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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牛凳_91_91     奋斗在初唐txt下载     奋斗在初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五章 谈判

    “小哥今天就学一次姜太公钓鱼,坐等顾县令差人上门请我!”

    郭业美滋滋地一扫此前阴霾,翘着二郎腿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哼着小曲儿。

    马元举这次倒是和康宝脚步一致,相相对望一眼,彼此心道,大言不惭,这小子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第一更,到!】

    郭业将康宝的小妹康芷茹当日赠送的手串掏了出来,置于手心,好似把玩一般自顾自说道:“顾县令想要我手中的功劳来给自己添加一笔政绩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他总得拿出差不多的东西来交换吧?这世上哪里有如此便宜的事儿,说摘桃子就摘桃子,真拿我这个挑水泼粪的种桃之人是个死人吗?”

    这下在场两人都听明白郭业的弦外之音了,这小子是想以此次守城之功为筹码,和顾县令妥协谈判啊。

    吱呀!

    猛地一声,房门被推开,蹦蹦跳跳闯进了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赫然就是郭业的小妹郭小蛮。

    如今的郭小蛮早已不是当日那个面有菜色,瘦不拉几的黄毛丫头了,如何郭家因为郭业的缘故,也不缺那吃肉买鱼的三瓜俩枣儿钱,一家人的身体都大有起色。

    就连郭家老头郭老憨的气喘之病都渐渐痊愈,更别提正是长身体时候的郭小蛮,已然是脸色红润,红扑扑的小脸蛋配着大红绸缎袄子,简直就跟个喜洋洋般可爱。

    郭小蛮见过马元举,更与康宝这些时日的接触,早已不认生。

    进来房门后跑到郭业的身边,糯声喊道:“哥哥,刚才有公差来送口信,说是县令大人召你回衙门议事呢。”

    嘶……

    郭业还没怎么地,旁边的康宝和马元举顿时口中抽起凉风,面面相觑,果真被郭业这小子说着了。

    “两位,瞅瞅,怎么样啊?“

    郭业还是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冲着两人眨巴了下眼睛,哈哈一笑,牵着郭小蛮的小手走出了房间。

    ...

    ...

    半个时辰之后,

    县?

    ?后堂,县令顾惟庸的书房。

    书房还是那间书房,人还是第一次见面时候的两个人——郭业与顾惟庸。

    不过却已然有了物是人非的感觉。

    最起码在郭业看来的确如此,如果当初他面见顾惟庸,是抱着敬仰,忐忑,不敢冒犯的心情来相见的话,那么现在,郭业的心中除了鄙视,还是鄙视。

    无他,就因为顾惟庸这结巴县令想要掠夺他的胜利果实。

    伟大领袖教导过我们,凡是想要强占我们胜利果实的人,都是我们的敌人。

    对付这样的人,我们必须秉承一个处事宗旨,那便是朋友来了有美酒,豺狼来了有猎枪。

    此时的郭业傲然挺拔站在顾惟庸跟前,不卑不亢,再也没有之前的唯唯诺诺与小心谨慎,相反浑身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自信心。

    因为在他看来,一个人或者一个国家,想要在谈判过程中取得利益最大话,想要在谈判桌上切下最大的一块蛋糕,那么他必须保持着高昂的战斗力,还有风雷都难以摧垮的自信心。

    今天,他和顾惟庸的谈话亦是如此。

    这不是一次上司与下属的谈话,而是谈判。

    既然都谈判了,既然你都想将小哥手中的桃子给摘走,那爷们干嘛要给你面子?谁他妈惯的你臭毛病?

    顾惟庸结结巴巴老半天,终于将想要表达的意思差不多告诉了前面的郭业,而后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仰在躺椅上,眯着眼睛仿佛不理外物般问道:“郭业,本县令就,就是这个意思,你,你意下如,如何啊?”

    麻痹的!

    郭业现在怎么看顾惟庸都觉得这个大结巴就是装逼,你都不要脸到要抢下属功劳了,还装什么清高,摆什么高姿态?

    当即他也失去了和顾惟庸磨牙的耐性,开门见山地问道:“县令大人,此番功劳到底有多大,卑职心中也有数。至于您刚才所说,上报府衙的桙的捷报中,不提卑职的名字,我也无异议。那么我想请问县令大人,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嘎吱!

    顾惟庸的躺椅猛然一颤,只见他豁然坐起身来,双眼睁得老大,一副见了鬼似的神情看着郭业。

    看他这幅表情,好像很难相信郭业这个杂役小班头敢对他说出这番话来。

    要知道,他可是正七品的陇西县太爷,这陇西地界上的人和事儿,甭管是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水里游的,都统统归他管。

    他认为自己能够纡尊降贵召见郭业这个杂役小班头,已经是给了对方天大的面子了。

    没想到,

    委实没想到,

    就是自己眼中如蝼蚁一般的杂役班头,竟敢摆出如此气势来和自己说话,而且说得还是如此撕下脸皮的话来。

    一时间,顾惟庸倒是不知如何应对起郭业的问话来。

    都到了这个份儿上,郭业也觉得没必要藏着掖着了,索性将筹码都摆上桌面,一副天不怕地不怕老子就是烂命一条的架势。

    看着顾惟庸有些失神的面容,口气决绝的说道:“卑职愿意将此次守城之功让出,好让县令大人锦上添花,步步高升,好让县丞大人和县尉大人都能得偿所愿。不过卑职这天大的功劳也不是白捡的,也是一刀一枪拼出来,好多兄弟拿性命换回来的,总不能白白就让出吧?天下间,哪有这样的美事?”

    “大,大胆!”

    郭业赤裸裸的言语,恍如一双蒲扇大掌,啪啪扇得顾惟庸面皮生疼,脸颊发红。

    这小子把话往这儿一摆,不就是说陇西县衙这三巨头,从县令顾惟庸开始,都是一群混账王八蛋,连属下的功劳都要抢呗。

    这毫不留情的打脸让一向自命清高,爱惜名声如珍惜羽翼的顾惟庸如何下得了台?

    耻辱,

    真是耻辱!

    顾惟庸结结巴巴地喊完话后,身子已然颤颤巍巍地站起,显然被郭业气得够呛。

    郭业没有理会顾惟庸的怒吼,早已将什么面子里子都抛在了地上,继续说道:“要想马儿跑,总得给马儿吃点草吧?正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您都正七品了,咱还是一介布衣,这得大上多少级,得压死多少人了?如果县令大人硬要将卑职这功劳拿走,卑职无话可说。不过陇西县衙说不上理儿,自有说理的地方。”

    说着用手指了指益州郡城的方向,最后破罐子破摔喊道:“越级告状,最差的结局不也就是个玉石俱焚嘛?您这么金贵的人都不怕,我怕个屁啊?瓦片撞瓷器,怎么着都值了!”

    “你,你,你……”

    顾惟庸真心没有料到一个小小的杂役小班头竟然如此伶牙利嘴,言语之间竟然如此字字诛心,可偏偏都戳中了心坎儿。

    被郭业激怒之下,面红耳赤之外,还多了一分欲将郭业撕毁碾死的冲动。

    本以为这事儿随便打发郭业一些银子,或者送他一栋宅子就能搞定,谁知竟然如此难缠。

    失策,

    真心失策了!

    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郭业口中那句“越级告状,玉石俱焚”恰恰说道了顾惟庸的心窝窝之中。

    正如郭业所言,郭某人就是一块破瓦片,而他顾惟庸却是一尊好瓷器。

    他读了这么多年书,好不容易熬到这个份儿上,好不容碰到可以有一次升迁的好机会,怎会轻易让郭业给毁掉。

    当时从郭业刚才的话中他也听出了意思,简简单单的好处怕是满足不了这小子的胃口了。

    此时的顾惟庸满心纠结,真是,

    上,上不得;

    下,下不来。

    骑虎难下,连块下台阶的石头都找不到。

    保持沉默了许久之后,顾惟庸突然沉声问道:“你,你说说你,你的要求!”

    赢了!

    郭业心中暗暗比了一个剪刀手,轻呼一声耶。

    而后郭业轻轻吐道:“我,要,取谷德昭而代之!!!”

    言下之意,郭业就是要做那掌管一县治安的九品县尉,直接将谷德昭那狗篮子挤下来。

    “不,不行,九品以上官员任命,需,需经州府衙门上报,经由吏,吏部批准,才,才能作数。本,本官只,只有推荐之权,没有任命之权!”

    顾惟庸断然回绝了郭业的要求。

    实际上,他必须回绝郭业的这个要求,其实他的心中也委实震撼了一把,没想到这个杂役小班头会有如此大的野心,想直接从一介布衣飞上枝头变凤凰,成那九品官衣。

    他回绝郭业的原因除了州府衙门的上报,吏部批准的原因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便是他真的答应郭业上位,那么谷德昭干嘛去?

    要知道,这份守城大功,他们三个人有过协约,必须同时瓜分。

    郭业此举,无异于将他们三人暂时的利益小联盟挖了一个缺口,到时候谷德昭被取而代之,肯定心有不甘,到时候又是一场轩然大波闹僵起来。

    谷德昭如果真的一闹,恐怕动静要比郭业这小小班头还要来的大吧?

    郭业见着顾惟庸竟然拒绝了自己的要求,立马拉下了脸,甩下一句话道:“不行是吧?那就是没得谈了?好,既然小哥我得不着这功劳,你们谁也别想染指这份功劳,哼!”

    说完之后,拍拍屁股欲要转身离去。

    咣当!

    书房中的屏风骤然倒地,踉踉跄跄跌跌撞撞跑出一个人来,身形狼狈地冲着郭业喊叫道:

    “郭业莫走,有得谈,有得谈,莫要冲动啊,一切都有得谈哩!”

    郭业差点没被吓一跳,麻痹的,原来这书房屏风后面还躲着一个人,一个听墙根的人。

第一百三十六章 半步也不让

    【第二更,到!】

    郭业止住脚步,定睛一看,赫然正是县令顾惟庸的师爷——穆恭。

    感情这老家伙一早就躲在屏风后面偷听和顾惟庸的谈话来。

    只见穆恭整了整因为差点跌倒而有些凌乱的衣衫之后,将屏风悠悠扶起,然后走到顾惟庸跟前,用一种叹息的口吻低声念叨一句:“明府大人啊,我早就跟您讲过,郭业此人不能小觑啊。”

    这个声音仅穆恭和顾惟庸两人听见,郭业已然在门口,相隔太远丁点都没听见。

    顾惟庸没有回应穆恭的叹息之声,依旧是一脸怒容地看着郭业,显然余怒未消。

    而郭业呢?

    则是一副谈得拢就谈,谈不拢咱们就散的架势,半分不让步。

    穆恭苦笑一声,心道,得,谁让咱是师爷呢,只有当和事佬的份儿咯。

    想罢,穆恭干瘪的老脸堆起菊花朵朵开般的笑容,朝着郭业缓缓走了过去。

    将郭业轻轻拉扯了回来,用一种长辈责怪晚辈,又不是宠溺的口吻说道:“郭业啊,你怎能对明府大人如此无礼呢?全然忘记了上下尊卑之分。这可不是老夫当日一品楼所见的那个彬彬有礼少年郎啊!”

    戚!

    都到了这个份儿上,郭业怎么可能被穆恭这黄鼠狼般的口吻给迷惑住了呢?

    这老头明显就是想借着当日对自己的照拂之情,然后倚老卖老,好为一会儿的二次谈判增加点筹码嘛。

    在这个时候,郭业自然知道耍太极,刀切豆腐两面光做好人的手段已然是不行了,索性直接盛气凌人,一路浑到底得了。

    随即,他轻轻推开穆恭的把臂言欢,一副泾渭分明,你是你,我是我的神情,而后毫无商量余地的说道:“穆师爷,我郭业虽然年纪小,但却不是涉世未深的懵懂少年。你自己说说看,我郭业出生入死,驱除贼寇千余人;力挽狂澜,率众死守孤城,让陇西县城免遭生灵涂炭。到头来却狗屁也捞不着,这是哪门子的道理?换成您穆师爷,您甘心吗?”

    穆恭见着郭业情绪再起波澜,只得跟个啄米老公鸡似的不滞点头称是。

    而后对着郭业说道:“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啊,明府大人也有明府大人的难处不是?”

    屁!

    郭业撅着嘴巴,将头别向了门外,向二人诏示着心中的不屑与愤慨。

    这装逼模样再次被顾惟庸看在眼里,结巴县令自然是不干,做了几十年的人上人,他何曾受过这份屈辱与怠慢?

    当即又要转身怒斥郭业,却被穆恭打眼色给按捺了下来。

    只听穆恭对着郭业劝道:“郭业,你现在这儿稍待片刻,老夫和明府大人先出去商量一番,戒躁,戒躁!”

    穆恭特意加重了话中最后两??后两个字,明着是提醒郭业,暗里则是冲着县令顾惟庸而去。

    随后,他将心不甘情不愿,满脸落不下面子的顾惟庸生拉硬拽,劝出了书房。

    郭业自是无所谓,反正都已经撕破脸皮了,随你俩怎么商量,反正今天这个好处,小哥是非拿到不可。

    待得两人出了房门后,他倒是悠然自得地走到顾惟庸的躺椅上,缓缓坐了下去,嘎吱嘎吱自顾摇曳起来,有点鸠占鹊巢的感觉。

    悉悉索索的讲话声从门外传进了他的耳朵中,虽然听不清两人到底在密商着什么,但是郭业从顾惟庸结结巴巴的说话声听出了按捺不住的愤怒。

    “什么?这,这怎么可以?”

    “不成,不成,本,本官怎,怎能作主?”

    “穆,穆师爷,你,你让本,本官硬生生便,便宜这,这目无尊卑的小子?”

    “明府大人莫要焦躁,您先听老夫细细说来……”

    ...

    ...

    “好吧!本,本官同意!”

    顾惟庸的最后一句话,郭业确实听得清清楚楚,这结巴县令貌似同意了穆师爷的提议。

    郭业从顾惟庸的话中听出了,一开始这厮是不合作不妥协,反应异常的激烈,到了最后却是松了口点了头。

    搞定了?

    尘埃落定了?

    不过他心中更好奇的是,穆师爷到底向顾惟庸提了一个什么建议,竟然令顾惟庸如此心不甘情不愿到这种程度。

    然而,他心中也有自己的底线,甭管你俩怎么糊弄爷,没有迁升九品,谁说都不好使,任你说破大天都是扯犊子。

    “哈哈,皆大欢喜,皆大欢喜啊!”

    穆师爷先一步进来房中,对着郭业抱拳贺喜道:“郭业啊,你看看,县令大人怎么可能会是不通情达理之人呢?你啊,还是太年轻,太冲动!”

    言罢,顾惟庸也是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满脸臭屁的将手负于背后,走进了书房。

    郭业自觉地从躺椅上悠悠站了起来,听着穆师爷的话后对顾惟庸讪讪一笑,指了指躺椅说道:“县令大人,您坐!”

    “哼!”

    顾惟庸甩着脸子抱以冷哼,然后转了个弯儿,没有坐到躺椅上,而是回到了书桌后面专属他自己的椅子上。

    显然一时间,很难再对郭业有好脸色看。

    擦,热脸蛋贴着冷屁股了,郭小哥这下彻底对着小气的结巴县令心中竖起中指了。

    既然如此,郭业不再理会顾惟庸,转身对顾惟庸的代言人——穆师爷,急急问道:“怎么着?穆师爷,你也用不着打哑谜了,赶紧说说吧,怎么个意思啊?”

    穆师爷吧嗒一声将手中骨竹折扇很拉风地收紧,握于手中遥点着郭业问道:“郭业,老夫问你,如若县令大人满足你的要求,你真得能够保证将守城之功转赠明府大人吗?”

    郭业心中哼道,麻痹的,这不也是你们逼的吗?现在问这话,难道你们就不嫌当了婊子,又立牌坊吗?

    满腹牢骚自然是不用说了,不过既然都能各取所需,那就皆大欢喜算了。

    当即,郭业拍着胸脯夸口道:“穆师爷请放心,我郭业一口唾沫一个钉,这守城之功在我手中顶多也就那么点用处,但是对顾县令来说却是大有用处。既然你们能够满足我的需求,我又何必执着于这些虚名呢?正所谓送人玫瑰,手有余香,不是?”

    送人玫瑰,手有余香?

    穆恭暗暗品了品这句话的意思,心思,好个伶牙俐齿的小衙役,明明是不要脸皮的索要好处,却让他说成了雪中送炭,锦上添花之美事。

    不过正如郭业所想,既然大家都能各取所需,那么索性皆大欢喜算了。

    随即,穆恭对着郭业说道:“好,就这么说定了。明府大人准备向益州府衙上表,推荐你上任陇西县衙的九品巡检一职,专事岷江一带水域。”

    九品巡检?

    不是说的九品县尉吗?咋变成九品的巡检了?

