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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牛凳_91_91     奋斗在初唐txt下载     奋斗在初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章 陇西县城保卫战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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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九丑,你是诚心找茬,在跟本军师过不去,是不?”

    关鸠鸠尖着嗓子厉吼一声,心爱的鸡毛扇被他用力一拍,鸡毛都被拍打散乱出好几根来。

    赵九丑也是一脸怒容,很是不屑地冷笑连连,指着关鸠鸠的鼻子骂道:“姓关的,我你是读书把脑袋都读傻了吧?现在黑灯瞎火,陇西县城的守卫必是极为松懈,而且天昏地暗也有利于我们快速奔袭城门之下不被守军发现。只要我们随意找一道防御最薄弱的城门,火速猛攻,焉有不成的道理?”

    说着,赵九丑抱拳对孟老贵请战道:“大哥,小弟我愿意领上三百弟兄出发,不出一个时辰,定能攻破陇西县城门。还望大哥成全!”

    孟老贵再次愣了一下,心道,老二说得有理啊,我看这事儿能行。

    当即将脸转向关鸠鸠,询问道:“军师,你意下如何?”

    如何?

    关鸠鸠挨了赵九丑一顿臭骂,心里还能同意?

    连连摇头否定道:“大当家,这二当家年轻气盛血气方刚,你万不能同意他这鲁莽举动。他刚才说了,黑灯瞎火,天昏地暗,守军都看不到我们了,那我们如何行路?从这儿到陇西县城可有足足十里之远啊。”

    孟老贵一听关鸠鸠的分析,又是一阵点头,还是军师有文化,说得在理啊。

    赵九丑见着大哥又开始犹豫起来,迟迟没有同意自己,心知糟糕,大哥又他妈相信关鸠鸠的鬼话了。

    随即恨恨地骂着关鸠鸠道:“姓关的,你他妈傻啊,天黑看不到路,咱们可以点火把照明啊?”

    关鸠鸠捡起石头上破损的鸡毛扇,凌乱着鸡毛一边摇扇,一边晃脑哼道:“非也非也,只要火把一点,陇西县城那边指定就会发现我们的行踪了。”

    “操!”

    赵九丑差点气得肺都要炸裂了,失声骂道:“非也你妈个逼,你以为陇西县城的衙役士卒都是废物不成?咱们在这边又是生火早饭又是载歌载舞,人家早已知道咱们即将兵临城下了。再说了,我们只需借助火把行军到陇西城附近,他们又不知道咱们攻的是哪道城门,你担心个球啊?”

    竟敢骂我老母亲?

    关鸠鸠这次也动了真火,再次将鸡毛扇拍在石头上,这下猛拍,毁了,鸡毛扇的扇骨彻底断裂,鸡毛横飞,变成了一地鸡毛。

    “哇呀呀,姓赵的,打人不打脸,骂人不骂娘,你,你,简直就是粗鲁莽夫一个。本军师今天要跟你拼了!”

    说着撸起袖子,张牙舞爪地冲着对面的关鸠鸠扑面过去,誓要将对方挠成一个大花脸。

    叮~~

    一阵清脆悦?脆悦耳如龙吟之声的铁器摩擦声响起,赫然一见,赵九丑已将肩上的金丝大环刀应声拔起,丝毫没有退让地喊道:“老子今天非活劈了你这一肚子男盗女娼的臭酸丁。”

    呼!!

    说到做到,赵九丑双手握着刀柄,一记“力劈华山”如山倾海啸一般朝关鸠鸠劈头盖脸砍了下去。

    啊…………

    关鸠鸠一介书生,手无寸铁缚鸡之力,就连右手打个飞机撸个管都要喘上几口气儿的人,何曾遇见如此凶险关头?

    霎时,怔怔发呆,不知如何应对。

    这一刹那,唯有面容惊恐的瞪大眼珠子,等死!!!

    叮当!!!

    又是一记金属铁器交戈撞击之声。

    凭空出现一把黝黑横刀死命一档,将赵九丑的大刀架在了半空,迸出飞溅火花。

    赵九丑脸色一滞,寻望过去,原来是大哥孟老贵出手救了关鸠鸠这个狗日的。

    赵九丑刚要解释,只听孟老贵怒斥道:“在本大当家面前动刀子,老二,你现在翅膀长硬了呀!”

    “大哥,”赵九丑再浑也知道孟老贵说的绝对是反话,赶忙解释道,“大哥,你听我解释,这个姓关的除了整天之乎者也,啥也不懂,你真以为他是诸葛孔明再世不成?这厮绝对是沽名钓誉之辈,大哥,听小弟的,先杀了这狗娘养的祸害,咱们再趁夜下山攻城洗劫一番,以后逍遥做我们的山大王。”

    可任凭赵九丑一张嘴说出花来,孟老贵还是一副阴沉的脸,死活听不进去。

    一旁的郑三江看着这一幕,心中窃喜道,赵九丑啊赵九丑,你还想孟老贵会相信你吗?你刚才那一举动,足足将自己推到了孟老贵的对立面啊,什么叫功高震主,仗势欺主啊?

    你真当孟老贵不忌惮你刚才这番泼天大胆的作为?

    你赵九丑今天敢对关鸠鸠如此,呵呵,他孟老贵绝对预料得到,日后你小子肯定也敢对他这番作为。

    你小子算是完了!

    郑三江脸上一副悲戚,心中却是幸灾乐祸地判了赵九丑的死刑,这小子的二当家之位肯定是要当到头了。以关鸠鸠的阴险和孟老贵的言听计从,攻下陇西县城那一日,便是卸磨杀驴整死你赵九丑那一天。

    继而,这厮当起了和事佬劝架道:“好了好了,大家都是一个锅里舀饭吃的兄弟,不要为了几句争论动起刀子来,这不是伤了兄弟义气吗?”

    惊惶未定的关鸠鸠抱头鼠窜,钻到了孟老贵的身后,声色俱厉地控诉着赵九丑道:“大当家啊,赵九丑胆大妄为,毫无上下尊卑,他,他……”

    “关鸠鸠,我操你老娘的,你再在大哥面前诬陷我,看我不活剐了你。”

    言罢,赵九丑见着关鸠鸠如此小人嘴脸,又是怒从心中来,大刀在手又想上前将他正法掉。

    “住手!”

    孟老贵再次怒斥赵九丑,俨然老鹰护小鸡似的将关鸠鸠护在身后,对着赵九丑不满地吼道:“滚,滚下去,如今的落日山还是我孟老贵说了算!!!”

    “大哥!”

    赵九丑还是不死心地想劝诫孟老贵,说道:“大哥,你静下心来好好听我说两句,成不?”

    孟老贵挥挥手,满脸不满和阴沉地说道:“老二,你现在越来越放肆了,关军师是我的心腹之人,便是打狗也要看主人不是?你下去吧,至于如何攻城,还有攻城的时间,一切都由关军师说了算。”

    一听到孟老贵说到“打狗也要看主人”这句话之时,关鸠鸠的双眼明显闪过一丝怨毒,不过稍纵即逝。

    只见他一副受宠若惊地模样在孟老贵身后不滞感谢,感谢大当家的信任和庇护。

    赵九丑见着大哥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还能再说什么?

    他相信如果再说下去的话,他和孟老贵这个大当家的兄弟情义有可能真的当场决裂。

    为了关鸠鸠这样的阴险小人而祸起萧墙,兄弟操戈,太过不值了。

    随即只得将金丝大环刀缓缓收好,插进肩上的刀鞘中,重重地哀叹一声转身大步离去。

    见着赵九丑走后,关鸠鸠从孟老贵身后窜了出来,指着他的背影对孟老贵谗言道:“大当家,您瞅瞅,这,这也太无法无天了,这还当着您的面儿呢。”

    一旁的郑三江意外地看了眼关鸠鸠,两人下意识地对了一眼,闪过几丝怪异,同样是稍纵即逝。

    随即他也附和关鸠鸠,对孟老贵说道:“孟老哥,关军师说得也未尝没有道理。攘外与安内,同等重要哩。”

    孟老贵没有言语,轻轻道了一句有些疲累,便缓缓出了茅屋。

    仅仅剩下郑三江和关鸠鸠二人,在茅屋之中……

    ...

    ...

    此时的陇西东城,城门楼子之上。、

    郭业站在城墙上眺望远方,依稀可见鬼马坡上的点点星火,可久久不见鬼马坡上那些贼寇的动静。

    随即,他对着身边的程二牛,庞飞虎二人疑惑问道:“你说这些贼寇在寻思什么呢?竟然放着夜里的大好机会不来攻城,啧啧,真是琢磨不透。”

    庞飞虎也是深有同感点头称道:“是啊,搞不懂。”

    程二牛刚想说什么来着,只见朱胖子突然屁颠屁颠地跑上城墙上来,对着郭业喊道:“小哥,郭小哥!”

    郭业回望一眼,朱胖子不仅自己一人来,身后貌似还带着几个家丁模样的仆役,两个家丁抬着一个红木箱子,两个家丁一前一后扛着一件东西。

    看着有点像扁担,不过肯定不是扁担。

    越走越近,

    到了跟前十几步之外,郭业这下总算看清到底是何物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陇西县城保卫战(二)

    铁枪!

    两名仆役所抬的竟然是一杆长枪!

    长约一丈一尺三,通体黝黑似混铁精钢所铸,枪头为镏金虎头形,虎口吞刃,与枪杆所铸之材料截然不同,泛着白光,应该是白金所造。

    看着两人哼哼呀呀吃力抬着,怎么着也有几十来斤重。

    咣当!

    两名家丁双双将铁枪放下,落地有声,重响。

    同时,朱胖子也吩咐另外两名家丁将木箱搁在地上,然后挥手示意他们退去。

    郭业,还有程二牛,庞飞虎都被朱胖子唱的这一出给弄迷糊了。

    待得朱胖子屁颠屁颠地费劲巴拉地爬上城墙之后,郭业问道:“老朱,你闹得是哪一出,这些东西是怎么回事?”

    因为他之前是安排朱胖子率人去各个商贾大户家接收犒赏银,可没叫他捣腾这些玩意啊。

    朱胖子嘿嘿笑着,然后拉扯着郭业来到木箱和铁枪跟前,说道:“小哥,这两样可是好东西,都是那啥,食为天的徐崇年徐老东家托我给您送来的。”

    徐崇年?

    郭业对这老叟有印象,今天下午可不就是这老者第一个站出来挺自己的么?

    紧接着,朱胖子走到地上铁枪跟前,指道:“这铁枪可是有来头哩,名虎头湛金枪,啧啧,您瞅瞅,徐东家说这是三国名将马超的掌中之宝哩。”

    嚯哦!!!

    郭业听着朱胖子的介绍,脸色霎变,心脏剧烈跳动,快步跑到了铁枪的跟前细细端详起来。

    三国名将马超,可不就是汉伏波将军马援的后人,威震西凉,功绩彪炳的马超马孟起么。

    与关羽,张飞,赵子龙,黄忠合称蜀国五虎将的马超马孟起。

    啧啧,那真是一把地地道道的名枪啊。

    据传,张飞的丈八蛇矛,赵子龙的涯角枪,还有马超的虎头湛金枪,并称为东汉末年的三大名枪。

    与后世广为流传的天下第一枪,南宋抗金名将岳飞珍藏的沥泉神枪相比,这名头可是不逞多让。

    郭业用手轻轻触摸了一下混铁精钢所铸的枪杆,通体发凉丝丝沁出手心,令人提神醒脑,收拢心神,去除杂念,绝世名枪真心不是盖的。

    如果与敌对阵之时,手握持枪,至少能保证对战之时不会分心他物。

    郭业用手微微提起虎头湛金枪,入手有些沉,约莫三四十斤,看来这份量可真是足足的,一点都不掺假啊。

    别看郭业年仅十六岁,但是奈何穿越过来之后,天生力气极大,也不知是穿越后遗症还是其他,反正等闲的兵刃他握在手中,总是嫌轻。

    不过今天这虎头湛金枪,够份量,正合适,不由脱口赞道:“好枪,好枪。”

    朱胖子哈哈一笑,奉承道:“郭小哥拿着??拿着这枪也煞是好看哩,难怪徐老东家送老朱出门之时,让老朱给小哥带句话呢。”

    对于徐崇年这老叟,郭业现在对他的好感是唰唰直线往上飙啊。

    当即问道:“他有何话要与我说?”

    朱胖子回忆了一下,说道:“他说,名枪赠英雄,宝甲配良才。”

    名枪赠英雄,宝甲配良才?

    郭业喃喃念着徐崇年的这句话,不由笑着指了指那口箱子,说道:“莫非这箱子之中装的就是宝甲了?”

    朱胖子道了一声正是,然后喀嚓一声打开那红木箱子,从里头捧出一套盔甲——

    竟然是唐朝军队中最富盛名的盔甲——明光甲!

    明光甲者,唐十三铠之一,胸前,背后皆有一面经过打磨光亮的圆形甲板,因为打磨通透,在太阳光照射之下有耀眼的反光。与汉代镜子的特征“见日之光,天下大明”相符,故称为明光甲。

    明光甲以兜鍪护头,兜鍪两侧有向上翻卷的护耳,有的兜鍪还缀有垂至肩背用以护颈的顿项;胸甲一般分左右两片,居中纵束甲绊,左右各有一面圆护,或作凸起的圆弧形花纹;两肩覆盖披膊,臂上套有臂护;腰间扎带,腰带之下有两片膝裙护住大腿,小腿上则多裹缚“吊腿”。

    明光甲是大唐,乃至整个古代战争史中最富盛名,而且铠甲结构最为完美的铠甲,没有之一。

    别说在民间,就是在军中,明光甲因为自身造价和制造工艺的问题,一直被誉为最奢侈的铠甲,端的是一件用再多银子都买不来的好玩意。

    郭业心中感叹,徐崇年这老叟不简单啊,一出手便是绝世名枪,军中宝甲,啧啧,郭业心中不由起疑,这老头为何要对小哥这么好呢?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更不会白白掉馅饼来,有所给予的背后肯定便是有所图。

    自己不过一个小小的班头,只是暂代守城之责罢了,郭业真心搞不懂徐崇年为何会对自己如此慷慨,竟然下这么大的手笔与自己交好。

    郭业还在犯疑之机,急性子的程二牛已经跑到郭业跟前嚷嚷着叫郭小哥赶紧试试穿戴这明光甲,看看到底咋样。

    郭业心中有事儿本想推辞,可架不住程二牛和朱胖子的鸡婆,非要让郭业穿戴这明光甲耍耍威风。

    就连一向稳重的庞飞虎都见猎心喜,一边啧啧赞叹地摸着铠甲,一边张罗着郭业赶紧穿上,也让守城的弟兄们长长眼。

    架不住这么多人的墨迹,郭业只得一件一件将衙役公服扒了下来,然后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明光甲穿戴整齐。

    这一副铠甲连上护腿,兜鍪拢共几十来斤,可不是套件t恤,穿件牛仔裤那么简单,身边还必须有人帮衬,不然自个儿一人真心搞不定。

    待得最后朱胖子殷情地将白色大氅替郭业小心翼翼地披上,这才算是完事。

    明光铠钾白披风,手持虎头湛金枪,当真是威风凛凛震天下。

    朱胖子绕着郭业转了一圈,赞道:“不大不小正合身,正合身啊!”

    程二牛则是竖起拇指赞道:“威风,牛逼轰轰屌爆了!”

    这厮连郭业的一些口头禅都已经活学活用了。

    倒是庞飞虎看罢之后,再次将徐崇年那句“名枪赠英雄,宝甲配良才”念叨了一遍,之后才缓缓说道:“小哥啊,明日你往这城头上一站,呵呵,兄弟们的守城信心绝对倍增啊!”

    郭业对三人的溢美之词早已见怪不怪了,没有推迟谦让,而是提着虎头湛金枪走到一处空地,先是耍了几个枪花,看看是否战时真的称手。

    而后回忆了一下后世论坛里一些当世武术名家对大众分享的各家门派的绝学,其中就有河北沧州的一杨姓老拳师所贡献的一套枪法——杨家枪法,又称暴雨梨花枪。

    老者曾在附言里言及,这套枪法出自杨姓祖先,宋朝的杨继业。

    杨继业可能有些陌生,但是一提起杨老令公,杨门七郎与八虎,杨门女将,想必大家都不会陌生。

    没错,这套枪法便是出自杨老令公杨继业之手,若论枪法而言,杨家枪绝对是独占头名。

    杨家枪法震天下,女将撑起宋江山。

    这话虽然有些夸大其词,但也足以证明杨门虎将能为大宋立下赫赫功劳,杨家枪法功不可没。

    郭业心中默念杨家枪法总纲:“有虚实,有奇正;其进锐,其退速;其势险,其节短;不动如山,动如雷震。”

    默念之下,手中的虎头湛金枪已然开始舞动,或扎、或刺、或缠、或圈、或扑、或点、或拨……

    一记虎跃龙腾,脚下带起一阵风;

    一记横扫六合,枪下挑起一片杀;

    一记暴雨梨花,多多枪花撩人心扉,看得人眼花缭乱……

    ...

    ...

