个怎么不懂?作为资深狱卒,他太懂了。

    而且,这也正是他这个新任牢头表忠心的大好时机啊。

    随即连连点头,拍胸脯保证着:“小哥您就请好吧,弟兄们肯定让这孙子每天都活得舒舒服服。”

    最后念叨舒舒服服四个字之时,声音陡然一转,变得有些寒蝉。

    郭业点点头,连最后一眼都没有看秦威,缓缓带着程二牛离去。

    秦威也听出了郭业对狱卒的授意,再次怦然起身歇斯底里喊道:“姓郭的,你给老子等着,老子出来定要灭了你满门,将你郭家杀得血流长河,你给老子等着……”

    留下一个背影给秦威的郭业一边向外走着,一边不屑地撇嘴哼道:“这马上就要秋后问斩了,还想着出去?做你妈的春秋大梦去吧!”

    不小一会儿,两人出了地牢通道,走上地面,从那个房间大门走到操场之上。

    一到地面,发现刚才还空旷无一人的大操场现在竟然多了不少人儿,稀稀落落约莫二十来号,东一个西一堆的晒着太阳,地上摆满了刀枪剑戟和盾牌弓箭,看似刚从哪里打完一仗,甚是狼狈不堪。细细观察了一下,不少人脑袋上,胳膊上都缠着白布条,貌似受过伤似的。

    奇了怪了,这些人哪里来的?

    大牢重地,除了狱卒,怎的还任由其他人进出,这不是儿戏吗?

    郭业打发程二牛赶紧过去?一眼,到底是一个什么情况。

    程二牛领命向着人群中跑去,在那边磨蹭了好一会儿,方才屁颠屁颠地赶了回来复明。

    不过程二牛带回来的结果却把郭业足足吓了那么一大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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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铩羽而归

    “你说啥?”

    郭业一把将程二牛拉扯到自己跟前,劈头盖脸一阵确认,问道:“你是说县尉大人已经率壮班回到陇西县?”

    程二牛不置可否地点头,信誓旦旦地回道:“没错,还真赶巧了,就是咱俩下地牢那会儿。小哥你想啊,这大兵场周围的民房供谁居住?不就是壮班的士卒和狱卒嘛,他们回到来休整,一点都不奇怪哩。”

    是啊,若非壮班士卒,谁敢私自进入大牢重地,而且还是这么多人。

    郭业消化掉谷德昭回县城这个震撼的消息之后,再次问道:“你问了没?县尉大人征剿岷江一带水匪是否成功?有没有将水匪头子郑三江顺利捉拿?”

    程二牛撇撇嘴,指了指后头远处那二十几号人,轻声说道:“小哥你瞅瞅,四十来号装备精良之人出征剿匪,回来才二十一、二号人,而且还狼狈不堪,浑身上下装备不齐,你说还能怎么着?”

    妈妈咪呀,郭业算是听明白了,敢情谷德昭这一趟出去,铩羽而归呗。

    号称整个陇西县城中战斗力最强的壮班,人员配备四十人,武器,防具一应俱全,竟然还整不过几十号在岷江一带作恶的水匪,而且还丢盔弃甲,损兵折,折了近二十名兄弟。

    要知道据当日庞飞虎在大泽村和这些水匪干过一架,郭业自个儿在东流乡吴家也和这些水匪干过一仗。

    论战斗力,郑三江的水匪也就和捕班,皂班一个档次。与整日操练,精盔细甲的壮班比较,那就是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

    就这样,还输了?

    “我靠!”郭业破口大骂,“谷德昭这狗日的是剿匪去了,还他妈是渡假去了?”

    怒归怒,骂归骂,谷德昭剿匪战败而归,回到县城是不争的事实。

    郭业也懒得再多加指点评论,因为谷德昭这事儿还轮不到他一个小班头,还是杂役班的班头跳脚出来蹦达。

    不过一想到这儿,郭业心中又偷偷窃喜了起来,因为谷德昭一直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一直看他郭业不爽。如今谷德昭剿匪不成功,还折损了近二十名壮班士卒,这事儿小不了,县令顾惟庸怎能轻饶的了他?