    混了县衙这么久,郭业还是第一次听到有这么一个官职,居然也是九品的。

    当即,他向穆恭脱口追问道:“这九品巡街是干啥玩意的?”

第一百三十七章 九品巡检

    【第三更,到!】

    “哼,无知,竟孤陋寡闻若斯!”

    不用想,在这房中能够讲出如此怨气深重的话,除了还在气头上的县令顾惟庸之外,绝无第二人。

    郭业的确没听过九品巡检这个官名,被穆恭这么一说后满脑子的浆糊,哪里还有心思和顾惟庸置气?继续死乞白赖地问着穆恭道:“穆师爷,赶紧说说啊,这九品巡检是干啥玩意的?难不成比九品县尉还要牛逼不成?”

    闻罢,穆恭顿时摇头晃脑吊起书袋来,说道:“巡检者,掌训练甲兵,巡逻州县沿江,沿海水域之职。陇西县巡检,专事岷江水域,凡过往船只检查与缉私剿匪,皆隶属陇西巡检司职责范围。呵呵,你这个陇西巡检,与陇西县尉各司其职,皆秩正九品,归本县县令所节制。”

    穆师爷这么不文不白的解释,郭业算是听明白了,敢情这陇西巡街司干得就是水警的活儿。

    这年头没有飞机,没有铁路,除了陆路行走,全靠水运一途,而且是用途最广的交通方式。

    检查过往船只,不就是维持江面的交通运输么?

    至于缉私剿匪,不就是抓水运走私,剿灭为非作歹的水匪么?

    靠,这跟水警没什么两样儿啊。

    秩九品,便是享受九品文官的福利待遇,包括俸禄和休假。

    郭业推敲下来,这个陇西巡检的确和谷德昭的九品县尉当真是平起平坐,毫无差异。

    如果说他姓谷的是专管陇西地面上的事儿,那么陇西地界水面江面上的事儿,就统统归他郭业掌管。

    的确是各司其职,各不相干啊。

    不过,他心中也有疑问,当即问道:“穆师爷,这陇西巡检我怎么就从未听过呢?”

    “唉……”

    穆师爷摆出一副悲戚的死人脸,叹息道:“这九品巡检一职自我大唐立国以来便有,只不过我陇西县衙人才凋零,委实没有合适之人可以胜任,自此一直空置了下来。如果一早就将巡检司置办起来,怎么还能让郑三江这帮水匪作恶呢?”

    说到这儿,穆师爷走到郭业的身旁,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赞道:“这下好了,如今有郭业你组建巡检司,署理陇西巡检一事,负责岷江水域安全,明府大人足以高枕无忧了,哈哈。”

    屁!

    打死郭业,他也不会相信穆师爷的这套说词,什么人才凋零,只有自己才能够胜任,那早干嘛去了?

    他敢肯定穆师爷说得绝对是敷衍之词,将他捧成当世无双的救世主一般,里头肯定有猫腻。

    不过,他偷摸瞥了一眼顾惟庸那厮,依然鼓着那双金鱼眼满脸阴沉,显然这已经是对方能够退让妥协的极致了。如果自己再咄咄逼人,可能真心竹篮打水一场空?场空,狗屁也捞不着了。

    难道自己真跑到益州郡城去击鼓鸣冤,越级告状不成?

    两败俱伤,玉石俱焚,这可不是他最终所需要的目的。

    罢了,罢了,九品绿袍也算是捞到手了,退而求其次吧,总好比啥也得不着不是?

    当即,郭业脸有松动地问道:“敢问穆师爷,这巡检司拢共有多少甲兵供我驱使?”

    这是他现在最关心的问题,如果光有九品巡检的名头,手下却连个兵丁都没有,做个大光杆,那还巡检个蛋蛋啊。

    穆师爷一见郭业口风松动,显然心中已然应承了此事,也是出出喘了一口气,好似心中那块大石落下一罢。

    而后回头张望了一眼顾惟庸,顾惟庸的态度还是那般,一言不发,脸色阴沉,不过却是朝着穆师爷点了点头。

    穆师爷见罢之后,对着郭业说道:“一县之巡检司,可招募甲兵百名,至于士卒月银,还有兵械盔甲,都由县衙支付。”

    甲兵百名?

    郭业粗粗算计了一下,这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不过他从穆师爷的话中听出了一些不对劲,什么叫可招募甲兵百名?

    莫非……

    随即脱口喊道:“莫非如今这陇西巡检司就我郭业一人,其他的,啥也没有?”

    穆师爷抹了一把额头虚汗,讪笑道:“郭巡检可自行招募,自行招募嘛,反正其他的,你缺什么,县衙就会给你配备什么,如何?”

    我草!

    果然跟这老狐狸谈判没那么容易,真是处处陷阱,步步惊心啊。

    不过他转念一想,反正名额编制都有了,不就是人吗?貌似现在自己最不缺的就是人了。

    当即也没有在这件事儿上再墨迹,而后问道:“穆师爷,那啥,我那九品官服、官帽和官靴啥时候发放啊?”

    呃……

    穆师爷先是错愕一下,不知道郭业的思维跳跃这么快,稍稍才缓过神来,对郭业这个问题打心眼里理解。

    你想啊,一介布衣,突然窜升到朝廷九品官员,不如大唐基层干部的序列,说是一步登天都不为过。

    这种事情对任何家庭或者家族来说,都是光宗耀祖,光耀门楣之事,郭业这么着急要官服官帽也是实属正常。

    试问这世上之人,谁肯锦衣夜行?

    当然都是希望出人头地,名利双收,而后衣锦还乡。

    不过穆师爷还是摇头笑道:“郭巡检不要这么心急嘛,县令大人上表府衙,而后吏部审批,总有个章程不是?不急不急,你先将这巡检司组建起来再说,待得你将巡检司组建完毕之后,我想这九品巡检官印与文书,还有其他一应事物都会送达你手中的嘛。”

    听着穆师爷如此说,郭业自然无话可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反正这事儿已经板上钉钉,怎么着也跑不了。

    与其坐等干着急,还不如先办点实际的事儿来得划算。

    当即对着穆师爷抱拳,满脸春风得意的笑道:“那就有劳穆师爷了。”

    而后又对坐在书桌那边沉着脸的顾惟庸遥遥一拜道:“顾大人,那下官就先行告辞了。”

    下官?

    听着郭业自称下官,顾惟庸的脸颊有点不自然地抖动了一下,看着郭业转身出门疾步离去的风骚背影,咬牙切齿地哼道:“下官?哼,沐猴而冠,出身低贱也敢自称下官?”

    穆师爷看着自家明府大人如此憋气的神情,听着他怨气冲天的牢骚,心中道,唉,这郭业可算是把明府大人气够呛啊,好在他送来的这场功劳足以让明府大人得以升迁,无需再在陇西县衙这破地方蹉跎下去。

    此时的他,面对着顾惟庸,还能怎么样?唯有报以苦笑。

    ...

    ...

    离开了县衙,郭业牵来从捕班挪用过来的马儿作为代步,飞速朝着自家奔驰而去。

    一进郭府,郭业心中大为痛快,哐哐铛铛掀起天大的动静一边跑着一边叫喊着爹娘,想第一间将自己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他们。

    可谁知这么一闹哄,没把爹娘招来,去把康宝和马元举这两个一直在家中等候他消息的人引了出来。

    两人一见郭业,发现这厮脸上挂着绚烂的笑容,走起路来龙骧虎步,颇有人逢喜事精神爽,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感觉。

    随即,二人跑上前一左一右把住郭业的胳膊就往书房里拽,询问他谈判的结果如何。

    对于此二人,郭业自然是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一五一十地将自己在县令顾惟庸的书房中之事都娓娓道了出来。

    当然也包括最后谈判的结果,自己捞了一个正九品的陇西巡检。

    见着两人还在消化着他所带来的信息,郭业不无得意地朝着马元举沾沾自喜臭显摆道:“马功曹,怎么样啊?小哥如今也和你一般无二,皆是正九品的朝廷官员了,哈,哈哈……”

    康宝也是哈哈大笑,蒲扇大掌猛然拍在郭业的后背上,赞道:“兄弟,好样的,以十六岁之龄博了个正九品,了不起!”

    被他这猛然一拍,郭业差点没踉跄得扑倒在地。

    不过马元举就没有康宝那般兴奋了,相反,脸上渐渐浮起愁容,对着郭业幽幽叹道:

    “错了错了,大错特错了。郭业,如果本官所料无措的话,你这次可真是上了顾县令和穆师爷的大当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原来如此

    【第四更,到!】

    静,

    寂静,

    此时的书房寂静到连根针儿掉到地上都能听见声音。

    马元举这话真真切切地将郭业和康宝二人给惊住了,特别是郭业,一脸地不解望向马元举,嘴中喃喃道:“不可能,这可是顾惟庸那匹夫亲口允诺于我,难不成他还敢做那出尔反尔的龌龊事不成?”

    康宝也是不解地砸吧嘴叫道:“可不咋地?那顾惟庸可是堂堂七品县令,难不成说话就跟放屁一样吗?”

    马元举再次摇头,赶忙解释道:“不不不,你俩曲解了马某的意思。顾县令既然与你谈拢,许你九品巡检之位来换取你此次的守城大功,自然是不会轻毁承诺。不过郭业我问你,你是想在这九品巡检一职上有所作为呢?还是碌碌无为瞎混日子,终老在九品之位而止步?”

    郭业听着马元举这话更是觉得迷惑,怎么前言不搭后语呢?

    什么叫在九品巡检一职上碌碌无为混日子,终老在这个位置上到死呢,如今小哥想得通透,要想过上好日子,就要做那人上人。

    甭管是后世还是如今的大唐盛世,到哪儿都一样,万变不离其宗,要想彻底掌握自己的命运,就必须要做那掌握别人命运的人。

    否则永远都是别人眼中的蝼蚁。

    就连老子的《道德经》都说过,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你想想看,连天地都这尿性了,更何况人乎?

    当即,郭业猛然豪气干云地挺起胸膛朗声说道:“马功曹说得甚话,郭业岂会因为区区九品巡检一职而满足呢?郭某风华正茂,九品?呵呵,正是我的垫脚石而已!”

    言下之意,九品巡检一职,也只不过是他正式进入大唐官场的试金石而已。

    听着郭业这话,马元举再次反问:“那如果你在巡检司处无法施展才华,寸功不能立,你觉得你郭业还能走多远?到了最后,还不是终生止步在这九品位上。你可知道县衙为何一直没有设立巡检司吗?”

    嗯?

    马元举最后这个问题算是彻底触动了郭业那根多疑的神经,刚才在顾惟庸的书房中,他也曾纠结于这个问题,现在重新被马元举翻出来提到,他再次疑问起来。

    一旁的康宝早就受够了马元举兜着圈子饶来绕去,不耐烦地插嘴道:“切,我郭兄弟刚才不是说了吗?你们穆师爷讲了,县衙一直找不到适合人选胜任这九品巡检一职,得亏了我郭兄弟的出现啊,不然这巡检一直还得继续荒废着。”

    嗤……

    马元举撇了撇嘴,不屑地讥笑了两声,双眼发亮地盯着郭业,问道:“郭业,你信吗?”

    废话!

    这话就是搁在顾惟庸书房,穆师爷讲出来的那会儿,他也是第一个不信。

    当即摇摇头,表示不信,然后真挚抱拳问道:“马功曹,直说了吧,这也是我心里的一个疙瘩。”

    马元举唔了一声,说道:“很简单,因为陇西县跟我们蜀中地带一样,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便是多山少河,你自己想想,咱们陇西附近,除了离城二十里的岷江之外还有什么大河流?而岷江真是属于咱们陇西地界儿的吗?好好琢磨琢磨吧,郭业!”

    嗡!

    郭业脑子仿佛被一记重锤狠狠砸了一下,顿时耳鸣目眩。

    懂了,这下真懂了。

    巡检司的管辖范围是什么?

    那不就是水运交通吗?

    如果连江河都没有,你管个屁啊?

    至于那条岷江,郭业比马元举还要熟悉,因为岷江只是途经陇西县而已,并非全程都归陇西县管辖。

    霎时,

    郭业脑海中搜寻出了关于岷江的相关资料。

    岷江,长江上游支流,全流域均在蜀中一带(即四川),全程793公里。

    793公里,听着是够长,流域是够广的,可是分到陇西县这边,途经的也才二十来公里。

    只要出了这二十公里的陇西水域,根本就没郭业的巡检司什么事儿,因为下面就是巴蜀县,吴中县,还有其他各县的流域。

    他只是陇西县的九品巡检,根本无法插手其他县的岷江流域,也就是说,他真正的管辖范围,只有二十公里。

    岷江是全蜀中最为发达最为繁闹的水上交通运输渠道,可是他只能掌管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二十公里的水域。

    仅靠二十里的水域,还能建个屁的功业?全是瞎鸡巴扯淡。

    现在,

    他彻彻底底的豁然开朗。

    妈了个巴子的,上当了,上了顾惟庸和穆恭这两个龟儿子的鬼当了。

    翻来覆去,折腾得半死,感情他这个九品巡检也只是空有其名,没有什么大作为的闲散官职。

    砰!

    郭业怒极抬脚,猛然将身边一个圆凳踹翻在地,双眼布满血丝地咆哮道:“顾惟庸,我日你仙人板板啊!”

    马元举看着郭业如此躁怒,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了。

    劝说也不是,安慰也不是。

    因为他无从下口啊,他太了解郭业这小子了,平日里一副吊儿郎当,嘻嘻哈哈,天塌下来都有个高的顶着的样子,但是这小子的内心是史无前例的强大,无论什么事儿,即便是再难的事儿,永远都是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

    现在他被顾惟庸摆了一道,肯定心中有了一种被人当猴耍的感觉,自己上去无论是劝说还是安慰,都会触及到他的自尊,肯定更让这小子觉得自己下不来台。

    思前想后,马元举索性装起了哑巴,一言不发地站在了一旁。

    倒是康宝,

    却没有之前的那股子冲动了,而是口中寒气凛冽地恨声道:“日他祖奶奶的腿儿,简直欺人太甚!”

    而后轻轻拍着郭业的肩膀,大包大揽地说道:“兄弟,跟哥回益州郡城吧,今天哥哥豁出脸面跟你许诺,只要你跟我入了折冲都尉府,我保你一个九品陪戎校尉,让你在我团中当个副手。这该死的九品巡检,咱不干了!”

    嗯?

    郭业顿时瞪大了眼珠子,惊异地看着康宝,这小子不是说他做不了主,一切要他爹说了算吗?

    康宝见着郭业的眼神,猜出了郭业的疑虑,随后坦然一笑,恬不知耻地说道:“这事儿你放心,包在我身上,如果我爹不答应,我,我,我他妈出家当和尚去,让我们老康家断了香火,看他还答应不答应。”

    扑哧!

    马元举被康宝这混不吝的话给逗乐了,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

    而郭业也是将寒霜般的面色缓缓解冻,展颜一笑。

    书房中本有些沉闷的气氛顿时被康宝的一句话弄得冰消瓦解。

    康宝的话虽然有些犯浑,有些无赖,但郭业如何听不出话中的情真意切,话中的仗义之情。

    此时的他,心中除了对顾惟庸的无尽怨恨之外,唯有对康宝的感动。

    有这么一位朋友,还能说啥?

    郭业突然冷静了下来,在房中来回踱步,马元举和康宝都猜不透这小子又开始寻思起什么来了。

    约莫一个人在房中瞎转悠了半盏茶的时间,他突然止步一掌拍在书桌上,狞声道:“他娘的,此仇不报非君子,老子非要找回这个场子不可。”

    而后对着康宝说道:“康大哥,你给我三天的时间,三天后我和你去益州郡城。希望你能引荐,我要面见你的父亲,折冲都尉康大人。”

    “哇哈哈,兄弟,你终于想通了?”

    康宝听罢大喜,之前他一直张罗鼓动郭业去折冲都尉府,现在终于达成所愿了。

    就连马元举听罢,眼中都闪过一丝遗憾,郭业这小子绝对是一个好搭档,只是可惜啊,可惜摊上顾惟庸,吴奎这些贪图一己私利的上司了。

    刹那间,马元举突然对官场产生了一丝丝的厌倦。

    谁知郭业却摇了摇头,说道:“你错了,一个男人,在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入折冲都尉府投军,暂时不是小弟我的意愿。”

    康宝捉急了,不解地挠腮问道:“啥玩意?既然如此,那你还干啥跟我回益州郡城见我爹勒?”

    郭业说道:“我和你的父亲康都尉,做一笔买卖,一笔大买卖。”

    啥?

    康宝可是知道他爹从来不经意什么生意,郭业咋会无端地想跟老爹做起买卖呢?

    当即问道:“啥买卖?说出来听听,让哥哥看看到底是一个啥样的买卖?”