    郭业一人一枪,尽情地在城门楼子上挥舞着,当真是舞的一杆枪严丝无缝,水泼不进。

    庞飞虎看痴了,

    程二牛看傻了,

    朱胖子看呆了,

    在城门上守卫的衙役闻听风声竞相跑来观赏开眼,将郭业这边里三层右三层围拢得水泄不通,议论声声久久不能听罢。

    突然,

    郭业脚步一滑,手中动作猛然停滞,将正飞舞正酣的虎头湛金枪甩了个圈圈停摆下来。

    而后对着庞飞虎这边喊道:“等会儿,哈哈,我想到了一个对付贼寇大军的绝妙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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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陇西县城保卫战(三)

    演武中的郭业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破敌之策,当即收起手中虎头湛金枪,先是驱散了前来围观的守城衙役,而后绕过庞飞虎与朱胖子,将程二牛叫到一个角落窃窃私语起来。

    庞飞虎、朱胖子远远观望郭业二人的密谈,虽不闻其声,但依稀能见程二牛的惊讶神情,显然郭业跟程二牛所讲的破敌之策定然是一个石破天惊之策。

    陡然,程二牛的声音高亢起来,嗷嗷嚷道:“小哥,这法子不行,万万不行。你咋能亲身犯险境呢?万一,万一你那啥,不就,不就……”

    这嗷呜一嗓子再次将庞飞虎和朱胖子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

    郭业赶忙捂住程二牛的嘴巴,噤声道:“嚎,嚎个球啊?赶紧的,别墨迹,我又不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如果陇西县城被贼寇攻破,咱们和城中百姓一样,都免不得遭大难。”

    程二牛听到郭业都这么说了,还能有何意见?

    只得扭扭捏捏地应承了下来,而后问道:“小哥,可俺手中的斥候探马也才十几号人,咱,咱这么干会不会太冒险了呀?”

    说到这儿,程二牛抓耳挠腮颇为纠结地叹道:“手脚麻利儿的人倒是好找,关键是咱陇西县城中战马奇缺啊,骡子,毛驴啥的倒是好找,你看成不?”

    “成你妹!”

    郭业白了一眼跟前的这个傻大个儿,好气又好笑的啐道:“你见过谁骑个毛驴,胯着骡子驰骋沙场的?十几骑就十几骑吧,够用了,赶紧下去着手准备吧,限你两天时间将通往贼寇首领大营的捷径给小哥探查清楚。否则,只要贼寇一开始强攻,小哥真心不敢保证能撑住几天。”

    程二牛听着郭业说得如此兴师动众,怎敢继续磨叽下去?继而嗯了一声,蹭蹭跑下了城楼。

    待得程二牛走后,朱胖子和庞飞虎相继围了上来,追问郭业刚才两人神神秘秘搞什么玩意。

    谁知郭业摇手婉拒

    ,神秘兮兮地说道:“不可说,不可说。”

    故弄玄虚。

    庞飞虎和朱胖子两人见状,真是嗓子眼里噎了口白面馍馍,抓心挠肺般难受至极。

    郭业见着两人那好奇心害死猫的模样,哈哈置之一笑,然后扬了扬手中的虎头湛金枪,鼓劲道:“别瞎想了,贼寇不日就要举兵攻城,明日一早,必是一场恶战啊!走吧,都早点歇息,养足精神以待明日。”

    既然郭业不肯说,庞飞虎和朱胖子都是聪明之人,自然不会再刨根问底,相继往回返去。

    ...

    ...

    月落星移,初阳东升,笼罩了陇西城一宿的夜幕缓缓消散,一片金光铺洒城头,这是新的一天。

    鬼马坡的贼寇千人大军徐徐下山,朝着陇西县城东门方向如开闸洪水一般汹涌袭来。

    大当家孟老贵,军师关鸠鸠,水匪头子郑三江等人夹杂队伍中间前行,一路上趾高气扬,谈笑风生,仿佛此时的陇西县城已经被他们稳稳坐于屁股底下一般。

    唯独尾随其后的赵九丑一脸的可惜,如果大当家肯照他计划行事的话,兴许陇西县城在昨夜便已陷落,哪怕今早天还未亮突然发起总攻的话,此时他们可能也照样在县城之中饮酒作乐,享用美女了。

    可惜啊,人算不如天算。

    没想到老天会安排关鸠鸠这样一个饭桶加混蛋来到落日山落草为寇,还深的大哥孟老贵的信任。

    唉,到了天色大亮才攻城,还要整的如此兴师动众,仿佛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今天山匪会攻城一般,这种烂主意也只有关鸠鸠这种一肚子草包的杂碎才会想得到。

    就在赵九丑满肚子牢骚和叹息之际,前面队伍逐渐放慢了脚步,不时传来阵阵嘈杂的喊停之声。

    赵九丑派身边人前往探听,转瞬便得到回报,此时大军已经临近陇西县城不足一里。

    紧接着,大当家孟老贵派人传令@令,说是让他先歇息,今日第一战,由“友军”水匪郑三江带着手下不足百人的水匪和孟老贵安排的两百山匪来打头阵。

    草!

    赵九丑一听之下,顿时来了火气,郑三江这狗日的肯定是和关鸠鸠狼狈为奸,成了蛇鼠一窝,生怕自己会跟他俩抢头功似的,巴不得自己不去打头阵。

    也罢,赵九丑恨恨地望着前方,心道,既然你们要抢功,就随了你们两个王八蛋的心意,不然你们真觉得陇西县城是块豆腐渣,随意几下就能马到功成。

    说时迟,那时快!

    赵九丑还未策马跑到前方去观战,郑三江就在关鸠鸠和孟老贵的目送下带着近三百水匪山匪掺杂的贼寇军,冲着陇西城东门奔去。

    隐约能听见乌乌泱泱的喊打喊杀的嘶吼之声,还有凌乱的马蹄疾驰踩踏之声,越传越远,渐渐消逝……

    赵九丑勒紧缰绳,手中马鞭一扬,狠狠抽了一下胯下坐骑,喝到:“老子倒要看看,你郑三江到底有什么本事,哼,驾!!!”

    聿……

    战马嘶鸣,赵九丑策马朝着孟老贵的前方营地奔去……

    ...

    ...

    陇西东门城头之上,白光耀眼,甚为夺目。

    并非是站在城头上一身白袍铠甲,正慷慨陈词的郭业如此夺目耀人眼,而是城头之上仅仅一个昼夜之间,竟然多出了一座小山,一座用锭锭白银堆砌起来的小银山。

    小银山约莫几人那么高,粗粗估摸了一下,至少有三四万两银子。

    在阳光的照映下,小银山泛起耀眼白光,吸引了东门城楼上近百名衙役和捕快的目光,不少人眼睛都已然看直了,更有甚至的嘴角吧嗒吧嗒流着口水。

    娘唉,在场诸人别说这辈子,就是上辈子,上上辈子加起来,也未曾见过这么多的银子。

    夺人心弦,

    令人震撼,

    这就是郭业费尽心思堆砌这座银山的真正用意。

    唯一的目的,就是激励弟兄们死守这座陇西城。

    钱壮怂人胆,恶向胆边生。

    在听到郭业说到,这些银子是用来犒赏在场的守城弟兄之时,不少人已经紧握手中刀弩,暗中发誓一定要守城到最后,然后领了银子置地买房,过上舒坦日子。

    因为是傻子都知道,只有将城守住了,才能要命花这笔银子,不然全都是空欢喜一场。

    郭业见着自己这招“重赏之下出勇夫”已经达到了预期的效果,至少有了这笔银子在这儿镇场子,绝对不会出现有人临阵脱逃。

    千里做官只为财,同样,千里当差也仅仅是为了自己和家人吃上一口饱饭,如今有这么一个天大的馅饼摆在跟前,谁还会见财不心喜?

    唰~~

    站在银山旁边的郭业将后背披风一抖,迎风飘摆,英姿飒爽地握紧拳头高喊道:“兄弟们,几万两白银就在这儿,有没有本事拿去花,有没有福气拿去享用,就靠你们自己了。”

    说着,郭业又指了指城楼之后的县城内,喊道:“我们的亲人,我们的朋友,就生活在城中,离东门仅有百米之遥。如今贼寇汹涌而来,要夺我们妻女,要抢我们金银,要杀我们父母,要将我们整个陇西县城洗劫一空,要将我们的家园毁于一旦。我问你们——”

    随即停顿一下,环顾众人一眼,沉声问道:“你们…同…意…吗?”

    郭业饱含深情地一番煽动,再加上耀眼夺目的银山活生生摆在众人跟前,

    霎时,

    群潮激愤,口号声声响起:

    “不同意,不同意!”

    “杀他娘,杀他娘!”

    “守城,守城,人在城在,人在城在!”

    ...

    ...

    庞飞虎也被众人的情绪缓缓带动,随波逐流般高举横刀附和着“杀敌,杀敌”。

    而朱胖子刚想站出身来,继续发扬老朱的优良传统,捧捧郭小哥的臭脚。

    谁知,

    刚要走上前,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城外,日,黑压压的人群已经逼近陇西县城,足足数百人之多。

    坏菜,朱胖子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扯起嗓门吼道:“小哥,小哥,贼寇,贼寇来了,娘唉,好多人啊!”

    朱胖子杀猪般的嚎叫如一声警报,拉响了全场近百人的那根紧绷的神经,众人纷纷涌向城头望向外面。

    贼寇数百人,喊声鼎沸,一片尘土高高扬起。

    正是,敌袭!

    郭业将手中的虎头湛金枪高高举起,虚幻一枪,展臂喊道:

    “兄弟们,准备迎敌!!!”

第一百二十三章陇西县城保卫战(四)

    “放箭!!!”

    郭业一声令下,城头近百衙役与捕快纷纷剑弩拔张,挽弓对准城下前方。

    唰唰唰~~~

    近百张弓弩连射三轮,漫无目的地朝着城下扣弦疾射,可惜——

    大多数箭矢脱弦射出,还没射到十米之外就如折了翅膀的燕雀,纷纷坠地。

    少部分的箭矢胡乱飞射,根本没有目标,在空中叮叮当当彼此碰撞,逐一落地。

    郑三江率领的数百贼寇还未奔近城门之下,郭业这方的三轮箭射就宣告结束,几乎没有收到效果,根本连贼寇的一根毛都没碰到。

    第一阵交锋,敌未至,却已锐气大减,士气大失。

    霎时,郭业的脸色苦逼成猪肝酱紫,你妹的,自己手下都是一群什么鸟人啊。

    就在心里郁闷一小会儿,郭业就想通了其中的道理,其实压根儿怪不得这帮衙役和捕快们,要怪也怪自个儿对这帮人的期望值过于太高。

    要知道这些衙役和捕快平日里就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人,要军纪没有军纪,要操练没有操练,连手中的弓弩都才摸了两天,根本来熟悉都谈不上。

    能够对上这种贼寇攻城的大事,而没有有一衙役一捕快向后逃跑,甚至退却,这已经是郭业的万幸了。

    也是他那番“守城保家论”,还有城头上那座堆砌起来的小银山起到了功效。

    不然?

    哼哼,贼寇大军还未跑到,光闻他们的叫喊冲杀之声,这些杂牌军们早就溜得比兔子还要快了。

    三轮箭射完毕,庞飞虎和朱胖子在城头之上继续督促着众人赶紧拔箭扣弦,准备开始下面三轮的箭射。

    可惜,战场之事,本来就是瞬息万变。

    还未等得守城众人将箭矢拔出扣好,下面的数百贼寇已然杀到了城门之下。

    郑三江就光着膀子骑在马儿夹杂在数百人当中,刚才城楼上的三轮箭射他也看得清清楚楚。见罢之后,他也不由不信起关鸠鸠的话来,这守城的两百衙役真是烂到渣了,连最基本的射箭都不够格,那还守你娘的城啊。

    一想到这儿,他对自己此次打头阵再次加了信心,看了老天还算是眷顾他郑三江的,攻城这种体面的事儿还能让他拔个头筹。

    随即,他也加紧了攻城的步伐,对着早已冲在城门下开始撞门的手下们喊道:“兄弟们,守城的官差都是一群废物哈,瞧瞧他们射的箭,就跟个老娘们似的,软绵无力,哇哈哈。兄弟们加把劲,谁第一个冲上城楼,进了城之后老子赏他五百两银子,外加五个女人,都听清了吗?”

    轰~~~

    五百两银子可以置地买房,足以在乡下当个富家翁,而五个女人足以成全任何人妻妾成群的美梦,??梦,谁不动心谁才是二逼。

    郑三江这番话一出来,再次在贼寇之中掀起一股热潮,还未跑向城门下的贼寇越发加紧脚步,而跑到城门下的贼寇呢?

    则分成两拨,一拨挤压在城门外拼命撞击着陇西东门的城门,另一拨则是三五成群架起竹梯,四面开花般纷纷向着城楼之上攀爬而去。

    此时的形势,如大风刮向芦苇荡——一边倒。

    城楼上俯身往下望去的朱胖子见着大惊失色,哇哇叫道:“不好不好,贼寇开始爬上来了,咋办,咋办啊?”

    “郭小哥,我们这边也是。”

    “不行啊,我这边人手太少,赶紧增援我这边,山匪实在太多了。”

    而庞飞虎也跑到了郭业跟前,喘着粗气般喊道:“小哥,贼寇已经开始撞城门了,楼下只有十几名弟兄在撑着,我看熬不了多久了。”

    郭业并未慌忙,既然已经料到贼寇攻势必定汹涌,那么现在的局面还是有了对策。

    当即,对着众人喊道:“弟兄们,放弃弓箭,搬石头往下砸,给我狠狠往下砸。”

    而后又对庞飞虎说道:“庞大哥,你带着一些弟兄下城楼,将城门拼死堵住,不能让贼寇撞破了城门。不然,真是前功尽弃了。”

    庞飞虎抱拳领命,喊起近二十个捕快随他跑下了楼。

    郭业一声令下,守城众人纷纷放下手中弓弩,搬起脚边早已准备好的石头,砰砰往下狠狠砸去。

    霎时,

    近百颗大石头如天降陨石一般往下砸去,效果立马显现出来。

    往城下砸石头这种体力活并非挽弓射箭那般,需要技术含量,这玩意讲得就是一般一举再一砸,拼得就是体力。

    噗通噗通,石头砸下如落雷之声一般,少则一二人,多则三五个,多数扎堆的贼寇都被石头砸中,纷纷从竹梯之上掉落城下。

    一时间,城下传来阵阵哀怨鬼哭狼嚎的惨叫之声。

    小心翼翼一直不敢上前亲自攻城的郑三江见状,顿时心中发慌,粗粗估算一下,就刚才城楼上这一通石头雨砸下来,至少死伤了五六十号人。

    亏大发了。

    看着这死伤倒地的山匪贼寇,郑三江心里不心疼那是假的,特别是他自己带过来的一百来号水匪,那可是实打实跟在他身边好几年的弟兄了

    但是,这并未将郑三江吓退,在他看来,城楼之上顶多百来人,别说石头有用完之时,就是人的体力也要用完之际。

    不能就这么放弃了,不然自己和关鸠鸠暗中达成的约定就无法达成了。

    麻痹的,死就死吧,死干净了到时候老子再重新招一批,这年头,有酒有肉有女人,还怕招不来上山当土匪的刁民?

    当即,郑三江冲着前面喊道:“弟兄们,不要挤在一处,分出来,分出十几二十把梯子出来,大家不同方向往上爬。咱们人多,他们人少,他们坚持不了多久的。老子郑三江还是那句话,谁第一个爬上城头,赏银再加一千两,女人再加十个,都听见了吗?”

    哗~~

    郭业会用重赏之下出勇夫,他郑三江同样会,不过他的重赏之中还有美色,手下那群悍匪还能不垂涎拼命?

    不过郑三江这话也的确有了见效,那些贼寇又分出近二十来架竹梯临时组装成三五架云梯,分别在不同的位置架起,然后已有不怕死的贼寇开始攀爬而起。

    再观城楼,郑三江的叫嚷之声已经引起了郭业的注意,郭业凝目眺望,也发现了郑三江的身影,对着身边的朱胖子问道:“这人是谁?”

    朱胖子回忆了一下啊郑三江刚才的喊话,猜度道:“这厮刚才自称郑三江,莫非就是岷江一带的水匪头子郑三江?”

    郭业一听这名字,立马想起了大牢中的秦威,哼道:“原来是那个狗杂碎的结拜兄长啊,呵呵,来日,拿弓箭来。”

    朱胖子一愣,问道:“小哥,莫非你想亲自射杀那贼獠不成?”

    说着跑到一名衙役身边捡起一把铁胎弓和一个箭壶,屁颠屁颠捧起递给郭业。

    郭业点点头,笑道:“他不是聒噪不停吗?看小哥我射穿他的喉咙,让你看看啥叫一箭飙血郭小哥。”

    朱胖子比试了一下从这儿到郑三江那儿的距离,咂嘴惊叫道:“乖乖,近一百来丈呢(一丈约三米),小哥,能行吗?”

    郭业瘪瘪嘴,心中哼道,要知道小哥在后世陪我们局长去箭靶场当陪练那是虚度光阴不成?好歹小哥我也是业余中的专业,专业中的业余好不?

    当即,对着朱胖子笑道:“能行吗?你把那个‘吗’字给去掉,成不?”

    说着将手中的铁胎弓放在手中掂了掂,突然蹙眉说道:“不行不行,太轻了。赶紧再寻一把重一点的,太轻了不得劲,远程根本够不着。”

    朱胖子听完,又去地上寻摸了好几把。

    郭业接连放在手中掂了掂,同样是嘴中不满地喊道:“太轻,太轻,还有没有重一点的?”