    看着自己无法撼动的对手倒大霉,这是何等的快意?

    再不济,至少谷德昭近期肯定是乌云盖顶,霉运缠身,根本无暇来折腾他这个小班头了。

    当即,郭业率着程二牛出了大牢重地,缓缓朝着县衙大门回去。

    因为他刚才擅自做主,在地牢提拔邵啸担任牢头。这牢头一职无品无级,都是班头兼任,如今他冒然提拔,虽然他有这个权限,但是好歹也要跟功曹房的马元举通个气儿。

    牢头牢头,怎么着也管着十几号狱卒,肩上的担子也不轻,这是?这是要记录到邵啸的人事档案上去的,而必须报备功曹房。

    到了县衙大门口,郭业撇开程二牛,让他自个儿随意寻个杂役班的管辖范围折腾去,去刷刷他杂役班二当家的成就感。

    而后,他独个儿进了县衙大门朝着功曹房的方向寻去。

    刚到功曹房外头,还没进入房中,就在门口与马元举碰了个正着。

    郭业俏皮地调侃了一声:“哟呵,马功曹,你这心急火燎地跑出去是干啥?难不成大人您在外头还养了另外一个宅子不成?”

    养了另外一个宅子,这是文雅的说法,说难听点便是你丫是不是在外头包二奶养小三儿了?

    明知道郭业这厮是跟他斗嘴玩儿,马元举也懒得训斥,而是一把将他拉扯进功曹房中,又将里头的刀笔小吏支应了出去,这才开口说道:“少跟本官打哈哈,我正要出去找你呢。”

    郭业一见马元举脸色凝重,而且刚才这么着急忙慌的出去是为了寻找自己,八成是要事相商,当即也收敛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挫样儿。

    然后探询问道:“怎么着,出啥事了?”

    马元举摆手示意郭业先坐下,然后悄然问道:“谷县尉率众回城了,你知道不?”

    郭业点点头,说了句“早就知道了”,继而将自己在大牢重地所看见的和所打听到的一一详实地道了出来。

    马元举听罢有些意外地说道:“敢情你小子都知道了,不过你小子肯定还不知道谷德昭此次剿匪失利的缘由吧?”

    郭面容业错愕了一下,心里嘀咕着,难道不是因为谷德昭这狗娘养的不是去剿匪征战,而是游山玩水去了吗?

    见着郭业这幅表情,马元举悄声说道:“刚才谷德昭就在县衙的后堂里头,被县令大人好是一阵责骂,好家伙,县令大人这回可是动了真火。”

    县令大人动了真火?郭业不用看也能猜得到,关键是马元举他们知道的?

    当即问道:“行啊,马功曹,最近行情见涨啊?县令大人训斥谷德昭,竟然也能让你在场旁观。”

    郭业高帽这么一戴,反倒让马元举有些不好意思了,只见他尴尬一笑,轻声说道:“我是偷摸躲在县令大人的花园草丛中看到的,从头到尾,只有谷德昭一人陈述此次剿匪的过程,县令大人一言未发,就连坐在椅子上的屁股不带挪动过一下。”

    切,你妹的马元举,你丫也有偷窥的习惯,小哥还真是不得不鄙视你一下。

    不过照马元举说来,郭业也能感受到后堂那种压抑的气氛,看来顾县令气得还不轻,谷德昭这老小子这次八成有得受了。

    紧接着,马元举还绘声绘色地说道:“最后等着谷德昭说完,你猜县令大人说了什么?”

    郭业摇头,我又不是顾县令肚子里头的蛔虫,我上哪儿知道去?

    马元举学着顾惟庸的模样,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先是喟然叹了一口气,然后将眼睛缓缓合上,右手抬起徐徐一挥,说道:“滚!”