    可到了这节骨眼儿上,郭业神秘兮兮地一笑,继而卖起关子摇头晃脑地吟道:

    “不可说,不可说!”

    ps:谢谢【荒漠苍狼888】【ymleaf】【孙明延】【康宝188】【花开.彼岸】【〢﹎淚落徘徊】六位朋友的打赏,周六四更完毕,周日继续四更,敬请期待。

第一百三十九章 到底在干嘛?

    一天,

    两天,

    直到第三天,郭业依然执拗地将自己锁在郭府的一处小院中,谁也不知道他在里头到底在干什么。

    这三天来,除了程二牛和朱胖子两人被郭业拉来充当苦力,从外面一担接着一担地挑着黄沙和泥浆进院之外,郭业禁止其他任何一个人进来他的杂院中。

    不过朱胖子和程二牛两人只管运送黄沙和泥浆,然后就知趣儿地守在杂院外面,根本就搞不懂小哥闹得是哪般。

    特别是得知了郭业升任九品巡检,主持巡检司事宜的消息,更是搞不懂小哥放着好好的巡检司不去组建,非把自己关在杂院里折腾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

    程二牛站在杂院门口,懒洋洋地靠在门板上晒着太阳,刺眼的阳光扎得他双眼微微眯着,而后轻声问着旁边的朱胖子道:“喂,朱胖子,你说小哥在里面鼓捣啥呢?让咱俩往院子里又是挑黄沙,抬泥浆,这是想干啥玩意啊?神神叨叨的。”

    “嗨!”

    朱胖子也是无奈地吐了口气,摇头不解道:“你问我,我问谁去?二牛,你是不知道,小哥荣升九品巡检一事儿在外头都快传疯了。你知道不?就这几天,郭老太爷光收那些上门道喜的贺礼,啧啧,收的手都快软了。九品巡检,啧啧,那是有身份的人儿,你晓得不?”

    说着颇有些怨气地朝院门里头撇了撇嘴,哼道:“真不知道咱小哥想得啥,偌大一个巡检司不去组建,却在里头把自己整的跟个泥人似的。巡检司组建完毕之后,你说咱兄弟也能借着小哥的光,出去威风威风不是?”

    朱胖子这话正好戳中了程二牛的痒处,特别是自从郭业昨日许诺他,巡检司的一百甲兵以后归他和朱胖子一人统御五十人之后,更是望眼欲穿地渴望郭业赶紧将巡检司整起来。届时,他程二牛也带着五十甲兵上街逞逞威风装装逼,不是?

    听完朱胖子的话之后,他不滞连连点头称是,心痒难当。

    朱胖子借着瞥眼的余光忘了一下院中,郭业正将黄沙和泥浆铲起来装进一个大木盆子中,然后脱了靴子死命踩踏,最后又蹲在地上双手在木盆中不断揉捏着,活脱一个陶艺匠人。

    难不成郭小哥放着光宗耀祖的九品巡检不当,放着大好前程不去奔,改行做陶艺匠人了?

    “朱胖子,在外头嘀嘀咕咕什么呢?不是叫你去衙门马功曹那儿将《益州郡志》,还有堪舆地图都统统借来吗?”

    杂院里头传来郭业一声叫嚷,霎时将胡思乱想的朱胖子给唤醒。

    朱胖子呀了一声,拍了下脑袋,心道,咋将这事儿给忘记了。

    当即拔腿就跑,没跑几步,见着程二牛还傻呵呵地杵在那儿发呆,??呆,不禁提醒道:“二牛,小哥之前不是吩咐你将那个被关押在大牢的落日山贼匪关鸠鸠给提出来,带到这儿来吗?”

    “啪!”

    程二牛也是猛拍一下大脑门,惊叫道:“呀,俺把这事儿给忘记了,完犊子,俺的赶紧去。不然,免不得又被小哥一阵责骂。”

    嚷嚷完之后,程二牛也是拔腿就跑,与朱胖子一道儿朝着郭府前院大门跑去。

    整个杂院中,又仅仅剩下郭业一人继续在那儿玩着泥巴,嘴中不时传来“这儿应该是座山吧?”“陇西县与巴蜀县之间除了岷江外,应该没有其他水运渠道了吧?”

    奇奇怪怪,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干嘛!

    程二牛,朱胖子不知道郭业在干嘛,

    马元举,康宝同样不知道郭业葫芦里头卖的什么药,

    就连郭业的亲爹郭老憨都沉浸在老郭家出了九品大官的喜悦气氛之中,压根儿不知道自家儿子在发什么疯。

    凡是关注郭业之人,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到底在折腾什么。

    接连三天都如此,自然就有人开始暗暗心急了。

    搬迁在郭府隔壁,郭业的便宜岳父自然是最为心急的一个人,此时的他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客厅中来回转悠,嘴中不停地念叨着郭业的名字。

    陪伴父亲左右的吴家大小姐吴秀秀,看着老爹如此焦躁不安的模样,心中不由担心问道:“爹爹,您到底在担心什么事啊?”

    吴茂才好似没有听到吴秀秀的问话,继续喃喃自语着:“怎么办哩,没想到这小子有如此大机遇,竟然一朝得道,升任了九品巡检,这可是了不起的大官啊。”

    郭业升任陇西巡检一事早已不是什么秘而不宣之事,在县城中早已传扬开来。

    吴秀秀自然也是听着下人们讲过这事,所以父亲讲出这话,她是一点也不奇怪,相反,她心里头更有一丝丝甜蜜,因为她想起了当日在东门城楼上那一幕。

    当日,贼匪围城,寇压东门外,整个陇西县城陷于危急存亡,一个不好,顷刻间,便会城门告破,城中百姓生灵涂炭。

    当日,自己孤身上城,出谋献策,替郭业和马元举等人争取了喘息的时间。

    当日,郭业披甲上阵,率领孤军十八骑,破釜沉舟,奇袭贼军后营。

    当日,自己与郭业含泪告别,在最后的关头,向他剖明了心迹。

    当日情景,历历在目。

    城外浓烟滚滚,贼寇压城,

    城上,自己弱质芊芊,哀怨挽留:“郭业,能不能不去啊?”

    那白袍少年,手提长枪,毅然决然,踏上征程……

    望着他那刚毅决绝不失英武挺拔的背影,自己再次喊破了心中最后一道防线:“郭业,你要活着回来。你别忘了,你是有家的人!”

    有家的人?

    他的家,便是自己的家,是他郭业与她吴秀秀的家。

    ...

    思如潮涌,心房剧跳,吴秀秀连自己都不清楚,在什么时候,郭业已经悄然钻进了她的心间。

    霎时,

    一缕羞红悄上枝头,慢慢地爬上了她的脖颈,波及到了她的脸颊。

    羞煞死人!

    不过,羞臊之中却始终有着那一道无法抹灭的甜蜜。

    吴秀秀心中嗔道,也许,这就是情愫吧?

    “秀秀,秀秀?”

    见着女儿一言不发,满脸酡红地坐在椅子上,吴茂才狐疑地看着她叫唤起来。

    “啊?爹爹,何,何事?”

    吴秀秀此时被父亲那刁钻毒辣的眼光看着,仿佛初醒海棠被烈阳照射,有些睁不开眼。

    心中如小鹿乱撞,砰砰作响。

    “嘿嘿,秀秀,你说郭业既然都升了九品巡检,咋还不过府来探望探望我这个岳丈呢?好歹,你俩也是夫妻不是?”

    吴茂才干笑几声,像是打趣,又像是询问,说出了心中焦躁不安的原因。

    吴秀秀看了一眼自己这个有些见风转舵的父亲,心中也是有些苦涩,埋怨道,爹爹,这你能怨得了郭业吗?谁让你老人家性子多变,一会儿一个样儿呢?

    这也不怪人家郭业说您老人家趋炎附势了。

    见着父亲巴巴看着自己,苦等着答复,吴秀秀蹙眉道:“这,这也是人之常情吧?他与我的婚事,当,当初不也是爹爹与我的权宜之计吗?女,女儿,唉,真是不知如何开口。”

    一说到这儿,吴秀秀也纠结了。

    如果自己现在贸贸然跑去找郭业,那少年郎是否也会像看待父亲的眼光,来看待自己呢?

    吴茂才听着吴秀秀的回复,心中也是百感交集,心中大骂自己真是鬼迷了心窍,走了眼。

    当初咋就没看出来,郭业这小子会有如此出息呢?

    唉,吴茂才心中哀叹,老吴也是阴沟里翻了船,终日打雁被雁啄了,咋就会走了眼,误将一块美玉看作了劣等顽石呢?

    不行,不行,吴茂才暗暗摇头,一定要扳回败局。

    随即,吴茂才狠声说道:“秀秀啊,你此言差矣,你要知道,甭管你与郭业是什么原因成婚,你俩都是拜过天地,有夫妻之名的。再说了,咱家还有当初给老郭家下聘的文书呢,这点,即便郭业官居一品,他都不得否认,不是?”

    “可是爹爹,咱们这么做,不是让人家更看低了吗?”

    吴秀秀完全不同意父亲的说法,本来这事儿吴家就是理亏在先,如果还用这些手段来胁迫郭业,那将会变得更加糟糕。

    如今吴秀秀的立场俨然转变,殊不知,怀春少女最无知,怀春少女最优柔,最寡断。

    吴茂才听着女儿的点醒,想想也是,这事儿可不能这么干,郭业这小子的性子吃软不吃硬,一旦犯起浑来,最后连软都懒得吃一口。

    如果按照自己的主意去干这事儿,指定要竹篮打水一场空。

    那该怎么办呢?

    吴茂才再次陷入沉默,来回在屋中踱步行走,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堂上挂着的一副字,将目光转到了落款盖印之处。

    灵光,顿时乍现!

    有了,找他,找他一定能成全此事,解了我老吴心头的一块大疙瘩!

    ps:今天继续四更,这是第一更,稍晚点还有三更送上。希望兄弟们继续打赏和月票一路支持老牛,不然郭小哥就提不起劲儿,无法在跌倒的路上重新爬起,找回被人摆了一道的场子,然后狠狠回踩结巴县令,和吴奎那几个狗日的了,哈哈。

第一百四十章 吴秀秀迈出的第一步

    吴秀秀抬眼间,发现父亲的目光锁在了堂上正中间悬挂的一副字上,那副墨宝可是颇有些来头和渊源。

    正是因为前几日自己东门城楼献计,而父亲又出银子购置菜油和雇佣百姓帮忙守城,解了东门大急立下了大功。

    恰恰因为郭业与吴家的关系,顾县令等人自然是不可能嘉奖吴家,而亲身参与指挥当日守城的功曹马元举觉得心中有些愧疚,想弥补一番吴家。

    而后才有了这幅墨宝。

    马功曹提笔写下的八个大字,笔走龙蛇,遒劲有力,而且寓意深远。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

    八个大字,表达了一生清廉如水的马元举对吴家最好的祝福。

    蕙质兰心的吴秀秀见着父亲盯着这幅字怔怔发呆,立即猜透了父亲打得什么主意,惊呼问道:“爹,爹爹,你是想让马,马大人去找他吗?”

    这个他,自然指的便是郭业。

    吴茂才点头称道:“是啊,秀秀啊,你别看如今郭业和马大人都同属九品,但是我可是听说了,一直以来,马大人对郭业颇为照拂,端的是恩深情重啊。你想,马大人去说和此事,郭业焉能有不同意的道理啊?”

    啊?

    吴秀秀不禁有些错愕,这事儿怎么被爹爹这么一折腾,自己竟成了上赶着非郭业不嫁的女子。

    “这怎么可以?”

    吴秀秀连连摇头,倘若地上有条裂缝,她恨不得立马钻进里头不再出来丢人现眼了。

    如果父亲真这么做了,真是羞死个人哩。

    谁知吴茂才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倒是沾沾自喜地说道:“这有啥的?你和郭业下过聘,拜过堂,是名正言顺的夫妻,能有啥丢人的?外人只当是小两口儿,床头打架床尾和哩。”

    “不行不行,爹爹你不能这么干,不然女儿,女儿就,就……”

    一时间,吴秀秀真不知道说什么来阻止父亲去做这冒失的举动。

    “秀秀啊!你是整日呆在家中,足不出户,不懂外头的流言蜚语啊,你可知道如今郭业这小子行情飞涨吗?爹爹实话跟你说,前几日我从别人那儿听到,郭业跟那死了老公的杨寡妇,关系不浅呐!”

    杨寡妇?

    吴秀秀顿时听懵了,这好端端地怎么又冒出一个杨寡妇呢?

    吴茂才见着女儿满头雾水,当即解释道:“嗨,这杨寡妇在这陇西县城可是有些名头,原先开了家豆花店,人送外号‘豆腐西施’贞娘。想当初,郭业这小子……”

    吧嗒吧嗒一阵话唠,吴茂才便将从外面听来的,关于郭业和贞娘的事儿一一道了出来。

    最后还特意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我的傻女儿,你知道吗?外头都有人在传言,咱陇西??陇西县第一大户何家,就是因为强行掳走了贞娘,而被郭业在一夜之间屠得干干净净。啧啧,听出味儿来了吧?这小子和那杨寡妇还能没有关系?”

    啊?

    吴秀秀再次震惊,欣然从椅子上站立起来,一脸不可置信地表情看着自己的老父。

    冲冠一怒为红颜吗?

    她现在根本无暇去想这流言的真假与否,也不关心郭业到底手段如何凶残,竟然杀了何家满门百来条人命。此时的她,满腔有的也仅是那酸涩和不忿。

    紧接着,吴茂才走近吴秀秀跟前,轻声说道:“秀秀啊,爹爹可是听说郭老憨这老杀才说了,住在郭家那军汉来头可不小,足足八品的宣节校尉呢。那是啥大官爹不清楚,但是爹知道,这样人的可是不凡。”

    咕咚!

    吴茂才咽了口唾沫,继续掰活道:“郭老憨那老杀才说了,他家大郎对这军汉的妹妹有过救命之恩,竭力邀请郭业去益州郡城那儿作客哩。听说那军汉的父亲来头更大,听说是啥啥五品都尉,哎哟我的娘唉,吓死你爹我了。看这军汉对郭业的热乎劲,仿佛要替他大官父亲招郭业为婿似的哩。”

    啊?

    吴秀秀第三次惊呼,心中充斥膨胀着酸涩,徐徐扩散到了脸颊,而后蹙起眉头,满脸愁容地哀怨自吟道:“莫非是为报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吗?”

    吴茂才见着女儿突然有了几许紧张,不由再次支招道:“秀秀啊,你可别忘了,你俩才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咋能让外人占了先呢?听爹的,该出手时便出手,不能犹豫,听见没?”

    吴秀秀对于吴茂才的建议,没有点头,但这次也不再摇头,而是自顾发呆了起来。

    霎时,

    客厅再次沉静了下来。

    吴秀秀继续一脸沉思,不知在想着什么。

    而吴茂才则是两眼巴巴地望着吴秀秀,等待着女儿最后拿定的主意。

    突然,

    吴秀秀轻艾一声,盈盈提起落地裙摆朝着客厅外离去。

    吴茂才大惊,追喊道:“秀秀,你干啥玩意去?你好歹跟爹说句话,我去找马大人说和此事,到底成不成啊?”

    吴秀秀没有回头自顾离去,却幽幽传来一句柔和的声音道:“爹爹毋需叨扰马大人了,女儿这就去公公婆婆那儿,好久没跟他们请安问好了。”

    啥?

    吴茂才听着一愣,不找马大人了?

    不找马大人,去找郭老憨那老两口那顶什么用?

    不过很快,吴茂才便豁然开朗,不无得意地哈哈笑了起来,赞道:“还是我家秀秀聪明,讨了公平的欢喜,郭业这小子还能翻出大天不成?”

    话音落罢间,吴秀秀已经离了客厅,朝着吴府大门外踩着小碎步缓缓走去。

    ...

    ...

    郭府,杂院。

    郭业继续蹲在地上侍弄着一地的黄沙和泥浆,溅得满身都是泥泞,浑然一个下里巴人。

    不过此时的杂院也多了一个人,正坐在一个石墩在,依托着一块摊着宣纸的石桌,提着手中狼毫不时蘸着笔砚中的墨汁儿,奋笔疾书着。

    此人正是郭业吩咐程二牛前往大牢中刚提押出来的落日山首席大军师,如今的阶下囚——关鸠鸠。

    只见关鸠鸠写完最后一个字后,将狼毫放到笔架上,然后轻轻哈了一口气在宣纸上,好让墨汁儿早些干掉。

    约莫哈了几口气,关鸠鸠才提着宣纸两边悠悠站起,毕恭毕敬地对郭业说道:“巡检大人,您之前口述的东西,学生都写好了,还请您过目。”

    擦,

    敢情这厮被郭业提押过来为自己代笔的。

    也难怪,谁让郭业写得一手狗爬式的毛笔字,而身边又没有一个懂得写写画画的贴己人呢?老是麻烦马元举也不是那么回事儿啊,好歹人家也是九品功曹,又不是他郭业的贴身书童。

    蹲在地上,满上地上泥巴的郭业听闻关鸠鸠的话后,满脸不悦地白了一眼他,哼道:“你当山匪把眼睛都当瞎了?没看小哥满手都是泥巴吗?如何来看?”