    朱胖子苦哈哈着脸告饶道:“我的亲哥唉,咱们衙门府库里都是这种铁胎弓,现在老朱我上哪儿给捣腾更好的弓去啊?”

    闻言,郭业想想也是,这好的弓箭哪里会出现在一个小县衙的府库里头,罢了,算郑三江这狗才命大,躲过老子的夺命一箭,暂且记着。

    就在郭业想要放弃之机,突然从城楼的楼梯拐角处传来一道高喊:“哈哈,好弓在此,郭小哥莫急!”

    闻言一看,正是城南泼皮头子孙明延,尾随其后,陆续涌上城楼来的是他城南的三百泼皮混混。

    孙明延一边奔来一边扬了扬手中一把弓骨通体发黑的硕大弓箭,大义凛然地吼叫道:

    “哈哈……孙某人率城南三百铁胆汉子,前来助郭小哥守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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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陇西县城保卫战(五)

    严格的说,孙明延手中捧起的并非是弓,而是一副弩机。

    在后世作为一个伪军迷的郭业还记得这种弩机有自己专门的名称,叫做——伏远弩。

    伏远弩,大唐军中四大弩机之一,专为骑兵使用,有效射程为三百步,约为四百五十米左右。

    此弩的特点在于轻便灵巧便于携带,射程与准程都在普通的弓箭之上,多为军中精锐骑兵配备。

    通常一名精锐骑兵,身上的武器除了配备一把横刀之外,便是一副伏远弩和三十六根铁尾弩箭。

    弩箭从头至尾都由精铁打造,装机射出之后因为材料铁质的关系,时常带着一股尖锐的厉啸疾射而出,声如雷鸣。因此,伏远弩的配箭又被称为“雷公箭”。

    果不其然,孙明延一手将伏远弩交由郭业手中,又从后腰解下一个兽皮箭袋,里面装着正是雷公箭,约莫三十来根。

    郭业将伏远弩放在手中掂了掂,因为铸造弩机材质都是由精铁而造的关系,份量十足,不由赞道:“不轻不重,正正好。老孙,这好东西你是如何得来的?”

    孙明延的回答再次令郭业愕然,只听孙明延说道:“这弩机是食为天的老东家徐崇年刚才在路上托我带给小哥的,他说之前朱班头走得太过匆忙,他忘了将此物奉上。”

    又是徐崇年?

    郭业心中不知做何感想,这食为天的老东家徐崇年到底是什么来头?

    一个小小的县城商贾,竟然接二连三的给自己奉上好东西。

    先是虎头湛金枪,再是明光甲,就连军中管制最严,骑兵专用的伏远弩他都拥有,这还是一个小县城的酒楼老板应有的能力吗?

    最令郭业好奇的是,徐崇年为何会对自己如此青睐有加呢?

    难道就是因为自己组织县衙两百衙役守城,庇护陇西八万百姓的缘故吗?

    单单这个理由,郭业自己解释起来都有些牵强。

    霎时,郭业的心中浮起一副画面,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啊。

    或者换句话来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思考间,郭业在徐崇年这位看似温厚的老者身上打起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小哥小哥,楼下城门被贼寇撞击太猛,咱们兄弟快挡不住了!!!”

    突然,庞飞虎跑上城楼,冲着郭业急急吼道。

    呃?

    郭业立马止住了心中的胡思乱想,对着孙明延吩咐道:“老孙,多谢你带弟兄们过来援手。小哥我也不跟你矫情了,你现在赶紧分出两百弟兄到城门下,让他们听从庞飞虎的号令,齐心守好城门。”

    孙明延知道此时形势严峻,也顾不得虚礼,急忙呼喊着几个泼皮小头领的名字,让他们带着兄弟赶紧??赶紧下楼,将城门给死死挡住。

    同时,郭业从箭袋中抽出一根雷公箭装入伏远弩机中,然后双手托起弩机,单眼眯着遥遥对准几百米之外的郑三江,哼道:“不一箭射死你个狗日的,都对不起老子手中这把伏远弩。”

    呼~~

    郭业深呼一口气,身子重心一沉扎稳马步,徐徐将心神平静,而后屏住呼吸,暗暗数着数儿。

    三,

    二,

    一,

    吧嗒,

    郭业食指一扣伏远弩扳机。

    嗡!

    手中伏远弩机猛然一个颤抖,只听到一记“嗖”的声音,雷公箭脱机而出,带着声声厉啸如雷鸣吼叫般冲着郑三江方向急驰而去。

    ...

    ...

    扑哧!

    “啊!我的眼睛……疼死我了,我的眼睛,我的……”

    只见刚才还站在人群之中挥舞双臂发号施令的郑三江,突然像是受到一股强烈的撞击似的怦然倒地,双手捂着眼睛满地打滚。

    显然,郭业扣发射出的这一弩箭射中了郑三江,可惜没有穿喉而过,而是射到了对方的眼眶之中。

    由于此时的敌群之中突然因为郑三江的受袭,而乱成了一锅粥,因此郭业无法辨清到底是射中了郑三江的右眼,还是左眼。

    可惜了,未能一击毙命。

    就在这时,对方人群中突然传出一句凄厉喊叫:“郑头领死了,死了,兄弟们快逃命啊!”

    轰~~

    本已杂乱的敌群此时因为这句话的传扬更显得慌乱,一传十,十传百,就连前方还在合力撞城门,架梯爬城楼的贼寇都放缓了手脚。

    郭业一箭贼头毙,群龙无首乱阵脚。

    因为郑三江的毙命,一时间,数百贼寇显然大乱阵脚,纷纷叫嚷着撤退,连锁效应之下,就连前面已经取得颇为效果的贼寇们都因为郑三江之死而少了主心骨,竞相随波逐流往后撤退。

    鉴于此,贼寇大军的第一波攻城已失败而告终,数百人在慌乱中撇下七八十具尸体,作溃兵状轰散而逃。

    “中了,射中了,贼寇郑三江死了,哈哈!”

    “贼寇退了,退了!”

    “哈哈,哈哈哈,狗杂碎们撤退了,咱们赢了,赢了呢。”

    “陇西郭小哥,一箭定东门,毙命贼寇首,百人望风逃。”

    “小哥威武,郭小哥威武,我陇西衙役壮哉!”

    ...

    ...

    此时的陇西城门上,与贼寇败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近百衙役还有前来增援的三百泼皮纷纷呼喊喝彩,庆贺此次守城第一战的胜利。

    朱胖子、庞飞虎、孙明延等人纷纷跑到郭业身边,如众星拱月般将他围拢,彼此脱口赞道:

    “郭小哥好箭术,百步穿杨不为过啊。”

    “郭兄弟,真有你的,你真是深藏不露啊,快跟老庞说说,还有啥本领是你郭业不会的?”

    “那是那是,咱们郭小哥不仅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还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啊!”

    最后一句赤裸裸的马屁,自然非朱胖子这样节操无下限之人才敢如此没羞没臊讲得出来。

    相比于众人的庆贺与乐观,郭业并未沾沾自喜,相反眉宇间更多了一分凝重。

    因为他想到,贼寇大军号称近千人,而刚才这一战仅仅出动了三百人就能将东门逼得如此窘迫,差点没被撞破城门。

    可想而知,如果贼寇孤注一掷,发动千人再次席卷而来,那么东门到底能撑到几时?

    一天?

    或者两天,三天?

    可这都不是郭业所要的期限,按照马元举所讲,他郭业率众必须撑满十五天,至少十五天,益州郡折冲都尉府的援兵方能抵达增援。

    呵呵,十五天,郭业心中突然有了一丝不详,凭着两百不熟刀弓的衙役和三百如乌合之众的泼皮混混,想要抵挡住近千穷凶极恶贼寇的攻城,

    谈何容易啊!

    头一战就差一点点被破了城门,后续战斗之艰难,之惨烈,可想而知。

    此时的郭业心中只有默默祈祷援兵的提前到达,当然,还有自己委托程二牛之事尽快有消息回复。

    ...

    ...

    东门不远处的贼寇大营,数百人溃逃而回,郑三江的尸体也被拖拉了回来。

    孟老贵看着地上郑三江的尸体,右眼中了一箭,箭矢直接穿透右眼珠子,贯穿到了后脑勺。

    啧啧,郑三江面容狰狞,五官扭曲,可见临死之时的痛苦。

    二当家赵九丑蹲在地上检测那根未拔出的铁箭,面露疑惑不可置信地咂嘴叹道:“怎么可能?这是弩机专用的弩箭,只有大唐边防军中才会出现弩机,怎么会在陇西县的城门守军上出现?”

    说到这儿,赵九丑像是借故发难似地冲到军师关鸠鸠跟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喝骂道:“你个贼鸟人,你不是说陇西城就只有两百不堪一击的衙役在守卫吗?你个满嘴喷粪的狗东西,老子非活劈了你!”

    说着,作势拔刀,准备当场劈死关鸠鸠。

    关鸠鸠哇哇惊叫,大喊道:“大当家救命啊,赵九丑当着您的面杀人,这是要造您的反啊!”

    “麻痹,”赵九丑听着关鸠鸠到了这个节骨眼还信口雌黄,怒骂道,“死到临头,还敢挑拨离间,老子非…………”

    “老二,住手!”

    孟老贵喝住了暴走的赵九丑,然后替关鸠鸠说起情来,道:“这事儿不怪军师,刚才郑三江打得头阵,本当家看得清清楚楚,若非这厮惨遭对方弩箭射击毙命,这东门兴许就攻下来了。由此可见,陇西城头的防御的确松散,要怪只怪郑三江这个倒霉鬼早死,乱了队伍阵脚。”

    孟老贵到底不是糊涂蛋,关键时候还能一针见血说到点子上。

    赵九丑听完孟老贵的分析,缓缓将关鸠鸠衣领上紧抓的手放松了下来。

    关鸠鸠如蒙大赦,蹭的一下,如窜逃的猴子一般绕到了孟老贵的身后,不滞歌功颂德道:“大当家英明,到底不是某些粗鄙汉子可比。”

    麻痹,赵九丑虎目暴瞪看着关鸠鸠,拍马屁也不忘给老子添堵,想找死吗?

    不过孟老贵这次没有理会二人,而是颓丧地摇头叹道:“不过有此可见,这陇西县城的城楼上也有能人啊,敢情咱们踢到了铁板,啃到了硬骨头。”

    赵九丑听着大当家的丧气话,不由疑问道:“大哥,难不成咱们就这么白白吃了这个大亏,撤退不成?”

    “非也非也!”

    躲在孟老贵身后的关鸠鸠突然又不知死活地翘起了尾巴,摇头晃脑的卖弄斯文道:“大当家,其实事情还未到撤兵的地步,学生心中已有计策,只要依计行事,学生敢保证不出两日,我们大军定能攻破陇西县!”

第一百二十五章 陇西县城保卫战(六)

    【应a丶qun等诸位朋友的要求,今天加更,五更连发,这是第一更。】

    关鸠鸠不知上哪儿再次捣腾来一把鸡毛扇,一副胸有成竹的臭屁模样徐徐摇着扇子,哼哼道:“大当家,请随我来!”

    说完,自先出了茅草屋,孟老贵和赵九丑将信将疑的神情尾随其后。

    走到外面,关鸠鸠蹲在地上抓起一把黄土往高处一扬洒出了出去,神叨叨地问道:“大当家,你可看清现在刮得是什么风?”

    孟老贵还未回答,赵九丑已然抢先说道:“当然是西风,你他妈以为老子们都是傻子,东南西北风都分不清了不成?”

    关鸠鸠心里不待见赵九丑,懒得理会赵九丑,而是继续对孟老贵轻声说道:“大当家,您再看看现在这天色,虽才正午时分,却是乌云盖顶密布如织,想必今夜,还有明日一早必有一场大风吧?”

    孟老贵在拉帮结伙落草为寇之前也是庄稼汉出身,种过庄稼犁过地,自然对一些节气谚语略知一二,这年头的庄稼人都是看天吃饭,多多少少会一些看天气的本事。

    听着关鸠鸠这么一说,很是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关鸠鸠见状,继续说道:“如果咱们在城外生起阵阵浓烟,趁着这西来的风势刮向陇西城头。您说,滚滚浓烟熏得他们睁不开眼,呛得他们直不起腰,嘿嘿,他们还守得哪门子城啊?”

    “妙啊!”

    关鸠鸠言罢,一声惊叹响起。

    不过不是孟老贵的,而是一直看关鸠鸠不顺眼要整死他的赵九丑。

    赵九丑由衷地赞叹一声之后,紧凑说道:“到时候咱们趁着浓烟弥漫杀向陇西城,绝对是神不知鬼不觉哈,而且被浓烟熏呛之下,他们如何分神抵抗?妙招妙招!”

    从赵九丑的话中可以听得出来,他这次绝对是对事不对人,对关鸠鸠的这个毒计显然极为倾心。

    听着赵九丑这个莽夫都连连称赞三次妙招,关鸠鸠脸上的得意之色更加显摆,右手中的鸡毛扇摇得更加欢实。这一刻,他俨然觉得自己就是周郎附体,孔明再生。

    然后将目光凝聚到孟老贵身上,问道:“大当家,您意下如何?”

    连一向不对付的赵九丑都同意,孟老贵自然不会疑心关鸠鸠的计策是否奏效。

    当即问道:“那如何操办此事,军师心中可有大概?”

    关鸠鸠毅然点头,说道:“简单,趁着西风还未大起之时,在附近大量收集干草,大肆砍伐树木,越多越好。然后趁着夜里将干草山木运送到陇西城一里之外,待得西风大起,便可以点火烟熏陇西城了。”

    孟老贵念叨着“越多越好”四个字,心道,近千人现在就开始割草砍木,定??,定然够用,这不是什么难事,应该可行。

    而后又问道:“那郑三江已死,届时谁人可领军攻城?要不这次烟熏强攻陇西城就由老二来负责吧?”

    赵九丑脸上一喜,刚想抱拳说一句“弟定不会让大哥失望”的客套话来着,谁知——

    关鸠鸠手中鸡毛扇骤然收起,连连摇头晃脑喊道:“不可不可!”

    “啥玩意?”

    赵九丑听着关鸠鸠又开始皮痒,断然唱起反调,立马炸刺儿喊道:“咋就不可了?老子不打头阵,莫非你这弱不禁风的臭酸丁打不成?”

    关鸠鸠顺着竹竿往上爬,不滞点头说道:“正是正是!”

    “你?”

    “军师你来?”

    就连一向对关鸠鸠信任有加的孟老贵都不禁质疑,关鸠鸠在落日山中一直都是智囊型人物,动嘴动脑不动手,连杀只鸡都要哆嗦着双手口喊“君子动口不动手”,半天下不了刀子。

    今天竟然一反常态,要领军做先锋去攻城打头阵,这不是孔夫子腰间挂口杀猪刀——不伦不类吗?

    关鸠鸠心里却不是这般想,既然他觉得此番定能奏捷,那何必要将这大功劳让给赵九丑呢?如果让赵九丑拿了这大功劳,那以后这粗鄙莽夫不是更要稳压他一头了吗?

    如果他关鸠鸠不仅出谋划策,还能挂帅打先锋,这以后整个落日山谁还敢小觑于他。得了此大功,日后在这落日山,他关鸠鸠的大名绝对是盖过赵九丑,直逼孟老贵。

    如此旱涝保收的事儿,他凭什么要让给他人?

    这种高风亮节,绝对不是他满肚子坏水关鸠鸠的风格。

    面对两人的质疑,关鸠鸠自有一番说词对付,只听他说道:“大当家你想啊,此计是我出,自然由我来操办最为稳妥不过。毕竟学生对此知根知底,不会出了什么纰漏偏差,是吧?再说了,大当家身边也要留一两百人手护卫吧?万一城中的衙役狗急跳墙,派人偷摸出城刺杀大当家您呢?”

    说到这儿,关鸠鸠的声音明显拔高喊道:“赵二当家刀法超群,再加上一两百弟兄在您身边护卫周全,那绝对时候高枕无忧了。如今大当家可不容有失,在学生看来,上千弟兄的性命都不及大当家您一人的安危来得重要。如果大当家出了什么闪失,咱们落日山必定会成散沙一盘,顷刻间崩盘。”

    嘶……

    孟老贵听着关鸠鸠的分析,不由脸色凝重起来,是啊,关军师说得在理儿啊,万一老子出点啥事,那不得不偿失了吗?

    如果老子连脑袋都被暗中偷摸取走了,即便攻下陇西县城来,洗劫了全县的金银珠宝和美女,那还干老子啥事儿?

    真是吹皱一池春水,关卿何事?

    随即下意识地点点头,转头对着赵九丑说道:“老二啊,你回头挑两百弟兄就守在大营四周,大哥的安危就交由你手中了。”

    “可……”

    赵九丑刚想说什么,却又无从下口,孟老贵都这么说了,他还能说什么?