    “哈哈,哈哈哈,你说的是真的?我靠,这王八蛋也有今天,真他娘的痛快!”

    听得出来,郭业这次是真心痛快,谷德昭这老小子动不动就拿官威来碾压他,现在同样被顾惟庸依样画葫芦,碾压了回去,郭业能不高兴吗?

    痛快淋漓地畅笑几声之后,郭业突然响起马元举之前的问题,当即问道:“刚才你不是说谷德昭这狗日的剿匪失利另有别的缘由吗?快说说,到底是怎么一个情况?”

    马元举唔了一声,对郭业说道:“我告诉你,你小子可要给我守口如瓶,不要轻易露出风去,不然造成城中恐慌,就要出大事了。到时候县令大人怪罪下来,你我吃不了兜着走。”

    郭业白了一眼小题大做的马元举,拍着胸脯砰砰作响,朗声道:“我郭业是出了名的铁齿铜牙郭小哥,凡事进了我耳那都是只往屁眼出,不往嘴外漏。放心啦,赶紧的吧,神秘兮兮的,瞧把您能耐的。”

    马元举听着郭业的保证,没好气地呸道:“言语粗鄙,不学无术。”

    然后又探头环顾了一下门窗的方向,对着郭业招招手,轻声示意道:“来,附耳过来,我小声跟你说,免得隔墙有耳。”

    卧槽儿,郭业见着马元举如此小心谨慎到这种地步,心里没来由咯噔一下,难不成还有什么天大的祸事要来了不成?

第一百零四章 并非战败那么简单

    郭业将耳朵凑近马元举嘴边,马元举就跟个刚偷了男人的骚娘们一样,轻声细语地在郭业耳边说起话来,还不时转头瞥了几眼门窗。

    郭业越是听下去脸色越是凝重,到得最后连他都忍不住心中的惊骇,脱口反问道:“我了个去,郑三江那个水匪头子真是狗胆包天,他就不怕被抄家灭族吗?”

    马元举嗤笑一声,哼道:“他如果怕抄家灭族,就不会去做打家劫舍的水匪了。”

    郭业还是摇头不解,止不住疑惑问道:“你刚才说谷德昭跟顾县令言及,此次他们剿匪失利是因为郑三江得到了落日山的几百山匪援助,才将他的壮班击溃,甚至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马元举点头称是,这一点他听得真真儿的,话从谷德昭嘴中而出,半点错不了。

    可郭业还是有些无法置信,猜疑道:“马功曹,你说会不会是谷德昭这狗日的为了推卸责任,才瞎编乱造一通,搞了一个什么子虚乌有的落日山几百山匪出来啊?”

    这次马元举倒是站到了谷德昭这一边,摇头说道:“这点本官信他,也许你没出过远门不知道,这落日山就在咱们陇西城的邻县巴蜀县境内,不过与岷江倒是相隔不远,乘坐舟船,顺着岷江一直往下,就能抵达落日山脚。”

    马元举咽了口唾沫,从书架上抽出一本《陇西县志》,然后翻开找到描绘陇西县的地图,在地图左下角的一个小角落里找到了邻县巴蜀县的一个位置,说道:“瞧,落日山就在巴蜀县内,你看看,这条是岷江,顺着岷江往下,出了陇西县,便是落日山脚。而且,巴蜀县的功曹佐官与我是同科举人,我俩有通信之谊。我曾听他讲过,落日山的山匪一直都是巴蜀县的老大难之事,常年躲在山中,官军很难剿灭。”

    我草!

    郭业眉毛陡立,照这意思来讲,谷德昭这次败得还真够冤的了。

    四十壮班士卒,论你武器与防具再怎么精良,毕竟不是大唐府兵,充其量只能算是正规军中的民兵预备役,虽叫壮班士卒,但是离正规军还是相差甚远。

    如果仅凭四十壮班士卒就想要剿灭一百多的水匪和几百人的山匪,那他谷德昭真是和当今大唐战神李靖李卫公有得一拼了。

    这水匪和山匪咋就搅合在一起了呢?