    关鸠鸠被郭业这么一训斥,冷不丁打了个激灵,显然有些后怕,也许是在大牢中被牢头邵啸教训的差不多了,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甭提有多受气了,活脱一个不敢怒也不敢言的受气小媳妇。

    郭业略微瞥了一眼关鸠鸠此时的态度,显然很受用,心道,看来之前交给邵啸的那些刑讯手段将这厮惩戒了一番。

    一张一弛,刚柔兼济,方是正道。

    既然都已经整的服服帖帖了,自然要对这关鸠鸠来些怀柔手段了。

    当即,郭业话锋一转,和煦说道:“关鸠鸠啊,你如今是戴罪之身,本巡检看你是个人才,留你一命。你呢?以后就留在本巡检身边做些写写记记的闲散活儿吧。放心,只要你在本巡检身边,好好改造,重新做人,本巡检肯定会给你出人头地的机会的。”

    果然,胡萝卜加大棒,走遍天下都管用。

    关鸠鸠听着郭业这话,如久旱逢甘露,一番感激涕零受宠若惊的模样不滞向郭业哈腰点头,表起了忠心。

    在一个山贼身边做军师,和在一个九品巡检身边做书办的活儿,哪个更有前途?

    关鸠鸠不是傻子,心里晓得轻重,此时的心情自然不言而喻。

    郭业见罢微微摇头,喊道:“好了,别整这些虚头八脑的玩意,以后多给本巡检办点正事儿比什么都强。既然你已经将本巡检的口述文章都写好了,那你就重新复述一遍,本官再检查检查,看是否有疏漏的地方。”

    关鸠鸠嗯了一声,然后清了清嗓子,朗声念道:“上表呈请折冲都尉府康岳山都尉大人,如题,关于如何利用岷江水域来加强我益州郡一府六县地方治安的若干建议……”

    嗨,关鸠鸠一边念着,心中也是苦哈哈,这郭巡检说得这些东西咋就那么拗口别扭呢?这文章的套路真是闻所未闻啊!

    ps:谢谢【a丶qun】【ymleaf】【康宝188】【garcia@tw">garcia@tw">garcia@tw】【小峰1998】的打赏,哈哈,连熊猫看书的总监大人都俺打赏,老牛真是受宠若惊啊,哈哈!这是第二更,还有两更会继续写,哪怕写到凌晨都会写出来,更新出来,请兄弟放心!

第一百四十一章 谷德昭的反扑

    “好,好啊,竟然将本巡检的口述一字不漏地记录了下来,关鸠鸠啊,你是个人才!你去落日山当那劳什子的土匪军师当真是明珠暗投了,以后你就在本巡检身边好好办事,定会大有前途的,知道了吗?”

    郭业听完关鸠鸠照本宣科却稍显拗口晦涩的念诵之后,很是满意地赞道。

    真没想到自己仅仅口述了三次,而且还是套用后世官场中下级给上级打报告的样式来口述,这厮竟然就能记得如此清楚,毫无错漏地记录了下来。

    一顿一顿念完宣纸上记载的若干条建议之后,关鸠鸠也是粗粗松了一口气,这活可真他妈难啊,比当初自己夜里挑灯看书,头悬梁针刺股写文章还要来得费劲。

    不过听着郭业如此赞扬,他心中也是美滋滋,总算是让眼前这位近来风头正盛,手段狠辣的郭小哥满意了,这也是一种变向的认可了吧?

    想想自己最近的遭遇,也可真算是因祸得福啊,从一个名声臭大街的山匪军师变成了九品巡检身边的书办。

    真应了那句话,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啊!

    当即,关鸠鸠接着郭业的话,继续哈腰点头说道:“巡检大人请放心,小的关鸠鸠一定会在大人身边好好改造,重新做人。为巡检大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熬尽身上最后一滴血。”

    擦!

    郭业听罢关鸠鸠这新颖的效忠词,不觉好笑,好好改造,重新做人可是从小哥这儿学去的,这厮也活学活用了,嗯,不错,不比朱胖子差!

    而后,他让关鸠鸠将这份刚草拟好若干建议的纸张贴身收好,到了益州郡城面见康宝他爹,折冲都尉大人康岳山之时,可是有大用处的。

    接着,郭业又召来杂院门口外的程二牛,让他替关鸠鸠在郭府先找个空置的厢房,先妥善安顿一番,届时将会带着关鸠鸠这个会读书识字之人齐赴益州郡城。

    程二牛进来领走关鸠鸠之后,朱胖子也跟着进来院中。

    此时郭业已经差不多将地上那些黄沙和泥浆都折腾完了,还没让朱胖子看见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东西之时,郭业早就寻来几块油毡,将那神神秘秘的东西遮盖了起来。

    神神秘秘,整的朱胖子抓心挠肺,好奇得不行,真想一窥究竟。

    不过他进来还有别的事情要找郭业,立马急忙对郭业说道:“小哥,刚才捕班的庞飞虎,还有大牢的邵啸都陆续来过府上,而且来过好几次,说是有急事要找小哥。不过都被老朱全部挡住了,您不是说暂时谁也不见你吗?”

    郭业知道这几天他郭府肯定门庭若市,无论是他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想要拜访他都是人之常情,谁让他如今荣升九品,而且名头渐大?渐大,在一般人眼里绝对是一只潜力股,绝对是陇西县城一颗冉冉升起的官场新星。

    但是庞飞虎,邵啸,这些人不一样,绝对是他的铁杆和死忠,怎么自己明明有过吩咐暂不会客,还这么着急要见自己呢。

    随即急忙问道朱胖子:“莫非又出什么事儿了不成?”

    果然,

    朱胖子苦笑着点头说道:“小哥你这几天是两耳不闻府外事,你是不知道外头也是闹翻了天。这些日子,兄弟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听着朱胖子大吐苦水,郭业更是起疑,忙追问道:“到底出了啥事?”

    “啪啪啪!”

    朱胖子骤然击了三下手掌,没有回答郭业的问话,而是冲着杂院外吆喝了一嗓子,喊道:

    “都进来吧,有啥事儿,你们自个儿跟小哥说吧!”

    噌噌噌~~~

    几声嘈杂的声响从院外响起,不一会儿,陆续从外面走进来好几个人。

    首当其冲的是庞飞虎,紧接着的牢头邵啸,还有城南泼皮孙明延,最后一个是字花馆的张小七。

    没想到进来之人皆是脸熟之人,都是自己的铁杆兄弟和心腹。

    “嗨,兄弟啊,”庞飞虎苦涩地冲着郭业开口道,“哥哥这捕头可能干不久远咯,县尉大人昨天下令,他说县衙衙役人数过于臃肿,过些时日要精简人手,三班衙役都要削减过半,而且,而且班头捕头皆需他重新选用。”

    郭业听罢,心道,竟然是谷德昭这混球开始下黑手了。

    紧接着,牢头邵啸也是哇哇叫道:“郭小哥,昨天黄昏时分,县尉大人巡视大牢,说俺这个牢头未经他同意,做不得数呢,唉,这次真是空欢喜一场了!”

    擦,谷德昭这两天动静不小啊。

    孙明延也不甘人后,上前两步对着郭业诉苦道:“小哥,这次可要给老孙找条活路啊。昨天夜里,县尉大人的壮班突然开始在城南大肆搜捕,说是要抓捕一些平日里为非作歹的泼皮无赖,以儆效尤,肃清地方治安,还陇西县城一个清静世界朗朗乾坤。”

    “小哥,咱们字花馆最近好不容易生意有些回落,可在昨天中午却被县尉大人的长随钱贵带人封了铺子,说是咱们字花馆与赌档一样,助涨歪风邪气,教唆百姓不劳而获,有违圣人教化。”

    ...

    又是谷德昭,又是这个王八蛋在使坏!

    郭业现在满脑子都是谷德昭那张丑陋肮脏的嘴脸。

    虽然乍听这些接踵而来的坏笑,郭业心中怒不可遏,但是却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慌乱,相反,他还透着明镜儿。

    他慢慢的在琢磨着:

    如果谷德昭刁难庞飞虎是为了在县衙中砍断自己的心腹手足的话,那么他刁难邵啸,不承认他乃大牢牢头就是为了击垮自己在县衙衙役中鱼存的威信,赤裸裸地打脸。

    至于说在城南展开针对孙明延等人的一系列打黑扫黑行动,无非是想在陇西县的民间打击自己的威望,让城中那些妄图向自己靠拢的人知道,跟郭业扯上关系的下场是相当凄惨的,孙明延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而张小七这个就更好解释了。

    无非是想砍断自己的生财的渠道罢了。

    好一个谷德昭,郭业心中不无感叹,果真是出手极快,四面开花啊,真有点让小哥招架不住。

    而一旁的朱胖子也轻声叹道:“小哥,我皂班也是一样,甘竹寿,阮老三等人今天通知我,说是县尉大人有令,过些时日要量才使用,重新选用皂班的班头。唉,到时候,你那巡检司可要给老朱留给位置啊!”

    “干他娘的,小哥,不如咱们鼓动衙门里头的兄弟,统统脱下这身公服走人吧!”

    这个时候,早已安置完关鸠鸠的程二牛返回院中,愤愤不平地喊着话。

    不过他这次的暴脾气倒是得到了众人的赞同,纷纷出言附和道:

    “是啊,不干了不干了,不受这鸟气了。”

    “就是,上次守城,咱们衙门里头的兄弟都分到了小哥的犒赏银,不干这衙差也饿不死人。”

    “是极是极,郭小哥,老孙这就回去号召弟兄们,继续在城中祸害。届时衙门没了衙差,他谷德昭还能张狂到几时?”

    “小哥,要不咱那个字花馆索性关门歇业算了,反正以咱们兄弟们现在的身家,即便不开字花馆,也窘迫到哪里去。”

    ...

    ...

    顿时,怒声滔滔,汹涌澎湃,如果谷德昭在现场的话,郭业绝对相信这狗日的肯定会被这几人立马抽了筋扒了皮。

    不过此时的郭业却是异常的冷静,没有被自己心中那腔怒火和众人暴怒的情绪所左右,所迷失。

    “呵呵……”

    冷笑一声,嘴角泛起招牌式的坏笑。

    只见郭业摇摇头,对着众人说道:“谷德昭巴不得你们现在就这么做,没了衙差谷德昭就拿咱们无计可施了?错,大错特错!”

    说道这儿,郭业指着康巴借宿的那个客房方向直道:“如果大家真这么做了,无异于暴动,既然县衙无衙差可用,那么谷德昭就有理由上报顾县令。你说为了维持县城治安,为了维持衙门的体面,顾县令会不会向正驻屯在咱们县城的六百府兵求援?”

    会!

    众人心中同时在瞬间浮起了这个答案。

    折冲都尉府的府兵是干什么的?不就是维持益州郡辖下的地方治安,平定大型的动乱吗?

    作为一县之主的顾县令朝康宝康校尉求兵,无论出发点在哪儿,康校尉都要出兵平定。

    而康校尉是什么人?

    那是郭小哥称兄道弟,就差斩鸡头烧黄纸的好兄弟。

    如果到时候如此,那不是自家人与自家人的自相残杀吗?

    听着郭业的分析,众人这才稍安勿躁,纷纷冷静了下来。

    朱胖子更是有些后怕地白了一眼程二牛,心中啐道,这个憨子尽出些馊主意。

    郭业看着在场几人皆陷入了沉思,不由开解道:“既然我们已经知道了谷德昭的真正意图,那么我们如今只需要做好一件事,来应付他的诸般手段。”

    啊?

    众人纷纷醒觉,齐齐将眼光对准郭业,原来小哥已有了应对之法呀?

    程二牛一如既往的心急,赶忙追问道:“小哥,赶紧说说,到底是怎么一个办法?”

    郭业面带沉稳,微微竖起食指,在众人面前晃悠了一个来回,缓缓启口……

第一百四十二章 即将离去

    “忍!”

    郭业铺垫这么久,仅仅说出了这么一个毫无含金量的主意来,而且就这么瘦骨嶙峋的一个字。

    见着众人再次投来询问的目光,郭业掰扯道:“既然已知道谷德昭玩得是这个野路子,那我们还傻头傻屌往他的套子里钻,不就是天字第一号大傻逼了吗?”

    “所以!”

    他郑重地扫视了众人一眼,语速轻缓地说道:“我们只有以不变应万变,忍,忍他谤我,轻我,毁我,算计我。待得我们积蓄足够的力量,再对他反扑一击,而且是狠狠地,致命地一击。”

    庞飞虎毕竟有了年纪,是在场诸人中最为稳重的一个,听着郭业这个俗得不能再俗,却是目前最为行之有效的办法之后,不由点头赞同道:“是啊,如今他是陇西县的县尉,咱们虽然是郭小哥的人,但是终归还是在谷德昭的麾下。于情于理,都归他差遣和调配。为今之计,只得先将此事营生忍了下来,再徐图反击了。”

    朱胖子听着庞飞虎都表态了,怎么会错过像郭小哥再次表忠心的机会呢?

    当即也附和道:“罢了罢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就听郭小哥的。”

    “朱胖子,你又错了!”

    也不知是朱胖子今天犯太岁,还是出门没看老黄历,反正今天的马屁统统拍到了郭业的马腿上。

    只见郭业朝朱胖子打趣了一声之后,说道:“咱们不能当君子,当了君子只有挨宰的份儿,所以这报仇之事,十年还是太晚。”

    呃……

    朱胖子大囧,唯有讪讪笑问道:“那小哥的意思是暂且忍耐呗。”

    郭业这次总算赞同了朱胖子的话,点头说道:“不用太长,待我从益州郡城回来,必定给你们一个惊喜。”

    听着郭业如此说,众人渐渐将心头那块石头和谷德昭最近反扑带来的郁闷之气统统放下。

    因为郭业要随康宝康校尉前往益州郡城,亲自面见折冲都尉大人,在他们这个小圈子里已经不是秘密了。

    郭业与康家到底是一个什么关系,众人心里也是有数。

    郭业救过康家大小姐康芷茹,对康家有大恩;

    郭业与康家大公子康宝康校尉称兄道弟,深得康校尉的看重,这是惺惺相惜。

    就冲这两点,郭小哥跑到益州郡城去会无功而返吗?

    只要到时候与折冲都尉大人套好交情,哼,谷德昭这个区区的九品县尉还算个屌啊?

    九品县尉对抗一个从五品的益州郡折冲都尉,这不是老黄狗草大象,自不量力吗?

    霎时,

    众人皆纷纷定下了心来,郭业又对众人交代了一番他离去之后需要注意的事项,比如孙明延和他那三百泼皮最近不要冒头,尽量夹着尾巴做人云云。

    <p??

    之后,众人才陆续离开了杂院,而郭业却唯独留下了朱胖子。

    因为他在走之前还是有些事情要交代朱胖子,但是这些人当中也只有朱胖子的脑袋瓜最为灵活,必须由他来操办才能得心应手。

    郭业拍着朱胖子的肩膀说道:“此次去益州郡城,我将带着二牛和关鸠鸠一同前往,你呆在陇西看好咱们的家。”

    这个家,自然指的不是小家,不是他郭业的郭家,而是他们整个利益群体的大家。

    朱胖子恰是听懂了郭业的话,不过有些纠结,不为别的,就为郭小哥为何此次不带他一同前往。

    要知道,他与程二牛可是郭小哥身边公认的左膀右臂,哼哈二将。

    如今郭小哥却舍弃了他朱胖子,竟然带着关鸠鸠和程二牛而去,焉能不让朱胖子失落呢?

    恍然间,他感到了失落,难不成是关鸠鸠这贼厮鸟鸠占鹊巢,取代了自己博得了郭小哥的青睐?

    狗日的关鸠鸠,莫非是用什么花言巧语迷惑了郭小哥?

    失落的同时,朱胖子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他可是一门心思要紧抱郭小哥的大腿,至始至终都是如此。

    现在看来明显有后宫妃嫔,人老珠黄,逐渐失宠的迹象,坏菜了。

    郭业看着朱胖子的脸色先是忐忑,后是隐忧,再后来是有些焦躁不安,郭业立马猜透了这厮心中所想,不由一阵好笑。

    这死胖子,也真他妈能窜着想!

    继而当头棒喝道:“想什么呢?我将你留在家中是有大事相托付,除了你,无人能操办起此事来。”

    呼……

    爽了爽了,当真是爽了!