    明明知道关鸠鸠是危言耸听,无非是想独揽功劳,却被这王八蛋这么一顶大帽子扣下了无法辩驳,草蛋的,又被关鸠鸠这鸟人赢了一局。

    无奈之下,赵九丑只得悻悻点头称是。

    关鸠鸠垂下脑袋暗中瞥了一眼丧气的赵九丑,心中不无得意的暗笑道,就凭你这粗鄙的莽夫还敢跟我这学富五车的读书人斗?你到底长没长心啊?小样,你就等着我关鸠鸠夺下陇西城,天大功劳与荣耀加身,将你狠狠踩在脚下吧。

    随即关鸠鸠猛然抬头,对着孟老贵作了一揖说道:“大当家,那学生就先出去安排人手,开始割草伐木了,此事宜早不宜晚。”

    孟老贵已然憧憬在了陇西县城城破的那一刻,悠然自得的挥挥手示意他出去行事。

    赵九丑则是心中哀叹一声,只得随遇而安,起到关鸠鸠这厮攻城之后,自己也能分上一杯羹了。

    没辙儿,谁让自己的智商跟不上人家的脚步呢。

    ...

    ...

    两个时辰后,经过收拾一番战场的陇西城头再次恢复原状。

    马元举组织了不少有善心的乡绅富户带着家丁挑来了饭菜和馒头上城,纷纷给守城的衙役青壮们送来吃食,不仅东门如此,西门、北门、南门亦是如此。

    虽然闹哄嘈杂,倒也有着一番军民鱼水情的味道。

    东城城头上,马元举给郭业拿来一只用荷叶包裹的大烧鸡,递上前去说道:“来,这是本功曹自个儿花银子买的,算是犒劳你小子的。第一战,打得不错。”

    郭业接过荷叶包,撕开外头的荷叶掰下一只鸡腿吭哧吭哧咬了起来,狼吞虎咽显然饿坏了。

    郭业守城第一战得胜,马元举仿佛心情不错,不无欢喜道:“看来这些贼寇也就这点本事,只要能够撑住十五天,郭业,咱们便大功告成了。”

    “呃~~十五天?”

    郭业吃得太急被噎了一下,然后摇头叹道:“功曹大人太过乐观了,凭区区一座孤城三两百毫无战斗力的衙役和泼皮,想要挡住千人贼寇大军,呵呵,谈何容易啊!”

    在马元举眼里,郭业这小子一向天不怕地不怕,能够让他说出如此悲观的话来,显然情势并非自己想象中那么乐观了。

    这小子绝对不是信口开河的主儿,能说出这话来心中定是有所担忧了。

    于是皱紧了眉头,轻声问道:“兄弟,城中至少有八万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你可不能有半点马虎与懈怠啊。依你之见,这城还能再守几天?”

    不过,对于马元举这话郭业没有回答,而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将手中的荷叶高高举起,单薄的荷叶片在空中凭风吹摆。

    荷叶在风中呼哧呼哧摇摆了好一会儿,郭业顾左右而言他地自言自语道:

    “瞧,起大风了,自古有云,风急战事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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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陇西县城保卫战(七)

    【第二更,到!】

    东门城楼上经过一番闹哄之后,渐渐恢复了平静,转眼天色暗淡,一轮新月爬上了柳梢头,到了夜间。

    郭业安排庞飞虎和朱胖子率着近百衙役和两百泼皮督阵城头,又令孙明延带着剩下的一百泼皮汉子下了城楼,统统堵到城门后,死守严防贼寇撞门。

    而后在城楼上找到一处没人的角落猫了起来,自从贼寇攻城伊始,他就没好好睡过觉,此时上眼皮磕着下眼皮,困得他直打瞌睡。

    纵是老虎也有打盹儿的时候,更何况他这个血气方刚的少年郎。

    继而将白色披风解下当作被服裹紧了身子,靠在角落的墙壁上眯眼了起来,不消一会儿便呼呼打起了酣睡声。

    今夜的陇西城头一片寂静,就连平日夜里聒噪不闲的虫鸣蛙叫都消停了下来,唯有吹着城头大旗飒飒作响的风声依旧咆哮,不仅没有停歇的迹象,相反,越刮越大,仿佛要将整个城楼掀翻一般。

    不少值守城楼的衙役被这猛烈的西风刮得寒澈入骨,脸颊生疼,纷纷将身子蹲下,靠着城墙来抵挡风寒。

    朱胖子身宽体胖,站在城楼上实在是撑不住这西风怒吼的寒袭,跟庞飞虎甩下一句:“老朱熬不住了,去找件棉袄御御寒。”

    说完之后飞奔下了城楼。

    庞飞虎嗯了一声,伸手在虚空中摸了一把不着痕迹的剧烈西风,打了个寒蝉叹道:“真邪门儿了,这么大的风还是今年头一遭遇见。但愿贼寇嫌这风大天冷,不愿前来攻城吧。”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但是在庞飞虎和守城的衙役看来,这时间委实过得太慢,如同蚂蚁爬上热锅般备受煎熬。

    时间纵是难熬,西风纵是咆哮,东面天际边儿还是出现了一缕曙光,黎明之前的那一丝丝朦胧已然拉开。

    庞飞虎掰着手指盘算了一下,可算是熬到四更天了。

    “咳咳……”

    裹着烂袄棉衣的朱胖子跟个不倒翁似的一边咳嗽,一边步履蹒跚地来到庞飞虎身边,嘿嘿笑道:“对不住了哈,庞捕头,老朱刚才在家里瞌睡了一把,对不住对不住,咳咳,咳咳咳……”

    庞飞虎刚才埋怨苛责朱胖子这偷懒的毛病,突然鼻子一呛,眼睛酸涩睁不开来,连连也是一阵咳嗽。

    紧接着,附近,周围,还有不远处接连响起阵阵的呛喉咳嗽声和叫骂声:

    “咳咳……”

    “咳咳咳……好呛啊!”

    “哪里来的浓雾?咳咳,今天的晨雾咋那么大?”

    “咳咳,熏死老子了,这不是晨雾,这好像是谁家着火了!”

    ...

    ...

    突然,朱胖子捂着鼻子,辛苦地眺望城外,对着庞飞虎喊道:“庞捕头?捕头,看,快看!”

    庞飞虎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极目眺望城外,顿时傻眼了!

    漫天的红光,烧红前方他视线之内所能见到的一切光景。

    噼里啪啦作响声若隐若现传过声来,股股腾起的烟雾带着滋滋火光弥漫前方,在狂风的吹吼下,朝着这边咆哮而来。

    庞飞虎的鼻子尖感觉有一丝灼烧的疼痛,顺手一抹,尽是灰烬,是火烧禾木的那种灰烬。

    待得庞飞虎反应过来前方一片红光尽是人为火烧之时,眼前已经看不清东西了,烟雾缭绕,趁着风势吹刮过来,朦朦胧胧迷雾一片……

    “咳咳,”庞飞虎再次捂紧了口鼻,对着朱胖子喊道,“快,快通知郭小哥,贼寇来袭!”

    庞飞虎话未说完,身边的朱胖子已然不见踪影。

    仅仅过了几个呼吸,同样被烟熏呛醒的郭业在朱胖子的带领下来到了庞飞虎的身边。

    与庞飞虎一样,郭业捂紧口鼻,呼吸困难,眼帘所见都是一片白蒙蒙雾茫茫。

    不过心中早有不祥之感的他立马就明白了过来,眼前的事情绝对不是偶然,肯定是贼寇在捣鬼。

    霎时,他撕下大块内衣的衣袂,窜到角落找到一个装满水的木桶,浸湿了破布掩在口鼻,贪婪地呼吸了几大口,然后对庞飞虎吼道:“快,快叫兄弟们扯块布条,堵住口鼻,不要让浓烟入肺,不然悔之晚矣!”

    庞飞虎接到命令后,与朱胖子依样画葫芦撕下衣袂,浸湿后堵住口鼻奔走相告于城头之上,通知众人赶紧做出防御措施来。

    一时之间,噼里啪啦的撕扯之声响彻整个城头上。

    郭业知道这并非长久之计,能够短时间让兄弟们不会将烟尘吸入口中,但是如果照这般任由烟雾迷茫侵袭城头的话,守城众人根本没有丁点防御之力。

    因为他现在已然猜出了贼寇的奸计,关鸠鸠的毒计。

    贼寇这么做无非就是想趁着西风之势燃起烟火,利用滚滚浓烟来熏呛城头的守卫衙役,让陇西城没有还手抵御之力。

    该怎么应对呢?

    郭业在捉急下竟然一时之间无法找到应对之策。

    但是现在已经迫在眉睫,根本容不得他有半点拖沓了,他隐约从滚滚的烟雾之后听到了悉悉索索的奔跑和喊杀之声。

    很显然,贼寇攻城的号角已然吹响,也许在这浓雾迷茫视线模糊的后面已经有近千的贼寇挥刀舞剑朝着城门这边冲上来。

    放箭?

    不行,根本看不到贼军人在哪儿,箭矢往哪儿放?

    待得贼寇爬上城来,与他们展开肉搏?

    这更不可行,贼军近千人,自己这方才几百号人,说难听都是些不熟刀弓武艺的衙役和混混,怎么是整日与刀剑为伍的贼寇对手?

    双方不仅数量上不是一个层次,就连单兵作战能力也不是一个层次。

    如果放任贼寇上城,对郭业来说,无异于自掘坟墓,自取灭亡,到时候要将贼寇赶下城去,那就真是难上加难,难于上青天了。

    到底该怎么办?

    突然,朱胖子冲着他这边跑来,呼喊道:“小哥小哥,马功曹来了。”

    马元举?

    郭业心里升腾起一丝希望,也许这厮诡计多端,能解我一时之困。

    待得马元举拎着一个木桶走过来,郭业才发现不止马元举一人来了,还有好多好多人,看穿着打扮都是城中父老。

    这些人两人一组,用一根扁担抬起一个热气腾腾的木桶,约莫近两三百人,不少人肩上还扛着大锅,怀里抱着干柴。

    这些人自发组织的三五人一堆,城楼上架起大锅,烧起木柴,好像是要烧起沸水似的。

    郭业此时的心里跟三百五十个毛猴子在上窜乱跳一般,慌乱的不行,此时见着这些人如此作为,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到底是要干什么?

    就在郭业疑惑间,马功曹来到郭业声音,喊道:“兄弟莫急,我有退敌之策。”

    退敌之策?

    郭业听罢之后,再也不顾那些城中父老到底想干啥了,而是一把抓住马元举的胳膊叫道:“马功曹,赶紧的,现在啥也看不见,戈矛和箭矢投射下去都是白费,根本不知道贼寇在哪儿。”

    言下之意,现在大家都被烟雾缭绕熏呛得如同睁眼瞎,全是无用功。

    马元举倒是一点也不急,摇摇头面露微笑道:“不急不急,兄弟,你倒是有个贤内助啊!”

    郭业哪里还有闲心跟他打屁斗嘴,啥贤内助,马元举就是把自己那位媳妇吴秀秀夸得跟九天玄女似的也无用啊。

    现在救城如救火,丁点不得拖沓。

    马元举见着郭业心不在焉,抓心挠肝似的瞪着自己,再次哈哈大笑,高高举起右手轻轻一扬,喊道:“秀秀姑娘,还是你来和你家相公细细解说一番吧!”

    秀秀姑娘?

    郭业差点没被这名字给雷懵了,啥时候吴秀秀也跑来城楼了?听着马元举这话的意思,难不成这所谓的退敌之策还是秀秀提出来的?

    随即,顺着马元举的右胳膊,郭业凝目望去——

    不远处的人堆中站起一道倩影,

    芊芊身影,婀娜多姿,一身襦衣紫罗裙在满天弥漫的烟熏火燎之中甚是夺目,如同九天玄女下凡来。

    可不就是自家那位吗?

第一百二十七章 陇西县城保卫战(八)

    【第三更,到!】

    竟然真是吴秀秀!

    郭业走近前去,尽管四周弥漫着灰烬,处处烟熏火燎,郭业还是确定来人正是自家“娘子”吴秀秀。

    郭业不由称奇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吴秀秀仿佛对郭业的问话有些心不在焉,又仿佛对他生着闷气,反正就是爱搭不理,自顾自的躲到一边,离郭业远远的,貌似靠近郭业一步便会惹来一身腥臭似的。

    一旁的马元举当然是不知道这小两口玩得什么猫腻,以为小两口可能平日里就会斗斗嘴生生气罢了,随即对吴秀秀呵呵一笑,和声说道:“秀秀姑娘,现在可不是你们小夫妻家长里短闹闲话的时候,你真要惩治郭业这小子也得回家上了床再惩戒不是?如今东门形势危急,还是你来说说如何退敌吧。”

    吴秀秀一听马元举说道“回家上了床在惩戒”不由起了尴尬,一点酡红瞬间在脸颊扩散而出,霎时羞红了两腮,不敢直视郭业一眼。

    如此小女儿状的吴秀秀,郭业还是头一遭见到,不由心里暗暗赞了一声,好一个小美人儿,娘的,平日里清冷孤傲,老是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又是搞毛呢?

    现在这样多好?这才像个女人嘛。

    “咳,咳咳!”

    马元举见着吴秀秀和郭业这小两口,竟然在这战火纷飞的城头起腻,顿时哑口无语,嗨,要秀恩爱也要挑挑时候不是?

    当即轻咳两声提了个醒,然后催促郭业道:“小子,你还有心思在这儿儿女情长?这贼寇大军眼瞅着就要上城墙了。”

    啊?

    郭业猛然警醒,于是收起了心里的那份叽歪心思,对吴秀秀轻声说道:“秀秀,如今情况危急,你若有退敌之法,就赶紧说出来。等守住了县城,驱退了贼寇,我亲自跟你致歉。”

    驱除贼寇后,郭业之所以致歉,而不是答谢,马元举听不懂,但是吴秀秀心里明镜儿。郭业无非是想为那天在吴府言语欺辱了自己而道歉。

    听着郭业如此说,心里也顺快了不少,当日恼怒的情绪被郭业三言两语一说顿时一挥而散。

    看着头戴红缨兜鍪,一身白袍铠甲,一副英武少年模样的郭业,吴秀秀心中嗔道,傻驴似的蠢蛋,若我心中还生你闲气,怎会孤身涉险以一介女流之躯跑来城头找你呢?

    真是一个榆木疙瘩!

    当即,风情无限、似嗔似怨地白了一眼郭业之后,轻声说道:“此法只能助你守城一日半日,多了可能也不行。”

    一日半日?

    虽然时间太短,但是对于现在已经火烧屁股的郭业来说,无异于是雪中送炭,累年旱地淋甘露。

    继而急忙说道:“一日半日,够了?够了够了,足够李伦,只要能解了这眼下的危机,待得西风一退,贼寇这烟熏之计也无用武之地了。”

    吴秀秀听着郭业如此说,转身用手指了指此时在城头各处早已架好开始烧煮的大铁锅,说道:“这拢共近百口的铁锅之中装得都是菜油,一会儿就能烧沸了,你们既然看不见贼寇在哪儿,何不等到他们靠近城下开始爬墙之时,用烧沸的菜油往下浇灌呢?”

    说着走到一口早已烧得沸沸腾腾扑哧扑哧冒着白烟的油锅处,对着郭业说道:“烧沸之菜油较之石头,硬物更要来得猛烈,只要你手下之下往下浇灌,活人之躯谁能禁受得住如此炭烧煎熬?”

    嘶……

    郭业猛拍了一下脑袋,竟然是用这招儿小孩儿过家家似的方法来退敌?

    不过听着好像还真可行。

    他心里粗粗盘算,既然看不见来袭途中的贼寇,还真不如将他们放近了打,只要他们敢靠近城墙脚根儿,就用烧沸的菜油死命往下泼,还烫不死这些狗日的?

    到时候噼里啪啦遍地响,这些狗日的贼寇肯定都得变成一具具黄金烤全羊。

    届时,城头的这些父老乡亲负责烧油,守城衙役和泼皮负责往下泼油,嗯,分工明确。

    行,绝对可行!

    这时,负责督战的朱胖子陡然嗷嗷叫唤起来:“小哥,小哥,好多的贼寇出现在城墙根儿下面,这帮狗日的开始架云梯了。”

    果然,郭业心思自己一点都没猜错,贼寇就是想借着漫天烟雾来掩盖行踪,达到神不知鬼不觉抵达城墙底下的目的。

    事不宜迟!

    随即,郭业冲着庞飞虎和朱胖子喊道:“你俩赶紧通知兄弟们准备木桶,两人一组拎着木桶来这边装菜油,给老子狠狠往下泼,烫死这帮王八操的。”

    霎时,城头又见一阵忙乱,军民鱼水情的作用发挥到了极致。

    乡亲父老帮忙烧油,帮忙往木桶里盛装菜油,而守城衙役和泼皮们则是两人一组拎着木桶来回跑,泼完桶中菜油便回身装油,忙得不亦乐乎。

    霎时,城下响起一片呲啦呲啦的烫烧之声和呜呜哇哇的痛苦喊叫的惨厉声。

    显然,烧油退敌之策已然开始奏效。

    呼~~

    郭业粗粗松了一口气,神情明显放松了下来,一旁的马元举也是听着城下的惨烈痛苦声后脸露笑意。

    轻声附在郭业耳边说道:“小子,你倒是挺有福气,竟然有这么一个识大体顾大局的娘子。据本官所知,这一桶桶正用着的菜油还有正在烧火煮油的父老,呵呵,都是你家娘子央求他老爹,就是你那岳父大人出银子所购置所雇佣的。嘿嘿,郭家小子,你就惜福吧,好一个奇女子。”

    什么?