    这下好了,水陆两军大会和,谷德昭这四十人焉能不败?

    不好!

    郭业脑子一转,突然捕捉到什么危险的气息似的,冲着马元举喊道:“完犊子,马功曹,你说这些水匪衫匪既然当了匪盗,连杀头抄家灭族都无所谓了,你说他们这次干趴下了谷县尉的壮班,尝到了甜头,更是让他们发现,用以拱卫县城安危的壮班竟?班竟然如此不堪一击。你说他们会不会。会不会……”

    郭业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的缜密分析,他的危机意识,让预知到了更大的危险即将来临。

    如果这两股匪盗合二为一,冒着杀头的风险,冒着以后官军围剿的风险,来陇西县城干上一票的话,那么仅仅靠现在城中这些守备力量,拿什么来防御抵抗?

    就凭壮班仅存的二十来号伤兵吗?

    还是凭城中四十捕快,十来个皂班皂隶和一百来号乌合之众般的杂役?

    郭业越想头皮越是发麻,要知道大唐自高祖李渊到当今皇帝李世民,虽然承平十来年,但是如今还没到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的地步。

    如今是贞观三年,贞观盛世还仅仅只是一个雏形,还没到贞观十几年那种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乃至四方来贺,万邦来朝的太平盛世。

    相反,此时的大唐民间刚经历过数年的隋末争雄,不少地方还有小撮的亡隋余孽,和小股小股的反唐势力。

    这是一个大势已定,局面暗潮涌动的年代,这更是一个气氛张扬,民风彪悍的时代。

    正是以上种种因素,才导致了如今大唐国内看似太平,实则不稳的假象。

    郭业来自后世,对唐朝几百年的走势,特别是贞观盛世的崛起都有过不少的了解。

    由小见大,窥一斑而见全豹,郭业经过心中的推演和分析,很肯定地说,这几百号的水匪山匪,绝对会豁出性命,来陇西县城干上一票大的。

    对于这些刀口舔血的匪盗来说,能够洗劫一个县城,足以让他们富贵一生,再也无需为钱粮奔波卖命。

    对于这些以命搏命的匪盗来说,一个县城的守备力量竟然如此薄弱,如此不堪一击,这是多么难能可贵的一个机会。

    如果这样还不促使他们下定决心狠狠干上这一票,那真对不起匪盗二字了。

    马元举似乎猜出了郭业的隐忧,摇头失望地叹气道:“这正是本官刚才为何如此小心翼翼的原因了,你想想看,这个消息一旦传扬出去,呵呵,整个陇西县城将会乱成什么样子?到时候无需匪盗攻城,整个陇西县也会自个儿冰消瓦解。”

    是啊,马元举的担忧不无道理。

    特别是对那些在县城中有薄有资产的富贵人家,呵呵,人可以逃离陇西县,细软也可以带离陇西县,但是更多的良田店铺和固定不动产呢?

    到时候,怎的一个乱字了得?

    郭业突然警醒,对着马元举催促道:“那还等什么,说不定匪盗已经在攻城的路上了。功曹大人,赶紧向益州郡的折冲都尉府求援啊。咱们益州郡是中等州郡,折冲都尉府至少配备了一千名府兵,只要他们迅速驰援,肯定能解了我陇西县的危机啊!”