    朱胖子听完郭业这当头棒喝一句话,深深呼出一口气,浑身毛孔舒张,舒坦儿地像是吃了百八十个人生果一般。

    顿时,刚才还像死了老娘一般的嘴脸骤然一变,极尽讪媚地笑道:“小哥过誉了,老朱也没啥大本事,也就能给小哥跑跑腿罢了。”

    郭业懒得和他再东拉西扯,不然真要扯到天黑去了。

    当即对他吩咐道:“我走之后,你替我好好查探一下,岷江一带水域还有没有其他势力的水匪,还有过往商船的多少,当然,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儿,便是我不在期间,你将巡检司的雏形给我搭建起来,例如人员配备,所需军械物资,还有甲兵月银多少,都给我列出一个章程来。省的我从益州郡回来之后,还要忙活一阵儿。“

    虾米?

    朱胖子听完郭小哥最后一句话之后,顿时来了精神,擦,什么叫心腹,什么叫嫡系?咱老朱就是啊。

    不然小哥怎么会将组建巡检司这么重要的担子交给他朱胖子?

    妥了妥了,妥妥了。

    朱胖子此时是脸红心跳,与要入洞房的新娘子一般扭捏,为自己刚才的乱想猜度而害臊。

    随后郭业又勉励了他几句之后,便将他打发走了。

    既然打定主意要去益州郡城,郭业自然要跟父母告别一番。

    当即,他也离开了杂院,朝着前院去寻爹娘。

    正所谓,父母在,不远游。

    在古代,这长途外出可是件了不得的大事儿,一是古代交通不发达的缘故,出一趟门便是长途跋涉,相当的费劲;二是古代医疗水平有限,往往一个风寒小感冒就能要人命,特别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更是容易出事儿。

    所以当初孔老夫子在《论语》中就提到了父母在不远游的主张,涉及到了孝道。

    如果父母有个好歹而过世,子女却不在身边养老送终,那是相当的大逆不道罪无可恕。在以仁治国,以孝治国的封建王朝几千年里,这罪过可是太大了。

    待得郭业里开了杂院,朝着父母亲歇息休憩的院中走去之时,郭业明显发现无论是前院后院,还是他在行走中的长廊楼榭,荷池石山处,都发现了不少陌生的身影。

    而且这些陌生的身影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便是统一穿着仆役服饰或者丫鬟服饰。

    咦,这才短短几天啊?家中怎么就请来这么多的下人了?粗粗算了一下,至少有十来人吧?

    什么时候自己那个抠门的老爹也开了窍,舍得花银子雇下人呢。

    而且这些下人路过郭业的身边之时连个招呼都未打过,他可以推断出来,这些下人显然没见过他,肯定就是自己这三天不在,而新雇佣来的。

    有了刚才的所见,走在路上的心中倒是有了一些安心,毕竟家中有仆役丫鬟在,自己出门在外也就放心多了,至少爹娘和小妹也能过过悠闲安乐的日子。

    快要抵达爹娘那儿这时,突然有道声音从毫无戒备的郭业身后响起:

    “郭,郭,郭业,请留步!”

    ps:第四更总算完成,虽然是凌晨五点完成,但是还算没有失信,有点累了,先去小睡一会儿,然后起来继续给大家码今天的更新。由于凌晨有点犯迷糊,所以更新章节重复发布了,请大家见谅,抱歉抱歉!如果手头上还有打赏和月票的朋友,请继续砸给老牛,感激不尽。更新,更新,只有用更新来回馈大家。

第一百四十三章 府中再遇贞娘

    糯而不靡,柔中带水,一道女声从郭业的背后响起。

    是个女人!

    这声音竟然如此的熟悉!

    郭业转头回望,上着素色襦衣,下着青色裹裙,拢起云鬓一脸素颜,未失丁点粉黛。

    赫然正是前些时日蒙郭业搭救而脱离何家虎头的贞娘!

    “贞娘!怎么是你?”

    郭业发现此时站在身后遥遥呼唤他的贞娘竟然出现在了自己的府中,焉能不惊。

    再仔细一看,贞娘的手中多了一份长条木盘,盘中盛放着两碟小点心,看这架势有几分像在郭府打杂的丫鬟。

    郭业刚想开口询问,谁知贞娘展颜矜笑,冲着郭业微微点头道:“郭,郭小哥,蒙老太爷和老夫人的收留和赏识,奴家如今寄身在府中,添为郭府的管家。”

    呃……

    贞娘这话一出,顿时把郭业给震住了!

    怎么个意思?咋就平白无故成了我老郭家的女管家了?

    一头雾水的郭业心里寻思,贞娘之前不是和庞飞虎家的婆娘住在一起吗?咋自己几天闭关小杂院,就什么事儿都变得如此迥异了呢?

    恍然间,郭小哥真是感叹自个儿有点转不过弯来,分外捉急。

    贞娘见着郭业如此状,扑哧一声展颜笑,愣是让郭业眼花缭乱,顿时身陷百花丛中不知返。

    笑罢,贞娘朝着郭业盈盈一个欠身,行了一个颇为正式的见面礼,说道:“奴家见过郭小哥,以后在这儿郭府中,小哥是主,奴家是下人,少不得郭小哥的照拂哩。”

    郭业心中早已被贞娘搞得疑云陡生,急忙催促问道:“贞娘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怎么会进我府中呢?而且,还成了我郭府的管家,这,这,小哥我现在都快晕乎找不着北了,赶紧说说!”

    贞娘喏了一声,将木盘先搁到了一块观景大石头上,对着郭业释疑道:“奴家虽说是命苦,但也是个有福气之人。先是遇着了郭小哥这样的贵人,而后又碰见了食为天徐老东家这样的大善人……”

    “等等!”

    郭业突然打断了贞娘的说话,更加疑惑地问道:“怎么还扯上食为天的徐崇年了呢?”

    贞娘听着郭业如此一问,也是惊现满脸诧异,惊异之色不逞郭业多让。

    “郭小哥难道不认识徐老东家吗?他可是对奴家说过,他与你是熟得不能再熟的挚友呢,不仅奴家,包括贵府中的这十几名仆役丫鬟,都是徐老东家一并送来给老太爷和夫人的。而且,这位老东家宅心仁厚,给我们卖身郭府为下人的安家银子委实不少。奴家十几人的卖身契就在老太爷的手中。”

    什么?

    自己刚才在府中见到的那些忙忙碌碌进进出出的下人,竟然是徐崇年送来的?

    就?

    就连贞娘也是徐崇年买来送进郭府的,郭业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了。

    想到这儿,郭业不禁暗暗责怪起自己的老爹来,这老头子够牛逼的,真是什么人送的东西都敢要啊。

    从贞娘的嘴中,他早就听出了不对劲,自己跟徐崇年根本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去,仅仅见过一次面而已,哪里称得上熟得不能再熟的挚友了?

    如果之前,徐崇年又送金枪又送铠甲,再送伏远弩,完全是出于公心,为了助自己守城一臂之力的话。

    那么现在出一笔巨银买来十几人送进自己的府中为奴,又作何解释?

    特别是他竟然投自己所好,不知从哪儿听出了自己对贞娘这小少妇有点意思,竟然连她都买入了郭府。这细腻而又诡诈的心思,着实令人有些后怕啊。

    这人,到底想干什么?

    礼下于人,必有所图,而且还是这么接二连三的出大手笔送厚礼。

    郭业心中再次将徐崇年此人重重画上了一条警戒线。

    不过,这些事他自然不会告诉贞娘,难道跟她说自己跟徐崇年不认识,这老头居心叵测,肯定有所图谋吗?

    那不是让贞娘这小女子心中更有忐忑吗?

    随即话锋一转,挠着头佯装恍然大悟似的笑道:“哈哈哈哈,最近有些忙,无法分心家中之事,这位徐老东家倒是有心了。”

    不过他也用颇为责怪似的口吻对贞娘嗔道:“贞娘啊,你可知卖身为奴的短处?你本是良家中人,衙门户曹房中有你户籍,怎能委曲求全寄身我家为奴呢?哪怕成了一府管家,终究成了奴役,沦为贱籍啊?”

    郭业固然心中对贞娘这美少妇动了心思,固然对贞娘能够在郭府扎根下来颇为欣喜。

    但是,倾心不代表就是占有,而且是以伤害对方为前提的占有,这绝对不是郭小哥的作风。

    人分三六九等,就连九等屁民都各分不同。

    大唐律例中早有诏示,良籍与贱籍泾渭分明,一入贱籍,就沦为下等人中的下下等人,终生都难以脱籍,要想重新再回良籍,真可谓是难于上青天啊。

    郭业心中想罢,委实有些心疼贞娘的傻乎乎,琢磨了一番之后,对贞娘说道:“罢了,你先暂且在我郭家先安身立命再说吧。等过段时间,我亲自跑一趟户曹房,看是否能将你重新归为良籍。”

    “不,不不不!”

    贞娘连连摇头,对着郭业再次盈盈一个欠身道了个万福,兴许是因为郭业的这番诚挚言语而生受感动,嗓音都有些颤抖地喊道:“郭小哥毋需再为奴家奔波此事,奴家完全是自愿的。徐老东家给的卖身银子委实不少,省着点花,够奴家这辈子的吃喝了。而且……”

    贞娘突然面带凄色,花容些许色变地垂下了头,带着有些悲苦的音色说道:“如今奴家已然丧夫,孤苦伶仃一个人,没有了依靠。郭小哥对奴家有大恩,而且老太爷和老夫人对奴家也是极好,奴家投身郭府为下人是心甘情愿的,也算是找了个好归宿,至少不会在外头饿死冻死,不是?”

    说到这儿,贞娘稍稍顿了一下,说道:“再说了,奴家并非陇西人氏,只是远嫁到此,根本没有什么亲朋好友在此地。如今能够在郭府当个管家,也是一番福气。还望郭小哥成全。”

    听着贞娘这番娓娓道来之话,郭业听出来了,这小娘子是铁了心要在郭家扎根了。一是给自己找个有吃有住的稳定居所与归宿,二嘛就是为了报答自己多次相助的大恩。

    最后连“还望郭小哥成全”的话都讲了出来,自己还能怎么样?难不成真的因为不忍心她为奴,而将她赶出郭府,在街头流浪或者让这么一个纤纤弱女子在外头继续受泼皮无赖的欺辱吗?

    那这就不是帮她,而是在害她了。

    当即郭业也就不再多言,相反他刚才听到贞娘话中提及,她并非陇西人氏,而是远嫁到此给滥赌鬼胡皮的。

    那么郭业就很好奇了,贞娘到底是哪里人氏,当初怎么就会那么没眼光,非要嫁给胡皮这样的人渣,而且是不远千里迢迢的远嫁。

    按理说,以贞娘如此出众的姿色与美貌,想要在她自己当地找上一门好亲事并非是一件难事啊?

    这一切,都令郭业心中的八卦精神如团团烈火般,熊熊燃起。

    郭业刚想开口询问,突然出不远处徐徐走来四个人,前面走得两人是自己的爹娘,而陪伴随行的后面两人一个是自己的小妹郭小蛮,另外一人足足亮瞎了他的狗眼。

    竟然是自己那位空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不过感情方面却有些升温的妻子——吴秀秀。

    四人缓缓朝这边走来,而且目光纷纷对准自己和贞娘这边。

    隐约中,郭业看着小妹手指着自己这边,依稀听到她叫嚷着:“嫂子,你快看,我哥哥也在此呢!”

    而吴秀秀居然非常融洽地牵着郭小蛮的小手,对着母亲郭柳氏咬着耳朵,而且一边咬耳朵一边朝自己这边瞅来,看她轻声细语的嘴型,郭业大概猜出了什么意思。

    好像是在说,公公婆婆,您看,儿媳没说错吧,咱们家大郎真如坊间流言所传扬的一样呢。

    我靠!

    郭业心里没来由的一揪,难道吴秀秀这小娘皮在跟自己的爹娘告状?

    但是,

    她吴秀秀和自己的事儿,别人不清楚,难道作为当事人的她还不清楚吗?

    哪怕小哥就是在外面沾花惹草,这状你也告不着啊,这是什么情况?

    郭业脑中的问号刚清除干净,这下又开始泛起疑惑了,吴秀秀今天一反常态,貌似以贤妻良媳自居,这不科学啊!

第一百四十四章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霹雳

    “呀!”

    贞娘顺着郭业的目光回过头去,赫然也看见了正慢步而来的郭家老两口等人。

    猛然惊呼一声之后,贞娘连连跺脚自责道:“奴家准备给老太爷他们房中送过去糕点的,谁知跟郭小哥这么一聊上,竟然给耽搁了。奴家这就忙活去,郭小哥恕罪则个!”

    说完,从长廊边儿上的大石头上抄起长条木盘托于手中,急急扭着细柳臀腰朝着郭业的反方向离去。

    郭业见着爹娘过来,满脸笑意地上前迎去向二老问了安,而后习惯性将小妹郭小蛮轻轻拉扯拽到自己怀中,摸了一把她扎着羊角辫的小脑袋,最后才冲二老旁边的吴秀秀点了点头示意问好。

    谁知对面的吴秀秀竟然大大方方地将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垂目视下微微屈膝,冲郭业道了一个万福金安,柔声称道:“见过夫君!”

    喀嚓!

    郭业的脑中猛然响起一道闷雷闪电之声,真是晴天霹雳啊!

    吴秀秀竟然主动对自己放下姿态,道了万福口称夫君?

    曾几何时,吴秀秀对郭业展颜一笑,对郭业柔声细语,这小子就能乐得屁颠屁颠,美得一晚上睡不着觉。

    就连当初在东门城楼上,吴秀秀那最后一句剖明心迹的表白,都令郭业向往憧憬着小家温馨的感觉。

    这个时候,

    吴秀秀骤然对郭业这么一称呼,这小子还真是有些招架不住。

    虽谈不上受宠若惊,但绝对是意外之喜。

    白日,夫唱妇随,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围坐花园之中你情我浓赏着花;

    夜里,烛光摇曳,挑灯看书,红袖添香,美人惫懒抱于床榻中胯下承欢。

    而且这个女子,正是自己垂涎已久,朝思暮想日日盼的世红颜。

    试问,哪个男人不心动,哪个男儿不欣喜?

    碍于父母当前,郭业收敛了姿态,但仍旧免不得脸上露出窃喜面容,对着吴秀秀和颜悦色地点头称道:“秀秀也在啊?”

    “咳咳……”

    郭老憨不合时宜的一声干咳,打断了小两口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浓情蜜意,干哑着嗓子对郭业说教道:“娃啊,你也是成家立业之人了,有些时候也需要注意注意自己的名声不是?好歹你也是朝廷中人,堂堂的九品巡检,我郭家可是几代人都没有这番殊荣哩。要自重,要自重啊!”

    啥乱七八糟的?

    郭业顿时满脸呆滞,老爹好端端地咋说起这个?貌似咱也没干什么风花雪月之事啊?

    不过很快就有替他释疑了起来,正是他的小妹郭小蛮,就跟个小家雀似的叽叽喳喳在郭业耳边锁起最近外面风传他的艳事。

    无他,便是他跟贞娘的事儿。

    娘希匹的!

    郭业听闻之后心中顿时怒起,这是哪个王八蛋嘴巴那么缺德啊,将好好的贞娘抹黑成克夫丧门风流韵事不断的小寡妇。

    刚想说什么替贞娘解释一番,谁知他的老娘郭柳氏也开始唠叨起来:“唉,如果娘知道外头风传你和贞娘之事,我就不会同意徐大善人,将这贞娘招入府中了。这不是平添口舌让外人说道吗?”

    “嘶……”郭老憨咬咬牙,像是下了多大的决心似的,对着郭柳氏说道:“老婆子,那贞娘是妇道人家,我一个大男人不好插手。实在不行,你出面给贞娘打发点银子,将卖身契还于她,让她另谋生路去吧。”

    “我看行,我看行,老身这就去办!”

    “不可以!”

    “婆婆且留步!”

    郭业和吴秀秀的声音不约而同地响起,唤住了郭柳氏的脚步。

    吴秀秀抢先郭业一步,对着郭柳氏说道:“婆婆,儿媳也知道这贞娘是个苦命人儿。听闻她已丧夫,在陇西城中又无亲无故,这么将她驱出府外,委实挺可怜的。而且,外头也在风传他和夫君之事,你让她一个妇道人家如何在县中过活呢,我看还是算了吧。”

    最后眼中透着坚毅,看着郭业说道:“儿媳相信夫君的为人,绝非如坊间所传言那般不堪。夫君年方十六,自有有大好的前程可奔,怎会做这些令人闲言闲语的丑事呢。”

    擦!

    郭业听完吴秀秀字正腔圆的一番话之后,顿时双眼发亮,这小妮子真是够狠的啊。

    先是卖弄一番人情给贞娘,同时也是给自己,然后又用软枪夹棒的话语来挤兑自己,斩了自己想勾搭贞娘的后路。

    最后又在父母面前卖了个乖,得了一个“既照成全丈夫脸面,又有容人之量”的正牌大妇的伟光正形象。

    这手段,

    够狠!