    听完马元举的轻声泄密,郭业顿时大吃一惊,这些事儿竟然都是吴秀秀自己一人操办的?

    顿时,郭业看向吴秀秀的眼神愈发柔和起来,唉,真是为难了她。

    一个弱质女流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还是一个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大小姐。

    这一刻,郭业明显感觉到吴秀秀这一举措触碰到了自己内心最为柔软的地方。

    而吴秀秀却是没有察觉这一切,一副忘我的模样蹲在地上,在给一个油锅的下面添置着干柴,香汗淋漓之余抬手擦拭着两鬓绺发。

    不经意间,柴禾的灰渍擦得满脸邋遢,看得郭业好笑之余,又是满腔的怜惜与柔情。

    城楼下经过此番几波的菜油泼灌,已然烫死不少山匪,贼寇痛苦惨叫之余也放缓了攻城的脚步。

    “哇哇,烫死老子啊,我的脸我的脸啊,救命!”

    “谁来帮帮我,我的眼睛被烫瞎了,什么也看不见了。”

    ...

    ...

    “关军师,军师啊,这城没法攻了,弟兄们被烫伤了不少,不能再这么攻下去了。”

    一名山匪小头领跑到正在队伍后面压阵的关鸠鸠跟前,痛心疾首地叫道。

    关鸠鸠不是瞎子,不远处的城墙下所发生的一幕他看得清清楚楚,他做梦也没想到城楼上的守军还能想到这种烂招儿来对付他们。

    尽管是烂招,可是很奏效。

    但是战势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怎么能轻言撤退呢?

    当即,关鸠鸠厉声骂道:“蠢材,小小挫折就把你吓退了吗?他们能有多少的菜油供他们如此挥霍?我们不就损失了一百来人?无所谓!!!咱们有的是人。”

    继而,关鸠鸠握紧手中鸡毛扇,遥遥向城头指道:“告诉兄弟们,不惜一切代价攻下东门。只要进了城,金银珠宝和女人,任兄弟们抢上三天三夜,能抢多少都尽归兄弟们所有,这是大当家说得。”

    此时的关鸠鸠也疯了,为了能攻下东门,扬眉吐气长他关某人的威风,“假借孟老贵的名义许重诺”这种大不敬的事儿他也敢干了。

    在关鸠鸠的歇斯底里的刺激下,贼寇们再次发动了疯狂的进攻。

    进攻,反击,败退;再进攻,再反击,再撤退。

    ...

    约莫进行了一个多时辰的来来回回拉锯战,战局还是惨烈的僵持着。

    贼寇死的人越来越多,从最初的一百,一路飙升,攀高到了三百多。

    同样,郭业这边的菜油也是越用越少,到现在也差不多所剩无几了。

    这时,城楼上也是一片惊呼喊叫:

    “朱班头,这边油锅已经见底儿了。”

    “庞捕头,俺们这边也撑不住多久了。”

    “我们这边就剩一桶了。”

    ...

    ...

    霎时,马元举震惊,心中喊道,要出事!

    吴秀秀蹙眉,心下后悔,怎么刚才就不让爹爹多购置一些呢?现在再去购置,一来一回,恐怕晚了。

    就在众人心中都在焦急怎么办之余,郭业也做出了准备在城头肉搏的准备。

    唰~~

    他将手中虎头湛金枪一扬,走到吴秀秀的身边,嘱咐道:“秀秀,待会儿可能贼寇就要上城了,你先下城回家躲躲,最好和你爹都躲到地窖里头去。万一……”

    “我不走!”

    吴秀秀毅然决然地拒绝了郭业的好意,咬紧唇关,一副要死一起死的小模样盯着郭业启着幽幽檀口说道:“我哪儿也不会去,我就在城楼上陪着你。”

    “秀秀……”

    一股酸楚之意骤然袭遍郭业的全身,莫名的感动令他眼眶有些湿润,他知道那是即将夺眶而出的泪,男儿泪。

    心中惆怅起千言与万语想和对方说,只可惜时间和地方已然不允许了。

    就在这时,一道浑厚憨实的声音从城楼梯口的位置传来:“小哥,俺二牛回来了,你交待的事儿俺已探察清楚了。哈哈,可算是不辱使命啊!”

    在场之人谁都知道,这是程二牛的声音。

    郭业听着程二牛的传话,心中一热,总算是回来了,这混球还知道不辱使命,王八犊子如果再晚点回来,估计一会儿可真要血染东门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陇西县城保卫战(九)

    【第四更,到!】

    程二牛满脸污秽,浑身邋遢活脱从哪个臭水沟里钻出来一般,带着股股的汗臭味跑到郭业跟前抱拳叫道:“小哥,都探仔细了,落日山的匪首孟老贵就缩在后方营帐之中。从北门出城有条小道可以包抄到他的老窝。”

    郭业听着程二牛一字不落的回复,拍了一下大腿喊道:“齐活儿,二牛,干得漂亮。”

    而后紧了紧手中的虎头湛金枪对着马元举说道:“马功曹,兄弟我要去抄了孟老贵这龟儿子的老窝,这边必须由老哥来主持大局了。”

    抄匪首孟老贵的老窝?

    马元举初听之下便已明了,郭业这是要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啊!

    这倒不失为一条大胆而又一劳永逸的办法。

    只要孟老贵一死,群龙无首定会如无头苍蝇般乱撞,最后化作散沙一盘。届时贼寇大军必然会自行溃退。

    要知道这些山贼队伍讲得就是一个朝令夕改,凭的就是一杆谁当家谁作主的大旗,没什么章程可言。

    说得通俗一点,孟老贵就是这支贼寇大军的灵魂人物,只要灵魂破灭,还不是活死人一具?

    不过马元举也是自个儿清楚自家事儿,他一个文弱书生,虽有几分江湖儿女的剑胆琴心,但是让他指挥数百人在城头防守作战,这场面自己恐怕有些镇不住。

    郭业见着他面带犹豫,清楚了几许,随即说道:“放心吧,我让朱胖子和庞飞虎两人从旁协助你,你只管在这儿坐镇即可。”

    马元举想想也是,整个东门城头,乃至如今的陇西县城,除了郭业,便是自己能在衙门里说得上话,必须有人在第一线扛好大旗,将守城弟兄们的心给凝聚成堆。不然,连当官的都不敢露面,谁还在这儿傻呵呵瓜兮兮的卖命啊?

    当即硬着头皮将这个“大盘子”接了下来,说道:“兄弟放心,马某就扎在这儿城头不走,誓与东门共存亡。不过——”

    马元举指了指各处油锅上都快见底儿的菜油,说道:“就怕这油不够了,撑不了多久啊。”

    一提及这个,郭业也愣住了,是啊,这倒是个棘手的问题。

    一旁的吴秀秀突然灵光乍现,娇声喊道:“没有菜油,可以用沸水啊,煮沸的热水泼下去,虽不及热油来得凶狠,但究其效果也能拖延一时呢。”

    话音落罢,众人纷纷醒悟啊,这菜油一时短缺不好找,但是这井水还不好找吗?

    瞬间,众人的思绪皆豁朗。

    马元举更是哈哈大笑,自嘲道:“还是秀秀姑娘睿智,你看看咱们这些大老爷们,真是骑驴找驴,蠢笨如头大笨驴。”

    郭业也是暗暗啐了自己一口,可不就是吗?越到关键时??键时候,越不冷静,连智商都无下限了。

    既然这边有了应对这策,那他也不做耽搁,提起虎头湛金枪对着朱胖子和庞飞虎二人遥遥一点,与二人无声告别。

    别说庞飞虎,就连朱胖子在此时都没来劝阻郭业,因为郭小哥这步棋是目前必走的一步棋,否则拖下去的话,大家伙儿都玩完。

    郭业转身刚要离去,突然感觉身后有人在拉扯自己白袍铠甲外头的披风,回头一看,正是吴秀秀。

    吴秀秀欲言又止,最后费劲全身的力气,壮着胆子对郭业轻声劝道:“能不能不去呢?匪首大营岂是你们几人所能撼动呢?那儿必是防守森严,如果……”

    “秀秀,”

    郭业第一次没有秉着占便宜的念头叫着吴秀秀的闺名,柔声说道:“我郭业什么德性你还不知道啊?能不去,我还会去吗?我也知道此行凶险,但是,如果真能取了孟老贵的首级,呵呵,万事皆休矣!”

    吴秀秀被郭业的回答顿时哑了火,她焉能不懂郭业所说的话,但是正所谓富贵险中求,这个险又有几人能全身退回?这个富贵又有几人能博得回来?

    可眼瞅着郭业只身带着十几骑去赴险,她心中委实不落忍,莫名其妙地有些割舍不下来,也许这就是她平日看得才子佳人画本里所说的情愫吧?

    是不是情愫她现在无暇考究,但是心中泛起的酸楚却是真真儿的。

    憨直的程二牛见着小哥一直在磨叽,轻声催促道:“小哥,不能再耽搁了,俺那十几骑斥候探马都在北门候着呢。万一晚了,这东门……”

    “别说了!”

    郭业果决地将吴秀秀手中捏紧的那一小撮白芒披风抽了回来,对着程二牛喊道:“二牛,走着,跟小哥玩命杀贼去!”

    程二牛嗯了一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一根县衙公堂专用的杀威棒握于手中,喊道:“俺二牛就跟着小哥走,走着。”

    两人并肩而行,大步如流星般朝着城楼楼梯口的转角走去。

    吴秀秀猛然悲从心中来,呛然长虹这郭业的背影喊道:“郭业,你要活着回来!你别忘了,你是有家的人!”

    家?

    闻罢,郭业的脚步虽未停止,背影却没来由的一个颤抖,而后脸上会心一笑,口中喃喃道:“家?也许这个时候,咱郭业才真有了自己的家。秀秀,等着我回来!”

    渐行渐远,人已消失在城楼转角处。

    马元举看着白袍铠甲白披风的郭业果断决绝,俨然一个英武若斯的军中小将;而身旁的程二牛则是铁胆忠心不离不弃,慷慨赴险。

    顿时,他的心中热血沸腾,澎湃激昂,啧啧,这才是真正的好男儿不惜死,大好头颅报家国啊。

    心念至此,不由脱口吟道:“风萧兮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呃……”

    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念得有些不应景儿,再次戛然而止。

    旁边耳尖儿的朱胖子听到了马元举又发骚发浪的诗兴大发,还念得如此晦气,不由心下不满,本想破口大骂两句来着。

    但是一想到对方乃是九品功曹,绝对不是自己可以吐槽亵渎的对象。

    当即将到了嗓子眼儿的脏话又止住了,轻声嘟囔两句:“你他娘的才一去不复返呢。”

    庞飞虎拍了拍朱胖子的肩膀,抚慰道:“别闹心了,小哥吉人自有天相。”

    这话说得挺大声,不仅是安慰朱胖子,安慰马元举,安慰满脸悲戚的吴秀秀,更像是在安慰着自己和满城头的弟兄。

    ...

    ...

    “驾~~~”

    “兄弟们,都跟上咱们小哥,谁也不落后了。”

    “喏!杀贼,杀贼!”

    ...

    郭业一骑当先率着程二牛还有其他十几骑斥候探马,出了北城,绕着山林小道兜了一个大圈,马蹄疾弛地朝着匪首孟老贵的大营奔袭而去。

    一路之上,马蹄所践踏之处,无不扬起漫天的尘烟,无不惊起窜窜林中鸟儿,引来阵阵仓惶的鸟鸣。

    约莫走了十几好里的山路,终于奔离了小道,出了山林,来到了一片广阔无垠的空旷平原。

    “聿……”

    郭业勒紧缰绳,扬起左手中长枪抬手示意后头众人都纷纷停步。

    而后望着远方,凝目眺望辨认了一番,右手前边是陇西城东门,左手前边是鬼马坡,那么——

    正前方不足二里之地,应该便是匪首孟老贵的大营。

    因为视线不够的缘故,程二牛直接起身站到马背之上,仗着高大的身子眺望着看,过了一小会儿之后这厮就蹦下了马背,高喊道:“他娘的,总算瞅见了,小哥,前面依稀可见来回走动的人群,估计就是匪首孟老贵那伙狗日的扎堆儿的大营。”

    闻罢,郭业深呼一口气,将左手边的虎头湛金枪换到右手,而后展臂举起对准前方,转头对着众人沉声喊道:“兄弟们,是生是死看这一遭,今天小哥的性命与你们同在。准备!”

    喀嚓,喀嚓,叮叮当当~~

    又是一阵抽刀拔剑,挽弓扣弦的声音乍然响起,约莫十几声响。

    此时没有人说话,众人将所有的目光都齐唰唰地转移到郭业的后背,意思很清楚,唯郭小哥之命誓死效丛。

    这是一种信任,战场上以命换命的信任。

    顿时,郭业也好似感到了后背的灼热,当即破胆震天一声吼:

    “兄弟们,随郭某人杀贼,杀贼,杀贼!!!”

第一百二十九章 陇西县城保卫战(十)

    【第五更,齐活儿!!恭喜a丶qun成为本书第二位盟主,第一位地仙,恭喜恭喜!】

    轰,

    轰隆隆,

    十八铁骑杀伐起,一路烟尘席卷来。

    郭业一人一枪单骑领头,程二牛等十七铁骑紧跟其后,掀起无尽杀意与决绝,义无反顾直扑二里之外的孟老贵大营。

    二里,

    一里,

    五百步,

    三百步,

    一百步。

    五十步。

    “杀贼!杀贼!”

    郭业一声龙吟怒吼,响彻四野,震得整个营地立马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趁着营地四周的贼匪还在错愕发愣之机,郭业已然率着众人杀进了营中,直逼孟老贵临时搭建居住的茅草仅仅二十步。

    “敌袭,敌袭,有人偷袭!”

    一名率先发现郭业等人冲杀进来的山匪顿时撒开膀子边跑边叫唤了起来,顿时,整个茅草屋附近的山匪们纷纷云动了起来。

    “啊!”

    这名山匪还未跑远,程二牛双腿加紧马鞍策马疾奔过去,手中杀威棒用力一挑,径直将对方的喉咙贯穿,呜呼哀哉,倒地不起。

    转眼,负责卫戍大当家孟老贵的近两百山匪们纷纷警觉起来,手持刀枪剑戟朝着郭业这边围拢过来。

    叮叮当当,乒乒乓乓……

    程二牛和其他十六骑斥候探马瞬间就和山匪交起手来,因为这十六人与程二牛一样,身手还算不错,手中武器或长矛,或横刀,或弓弩,或棍棒各有擅长,单兵作战能力不弱。因此,虽然被两百山匪围拢,但也杀得难解难分,不易被包了饺子瞬间瓦解。

    而郭业则是不然,并未与山匪厮杀瞎耽误功夫,而是目标直指孟老贵栖身的茅草屋而去。

    二十步,

    十步,仅仅十步之遥,马儿再奔两个全身,郭业定能踏破房门,捣毁茅屋将孟老贵找寻出来。

    叮……

    郭业猛觉后背生凉,下意识地将右手中的虎头湛金枪盘起格挡在后背之外,一声金属撞击的清脆响声。

    聿……

    虎头湛金枪受力一撞,郭业右手虎口发麻,顿知后背有人偷袭,立马喝住马儿调转马头,赫然一见,一名双手握着金丝大环刀的俊逸青年正在他后面准备发起第二次的偷袭。

    金丝大环刀,俊逸青年,在茅屋外面为了护主孟老贵,郭业顿时释然,这人定是落日山二当家赵九丑。

    这几日与贼寇大军的拉锯战,郭业多多少少对落日山的这些贼匪有些了解。

    随即长枪一举,哼道:“凭你也想拦我吗?”

    “呸!”赵九丑吐了一口嘴里的沙尘,怒目相视郭业,问道,“老子咋就不能拦你?你如此明目张胆要杀我大当家,你当我二当家不存在吗?”

    扑哧!</哧!

    郭业哑然失笑,感情这混球也是憨货啊。

    不过,郭业脸色顿时拉起,心道,老子现在时间不够,不能和你多费功夫,即便是个憨货也不能留你。

    当即,勒了勒将绳儿提起马儿前蹄一个栖身上前,握着虎头湛金枪尾部,对着赵九丑一记“横扫千军”,妄图将对方直接挥断脖颈。

    谁知这赵九丑也不是善茬儿,见着郭业突然袭击,立马扎了一个铁板桥,拼了老命甩出金丝大环刀将郭业的虎头湛金枪死死封住了去路。

    当~~

    又是一记清脆的撞响!

    两人又来了一次平局。

    不过,此时的赵九丑脸色极为难看,隐约可见他的右臂在颤抖,他双眼下意识地望着自己的右手虎口,惨兮兮,竟然裂开一条血槽,鲜血唰唰往外冒。

    赵九丑忍住虎口的撕裂疼痛,咬紧牙关,心中惊骇道,这少年好大的力气,甚是吓人啊!今日看来,我赵九丑凶多吉少了。

    而郭业呢?

    则不同,居高临下横扫一击,本就天生神力再顺势而扫,焉能不奏效?