    太宗皇帝李世民他爹,唐高祖李渊在武德二年恢复了府兵制,在各个州府设置了军府,到了太宗李世民经“玄武门事变”登基之后则改称为折冲府,或称折冲都尉府。

    因而折冲府的最高长官也被称为折冲都尉,一般看州郡大小以及所拥有的府兵数量定品衔,通常上等州郡的折冲都尉为正四品,中等州郡的折冲都尉为从四品,下等州郡的折冲都尉为正五品。

    所谓的府兵制度起源于西魏,流行于两晋时期。

    军府府兵不同于拱卫皇城安全的禁军,也不同于卫戍大唐边疆的边防军,它的主要职责是宿卫州府境内的安全和征防州府境内的匪盗与叛乱。

    如果州府相当于后世的地级市的话,那么折冲都尉府(军府)就类似于后世的某某市武警部队。

    注意,是武警部队,不是解放军。

    我们大家通常都知道,武警部队只用于维护国内安全与稳定,而解放军或者说野战军才是真正对外保护国家主权的军队。

    因此,通常在街头上,我们能看见武警的身影,很少看见野战军,解放军战士在闹市区行走。

    无他,因为解放军常年在深山老林里拉练,连部队番号都是遮遮掩掩的存在,根本不是普通老百姓随意相见就能看见的。

    同样,折冲都尉府的职责是管辖州府境内的宿卫和征防,而不是守卫边疆,对外保护国家领土主权。

    郭业此时所说的折冲都尉府是驻扎在益州郡境内唯一的正式的军方力量,一千名府兵的战斗力根本不是州府县衙的衙役所能比拟的。

    ....

    ...

    马元举此时也是心烦意乱,蹙眉哼道:“瞎咋呼什么?你能想到的,难道顾县令还会想不到吗?之前县令大人已经派了县丞吴奎,亲自前往益州郡城的折冲都尉府求兵了。”

    呼~~

    郭业听罢松下一口气,整个人霎时轻松些许,有些劫后余生的庆幸乐道:“那就好,那就好。”

    不过还没等郭业咧嘴笑开怀,一旁的马元举却又有些颓丧地叹道:“不过,即便吴县丞能够快马加鞭向益州郡折冲都尉府求援,形势还是不容乐观啊!”

    当即,他掰扯着手指头,数道:“从陇西县到益州郡,至少要经过巴蜀县,茂南县,吴中县三个县城,不说万里迢迢,至少也要近千里的路程,这一去一回,加上到了益州郡内求见都尉大人,签署发兵文牒等等耽搁的时间。依本官推断,至少要半个月,援兵才能到达咱们陇西县。”

    半个月?

    这时郭业真是被雷晕了,这年头军队的办事效率就这么低不成?人家孙子兵法不也说了兵贵神速吗?

    不过想来也是,这年头没有电话没有电报,更没有飞机轮船,全靠一封书信一双腿脚还有一张嘴来办事,而且派兵增援这种事又并非小事,肯定要经过层层批阅,容不得半点马虎。

    从报信求援,到发兵增援,到最后抵达陇西城,需时半个月,还真是差不多。

    不过,半个月才到陇西城,一切还来得及吗?

    这下,郭业也乐观不起来了,当即苦哈哈着脸唏嘘道:“半个月,就怕来不及了呀。咱们能等,关键那帮水匪和山匪不能等啊,功曹大人!”

    马元举微微颔首,表示认同郭业所说的担忧。

    这些匪盗本来就是抱着捞一笔就走的念头,怎么可能会拖拖拉拉等上半个月再来攻城掠夺。

    随即,马元举欣然起身,一脸肃穆地看着郭业说道:“这也是本官今日找你来的真正目的。”

    郭业刚想问话,突然,一道伛偻瘦小的人影从门口走了进来,脚步显得有些匆忙,冲着屋内喊道:“元举,顾县令召你去后堂一趟。”

    郭业转头一看,正是马元举的启蒙恩师,县令顾惟庸的师爷——穆恭。

    穆恭见着郭业也在场,随即指了指郭业,喊道:“郭业也在?正好,县令大人吩咐过,也召你一并过去。”

    虾米?

    郭业大囧,也不知是紧张忐忑,还是激动莫名,陇西县城的大哥大扛把子——顾惟庸,竟然要见自己?

    ps:谢谢【康宝188】【♀★少校★♀】【仔仔3288】三位朋友的打赏,给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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