    而且还呛得郭业无以辩驳,只能硬生生接受了吴秀秀的这番人情。

    麻痹啊,郭业心中苦叫,真是没影的事儿都被抹黑成板上钉钉之事,真够冤的。

    果然,

    吴秀秀这番识大体顾大局的言论,博了一个满堂彩。

    郭老憨点头称赞,郭柳氏连连称好,就连郭小蛮都撒开哥哥的怀中,蹦达到了吴秀秀的旁边,拖着她的手大赞嫂子真是好气量。

    郭业头偷摸白了一眼郭小蛮,这不长心的小妮子,有你这么变着法儿损你哥哥的吗?你称赞你嫂子好气量,敢情便是承认了你哥哥和贞娘有一腿了呗?

    无奈之下,郭业不得不对吴秀秀双手拜服,你行,你赢了,吴秀秀,你个小娘们。

    当即,腆着嘻哈的笑脸违心地赞道:“还是娘子想得周到,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吴秀秀对着郭业腼腆一笑,算是回敬,完完全全一副持家有道,识大体顾大局的贤妻模样。

    随后,郭业想起了正事儿,便将自己即将要出院门去一趟益州郡城之事向父母汇报了一遍。

    郭老憨老两口听罢之后,纵是有父母在不远游的心思,但是奈何郭业言之凿凿,此次出门关系着自己的前程,和老郭家以后的美好生活是否还能好上加好。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郭老憨怎能不同意。

    不过老头子也附加了一个条件,便是让吴秀秀与郭业同行一齐赴益州,为的就是照顾郭业的日程起居。

    爹啊,你是真敢想啊?

    郭业听着父亲的要求,顿时傻眼。

    而吴秀秀呢?

    脸上虽然还是一副遵从公公婆婆所愿的神情,波澜不惊。

    然而心中却是有如惊涛骇浪,惶恐之余多了几分的忐忑。

    纵使她此时心中对郭业暗生了情愫,有了此生与君奏琴瑟的心思。

    但是她与郭业同行赴益州可是出远门啊,到时候自己需要面对的是与郭业如何同吃同住同生活的场面,这怎能让她安心得下来?

    她虽已情系郭业,但是让她全身心地接受郭业,而且毫无保留地将她自己奉献给郭业,绝非一朝一夕可以做到的。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更何况,她这么一个清冷孤傲性子的女子呢?

    郭业当然也不愿意吴秀秀与他随行,因为他这次去益州郡城绝非游山玩水,而是有大事要办。

    如果还带着吴秀秀,要分出心神来处理她的事情,到时候更是两头分心一团糟。

    见着吴秀秀眼神中透过的闪烁,郭业心中窃喜,对着爹娘急急推诿道:“爹,我看这次就我自己去吧,此次孩儿与康宝同行,自有府兵照顾起居。再说了,孩儿此去肯定要在康宝家中叨扰几天,贸贸然带个女人上门住宿,委实不太好。”

    “而且,”郭业指了指对面依旧沉吟不语的吴秀秀,说道,“你看秀秀,根本就没出过远门,显然心中也是不愿意的。”

    吴秀秀乍然听见郭业言及要在康宝家中叨扰几天,猛然想起父亲吴茂才的告诫,郭业救过康家大小姐康芷茹的性命,早有渊源。

    兴许那小丫头对郭业这混账也情愫暗生了呢?

    哼,吴秀秀心中暗暗揣度,郭业这诡诈之人肯定是怕我随他去了益州,会坏了他与那位康家小姐好事吧?

    想得倒美!

    当即,吴秀秀银牙暗咬,柔弱无骨的拳头紧紧握住,心中不断给自己提气,深呼一口后冲着郭老憨老两口表态道:

    “我愿意!!!”

    “爹娘请放心,此去益州郡,儿媳自会好好照顾夫君的……”

    啥?

    郭业再次懵头遭雷劈,吴秀秀你想什么呢?就非要给小哥我添乱不可吗?

    麻痹的,真是应了那句话,你若安好,便是晴天霹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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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航行江面

    【今天跟大家请个假,有急事必须出门一趟,晚上只有一更,明天爆发四章补偿大家,说到做到!做不到大家拿石头砸我!】

    翌日清晨,郭业携着吴秀秀,同时率领关鸠鸠,程二牛二人披着初晨的薄雾,与康宝所率的六百府兵一道,静悄悄地从陇西东门出发,朝二十里外的岷江边儿上行去。

    为免引起县令顾惟庸,县丞吴奎,县尉谷德昭这几人的猜度,郭业这一次走得极为仓促与低调,仅仅知会了功曹马元举一人而已。

    东门外,没有亲人含泪相送,殷殷嘱托;也没有挚友相随,临行赋诗赠友朋。

    有的也仅是带着丝丝乡愁的别离与不安的牵挂。

    ...

    ...

    到了正午,他们一行数百人方抵达岷江边儿上。

    郭业听从了康宝的提议走水路,通过岷江顺流直下,途经三县以最快的时间赶回益州郡城。

    乘风破浪终有时,此去前程花似锦。

    众人陆续上了船起锚航行,郭业看着渐行渐远的岸边,站于甲板上眺望着陇西方向,心中暗暗道,老子一定会扬眉吐气地回来的。

    此行数百人拢共用了六艘“银锒船”,这些银锒船都是康宝之前从益州郡城出发之时从携带出来,端的是雄伟壮观。

    郭业继而转头开始默默欣赏起这六艘排成一线的银锒船,不禁心中感叹,从这几艘银琅船的冰山一角中便可窥出为何大唐王朝能够被万邦膜拜,万朝来贺了。

    隋唐时期,中国的造船技术领先世界。

    大唐所造的船只不仅工艺先进,形体巨大,结构合理,而且最重要的是稳定性极强。

    而大唐船舶中最具代表性的当属福建泉州一带的银锒船,也称安海船。

    据史料记载:“银锒船舷十五格,可贮货物二至四万石之多;船舷置防浪板,形如鹘翅。”大致意思便是指银琅船拥有十五个底舱,船舷配置防浪板,既可防倾侧,又可掩挡海浪,保护甲板上的人员与物品安全。

    而此时欧洲的造船技术,还处于“木料脆,用椰子皮为索联结,橄榄糖灌塞缝隙”的时代,所造之船不仅船体小,而且抗风浪性极差,往往海上航行不了多久,不是被海浪砸得稀巴烂,就是被飓风掀翻沉海底。

    两者相比较,便可知大唐王朝为何能够被万邦所朝拜,单单从船舶这方面就是当之无愧的“海上霸王”了。

    郭业、吴秀秀,还有康宝,程二牛等人都乘坐在第一艘银琅船上,而后面五艘装载的都是康宝手下的六百府兵。

    兴许是因为第一次坐大船的缘故,吴秀秀愣是感到头晕目眩,双脚飘忽武力。继而悄声下了船舱休息而去。

    而程二牛和关鸠鸠则是分作两头,抬着郭业?郭业从家中带出的那件遮盖着油毡的神秘物件,晃晃悠悠下了船舱。

    康宝一直对郭业这件保密到家的神秘东西有着极大的兴趣,一路上尽管问了郭业多次这到底是何物,都被郭业摇头晃脑一句“不可说”给挡了2回去。

    此时见着关鸠鸠二人抬着东西下了船舱,好奇心再次浮上心头,抓心挠肝心痒难耐地问着郭业道:“兄弟啊,你就给哥哥透个底儿吧,你带出来的这神神秘秘玩意,到底是何物啊?”

    “到了益州郡城,见了你父亲康都尉之后,你便知晓了。反正这东西绝对是件好玩意,我相信你父亲肯定会欢喜此物。”

    郭业还是委婉拒绝了康宝欲图一看究竟的要求,好东西嘛,总是到了最后揭晓答案才来的珍贵。

    康宝看着郭业又开始故弄玄虚的装逼,不由一脸地不甘心,嘀嘀咕咕地发起牢骚道:“切,不仗义。你小子对哥哥我都吱吱唔唔的,不仗义哈。”

    郭业耸耸肩晒然一笑,任凭康宝如何装疯卖萌,他愣是不让他看。

    但是他相信,届时他父子二人看完这件玩意,定会觉得此物的珍贵,大赞好东西。

    为了转移康宝的好奇心,郭业故意转移话题问道:“要我说,你这六艘银琅船可真是好东西啊,寻常州郡的折冲都尉府可不见得能弄到如此雄伟壮观的船舶啊。”

    郭业这小小一记恭维,果然立马奏了效。

    康宝听罢,顿时沾沾自喜地吹嘘道:“那是,要不是我爹在泉州那边有位至交好友,恰巧他那位好友便是在泉州负责督造船舶一事。嘿嘿,还真是弄不到这么几艘好宝贝。兄弟,你要知道,整个剑南道共计四十三个州郡,也就咱们益州郡城有十艘银琅船,甭说其他四十来个州郡,就连咱们剑南道治所成都府,呵呵,据我所知,也就是只有五艘而已哩!”

    剑南道,便是俗称的蜀中地区,也可理解为四川一带。

    贞观元年,太宗皇帝李世民将天下划为十道,而剑南道正是其中之一。

    如益州这样的州郡,剑南道一共有四十三个,而成都府便是剑南道的治所,治所相当于如今的省会城市,同浙江省会是杭州,福建省会是福州,黑龙江是哈尔滨,同一个道理。

    郭业听着康宝如此说,心中也是感叹,没想到康宝他爹还真有些本事,说手眼通天也不为过啊。连成都府这样的大州郡,其辖下的折冲都尉府也仅仅弄到了五艘银琅船,而他竟然能弄到十艘,真够牛叉的。

    康宝说完之后,靠在船舷俯身望着波涛汹涌的岷江,展开双臂尽情贪婪地呼吸着大风袭过江面,所刮起的那一缕清新。

    突然,他发现今天的江面竟然很是清静,平日里应该过往商船不断往来才是啊,可今天怎么从下游就没有迎上来一艘商船呢?

    别说商船,就连平日里载人的私船都没有。

    这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这种现象郭业不了解,可经常往来岷江上的康宝却是发现了蹊跷。

    莫非他们所航行的下游方向出了什么事儿不成?

    当即,他问着旁边的郭业道:“兄弟,咱们应该快要离开陇西县所管辖的这段流域了吧?”

    郭业粗粗推算了一下,按照银琅船的航速,现在早已过了陇西县所管辖的二十里江面了。当即点点头称是。

    见着郭业点头,康宝情不自禁地沉吟道:“不对劲啊!”

    郭业不知康宝为何有此一问,继而追问怎么不对劲。

    康宝摇摇头,因为他也说不出个子午寅丑来,悠悠叹道:“也没啥,就是感觉今天的江面有点太过清静了,按理说,这岷江流域是最不消停的地方才是啊。据我所知,陇西县,巴蜀县,吴中县,还有郑县,光这两百来里江面上,至少报的上号的水匪就有七八家,今天咋连个鬼影都没看见哩?”

    听着康宝这口吻,郭业立马白了一眼他,这什么言论?

    难道咱们出行还要碰到水匪才是正常吗?这不是没病找抽呢吗?

    再说了,六艘如此威武的银琅船顺江而下,六百名府兵气势浩大的随行,哪家水匪那么不长眼非要拎着鸡蛋往石头上砸?

    随即鄙视地看了一眼康宝,哼哼道:“我看你是吃饱了撑得没事儿干了,安安逸逸地抵达益州郡城不好吗?”

    康宝听着郭业的嘟囔,也是觉得自己有些杞人忧天了,庸人自扰了,挠了挠右腮哈哈置之一笑。

    陡然,

    康宝的笑声戛然而止,双眼朝着下游远处瞪得老大老大,再也笑不出声儿来了。

    顾不得郭业的埋怨,抬起右手遥遥一指下游方向,惊呼喊道:“兄,兄弟,快看!!!”

    郭业被康宝的叫声小吓一跳,再次中指相送,白眼相加。

    一惊一乍,你妹的!

    不过他还是顺着康宝抬手的方向瞅去……

    有啥好看的?

    入眼之处尽是岷江水面,滩险水急,不时有耸起的礁石挡道!

    不过,

    再往远了看,郭业也顿时骇然起来,双眸瞪得如牛眼一般大,久久没有眨巴一下。

    远处白帆点点,依稀十几艘大小不一的船只横亘在江面之上,不知是什么路数与来历。

    不过,十几艘白帆船只好像排列成一个大圈,将一艘船身刷着大红漆色,五色彩灯装饰地分外华丽的三层大船给紧紧围在了里面。

    最要命的是,这艘华丽大船的第三层貌似着了火,浓烟滚滚,弥漫了上空,如同引燃了烽火台一般警醒着郭业和康宝等人。

    郭业和康宝相相对视一眼,目露诧异。

    特别是郭业,诧异的眼神中带着些许埋怨,好似再说,你个乌鸦嘴,愣说不来水匪,这下被你丫这张臭嘴给说中了吧?

第一百四十六章 加入战斗

    【今天四更,这是第一更。求打赏,求月票!】

    “水匪?”

    “卧槽,坐拥十几艘白帆船,这股水匪的势力也忒儿大了吧?”

    郭业和康宝两人远远观望,看着眼前的阵势不禁面面相觑,按照白帆船的数量来推断,目测这些水匪的人数至少达到一千余人。

    眼前这一幕,毋庸置疑,连瞎子都看得出来,肯定是水匪拦路抢劫,而那艘顶层烧起大火,浓烟滚滚如狼烟的大花船正是被水匪洗劫的对象。

    “二牛,二牛!”

    郭业冲着下面的船舱喊道:“赶紧将我那虎头湛金枪拿来,妈了个巴子的,流年不利,出门遇水匪啊,还是千人团伙。”

    郭业声音落罢,一旁的康宝紧忙拽住郭业的手臂咋呼道:“兄弟,你想干啥玩意?”

    干啥玩意?

    郭业一脸迷茫地答道:“自然是冲上前去,驱逐击杀这股水匪呗!”

    看着康宝那有些骇然的神色,他鄙视地补了一句:“怎么着?康大哥,你别告诉我你想隔岸观火吧?好歹你们也是六百府兵,益州折冲都尉府的府兵啊,管的就是益州郡内的不平事。”

    “呃……”康宝被郭业说得一阵喉咙堵塞,有些羞臊地喃喃道,“兄弟啊,不是哥哥不想去架这个梁子,而是那啥,咱们,咱们府兵擅陆战,这水战之事,嘿嘿,真是门外汉哩。”

    六百不擅水战的府兵对阵长年在江面上讨生活的水匪,康宝的确犹豫了。

    特别是此次出来,为求行军速度,他六百府兵都是轻装上阵,根本没带投石机之类的重型武器,就连最基本的角弓箭矢都未曾携带。

    听完康宝的说词,郭业想着这些因素,心中也不由打起了鼓,你娘的,真够巧的。

    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这些水匪在前边祸害,任凭他们肆虐不成?

    “小哥,接好了哈,你的虎头湛金枪!”

    呼~~~

    程二牛蹭蹭上来甲板,将郭业那杆长枪徐徐一抛,郭业抬手一抓将其握入手中。

    金枪入手,胆气壮浑!

    霎时,

    郭业轻轻拍打了一番身上早已穿戴妥当的白袍明光甲,下定决心对康宝沉声道:“甭管别的,正所谓路有不平有人踩,纵使咱们不是朝廷的人,见着这种事儿也不能坐视不理吧?锄强扶弱,也是吾辈男儿该行之事哩!”

    说完不看康宝的神情,而是对着程二牛喊道:“二牛,你在船上保护你小嫂子,秀秀和关鸠鸠那小子就交给你护卫了。小哥自行杀将过去,丫丫个呸的!”

    说完提枪上阵,对着负责转舵的府兵喊道:“赶紧的,靠上前去!”

    “那咋行?俺咋能看着小哥一人去冒险?二牛也随小哥前去杀敌!”

    程二牛自然不会应允??应允郭业一人前去冒险,万一有个闪失,回头朱胖子,庞飞虎他们不非活扒了他的皮不可!

    “少扯淡!”

    郭业一声冷喝,还想呵斥下去。

    谁知旁边的康宝突然咆哮吼道:“他奶奶的,感情就你郭业是袋中的汉子,我们府兵是无卵的怂蛋不成?”

    紧接着,康宝转头张牙舞爪挥起双臂对着后头紧挨着的几艘大船喊道:“兄弟们,准备抄家伙,迎敌,迎敌!”