    不过郭业心中也在称奇,赵九丑这小子挡住自己这一击,的确有些本事,要知道天生神力这种天赋光环就等同网游开了外挂,普通人可是没有这个福利待遇的。

    此时,郭业隐约从茅草屋中传来一记有些颤巍的声音,应该是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仿佛在呼喊着来人,保护本大当家这类的话。

    言语中极具恐慌,显然茅屋之中的人便是龟缩在里头的孟老贵。

    郭业欲要调转马头,直接杀将进去砍了孟老贵的脑袋,谁知虎口已然裂开,右臂暂时废掉的赵九丑竟然左手持刀,再次扑身上来想要击杀郭业,妄图挡住他前进的脚步。

    真是一个倔到令人讨厌的家伙!

    去死!!!

    呼~~

    郭业长枪再次提起,自高往下带着一丝厉啸猛力一击,希翼将赵九丑的胸口穿透毙命。

    砰!

    不过还是被赵九丑的大环刀的刀背给硬生生挡了下来,只见亮堂的刀面活生生被戳了一个疙瘩坑印出来。

    赵九丑又保住了一条性命。

    但是,

    砰砰砰,

    赵九丑胸口虽隔着刀背躲过一劫,但是巨大的冲击力还是让他连退数步,最后没有站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然而很快,赵九丑这厮又咬紧牙关和伤痛,再次站了起来,摆起的架势又是攻击的架势。

    郭业心中不由无语,这混球咋就那么不怕死呢?

    因为郭业看到赵九丑的下盘已经马步不稳,显然被自己的金枪大力冲击下受了内伤。

    这时候,郭业猛然觉得这赵九丑倒是条好汉,有点不舍得杀他了。

    但是,孟老贵这边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的话被他溜走了,或者两百名贼寇再次反扑将他们十几人围杀掉,就前功尽弃。

    果然,郭业抬眼一看,程二牛和那十几名斥候探马被围拢的圈子越来越小,地上躺了四五具自己这边兄弟的尸体,好几个身上已经挂了彩。

    当下,郭业猛然朝着程二牛喊道:“二牛,不要恋战,别瞎耽误功夫,赶紧,赶紧带着兄弟杀进茅屋中,取了孟老贵的首级,速度!!”

    程二牛被郭业这么当头棒喝,立马警醒过来,手中杀威棒挥舞成风,在剩下的弟兄护卫下杀出了一条血路,冲着茅草屋方向杀将过去。

    同时,郭业也准备策马转身策应程二牛他们,可赵九丑这个家伙就跟附骨之蛆一般,见着郭业异动,又再次扑身上前。

    郭业顿时恼怒,他奶奶的,给你机会你不好好珍惜不成?

    立马翻身下马,舍掉虎头湛金枪,将其直挺挺地竖着插在地上。

    然后一发脚力朝着早已下盘不稳的赵九丑扑上前去,使出一记“靠山撞”,用肩膀的冲击力猛然撞到赵九丑的胸口之上,砰……

    赵九丑这厮如脱了线的风筝一般,飞出老远,在地上滚了好几步方停住了身子。

    “咳,咳咳……”

    赵九丑就如同打不死的小强一般,咔了几口血后双手撑地,再次慢慢爬了起来。

    不过此时的他明显内伤加重,五脏六腑被郭业这么一撞八成是移了位,没有一年半载休想调养过来。

    这厮眼神涣散的四处寻找着自己的金刀,然后郭业不可能再让他妨碍到自己,将地上竖着的虎头湛金枪猛然拔起,走到赵九丑的跟前。

    唰~~

    长枪直逼,虎头尖刃顶在了赵九丑的胸口,说道:“你还想再战?”

    赵九丑此时眼神早已涣散迷离,估计全身都已虚脱,不过强大的意志力仍然引到着他,让他站稳没有倒下,嘴角噙着血丝,喃喃道:“战,战,怎能不战?再,再来!”

    到了这个时候,还想再战,郭业不由不叹,赞道:“赵九丑,你真是一条好汉子。”

    “好,好汉子又,又怎样?输,输了,老子,是二当家,二,二当家,你,你当老子,不,不存在。”

    赵九丑断断续续,费劲巴拉的说着话,不过说得都是一些胡话。

    这时,程二牛出来茅草屋,提着一颗血迹斑斑的人头,高高举起喊道:“孟老贵的人头在此,哇哈哈哈!!!”

    唰~~

    贼匪们还在围剿其他仅剩的五名斥候探马,这时一脸惶恐地看着程二牛手中那颗眼珠子都快突出来掉在地上的人头,顿时纷纷罢了刀剑,无所适从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如马元举和郭业所料,贼匪就是贼匪,群龙无首便是没了主心骨,顿时化作散沙一盘。

    早已支撑不住的赵九丑听着程二牛的话,顿时像是充满了气的娃娃被人扎了一个大洞似的,立马泄了气干瘪下去。

    砰!

    赵九丑轰然倒地,身体虽丁点力气都没有,但是意识还是有些清晰,双眼空洞地看着郭业,嘴里喃喃喊道:“杀,杀了我吧!”

    郭业心中喟然,要杀你,小哥何必要等到现在?

    继而摇摇头叹道:“赵九丑,你是个爷们,是个纯爷们。唉……兄本汉子,奈何做贼呢?可惜啊!”

    当即走到一边牵来自己的马儿,然后没有理会那群呆滞茫然的贼匪,而是呼朋唤友般叫着程二牛和还幸存的其他几名斥候探马,朗声叫道:“兄弟们,咱们大功告成了。走,回城,小哥请你们喝酒吃肉。”

    “驾……”

    郭业英姿飒爽地翻身上马,扬起马蹄,挥舞着马鞭将马儿策到倒在地上的赵九丑边儿上,仔细看了他一眼,然后马蹄疾弛离去。

    率着程二牛几人刚跑没几步,郭业突然转头朝着赵九丑的方向喊道:

    “赵九丑,小哥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陇西郭业是也!你记住了,你丫欠我一条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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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保卫战之收官

    夕阳西下,寥寥几道人影策马狂奔朝着陇西城北门方向而去。

    哒哒哒……

    马蹄疾弛如鱼贯长龙般进了北门。

    落日余晖映射下的斑斑石墙之下,再次掀起一阵尘嚣。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郭业率众出城十八骑,能够全身而退归来者却仅剩五六人矣。

    战场,能让英雄华丽登场,睥睨世间,但也能让勇士华丽谢幕,长眠于地下……

    进了北门之后,郭业放缓了速度,对着程二牛喊道:“二牛,带着兄弟们去醉仙楼痛痛快快喝一场,记住,倒满十八碗酒,一杯都不能落下。”

    说到这儿,不仅郭业,就连同行的其他几人都面带悲戚,听出了郭小哥弦外之音。

    十八碗酒,一杯都不能落下。

    郭业是想让死去的其他十来号弟兄都能喝上一口酒,因为这是郭小哥答应过他们的。

    现在的程二牛早已没有了刚才手刃孟老贵之时的凶戾之气,也没有了在归返途中尽情策马狂奔时的粗犷豪放,对天当歌。

    听着郭业简单的一句嘱托,心中顿时呛然,眼泪花儿差点都快夺眶而出。

    这十几个斥候探马都是他程二牛亲自挑选的,这几日的同生共死,焉能没有感情?

    猛吸几口气之后,程二牛声音有了些嘶哑,低声说了声“晓得”之后,对着其他几人喊道:“弟兄们,走,咱们喝酒去!”

    随即缰绳一抖落,再次领着满脸疲累,几乎身上都带着轻伤的几人调转马头,朝着醉仙楼的方向狂奔而去。

    继而,郭业夹紧马鞍手提虎头湛金枪,高喝一声“驾”,火速赶往了东门方向。

    一路之上,因为贼寇攻城,气氛紧张的关系,家家户户紧闭门窗,更别提出来做买卖的小商贩了,致使街头萧索,毫无阻滞。

    郭业心随所欲,胯下马儿不停歇,不消一会儿就赶到了东门城楼之下。

    此时再见着东门,他却发现东门已然中开,从外头不断涌进来持刀佩剑,肩挎弓矢的人流。

    乍见之下,猛然大骇,难道东门还是被贼寇攻破了?

    不过仔细一瞅,心中立马释然,因为涌进来的都是些身穿衙门公服的衙役捕快,还有城南的泼皮混混。

    朱胖子,孙明延,庞飞虎,牢头邵啸,这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夹杂在涌来的人流之中,满脸的兴奋之色。

    就连平日里自诩圣人门下,不动刀枪的马元举,此时手提着一把三尺青峰,满脸血迹地冲在了最前面,哈哈狂笑之余朝他奔来。

    对于马元举这另类的样子,郭业心中骤然浮现四个字——儒门狂生。

    看着这些人的架势,难道他们刚才竟然变防守为主动,大开城门出城杀敌去了?

    ?

    马元举跑至郭业跟前,立马对着郭业释疑笑道:“痛快,痛快啊,今天马某总算明白为何古人会说,披靡沙场方显英雄本色了。郭兄弟,真是快哉啊!”

    当即,马元举不顾郭业的满脸惊疑,滔滔不绝地跟他说起了刚才所发生的事情。

    原来当郭业等人杀到贼寇后方大营,取了孟老贵的首级之后,大当家已死的消息不胫而走。

    很快就传到了前方还在攻城的贼寇队伍之中,霎时,

    前方贼寇大军闻听此噩耗之后,如天崩地裂,惶惶不可终日。此番效应之下,本应高涨的士气如决堤泄洪,凌厉的攻势眨眼间冰消融解,还未攻下东门便自己乱成了一锅粥。

    即便军师关鸠鸠如何弹压如何劝说,都无济于事,数百贼寇纷纷擅自主张地往后撤退。

    大当家都没了,主心骨都断了,还攻个屁的城啊,赶紧先保住小命后撤才是正经事儿。

    见此状况下,马元举这个临时坐镇的指挥官竟然书生意气了一把,心想肯定是郭业在后方取得了大胜,这才导致贼寇内乱而往后撤退。

    天赐良机,怎可错过?

    因而,马元举借来一把三尺青峰,卷起衣角,率先带着若干人杀向了城外,紧接着,庞飞虎,孙明延,邵啸,就连胆小如鼠只懂得偷奸耍滑的朱胖子都响应义举,纷纷带着手下之人冲下了城楼,杀向了城外。

    贼寇大军士气大泄,如同惊弓之鸟的溃军,怎还有再战之力?

    听闻城中几百人杀出,自然跑得更加仓皇狼狈,别说丢盔弃甲,就连伤重之人都被他们一一撇了下来。

    马元举这边则是不同,士气如虹,一路追击,杀得正是兴头大起之时,敢负隅顽抗之敌根本不是他们的一合之敌。

    毋庸置疑,胜负早已天注定。

    听完马元举这传奇般的概述,郭业对他另眼相看起来,这哪里是书生意气啊,这简直就是审时度势,能够在战争中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然后趁机翻盘取得大捷。

    郭业有理由相信,马元举这厮若是在军中锻炼些许时日,凭他的本事定是一名了不得的猛将,不,是儒将。

    现在郭业还能说什么呢?

    唯有竖起拇指,大声赞道:“马功曹,你牛逼!”

    说完之后,四下张望仿佛在找着什么人。

    马元举这奸诈鬼眼咕噜一转就知道郭业想的什么,轻声打趣道:“你小子真是个情种啊,一回来就找你家娘子。呵呵,告诉你吧,在准备出城追击杀敌之时,我便遣人将秀秀姑娘送回了福顺巷吴家,以免她出什么意外。”

    听着吴秀秀已然被安全送达家中,郭业心中稍稍安心了一点,对着马元举点头致谢。

    这时,朱胖子带着几个衙役屁颠屁颠朝他这边跑来,满脸小人得志的模样哈哈笑道:“小哥,逮着一条大鱼,听那些山贼俘虏说,这龟儿子是落日山的军师。”

    说着,肥呼呼的大手一挥,颇有威势地喊道:“来人,将那龟儿子带上来。”

    落日山军师?

    郭业愣了一下,然后看着两名衙役押解在一个五花大绑的中年人,衣着打扮像是个读书人,莫非此人真是落日山的军师,孟老贵的心腹关鸠鸠?

    “跪下!”

    “砰,砰!”

    两名衙役各自在那人的小腿关节踹了一脚,硬生生将那人摁倒在地。

    郭业看了一眼跪地之人,问道:“你就是关鸠鸠?”

    本以为这厮会来上一句“要杀便杀,何须多言?”或者“老子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之类的豪言壮语。

    谁知郭业这么一问,这人就开始哭天喊地的叫道:“官爷饶命啊,小的正是关鸠鸠,我也是被孟老贵胁迫,被逼无奈啊!”

    嗤……

    郭业心中暗暗鄙视了一把,真他妈是头软脚蟹,跟赵九丑那样的汉子一比,还真是糟蹋了绿林好汉的名头。

    朱胖子在郭业耳边轻声说道:“小哥,听说这次贼军割草伐木,借着西风之势,烟熏火呛咱们陇西城就是这个王八蛋献的计策,委实可恶。干脆一刀结果了他吧?”

    哦?

    朱胖子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郭业倒是来了精神,原来是他想到的这招儿啊?

    顿时,郭业对关鸠鸠另眼相看了起来,虽然是头没节操的软脚蟹,但是肚子里头倒是有点干货啊,老子身边就少这种会耍阴谋诡计的阴损人物。

    当即,他瞟了一眼身边的马元举,用右臂拱了拱对方的胳膊,故作商量的询问道:“马功曹,要不这厮就交给我来处理吧?”

    此时陇西县城刚刚击退贼寇大军,民心急需安定,而且马元举也要给县令顾惟庸,师爷穆恭等人发信告知如今县城的情况。

    大事小事一大堆,确实有些玩不转。

    与其这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就是个贼寇而已,给郭业做个顺水人情得了。

    继而点点头,说道:“本官还有许多公务要处理,这城中治安一事就交给你了,郭业。”

    说完,双手背后,转身慢慢悠悠地踱步离去。

    郭业自然深受了马元举这个人情,然后对着关鸠鸠问道:“你小子倒是个阴损人,说说看,你还干了什么缺德事儿,赶紧统统交代,不然砍了你的脑袋当球踢。”

    关鸠鸠的后脖子顿时一阵发凉,霎时将脑袋缩了缩回去,然后吞吞吐吐地说着:“没,没有啊?”

    旁边的朱胖子见着关鸠鸠这厮耍诈,脑中想起郭小哥以前说的一句话,立马跟个肥嘟嘟的肉球似的蹦达了两下,怒指道:“混蛋,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郭业听着哑然失笑,死胖子倒是会活学活用啊,当即也是点头叫道:“关鸠鸠,你他妈是想把大牢的牢底坐穿,不想回家过年,是吧?”

    关鸠鸠听完朱胖子和郭业一唱一和的威胁,顿时满脸的苦逼相,看来自己当年在老家毒死某财主满门十几口的事儿是瞒不过去了。

    唉,苦矣!

    “哒哒哒……”

    “轰轰轰……”

    就在这时,突然从城外传来阵阵马踏天下震孤城的声音,轰隆轰隆泼天巨响。

    响天彻地,声势威武,郭业心中没来由的一紧,不由和在场众人一样,纷纷侧头朝着东门口方向寻望而去……

    庞飞虎却是满脸欣喜地从城门口方向飞奔过来,急切喊道:“小哥,是府兵,老庞看清了那飘荡的旌旗,错不了,正是咱们益州折冲都尉府的府兵哩!”

    益州郡城,折冲都尉府的府兵?

    郭业不由泛起了疑惑,不是说最快也要十五天才能抵达陇西县吗?这才几天的光景啊,咋来的那么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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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好汉子皆是真猛士

    “小哥快看,那骑着马儿脸色发青,要死不活的老头不就是咱们吴县丞吗?”

    眼尖的朱胖子率先在人群中发现了前往益州郡城搬救兵的县丞吴奎,果不其然,此时的吴奎坐于马儿之上像死了老娘似的,满脸发青病怏怏的。

    “啧啧,小哥您瞅瞅,看看人家府兵那一水儿的木棉甲,看看人家扛在肩上的红缨戈矛,娘唉,到底是咱大唐府兵,就是神气。”

    这是牢头邵啸在旁羡慕发出一惊一乍的喊叫之声。

    “小哥,这领头骑着高头大马的汉子是不是认识你啊?咋一个劲儿地往这边看来呢?瞧他佩戴山纹甲,腰间别着横刀,不会是这支府兵的头头儿吧?”

    被庞飞虎这么一提醒,郭业抬眼望着陆续进城的五六百府兵队伍,为首之人正是一名约莫三十来岁的魁梧青年,穿着山纹甲,头戴红缨兜鍪,腥红大氅随风飘荡,煞是精神抖擞,威风十足,让郭业这边的一干人等不滞发出一阵艳羡之声。

    不过这青年汉子吸引郭业的并非是他的装扮,要论装扮,小哥这一身白袍铠甲红缨兜鍪白披风也是英武逼人啊,谁比谁差了?

    令郭业心仪赞叹的是青年汉子的那双眼睛,炯炯有神透着汩汩杀气,肯定是上过阵仗,在尸山血海里滚过来回的人。

    这种感觉,除了大唐的职业军人,再也无人能够在双眸中凝聚出令人胆颤的杀气。

    此时,郭业完全有理由相信,这支队伍绝对是益州郡城的府兵无疑。

    不过他始终疑惑,为何益州郡折冲都尉府的府兵为何会在短短的几天光景。就能及时赶到陇西县城。

    与那魁梧青年遥遥对视一眼后,郭业将目光转向了县丞吴奎,毕竟是八品县丞,上官返城,即便是讨厌,礼数还是要周全不能少的。

    随即,郭业疾步上前朝着行进中的队伍跑去,高喊一声:“郭业见过县丞大人!”