    一时间,几艘银琅船纷纷响起口令,皆是准备靠上前去杀敌的喊声。

    郭业看了一眼一脸虎气,眼角带着煞气的康宝,心中甚是欣慰,心道,这才是咱大唐王朝的军士嘛。

    当即趁着几艘大船徐徐靠近战圈之机,对着康宝打趣道:“康大哥,好样的!你不是一直遗憾未曾跟兄弟并肩作战吗?哈哈,今天这帮水匪算是成全你我了!”

    简简单单一句话,顿时点起康宝血液中那口好战的火苗,蹭的一下,脖颈红霞波及面容,胸口此起彼伏地狠声道:“中,今天哥哥就陪你走一遭,让你这厮看看,咱们府兵里面没孬种。”

    看来这厮蛮记仇,还记着郭业刚才那番软枪夹棒的讽刺。

    哗,

    哗哗~~

    六艘银琅船高速前进,离前方浓烟滚滚喊声震天的战圈越来越近……

    不一会儿,郭业这艘银琅船便率先靠了上去。

    砰!

    体型大如泰山磐石的银琅船猛然撞击到了最外面的一艘白帆船之上,响起一声炸响。

    噗通,噗通~~

    激烈撞击之下,白帆船上有几名水匪竟然没有站稳身子,跌跌撞撞落进了水中,惹得其他水匪一阵慌乱。

    “喝!”

    康宝手握横刀,爬上船舷嗖得一声率先跃下银琅船,跳入对方的白帆船中,见贼就砍,泼天震吼道:“他奶奶的,折冲都尉府的好汉在此,贼子还敢作乱?”

    郭业见状,有样学样,同样爬上船舷跃入对方的白帆船中,唰的一下,挥舞起手中虎头湛金枪,高声吼道:“陇西郭业在此,兄弟们,杀他娘的!”

    一时间,已有数十名府兵跳将下来,纷纷在白帆船中与惊魂未定的水匪厮杀起来。

    霎时,

    刀枪剑戟,兵戈交加,铁器撞击之声叮叮当当响起,战火已然从这外面第一艘贼匪的白帆船上燃起……

    “妈呀,是官军,是朝廷的官军!”

    “府兵来袭,府兵来袭,赶紧通知里头的船只,赶紧派兄弟出来帮忙啊!”

    “顶住,兄弟们,顶住啊,咱们今天人多,怕个球!”

    ...

    战如烈火,声如飓风,外围那艘白帆船上的突然闹出如此大的动静,俨然开始波及到了周边,乃至里头的几艘白帆船。

    还在里面继续围攻那艘花船的其他几艘白帆船,正是此次这股水匪拦路洗劫的主力。

    当外围的打斗之声开始传到里头之时,里头也是起了轩然大波,一干水匪们顿时放慢了朝花船进攻的速度,纷纷收起弓箭朝着外围支援而去。

    “朝廷的官军来了,咋办啊?”

    “麻痹,眼瞅着这艘花船就要被攻下了,日他娘,哪里冒出来的官军啊?”

    “大哥,大哥,不是官军,是府兵,是益州折冲都尉府的府兵。”

    “不止哩,好像陇西那边也有人过来,完犊子了。”

    “可是陇西郭业那个狗日的煞星?”

    ...

    ...

    突然,一个身背大刀,模样颇为俊俏的青年走了出来,站于船头双臂一挥怒喝道:“乱什么?老子是二当家,一切都听老子的!”

    兴许是这青年素有虎威,一番嚷嚷后,刚刚还有些乱起的水匪们竟然都消停安静下来。

    叮~~

    那青年猛然抽出肩背上的大刀,冲着外围方向吼道:“先不管这花船,听说益州府兵都是些不会水的旱鸭子,哈哈!来呀,兄弟们,随我杀将出去,会一会这些孬货,记住了,老子是二当家!”

    骤然,

    吵嚷喧天的喊杀之声再次响起,不过此次的目标不是那艘岌岌可危摇摇欲坠的花船了,而是在外围横插一杠,突然加入战圈的府兵。

    ...

    大股水匪的喊杀之声越逼越近,将近十来艘白帆船朝着郭业这边急急开来,嘈杂喊叫声不时随着涨起的大浪传进郭业的耳朵之中。

    杀得正兴起的郭业长枪一挑,将一个水匪如儿戏般挑入水中,猛然听见隐约传来的几句话,心中也是一阵突突。

    刚才那几道破锣嗓门的声音咋那么熟悉?好像在哪儿听过呢。

    郭业身子一侧,躲过一个水匪的大刀砍来,手中长枪再次往前一送,一个水匪又被虎头湛金枪贯胸而过。

    老子是二当家!

    郭业拔出那水匪胸口的长枪,寻思着这句话的出处,面容猛然呆滞,转瞬即开脱口惊呼道:“我草,不会这么巧吧?难道又是那个不怕死的二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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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隔江对谈

    【第二更,到!】

    果然是他!

    待得那十几艘白帆船徐徐靠近郭业,那大刀青年未曾看见郭业,但是郭业却是已然发现了他的存在。

    冤家路窄?

    还是有缘再聚?

    郭业看着当日这个二逼愣种那浑然不怕死,拼了命也要死磕的情景,不由一阵摇头,不过还是收起手中长枪遥遥一指对方,喝骂道:“赵九丑,你个乌龟王八蛋,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这么快就出来造孽了?”

    正是当日被郭业击溃的落日山贼匪二当家,差点被郭小哥一人一枪揍得半身不遂的赵九丑!

    郭业这一声破吼,自然也引起了赵九丑的注意。

    这厮寻着叫骂的声音,缓缓转头朝郭业这边看来,依稀看见了郭业的身影。

    这道身影,赵九丑怎能忘记?

    随即喝问道:“敢问尊驾,可是陇西郭业?”

    哎哟,我草!

    郭业听着赵九丑这唱大戏似的问话,顿觉酸掉了老牙,砰的一声,将虎头湛金枪竖起扎在船板之上,沉声喊道:“正是你家郭小哥,你个混账乌龟王八蛋,当日饶你一命,竟然是放虎归山,老子是瞎了眼!”

    郭业直戳赵九丑心房的喝骂,赵九丑听见耳中,后背脊梁骨顿时生起一阵寒颤。

    俺的乖乖!

    当然与郭业对战之情形,赵九丑可是一一记在心里,回想当日,可当真是历历在目啊。

    赵九丑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至今被郭业长枪击中的内伤还久久未能痊愈。

    特别是郭业将他骂得没皮没脸,差不多就跟反复无常,知恩不报的小人没什么两样,脸皮一阵臊得慌。

    绿林中人讲得是什么?

    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赵九丑虽为匪类,却一直将自己视为绿林中人。

    正所谓受人一饭之恩,定当奉养之,更何况郭业还饶了他一条性命呢?

    郭业这么一骂,赵九丑的心中顿起波澜。

    汗颜之下,赵九丑抱起拳头对郭业喊道:“如果赵某知道这艘花船的主人与你郭业关系匪浅,怎会行那拦路洗劫一事?少泼脏水,咱赵九丑也是知恩图报之人。”

    擦!

    赵九丑的回应郭业听在耳里,美在心头。

    给面子,

    这话讲得顺溜,赵九丑这狗日的还真给面子。

    当即郭业的脸色稍稍缓和,与赵九丑各站一艘船上,隔江喊道:“嗨,我说赵九丑,你是当土匪当上瘾了哈?怎么着?不在落日山当你的山大王,今儿跑这岷江水面来混饭吃来,你小子行啊,没几天的时间,从哪儿又划拉到这么多的小喽喽来了?”

    赵九丑见着郭业之后,本来就懒得与他对阵,因为自己根本不是对方的十合之敌,再者说了,郭业饶他??饶他一命,以他的性子怎么可能不报恩情反动手呢?

    随即大大咧咧地将大刀收起,重新插回后背刀鞘中,然后对郭业回道:“戚,郭业休要埋汰赵某人。你以为我愿意打家劫舍啊?没办法啊,手底下还有几百号兄弟要找饭吃不是?后来巴蜀县岷江流域的王八斤王大当家找上我,让我带着兄弟与他合兵,占着岷江江面混饭吃,我这不是才来的吗?”

    说到这儿,又是一阵摇头苦笑,喊道:“他娘的,没想到在这儿还能遇见你个煞星,你说我倒不倒霉?”

    呸!

    郭业暗暗啐了一口,老子本来顺江直下,遇见你们这群水匪才叫流年不利。

    不过听着巴蜀县的水匪头子王八斤之名,郭业是一愣,心思,这王八斤够他妈有脑子的哈,都知道拉拢其他残余势力当岷江霸王了。

    心动之下喊问道:“那啥,王八斤人呢?我倒要看看,这岷江霸王长啥玩意,你俩谁大谁小啊?”

    赵九丑喊道:“王大当家没有随行,老子如今还是二当家!”

    说完之后,脸上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想想也该他赵九丑得意,当初是千人贼寇的二当家,而后惨遭大败于陇西城外,不过依然风吹雨打屹立不动,如今仍然是千人水匪的二当家。

    这二当家的地位,丝毫没有被动摇。

    不过在郭业听来就不同了,心中非常同情地嘀咕道,这厮看来是命中注定千年的老二啊!

    此时两边人手继续你来我往,厮杀在了一起,打得难解难分,而这两位主儿倒是仅仅隔了几十步的江面,旁若无人的一问一答起来。

    咣当!

    康宝横刀一劈,将一个水匪手中的鱼叉给击落进水中,将身子退到周全地方,冲着郭业二人喊道:

    “喂,我说,到底还打不打了?你俩怎么还聊起来了?”

    ...

    “不打了!”

    “住手,统统给老子住手!”

    郭业和赵九丑竞相叫喊起来,纷纷喝罢了各自的人手。

    一时间,

    两边正打得正欢的人手再次住手,陆续止住刀戈,各自往后退了几步,空出一块真空地带。

    康宝喝住完手下之后,一脸惊疑地看着郭业,心中感叹道,这小子行啊,跟他妈水匪都能攀上交情。

    不过今天这事儿,他心里明镜儿,再打下去肯定占不到什么好处,跟他折冲都尉府一点关系没有的事儿,他犯不着去损兵折将出这个冤枉头。

    赵九丑喝止住了手下之后,对着郭业再次抱拳喊道:“郭业,今天如果这么打下去谁也占不到谁的便宜。就到此为止吧!当日你饶我一条性命,今日我率手下兄弟撤出岷江江面,给你们腾出水路,还你一个恩情!”

    说到这儿,赵九丑觉着自己有些不够光明磊落,补充了一句道:“呃,我赵某人不占你便宜,既然双方一时间难分胜负,此次就当我还你半条性命,还欠你半条性命,咋样?”

    我日!

    郭业听着赵九丑最后一句话,差点笑喷了。

    敢情这性命还可以先还半条,再还半条的?你丫当是分期付款呢?

    不过赵九丑这个方法倒是皆大欢喜,对方人数众多,肯在不分胜负的情况下甘愿撤离,未尝不是一件对人对己都有好处的美事。

    随即点头称道:“成,就按你说得办!”

    赵九丑默然点点头,回过身子开始招呼起其他白帆船上的水匪小头领,准备风紧扯呼。

    谁知赵九丑身边一个小喽喽模样的人冒了出来,尖声喊道:“那啥,大当家可是要您将这艘花船上的金银珠宝统统带上岸的哩,你这么做不合适吧?”

    “啪!”

    赵九丑反手就是一巴掌直接甩到那插嘴的小喽喽脸上,怒骂道:“放你娘的屁,什么时候轮到你指手画脚了?”

    “记住了,老子是二当家!!!”

    教训完犯贱的小喽喽一通之后,赵九丑率先撤离江面航道,随后其他十来艘的白帆船一一紧跟其后。

    郭业看着赵九丑刚才那作派,听着那句“老子是二当家”,心中真是不知该做如何评判了。

    霸气?

    还是二逼?

    一时难解。

    倒是康宝,见着近千水匪竟然在郭业的几句说和之后,愣是放在到嘴边的肥肉不去啃,今天的怪事真多的。

    目送完赵九丑的十几艘白帆船离去,消逝在视线之内后,郭业收敛了心思,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那艘还在呼呼着火的大花船上。

    我了个去,再任由它烧下去,这船可真要沉了。

    顿时,对着康宝说道:“康大哥,赶紧的,叫上弟兄们赶紧靠过去,咱们先救了火再说!”

    康宝唔了一声,对着手下嘶吼着又是一阵吩咐。

    哗~~

    六艘银琅船徐徐朝着那艘火势正旺的大花船开了过去。

    徐徐逼近……

    大花船附近江面上漂浮着零散的尸体,有身穿百姓衣衫的水匪,也有身穿下人衣裳的仆役,还有几具女尸,貌似像丫鬟老妈子。

    嗯?

    怎么还有衙役公差的皂服?

    康宝在郭业耳边嘀咕了一句:“娘的,这几具尸体好像是益州府衙衙役,好像是刺史大人的站班衙役,乖乖,这船上不会是咱们益州郡的尤刺史尤大人吧?”

    刺史大人,整个益州郡六县的大哥大?

    郭业双眼也是透出惊诧,不会这么巧吧?

    砰!

    银琅船与那艘大花船稍稍碰撞一下,靠了过去。

    这时,从甲板之上跌跌撞撞跑出一个年约五旬的老者,头上两翅乌纱帽戴得歪歪斜斜,一身绯色官袍早已被烟熏火燎沾满灰烬,手提三尺青锋剑狼狈得靠在船舷上阵阵咳嗽。

    绯色官袍?

    郭业眼尖地发现这件绯色官袍并非浅绯色,而是深绯色,我草,这他妈可是四品大员的官服啊。

    这人绝非是益州刺史,来头肯定比刺史大人还要大。

    就在郭业心中大震之余,那咳嗽的大官骤然发话喊道:“咳咳,咳咳,船下军士速速上来救火,本官,咳咳,本官乃是……”

第一百四十八章 兵部侍郎卢承庆

    【第三更,到!】

    “本官乃兵部左侍郎,卢,卢承庆!!!”

    绯袍大官一边咳嗽,一边朝着郭业、康宝等人喊道。

    我了个去!

    郭业和康宝两人听着绯袍大官卢承庆亮明身份,双腿大了个颤儿,双双差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康宝震惊的是这个狼狈不堪的五旬老者竟然是堂堂的朝廷正四品大官,可以行走大唐中枢的兵部左侍郎。

    而郭业则是惊讶卢承庆的官职之外,还诧异对方的名字。

    卢承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位被船头大火逼退得如此窘迫的兵部左侍郎卢承庆,应该就是在贞观中期被太宗钦封为范阳定公,戏称卢定公的卢承庆。

    如今是贞观三年,凌烟阁二十四功臣还悉数再世,名臣虎将,大腕云集,这位时任兵部左侍郎的卢定公并不咋出名,不显山不露水。

    可关键是这位爷们能熬啊,一直熬到贞观二十三年太宗皇帝驾崩,他还老当益壮,还活了二十来年,享七十六高寿而逝。

    到了高宗李治继位,什么凌烟阁二十四功臣多数早就化为冢中枯骨,一杯黄土,除了长孙无忌,程咬金,褚遂良等名臣在世在外,就属他这样的贞观后期才崛起的文臣最多。

    高宗皇帝这个病秧子继位没多久,就开始断断续续的生病,助涨了武后临朝的野心。

    这下倒好,到了武后临朝,长孙无忌,褚遂良这些贞观大臣再次挂掉,熬到六十大几的卢定公就开始了他这辈子最牛逼的余下十年。

    也是时来运转,也是矮子里头拔高个,更是这位卢定公历经三朝有资历,最最关键是这位卢定公没有机会站队到李家王朝这一边。

    六十大几的老臣愣是被武后选中,吹了枕头风,被病得一塌糊涂的高宗皇帝选入了宰相班子,过了一回宰相瘾。

    而且还是宰相里头最高的品衔——同中书门下三品,这虽是虚衔,却是宰相里头的至高荣誉。

    而后十年间跌宕起伏,起起落落,在七十四岁之年从刑部尚书的位置上致仕退休,七十六岁得享高寿,含笑九泉。

    不过,

    郭业仔细一算,如今才贞观三年即公元629年,那推算起来,这位卢定公也才是三十五六岁岁的年纪啊,咋是五旬老者呢?

    趁着康宝着急忙慌挥斥着手下府兵赶紧上船救火的空档,他细细一瞅还在咳嗽喘着粗气的卢承庆。

    麻痹,难怪看着像五旬的糟老头子。

    头发凌乱,眉毛和几绺密须都被烧得乱七八糟,怎么看怎么都像一个狼狈到了极致的糟老头子。

    但是郭业心细的发现,这位范阳定公卢承庆的脖颈处还算皙白,且皮肤润泽,根本不是一个糟老头子所能具有的。??的。

    即便说头身形像老头子,只能说这位卢定公家族遗传,天生个子矮吧。

    啧啧,三十五六岁的兵部左侍郎,牛叉了。

    兵部左侍郎是什么概念?