    唰!!!

    人还未走近,十几把矛头透着寒气的戈矛齐唰唰对准郭业,将他挡住了去路。

    只听一名府兵喊道:“大胆,府兵重地,闲杂人等,退避,退避!”

    我了个去!草你妹的,敢跟小哥我动刀动枪,大吼大叫,你算个毛啊?

    郭业还是头一遭被人如此怠慢轻视,而且刚刚击退了贼寇大军,凭借虾兵蟹将几百头力挽了陇西县免遭近千贼寇的侵袭,正是意气风发之时,哪能受到如此欺辱?

    顿时,他也来了劲,手中虎头湛金枪使上浑力拼命一挥……

    乒乒乓乓……

    一连串铁器相互撞击的声音再次想起。

    再看齐刷刷对准郭业的那十几把戈矛,霎时被挑飞了出去,有三两个府兵因为手中的武器被挑飞而连连?连连踉跄后退几步。

    嚯~~~

    整个场面立马紧张了起来,大唐府兵当前还敢有人炸刺儿,其他临近这边的府兵还能坐视不管?

    霎时,又有几十名府兵竖起戈矛朝郭业这边涌来……

    “小哥有难,兄弟们,抄家伙!”

    “弟兄们,跟老孙上去,保护郭小哥!”

    ...

    猛然,郭业后边的孙明延,朱胖子等人也按捺不住,肯定不能无视郭业被人围攻,纷纷朝着郭业这边围拢过来。

    两边都摩拳擦掌,大有一言不合便有甩开膀子开干的架势。

    就在这时,府兵队伍中传来一声震吼:

    “住手!”

    嗓门粗犷,声音洪亮,显然不是吴奎这种损了八辈子德的小人所发出。

    声音落罢,人群中挤出来一人,正是刚才坐在高头大马上那名青年,现在看来这数百府兵肯定归他统御了。

    那名青年先是呵斥了手下那些府兵,让他们收起戈矛,而后走到郭业跟前再次细细打量了郭业一方,突然话锋一转,由衷赞道:“本校观察你许久了,啧啧,好一副明光甲,好一把绝世名枪,难能可贵的是仅凭一己之力便挑飞我手下十几杆戈矛,真是一副好力气。哈哈……”

    魁梧青年一连用了三个好字,郭业从对方的神情和语气中听得出来,这厮绝对不是奚笑讥讽,而是发自内心的赞赏。

    毫不遮遮掩掩的称赞令郭业没来由的羞赧一番,也对这魁梧青年生出了好感,对方倒是光明磊落。

    正所谓花花轿子人抬人,自己主动出手,人家都能如此大度,郭业觉得自己也不能小气了不是?

    当即,抱拳致歉道:“在下郭业,添为陇西县衙班头,刚才贸然出手委实有些鲁莽与孟浪了,还请这位将军莫要怪罪。”

    “哈哈,无妨无妨,不怪不怪,好汉子皆是真猛士,一言不合必是血溅三尺,咱就喜欢你这样的好汉子。对了,咱也不是什么将军,姓康名宝,只是折冲都尉府下的一名宣节校尉,嘿嘿,离将军还远着哩。”

    此人说话直来直去,侃侃而谈,讲话内容却着实把郭业震住了一把。

    康宝?

    先不管他这名字,就说他自称乃是折冲都尉府下的宣节校尉,就是一个令他骇然的存在。

    都说文武不分家,其实不然,大唐的文武品衔是各有各的区别。

    大唐文官有文官的官制,从九品,正九品,从八品,一路往上飙,一直到正一品位列三公。

    自然,武官也有武官的品衔。

    文官靠得是科举考试跃龙门,而后拼得是各自的政绩来升官,当然,某些名声斐然的大才子另当别论,这些人靠的是满肚诗词和名声来博得皇帝的招贤入朝。

    武官自然靠得就是军功了。

    而且视军功大小来升迁,如从九品的陪戎校尉,正九品的仁勇校尉,从八品的御侮校尉,正八品的宣节校尉,到从一品的骠骑大将军。

    至于武官正一品,那就是一个传说的存在了,往往都是当朝皇帝兼着的,挂着兵马大元帅,统领全国兵马,

    现在郭业听着对方自报家门,张嘴就是一个正八品的宣节校尉,他能不骇然吗?

    特别是折冲都尉府下的正八品宣节校尉,这可不是虚职,因为据他所了解,折冲都尉府一般分为三到四个百人团,一团约莫三百人左右。

    而这个百人团就是由宣节校尉所统领。

    掌管着三百名府兵的宣节校尉,你能说他是虚职吗?

    不过郭业也是奇怪,这康宝明明是八品宣节校尉,咋就能统领将近六百来人呢?难不成这小子的宣节校尉含金量超级高?

    奇了怪了!

    不过他也没有时间瞎想,而是对着眼前的这个宣节校尉康宝抱拳微微躬着身子行礼道:“郭业见过康校尉!”

    “哈哈……”康宝伸出右手砰的一手死命拍在郭业的肩膀上,一副自来熟的模样喊道:“多礼多礼,本校尉一进城就听说你的名字了,郭业嘛,若非你力挽狂澜,这陇西县城恐怕早就毁于一旦了。人才,人才啊!”

    “康校尉,你看咱们是不是先回县衙啊,下官已经吩咐下人准备好酒菜,你不辞辛苦远道而来救援我们陇西县城,下官一定要略尽地主之谊好好款待你一番啊!”

    这时,脸色依旧难看,连走路都虚的轻飘飘的县丞吴奎跑下马来,略微恭敬地朝着康宝讨好道。

    说完话之后,吴奎见着郭业还杵在那儿,不由冷哼一声,变了脸色呵斥道:“郭业,你刚才想作甚?怎得对康校尉如此无礼?赶紧道歉,好好道歉!”

    郭业听罢心里一阵憋气,你娘的腿儿啊,这人前溜须拍马,人后跟老子装逼,吴奎这厮还要不要脸了?

    一个八品文官官居一县县丞,竟然对一个八品宣节校尉自称下官,节操呢?何在?

    谁知郭业还未挪步,旁边的康宝就白了一眼吴奎,哼哼道:“吴县丞,我看你也累了,赶紧忙你的去吧,我要和这位郭兄弟好好聊聊!”

    “呃……”

    吴奎吃了康宝这毫不留情面的闭门羹,本已发青的脸色又多几分红晕,显然是大囧。

    “傻愣着做啥?该干啥干啥去!”

    康宝再次不给面子的下了逐客令,就想呼喝一个小跟班似的,半分情面也不留。

    吴奎好像是忌惮着康宝什么,不敢再多言语,悻悻离去,临走之时不忘偷偷瞪了郭业一眼。

    这一瞪眼,又让郭业心中大呼委屈,小哥不招你不惹你,咋的还躺着中枪了哩?

    不过他也奇怪,这康宝好像对自己就高抬一眼似的,难不成小哥刚才虎躯一震,王八之气勃然而发,令康宝这个八品的宣节校尉都竞相膜拜不成?

    当然,这只是他自己的个人意淫,纯属扯淡。

    见着吴奎离去,康宝再次亲热地将郭业拉到了一边,轻声问道:“嘿嘿,你就是郭业,咱可算是遇到你了。”

    嗯?

    这没头没脑的话说得郭业更是一阵含糊,绞尽脑汁回忆了一番,哥们根本不认识康宝啊,听他这话好像仰慕我好久似的呢?

    康宝见着郭业满脸犯疑,又是一阵哈哈大笑,问道:“郭业,你可认识一个姑娘叫康芷茹的?”

    康芷茹?

    不认识!

    郭业使劲摇摇头,极力否认,他心中笃定康宝绝对是认错人了。

    可康宝这厮不死心,抓耳挠腮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惊叫道:“肯定是小妹没有告诉你她的名字,我问你,你身上可有一串檀香木制的手串?”

    檀香木制的手串?

    这时,郭业好像想起了什么,将手穿过白袍铠甲探进内衣怀中一阵摸索搜寻……

第一百三十二章 折冲都尉是我爹

    “康校尉,你说得是这个?”

    郭业手心捧着一串檀香木的珠子,长时间珍藏在怀中余温尚在,清香扑鼻的檀香味沁人心扉。

    九颗圆润饱满的珠子,珠面儿上巧夺天工的山水微雕,郭业早就知道不是凡品。

    郭业看着这手串,脑海中自然想起了拥有这手串的原主人,那位当日被自己救助脱困的康姓姑娘。

    若非自己误打正着,为救贞娘而跟踪满月楼掌柜刁德贵,最后破获了那起贩卖良家少女的案子,救下了一干少女和那位康姓姑娘,估计现如今那些少女可能已经沦落了风尘。

    等等,

    郭业的脑中貌似又窜连起一件事儿来,当日那个赠他手串的康姓姑娘也姓康,而眼前这位康宝康校尉也姓康,莫非……

    对了,康宝刚才不是称呼小妹,还有其闺名康芷茹吗?

    当即郭业脱口问道:“哦,我知道了,康校尉竟然是那位康姑娘的兄长啊?嗨,我说怎么这么巧呢。”

    “哈哈……”康宝又是一阵狂笑,对着郭业说道,“郭兄弟已然记起来了?好,好啊,若非当日你援手襄助,救我小妹脱困,不然那丫头现如今还不知道在哪儿吃着苦头呢。”

    说着,一把拽起郭业的右臂,并肩走在东门通往县衙的大街之上,后面尾随着数百威武雄壮的府兵和朱胖子,庞飞虎,邵啸等人所率领的衙役捕快。

    至于孙明延这些前来援助守城的泼皮混混,自然是登不上什么大雅之堂,孙明延知道如今和郭业再次结下这番善缘,以郭小哥的为人处事作风,他日又是一番厚报。

    随即瞧瞧带着三百弟兄,在城头一人领了近一百两的犒赏银,而后隐遁于东门赶回了城南而去。

    孙明延这泼皮头子倒有一番“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作派,彻底将郭小哥的游侠儿作风发挥到了极致。

    郭业被康宝热络地拉扯着,自然是不知道孙明延那伙人的动向,一边陪着康宝走在大街之上,一边向他详细解说着这些时日来陇西县城保卫战的整个过程。

    康宝最后听着郭业带着十七人破釜沉舟,杀进了贼寇大军的后方营地,十几人竟然在两百贼寇的围攻下取了贼寇匪首孟老贵的首级,不禁一阵赞叹,击节豪迈地喊道:“痛快,郭兄弟,都说猛将者,皆是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之辈,我看你若投了军营,将来必是一方猛将啊!”

    郭业连连解释此事乃是自己的兄弟程二牛所做,跟他挨不着边儿,可康宝这厮就是硬说既然程二牛都甘愿为郭业驱使,那么郭业定是强过程二牛。

    反正一阵猛夸,搞得脸皮厚如郭业者,都有些汗颜不好意思了。

    但是听到郭业说起十八铁骑?铁骑出北门,仅仅归来五六人之后,康宝也是一阵唏嘘,不由低沉着声音叹道:“兄弟,哥哥我也是上过阵杀过敌的,自然知道两军交战之惨烈。你那死去的兄弟都是真正的勇士啊,节哀,逝者已矣,活者更当自强不息,不是吗?”

    一是因为郭业救过其妹康芷茹,对康家有恩;二是因为郭业这小子勇猛过人,深得康宝这军中武夫的好感。简单一番熟络之后,康宝仿佛就认定了郭业这人似的,已经开始兄弟长哥哥短的称呼。

    郭业也觉得康宝这人有点意思,不嫌自己出身杂役,对自己礼待有加,既然人家给咱脸,咱要好好兜着不是?太过矫情就不好了?

    只有贱人,才会矫情。因为贱人就是矫情嘛!

    听闻康宝安慰起自己,郭业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此时的气氛有些悲凉与压抑,他不想因为自己的情绪而影响到康宝,随即转移话题道:“康大哥,不是说益州郡城折冲都尉府发兵伊始,到抵达陇西县城,至少要十来天吗?这才几天啊,你们怎么来得如此神速?”

    郭业可不相信这些府兵是天降神兵,是后背插了翅膀的鸟人,会飞,会空降!

    康宝一听郭业说起这个,他也是一脸不可思议地喊道:“你说巧不巧?早前我便我奉家父之命,赶往落日山剿匪,但是到了落日山一带搜寻了好几天,愣是连根山匪的毛都没找到一根。后来在搜寻到岷江下游,从当地居住的渔民嘴中得知,前几日有近千队伍朝着岷江上游行进,我心想兴许这些人便是落日山山匪,可能又要来作恶,这不,就顺着上游一直行军。”

    “这也是天注定的,刚走没多远,就碰见了你们这位吴县丞,一开始老哥还以为他是什么歹人,你瞧他长得那损样,看着就不像好人,是不?”

    “哈哈……”郭业听着康宝如此编排埋汰吴奎,心里一阵快意。

    “后来,我手下弟兄将吴奎的求援信和官印搜罗了出来,这厮一见咱们这身打扮也知道是府兵,就哭天喊地的让咱们前往救援陇西县城。”

    “哥哥一听陇西县城四个字,又看了那位吴县丞的关防印信,也都是陇西县衙的,心想着我家小妹之前提过,救他的小恩公就是陇西县衙的小捕头。”

    “这不,就火急火燎地朝着这边赶了过来。麻痹的,若非你们那位吴县丞要死不活奔袭不了长途,哥哥今早兴许就能抵达。背不住还能和兄弟你一起杀贼,一起痛快呢,嗨!”

    康宝叽里咕噜吐着槽,郭业顿时听明白了怎么回事,敢情吴县丞运气好,在半路就遇见了康宝这一团的府兵啊。

    难怪吴县丞刚才的脸色半死不活像是遭了大罪似的,原来是随军奔袭了几天,郭业叹道,真心不易啊,这吴奎那酒色掏空了的棺材板身子骨,奔袭颠簸这么远还没散架侥幸活着,当属不易了。

    不过他好像听到康宝话中提及“奉家父之命”,难不成他爹也是个官儿不成?

    随后联想到吴奎一个八品文官位属县丞,还对同级别的康宝,还是武官中的八品校尉恭敬有加,越来越觉得康宝这厮就是个官二代。

    这也能解释他的小妹,自己救下的姑娘康芷茹为何有那种珍惜的手串了。

    康宝看着郭业拧着眉头一直不语,赶忙用胳膊撞了一下发呆的他,而后问道:“咋了,兄弟?”

    郭业好奇心使然,打心眼里想问一下康宝的父亲到底是什么人,但是又想着这么问是不是挺突兀的,纠结之下,尴尬一笑,有些不自然地笑道:“没,没什么,其实我是想问康大哥,令尊是,是,是……”

    是了半天,就是蹦不出一个屁来,连郭业都觉得自己活着挺费劲的。

    谁知康宝人直心不傻,瞅着郭业那尴尬的神情,听着他那吞吞吐吐的言语,心中立马释然,也不矫情地说道:“瞧你小子那难受劲儿,告诉你吧,我爹就是益州郡的折冲都尉——康岳山。”

    啥玩意?

    康宝的老爹是益州郡的折冲都尉?那就是折冲都尉府的话事人呗。

    乖乖,那就是相当于后世一个市级武警总队的总队长啊,怎么着也是旅团级别的人物啊。

    那啥,郭业看着康宝的眼神都有些发亮了,原来这小子算个军二代啊,难怪一个八品宣节校尉就能统御将近六百人,一人就独揽了两个百人团。

    难怪吴奎这精明的老猴子也会对他恭敬有加,能不尊敬吗?

    即便历来都是武将见文官,矮上一级。

    但是再怎么低一级,县丞只是八品文官,而益州郡的折冲都尉至少也是从五品的实权武官。

    吴奎敢给康宝脸色看吗?

    惹急了他爹康岳山,直接带着四团府兵直接给你丫灭了,让你得瑟!

    康宝看着郭业这小子现在彻头彻尾跟换了一个人似的,不由好笑,到底是年轻人啊,窝在这小县城压根儿就没见过啥了不起的大官。

    当即对着郭业说道:“郭兄弟,我爹前些日子知道我家小妹得你相救之后,就一直念叨着要还你这个恩情,咋样?跟哥哥回益州郡城不?凭你的本事,加上我爹一句话,还有你跟我康家的渊源,入了咱们折冲都尉府,你的好处绝对没得跑!”

    去益州郡城,入折冲都尉府?

    这是要拉小哥入伙参军啊,金戈铁马驰骋沙场,特别是大唐时代的军人待遇,那是杠杠的。

    郭业有了一丝丝心动,嘿嘿干笑两声,凑近康宝跟前问道:“康大哥,透个底儿呗,入了折冲都尉府,康大人能给小弟我啥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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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难以抉择

    好处?

    康宝顿时被郭业这混不吝的一问给问住了,这小子也忒儿直接了吧?