    兵部相当于如今的国防部,兵部尚书等同如今的国防部长,而兵部尚书拥有两位副手,即兵部左侍郎与兵部右侍郎。

    历朝历代,除了蒙元朝廷是右为尊之外,都是以左为尊。

    因此,兵部左侍郎就相当于如今的国防部副部长,这个副部长可不是排名靠后的副部长,而是真正的国防部第一副部长,也可统称为国防部常务副部长。

    常务什么意思?便是什么事儿都是他在打理,让在操办。

    日你个仙人板板,郭业再次心中啐了口脏话,三十五六岁的国防部常务副部长,真是牛逼闪闪亮晶晶了。

    而更要命的是,兵部左侍郎这样的正四品官职在如今的贞观初期,根本不算啥,先不说凌烟阁那二十四位功臣,就说盘在正四品之上的三品,二品,还有几十位。

    从这儿便可看出,如今贞观初期的大唐王朝,真可谓名臣虎将,大腕云集,你往长安皇宫的早朝大殿中扔一颗大罗卜,背不住你就能砸到一个教科书里头有过记载的历史名人。

    什么房玄龄,杜如晦,魏征,秦叔宝,程咬金,尉迟恭,长孙无忌……

    多,多如牛毛。

    郭业心中再次嘀咕道,难怪这位卢定公在贞观年间如此不显山不露水了,这么多头大鳄在上面压着,想出头真比登天还难。

    还算他熬得够久,熬到上面那些大鳄们统统不是病逝就是被处死,不然到死也甭想过过宰相的瘾。

    康宝见着郭业痴痴发呆,以为郭业也跟他一样,被卢承庆这个兵部左侍郎的头衔给唬住了,不由心道,我还真以为你小子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呢,敢情也跟我一个鸟样啊!

    当即用手拱了拱郭业的胳膊,悄声道:“别发楞了,赶紧的,兵部侍郎大人在前,你我不上前见过,可就大大的不合适了。”

    郭业啊了一声,被康宝从推搡中弄醒,稍稍恢复了常态。

    着实不怪他不够淡定,能够在这偏离长安几千里的蜀中地方,还是在一处小小的岷江之上,如此的机缘巧合,碰见一位历史上比较有趣的名人,谁能淡定?

    再说了,如今他才一个小小的九品巡检,正四品的兵部左侍郎对他来说还是一个高山仰止的存在,郭业心中打定了主意,你妹的,见着名人不抱腿,枉为一代穿越人。

    即便抱得大腿不是房玄龄杜如晦这样的大神,但是一个能够行走在朝廷中枢的四品兵部左侍郎对他来说,也是一块超级粗的蚊子腿儿了。

    卢承庆当上宰相虽说是几十年后的破事了,但是现如今,卢承庆也是他郭业所不能直视的。

    都说朝中有人好做官。

    想来卢承庆兴许便是我郭小哥好做官的朝中人哩。

    抱,必须抱,必须抱得紧紧实实。

    随即,郭业没有理会康宝,而是赶紧提起长枪猛然一蹦达,跳到了对方花船的甲板上,腆着比富贵牡丹花儿还要娇艳的笑容,疾步上前噌噌噌跑到卢承庆跟前盈盈一拜,呼道:

    “呀呀呀,原来是兵部侍郎卢大人当面,下官救援来迟,让大人您受惊了,下官有罪,有罪啊!”

    郭业一番恬不知耻的马屁顺风就拍了上去,就差扑倒在卢承庆的怀里了。

    这番声响惊动了还在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的卢承庆,也将晾在船下的康宝傻傻地唬住了,郭业这番举动看得他不由咋舌,久久不能平复。

    套用郭业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康宝心中疾呼,节操呢?节操呢?节操何在?

    卢承庆面颊被烧得跟个非洲难民似的,见着郭业突然如此热络上前,紧忙扯起绯袍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灰烬,个人虽小但是双眼有神,望着郭业沉声问道:“你是何人?”

    郭业自然不会放回近距离和卢承庆套交情的机会,面容极为恭维地回道:“下官乃是陇西县衙官员,司职陇西巡检一职。”

    郭业当下一自报家门,卢承庆便打量了他一眼,喃喃自语道:“原来是个九品小巡检啊!”

    我靠!

    郭小哥顿时脸上挂不住了,你妹的,九品小巡检咋的了?这也就了你丫的狗命吗?忒儿瞧不起人了吧?

    当然,他的脸上尽是可掬的笑容,却没有露出一丝的愤慨,继续套着交情说道:“敢问侍郎大人这是要去往何处,怎得如此冒险出行啊?幸亏下官今天偶过巴蜀县这边的岷江流域,不然今天可就真要出大事儿了。到时候,这益州的官员可是要吃了大苦头啊!”

    郭业这话前半句都是废话,重在后半句。

    说白了就是暗暗隐晦地提醒卢承庆,你丫的性命是我救的,没了我,你今天可就要挂掉了,你做人可不能忘本啊!

    虽然隐晦,但是卢承庆年仅三十五六便能坐上四品大员的位置,怎么可能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呢?

    自然也是听出了郭业的话里有话。

    猛然觉得这小小年纪的九品巡检倒是有趣,刚想拂须大笑,可惜那几绺男人的象征没有了。

    呃……

    尴尬之余只得挥了挥衣袖,像是驱逐空气中的灰烬,又像是将尴尬一扫而空,而后对着郭业苦笑道:“小小九品,倒是牙尖嘴利,不过你刚才在江上之所为本官都看在眼里,一身白袍,端的勇猛,不错!”

    郭业听着卢承庆似贬实赞的言语,心中也是窃喜,心道,看来这卢承庆也不是那么高傲之人啊,到底是有本事的人,自然不屑做那不地道的事儿。

    当即对着卢承庆再次抱拳致谢道:“侍郎大人谬赞,谬赞了,下官也只是略尽本分而已。”

    卢承庆回头看了一眼还在继续扑火的一帮府兵,又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问道:“你看本官这船被烧得没有囫囵之处,小巡检,莫非你不想请本官你去船上一坐,以茶汤待之?”

    唔?

    郭业心中再次一喜,不请自去,莫非卢承庆还想跟小哥多多沟通感情不是?

    嘿嘿,这可是天大的机会,好事,天大的好事哩。

    随即哈哈一笑极尽讪媚地说道:“瞧侍郎大人说得甚话,您这么尊贵的客人,下官便是盼星星盼月亮,想请都请不来哩。既如此,还请侍郎大人拨冗一去,下官亲自给您煮上一碗好茶汤!”

    “哈哈,好生一个会说话的小巡检,好,前头带路,走吧!”

    被郭业这么几句好话一拨弄,卢承庆也是一扫心中因为刚才江中险些遇难的晦气,大步随着郭业朝着银琅船而去。

第一百四十九章 失算了!

    【第四更,到!】

    郭业与康宝二人将卢承庆请下了花船,引到银琅船之上。

    同时,郭业低声吩咐起程二牛与关鸠鸠二人去烧煮茶汤,随后找了一间宽绰的船舱与卢承庆一边攀着交情,一边闲谈起来。

    待得茶汤煮沸,

    卢承庆对郭业和康宝这两个年轻人也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而后,关鸠鸠小心翼翼地捧进茶碗一应物什,侍候完船舱三人一碗茶汤之后,悄声退出了船舱。

    “侍郎大人请用茶!”

    郭业殷情地将茶汤端起,递到卢承庆的手中,一副讪媚小人的模样看得康宝浑身起着鸡皮疙瘩。

    “呼,呼呼~~”

    卢承庆坦然地接过茶碗吹拂几口热气之后,慢酌慢饮地喝起了茶汤,不一会儿便喝得底儿朝天,甚是解渴。

    将空碗搁置了一边之后,卢承庆没有理会殷勤的郭业,相反却是饶有兴趣地问起身边的康宝,道:“你的父亲便是益州的折冲都尉康岳山?”

    康宝不同于郭业的殷情讪媚,这小子一副浑浑噩噩地表情,木然地点点头。

    的确,让康宝这性子却拍马屁,着实太过为难于他。

    不过卢承庆倒是没有计较,反而抚手大赞笑道:“好啊,父从军子行伍,将门虎子,不外如是。”

    大赞之后不顾略微被夸得有些羞涩的康宝,又是一阵哈哈狂笑,浑然将郭业晾在了一边,完全成了一个局外人。

    郭业看着卢承庆和康宝这两人的鸟样,心中不由吐起酸水,擦,你无视便无视呗,得意个毛啊,瞧你俩那得瑟劲。

    不过机会就在眼前,怎能让他稍纵即逝呢?

    于是郭业找了个由头,再次厚颜无耻地插嘴问道:“侍郎大人,下官一直疑惑呢,您千里迢迢从长安到来蜀中,还轻装出行就带几名下人与衙役,这是要往何处去啊?”

    这也并非郭业没话找话,而是他心中的一个疑惑。

    按理说,即便兵部左侍郎这样的四品京官在京城长安并非什么一手遮天的角色,但是到了地方那就不一样了。

    不都说吗?

    京官到地方,连着大三级。

    无法就是因为长安乃天子脚下,御龙治所,连皇帝都能时不时都看见,怎是地方官员所能比拟的?

    益州刺史乃中等州郡的刺史,按理说也是从四品的地方大员,但是见到卢承庆这样的正四品兵部左侍郎,那就跟见了钦差一般,恨不得将他供起来拜着。

    无非就因为人家能时常得见龙颜,在皇帝面前说上几句好话顶的上你兢兢业业干上一年的政绩;同样,人家在皇帝面前给你泼上几桶脏水,照样顶得上你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干上三年。

    这就是差距!

    郭业一直都在好奇,为何像?何像卢承庆这样的兵部侍郎怎么会千里迢迢来到蜀中地区。

    一,他肯定不是回乡祭祖,因为卢承庆乃是幽州范阳人氏,这里蜀中,一南一北,天差地别。

    二,他也不是奉旨替天子巡狩四方,哪个钦差出巡不是带上几百御林军沿途保护,又是锣鼓又是钹的?

    哪里会有卢承庆这般寒酸,竟然只带了几个丫鬟老妈子随行伺候,仅仅带了十来个衙役沿途保护。

    最后还被水匪围攻洗劫,差点挂在岷江江面之上。

    如果真是这样,那卢承庆这个倒霉鬼真是史上第一个被挂在水匪手中的钦差大人了。

    卢承庆听着郭业询问,突然伸手摇摆,笑道:“莫要再称呼本官为侍郎大人了,呵呵,刚才水匪烧船围攻,本官一时情急之下,才喊错了嘴,惭愧惭愧!”

    啥?

    郭业一脸惊怪,双眼顿时瞪得如铜锣这么大,怔怔地望着卢承庆,太不可思议了。

    这厮不会装逼,冒认兵部左侍郎卢承庆之名吧?

    你娘逼的!

    不对啊,郭业将眼珠子转到了卢承庆的绯色官袍之上,心道,即便冒认,这身官袍也没地方可要购置啊,这年头私制朝廷官服,可是杀头的大罪。

    到底怎么回事?

    郭业一头雾水,旁边的康宝也是被弄得嘴巴一张一合,久久不懂。

    卢承庆顺着郭业的目光流转在自己的官袍之上,恍然大悟,自惭一笑,道:“呵呵,本官是卢承庆不假,不过却已不是兵部左侍郎啰!”

    说着拍打了几下身上的绯色官袍,说道:“本官今日刚刚到任,还来不及换下这绯色袍,就心急火燎地跑来岷江水面巡视一番,谁知却遇到今天这事,真是造化弄人啊!”

    这下郭业算是听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什么叫已不是兵部左侍郎,今日刚刚到任?

    你奶奶的腿儿,这卢承庆说话也太矫情了,兜了这么一大个圈子点明来历。

    从长安的正四品兵部左侍郎调任到益州来,即便给你一个从四品的益州刺史,那也是降级被发配到地方了呗。

    我靠,敢情是在长安被贬到益州来的,那还装什么大半蒜啊?同是天涯沦落人呗。

    霎时,

    郭业收起了刚才那副讪媚恭维的嘴脸,与康宝对视了一眼,看这小子一脸茫然的样子,敢情还没绕过弯来,没听明白卢承庆的话中之意。

    “这是什么?”

    卢承庆走到郭业摆放在船舱中的那件神秘物什,猛然掀开了覆在那件东西上面的油毡。

    陡然,

    一件约莫长三米,宽两米,栩栩如生,以微缩比例呈现整个益州地貌城池的沙盘,展现在卢承庆眼前。

    有山有水有城池,还有联系着各个城池之间,如密密麻麻蜘蛛网般的条条官道。

    城池是用大小各一的石子儿替代,石子儿旁边插着一根写着城池名字的竹签;

    处处山脉是用泥巴捏塑而成,里面依稀揉碎了一些树叶掺杂在一起,有些许盎然绿意。

    至于如脉络般的条条官道,则是用麦秆制成。

    粗粗一看之下,当真有点像缩小版的益州。

    卢承庆的一声惊疑也将康宝吸引,这厮跑了过去一看,足足吃了一大惊,一边指指点点一边自言自语道:“这咋像咱们益州哈,你看,这是郡城,这是巴蜀县,这是陇西,嗨,这是吴中县,这条看似环绕着整个益州的便是岷江吧?郭兄弟!”

    康宝指点一番之后,突然转头问着郭业道:“兄弟,这便是你要跟我爹谈买卖,献给我爹的好玩意?”

    既然都被卢承庆掀开了神秘,郭业也懒得遮遮掩掩,随即大大方方地向康宝承认了一番。

    倒是卢承庆,从看着沙盘不由惊呆的神情中缓缓中醒来,有些不可置信地问着郭业道:“这是小巡检你亲手制成的?”

    卢承庆并非如康宝那般看待事物如此简单,相反,他能够做到侍郎位置,而且还是掌管全国兵事的兵部侍郎,自然有他的一番眼光。

    他从这个不知名的东西中看到了此物对军事战略必能够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如果边防军对阵突厥,能够拥有一个详细描述边疆地带状况的此物,那将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境况?至少能加大帅帐对战事的了解与统筹。

    如果皇帝陛下能够拥有一个庞大的,关于整个大唐国境十道三百六十一州郡,乃至详细到县的沙盘,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境况?

    ...

    ...

    郭业不知道卢承庆现在所想,但是自从听着卢承庆被贬到益州来之后,心里就拔凉拔凉的。本来打着抱大腿的主意,现在倒好,这大腿还是一个被贬到地方的过气侍郎。

    能有啥用?

    即便卢承庆主动让他抱大腿,他也不敢抱啊。

    要知道,从堂堂四品京官不仅被降级,还被贬到益州这种蜀中偏远地方来,这卢承庆是犯了何等的大罪,惹了多猛烈的龙颜大怒啊。

    甭管卢承庆将来会这么红火,至少他看得出来这几年之内,这丫就是口冷灶,还是怎么添柴加火都烧不起来的冷灶。

    难不成现在就抱上去,跟这卢承庆这倒霉蛋一起熬,熬到他六十大几当宰相,自己也四十大几再飞黄腾达不成?

    擦,你卢承庆愿意,我郭小哥还不愿意呢,你妹的!

    “小哥,小哥,卢大人问你话哩!”

    康宝打断了郭业的遐思,将他从沉思中拉了出来。

    郭业啊了一声一脸冰渣子的神情冷冷淡淡看着卢承庆,刚才那股热乎劲几乎一扫而空,随意点头敷衍道:“嗯,正是下官所制。”

    言语中也没有了刚才的讪媚劲儿,平平淡淡索然无味。

    卢承庆听完郭业的回话之后,也没有注意他的态度,反而有些欣慰地叹道:“好啊,大好啊,没想到本官一到任,便发现了如此精致的奇怪,端的有大用处,太有大用处了!尤刺史算是运气不佳了,不能欣赏到如此奇巧之物。小巡检,此物叫何名?”

    “沙盘呗!”

    郭业还是不咸不淡地敷衍了一句,言语中有些不耐烦。

    “呀?”

    康宝一声惊呼,冲着卢承庆喊道:“卢大人,原来您接替了尤刺史,掌管咱益州地界儿了?可喜可贺啊!”

    郭业听着康宝这个时候烧起冷灶拍马屁,不由心中一阵鄙视。

    不过,很快他就鄙视不起来了。

    接替可尤刺史?

    那卢承庆如今便成了掌管年益州六县的一哥了?

    麻痹,县官不如现管啊,这哪里是冷灶啊,对如今的我来说,不正是一口热乎乎的好灶吗?貌似康宝他爹也归刺史管吧?我他妈寻思什么呢?

    我日,这回老子失算了!

    郭业心神发乱,身形失稳,脚跟一个打滑……

    砰!

    仰天倒地!!!

    ps:谢谢【&如鱼得水&】【仔仔3288】【superman

    haha】三位朋友的打赏。今日四更完毕,明天继续更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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