    而且咱只是转达一下父亲的善意罢了,这小子也太能顺着杆子往上爬了。

    再说了,他只是折冲都尉府的八品宣节校尉,虽说是折冲都尉康岳山的儿子,但偌大一个都尉府除了他爹这个掌印都尉之外,还有作为都尉府副手的果毅都尉管着事儿。

    正儿八经之事,或者拔擢升迁之事,还轮不到他一个八品的宣节校尉作主啊。

    纠结!

    随即,康宝嘿嘿一阵干笑,略微尴尬地挠着后脑勺对郭业吱吱唔唔道:“兄弟,你别看看哥哥我管着几百号人,咱也是表面风光啊。至于你说的好处,哥哥我可不能冒然允诺你,此事要我爹说了算。”

    可能是有些歉意的缘故,继而康宝话锋再次一转,拍着胸脯保证道:“不过兄弟你放心,折冲都尉府的一亩三分地,还是我爹说了算的,肯定不会短了你的好处,咋样?”

    郭业见着康宝这厮被自己这突兀一问给刁难住了,不过却没有顾及面子大言不惭地乱下重诺,倒也是个实在人儿。

    而且康宝的话也有道理,往往一个地方的正副两把手都是貌合神离的,就像陇西县衙一样,县令顾惟庸和县丞吴奎那狗日的,不就是典型例子吗?

    康宝他老爹虽然是折冲都尉,但还有果毅都尉掣肘着。老爹都没发话,你一个儿子凭啥乱作主?这不是给别人找理由来构陷他爹吗?

    继而,郭业摇摇头置之一笑,对着康宝说道:“康大哥无需如此,小弟此次驱逐贼寇,单凭两百衙役守住了陇西县这座孤城。怎么着也算是大功一件,到时候县令大人肯定会嘉奖于我,呵呵,小弟估摸着,一个九品是没得跑。”

    郭业如此说,康宝也是如此认为,除非顾惟庸脑子秀逗了,不然有功不赏,才是官场大忌。如若有功不赏,今后又如何统御下属呢?

    郭业始终相信职场规则,一个不懂得提拔有功之臣的领导,肯定不是好领导。

    这条职场潜规则在后世被奉为经典,在大唐盛世亦是如此。

    康宝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赞同道:“兄弟你这话哥哥也相信,你这是拿命拼回来的功劳,如果你们那位顾县令还不好好提拔赏识你,那他的脑袋指定被门缝夹过,被驴踢过。不过——”

    康宝还是有些不甘心地说道:“兄弟啊,以你的本事和身手,在这小县城里委实太过屈就。听哥哥的,不如过几日就跟我回益州郡城吧?入了军营,上了战场,才是你施展才华和身手的好地方。”

    听着康宝这充满诱惑的话,郭业一时间难以取舍。

    留在陇西县,凭借着自己的功劳,顾惟?顾惟庸想不提拔自己都难。如同马元举早前所说,危机危机,有危才有机,这最难的危都熬过去了,凭什么不好好享受随之而来的机遇呢?

    但是,康宝说得也没错,陇西县城的格局实在是太小了,即便穿上九品绿袍,又能如何?想要再进一步可就又要等待和煎熬了。

    而且见识的越多,接触的大人物越多,郭业已经发现自己正在逐渐膨胀的野心也越来越大,难道此生真的就为了一个九品而奋斗,最后终老在九品之位上了吗?

    去了益州郡城就不一样了,那儿是州府,舞台足够大,机会足够多,又有康家的情分在那儿,凭自己后世的见识和本事,崭露头角那是迟早的事儿。

    但是,就这么孤身上路去奔个人的前程,自己的父母,小妹,贞娘,便宜岳父,还有彼此萌发出丝丝感情的吴秀秀又怎么办?

    最令他割舍不下的还是自己那伙儿曾经同生共死过的老兄弟,自己一走,他们又该何去何从?

    霎时,朱胖子,程二牛,庞飞虎,孙明延,缺了大板牙的邵啸,这些人的影响逐一浮现在他的心头。

    当然,还有那个同他并肩作战,令他又气又尊敬,一直对自己照顾有加的马元举。

    擦!!

    此时的郭业心中充满了矛盾,满脸的纠结神色令他不知如何抉择才是。

    一路纠结,一路走着,两人率众大部队浩浩荡荡来到了县衙门口。

    郭业心里没了主意,干脆不去想他,对着康宝说道:“康大哥,先不去想这事儿了,走,你先安排安排手下兄弟。晚上兄弟请你在醉仙楼喝酒,为你接风洗尘。”

    康宝也是洒脱爽快之人,见郭业没有给个准确答复,也没有再继续追问,而是欣然地点头笑道:“哈哈,吴奎那棺材瓤子的酒不喝,但兄弟这顿酒哥哥我肯定是要喝的。行,你先忙你的,晚点派个人来县衙接我就成。这陇西县衙哥哥不熟,睁眼瞎一个,一切都听兄弟你安排。”

    给面子!

    郭业听着康宝这话说得,真是给面子啊,吴奎的酒懒得去喝,自己随请随到,啧啧,太给哥们面子了。

    随即跟康宝约会了时间之后,带着朱胖子、庞飞虎一干人相继离去。

    入夜,一更时分,醉仙楼。

    因为这次人多的缘故,郭业包下了醉仙楼的上下两楼,而他本人自然是和康宝,马元举,庞飞虎等人在二楼饮酒作乐。

    从一更时分,一直到四更天亮。

    醉仙楼中除了酒,还是酒,当然还有众人的唏嘘长叹和对酒当歌与狂笑。

    当夜,在场诸人无一不醉,连自封千杯不醉的郭业都是被人架起双臂,搀扶回了福顺巷的郭府。

    翌日正午,县衙六曹的其他五位佐官相继返回陇西县城。

    隔日,县尉谷德昭率着长随钱贵,还有随扈左右的二十几个壮班士卒从乡下祭祖归来。

    三天后,县令顾惟庸与幕僚师爷穆恭,前有站班衙役敲锣开道,后有大车小车家眷亲属,声势浩大的进了陇西东门,回到了县衙重新主持陇西县大小诸事。

    经过前番贼寇围城而变得有些萧索的陇西县,在几天内的回转和治理,缓缓恢复到了当初的那般热闹景象。

    酒肆茶楼,布庄店铺照常营业,大街上人来人往,贩夫走卒,南北货商,相继涌向街头重操旧业,又是一副太平盛世的光景。

    而这几天,郭业几乎大门不出,将康宝邀入家中天天推杯换盏,增进感情,两人的交情日益剧增,浑然不理外间事务。

    就在县令顾惟庸回县衙主持大局的第五天,马元举突然神色匆忙的跑进了福顺巷的郭府。

    在郭业父亲郭老憨的引领下来到郭业的房中,马元举一进房间,冲天的酒气扑鼻而来,甚为呛人。

    定睛一看,康宝还在床榻上吧唧吧唧啃着烧鹅,而郭业则是早已醉得不醒人事,扯着缎被呼呼大睡。

    看得马元举那叫一个糟心,心中啐骂,这不长进的混蛋玩意。

    心怒之下,马元举猛然大步走到郭业跟前,伸手一扒拉。

    呼~~

    将郭业身上的缎被直接掀翻在地,一把将醉得迷迷噔噔的郭业拽起,喝骂道:“你小子到底长没长心啊?整日醉生梦死,你不知道衙门里头为了你的事儿吵翻了天么?”

    “呃……”

    郭业眯着眼睛打了个酒嗝,迷迷糊糊地念叨着:“原来是马,马功曹啊,喝,喝,再喝,酒桌无大小,酒国无,无英雄,小哥,嘿嘿,马,马上就要和你,你平起平坐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丑陋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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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哗啦~~

    马元举端起桌上一碗早已凉透的茶汤,猛然泼到郭业醉得两腮酡红的脸颊之上。

    而后将空碗扔到床榻上,对着郭业吼道:“迁升九品,平起平坐?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嘶……

    凉飕飕!

    冻骨的凉意立马让郭业清醒了过来,再听到马元举的厉喝顿时一扫萎靡精神,双眼瞳孔瞬间放大一副不可思议地眼神望着马元举。

    就连喝得五迷三道的康宝都停止了啃烧鹅腿,将手中的吃食儿扔在地上,粗着嗓门喊道:“马功曹,咋地?出了何事?赶紧说来听听!”

    郭业扯起衣袖擦拭着脸上的水渍,眉头紧锁拧成了一团,心脏砰砰急跳,生出一丝不祥之兆。没有说话,却是眼睛直巴巴地望着马元举怒气隐现的脸颊上。

    似有询问!

    马元举见着两人都去了酒意,恢复了神智,当即从旁边拉过来一个圆凳急急坐了下来,微微一声叹息,摇头说道:“刚才我路过县衙后堂,正好看见县丞吴奎,县尉谷德昭鬼鬼祟祟进了县令大人的书房。心中生疑,便悄悄尾随过去,趴在书房外面偷听,你猜怎么着?”

    一旁的康宝正聚精会神地听得津津有味,被马元举骤然掐住话茬儿,顿时急得哇哇叫道:“马功曹,不带你这样的,有话你就挑全乎了说,干嘛这停停卡卡的,不爽快,不爽快哩。”

    郭业倒是没有如康宝那般急得上窜下跳,但是脸色显然沉了下来,眉头似乎蹙得更紧了,担忧之色不言而喻。

    在他看来,吴奎和谷德昭这两条死狗满肚子坏水,而且一直与自己不对付,如今相约结伴前往县令顾惟庸的书房中,又会有什么好事?

    狼与狈勾搭成奸,能干出什么好事?

    又见马元举如此气急败坏地跑到自己家中,来相告此事,那无需再细猜了,这两条豺狗肯定想从顾惟庸这边下手,准备对自己不利。

    果不其然,马元举示意康宝先坐下,然后轻声说道:“本官听见吴奎跟顾县令提及,前几日的何家灭门一事与你脱不了干系,因为你与何家素有仇隙,正好趁此机会对何家下毒手。”

    麻痹的吴奎,还猜的真准。

    这事儿,郭业也和康宝谈过,甚至将何家平日的丑陋勾当,还有自己与何家的恩怨都言无不尽的一一相告。不过这厮虽为大唐府兵校尉,朝廷的人,但是对郭业此举大为赞赏,举双手赞同。在他眼里,郭业对何家那手段,才叫雷霆霹雳,快意恩仇。

    军中之人,在某些认知上,多半与绿林中人没什么区别,讲得就是一个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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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是否有违大唐律法,那就不是他们所关心的了,这种弯弯绕绕的事儿自有文官去理会。

    康宝很是不屑地扬了扬下巴,哼道:“他们现在掰扯这些旧账有个屁用啊?我兄弟做那事做得干净利落,一个活口都没留下,他们无凭无据,能有什么招儿?”

    郭业细想了一番,当日何家之事的确做得干净,斩草不留根,谁也无法拿出证据说是他郭业指使的。

    随即冷笑一声,问道:“马功曹,难道吴奎和谷德昭这两杂碎就想凭着红口白牙,无凭无据之事来给小哥我泼脏水。妄图在县令大人面前抹杀我率军独守孤城的功劳吗?”

    紧接着,郭业从床榻上爬起,撸起袖子对着县衙方向恨声道:“呸!痴心妄想!”

    “草他娘的,欺人太甚!”

    康宝也从床榻上站了起来,一副准备动手干一仗的架势。

    “不,不,”马元举摇头阻止道,“这事儿县令大人也说了,无凭无据之事,让他们二人不要乱说。关键是谷德昭那厮提议了一件事,直接戳到了县令大人的软肋上了。真是没想到这些人为了一己私利,阴险丑陋到这种地步了。”

    嗯?

    郭业稍稍冷静了下来,既然不是何家之事,那还有什么事儿能够阻止到迁升九品的脚步?

    当即问道:“马功曹,请讲!”

    马元举说道:“你我心知肚明,此次贼寇围城,县令大人借着去感业寺礼佛的由头带着家眷离开了县城,谷德昭呢?作为掌管一县治安的县尉,却在此紧要关头撇下满城八万百姓逃离出城,回乡祭祖。呵呵,皆是一群胆小如鼠之人。怕贼寇攻下城来,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郭业现下虽然冷静,但是不代表他有足够的耐性,当即有些烦躁地催促马元举道:“功曹大人,你的为人郭业清楚,有话你就直说,无需兜圈子。”

    马元举脸带汗颜,毕竟是他极力主张和推荐郭业组织全县衙役守城的,如今却是心中有苦口难开啊。

    但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此番功劳之大,已经超乎了你的想象。一个小县城竟然能将千人贼寇拒之城外,这无论是对于顾县令,还是吴奎,谷德昭,都是一份极大的政绩。谷德昭给县令大人进谗言,想三人将这份功劳瓜分,并,并将你剔除在外。”

    “我草他姥姥,老子现在就带我手下六百儿郎灭了这三个狗日的!”

    郭业未怒,旁边的康宝再次跳脚起来,这厮见过不要脸的,却还是第一次听见如此不要脸的事儿。

    马元举再次赶忙将他拽住,示意他稍安勿躁。

    而郭业也是劝慰了一句:“康大哥,你这份情义兄弟心领了。带兵冲击县衙并非小事,毕竟你隶属折冲都尉府,到时候被有心之人添油加醋一番,捅到益州刺史大人那儿,连你父亲康都尉都吃罪不起。莫冲动!”

    此时的郭业早已没有了刚才从床榻跳下了的那番怒火,相反,他现在的神情极为冷静,异常地冷静。

    当即,他问道:“马功曹,这么说顾县令也同意了谷德昭的提议?”

    马元举摇头说道:“顾县令倒没有立马答应了谷德昭的提议,不过依本官来看,顾县令对这提议是极为动心。你要知道,县令大人窝在陇西县已经不是一年两年,因为没什么大的政绩而一直得不到升迁。而且你也知道,即便有些许功绩,却是因为他那个令他蒙羞的毛病,也一直耽搁着。如今这么大一份功劳摆在面前,他难道会不动心吗?”

    说到这儿,他冲郭业讳莫如深地笑了笑,仿佛是在调侃顾惟庸那个结巴的毛病。

    不过郭业现在哪里有心情和他开玩笑,自言自语地叹道:“是啊,凭他二榜进士的资格,怎么可能会不愿一路高升,怎么甘心一辈子窝在这小县城中当个七品县令呢?呵呵,照你这么说,顾县令之前应允我之事都他麻痹是放屁,他这次是想着卸完磨杀驴,过完河拆桥咯?”

    马元举点点头,惭愧地说道:“郭业,本官心中有愧啊!”

    马元举的确心中惭愧,若非他的坚持,郭业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地留下来组织衙役守城,差点连小命都没保住。

    如今击退了贼寇,又要被别人白白地摘走胜利果实,郭业忙活到最后,一根毛也捞不到。

    郭业打心眼里真心没有怪罪马元举,如果真有怨恨,那也只是对言而无信的顾惟庸,贪婪无耻的吴奎,狼子野心的谷德昭。

    “呵呵……”

    郭业好像想到了什么,猛然发出一记笑声,对马元举说道:“马功曹,你真以为他们就能轻易夺走我的功劳吗?如今全县衙役皆听命于我,还有城南三百泼皮汉子归我驱使,在陇西县城他们能奈我何?难道他们就不怕我活着离开陇西县城,将他们的丑事捅到益州郡城中去吗?”

    啊?

    马元举也是一下错愕,因为情急没有想到这个关键,对啊,郭业又不是死人,如果顾县令他们敢将他的功劳夺走,难道就不怕这小子去益州郡城伸冤吗?

    当即问道:“莫非你想越级状告?”

    郭业咬牙哼道:“这是下下策,不到万不得已,我绝不会这么去做。”

    因为他知道,在任何一个朝代的官场中还有一个潜规则,那便是官官相护。

    谁能保证益州郡城的府衙里面有没有顾惟庸的同年,同窗,这些都是古代官场纵横交错的利益纽带。

    越级状告这种事儿,往往是吃力不讨好,最好的结局是两败俱伤,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最差的结局也许到了益州郡城之后,被扣个莫须有的罪名直接下了大牢。

    “那……”

    马元举是想问郭业现在他想怎么办,可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怎么着也是自己拖累了他,心有愧疚地说道:“大不了马某人脱了这身绿袍不穿,也要替你讨个公道。郭业,你准备准备,咱们这就去益州郡府衙,击鼓鸣冤状告顾县令他们三人。”

    感动!

    听完马元举这仗义的话,郭业心中酸酸莫名感动,马元举啊马元举,真不亏你我相交一场。

    但是事情并未如马元举想得那么悲观。

    郭业晒然一笑,摇头说道:“马功曹,你这身官衣你自个儿还是好好穿着吧,也许,事情并非你我想象中那么悲观。难道县令大人就不怕我出此玉石俱焚的下下策吗?”

    越级状告,郭业讨不到好,顾惟庸也捞不到实惠,也许传扬出去,他顾惟庸就会名声扫地。

    巧取豪夺下属功劳这种事不是没有,但是要暗地里悄悄地来,你如果明目张胆搞得人尽皆知,谁他妈还敢跟你办事啊?

    郭业相信顾惟庸的智商没有这么低下。

    想通了这些关节,郭业反倒不急不恼了,悠哉悠哉地找了个圆凳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对着马元举和康宝二人悠然自得地说道:“现在我不能表现出急躁和不安,小哥我现在要学一位古代先贤,做好一件事儿。”

    “什么事儿?”

    马元举和康宝异口同声地急急追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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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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