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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西门吹灯零零七     汉血长歌txt下载     汉血长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八章 御使苏钰(3)

    得到百官支持和皇帝当场任命之后,苏钰再无拒绝了理由,笃山伯只能替苏钰多争取了一些谈判条件和自主条件,又给了他临时决断调派塞北军队的特权。不过这个决断调派军权着实可笑,苏钰一个文官,又如何能指挥得动塞北的军队。好在此时笃山伯向大德帝进言,说塞北木城守备使乃原苏钰部下,必定倾力协助。

    于是,苏钰被众人给硬逼着派到塞北和谈。

    苏钰哭丧着脸:“贤弟,我也想像你一样有所成就,你一身是胆闯出了一片天地,如今成了名震朝野的圣汉最年轻守备使,你不知道自己在龙都多有名气,你的鬼将之名也传到龙都了。”

    张孝武拱手笑道:“还不是多亏了你的提携。”

    “我要是能把你提携到城主的位置,只怕就不会落得这么惨了,在出使之前,我已经让家人做了衣冠冢,万一我命丧塞北,也好有个葬身之所。”苏钰凄凄惨惨道。

    张孝武举杯道:“来,让我们恭祝苏大人和谈顺利,全尸而归。”

    苏钰差点一口酒呛死,指着张孝武气道:“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啊。你都挖走了我几万两银子了,还这么讽刺我,良心何在,良心何安啊?”众人大笑,纷纷举杯敬酒,苏钰指着酒杯道:“我愿醉死今日,也好过被犬夷虐杀。”

    众人一阵豪饮之后,苏钰看着酒壶气道:“想要喝醉,却偏偏不醉,怪哉怪哉!”

    张孝武莞尔,忽然问道:“伯陵兄,朝廷给你定下的和谈底线是什么?你需要与我说清楚,或许我能帮上你。”

    苏钰感激不已。握着张孝武的手,醉醺醺道:“朝廷最后的底线,是救出金城十万将士。”

    张孝武连忙甩开他的手,道:“你怎知有十万人被困金城?”

    苏钰道:“龙都城内皆传说十万,应该是程褚传出的数吧,至于程褚是如何得知,我亦不知也。”

    “原来是他啊。”众人不屑道,这等怂人居然有脸活到现在,倒也是各有各的活法了。

    苏钰又醉醺醺道:“桦树河之战葬送玄武军团,若是金城一战葬送青龙军团……这圣汉帝国的脸都丢光了。皇上为了救出十万将士,又不动兵戈,必要时可以牺牲木城,将塞北全部割让给乌桓。”

    张孝武等众人噌一下站了起来,满席俱怒,这是什么狗屁话,可以牺牲木城,难道割让塞北了吗?

    苏钰忙安抚他们坐下,苦笑道:“惭愧惭愧!来时一路,我亦不知该如何与你们说这件事,说了实话之后怕你们伤心,不说实话……将来若是被逼无奈只能牺牲木城。”

    “也就是说,在我们不知情的情况下,朝廷便将木城给割让了?”张孝武握着拳头愤怒地说道,“这皇上与废太子有什么区别?”

    “诶?你别说,这与废太子区别大了。”苏钰道:“他们最大的区别就是,废太子陈兵等着老子什么时候死,他好带兵继位。皇上是陈兵龙都,防止灾民造反,必要时牺牲塞北土地争取汉军归来。要我觉得吧,皇上还是比太子强得多,什么天下第一军师,我看狗屁,只顾得上自己心里的小算盘。”

    “那倒未必。”张孝武说,“若是太子称帝,做得未必差于当今。”

    “嘘……嘘……”苏钰顿时被吓得一个机灵,道:“只当我没听过,慎言,慎言啊。”

    张孝武冷笑一声,扔下酒杯,胡三万大骂贼他娘的,萧开气愤难当,一拳砸在桌子上,竟然将盘子砸碎了,好在皮糙肉厚没有流血。

    管镶问道:“伯陵兄,若是木城果真被弃,木城守军与百姓可有安置办法?”

    苏钰摇头道:“我却不知,若是谈成了,朝廷自有定数,我只负责谈判,不负责安置百姓,你若问我,我又去问谁。”

    胡三万顿时大骂不已,萧开也气得胡子上翘,连不怎么插话的王一瑾也急了:“朝廷这是不要咱们了,大不了我们……我们……”

    “我们个腚,坐下。”张孝武斥道。

    这件事的确是朝廷不仁义了,苏钰只好在一旁苦笑道:“好在如今和谈御使是我,若是能争取木城,我便极力争取,若势不可为,我也……尽力。”

    “无妨,无妨!”张孝武淡然一笑,他冷静一想,如果他是皇帝面临着内困外坚,朝中还有掌兵大臣威逼,朝外有各地百姓叛乱不断,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委曲求全止战养民。于木城来说,圣汉多一个木城不多,少一个木城不少,如此土地贫瘠之地,只适合放马不适合耕种,对于农耕结构的中原而言,实属鸡肋。

    他喝了一口酒,大家以为他要大骂朝廷,却见他微微一笑,说道:“这个大德帝,的确有些本事,能果断地壮士断腕,不失为一个明君。”

    胡三万急道:“城主你怎么还替他们说话,要是朝廷真的丢了木城,咱们去哪?去两狼关寄人篱下?”

    苏钰有点醉了,说道:“张贤弟,你放心,那笃山伯欣赏你得很,说不定会重用与你。”

    张孝武道:“朝廷是否放弃木城,全赖于和谈御使,只要和谈御使不松口,木城还能保留下来。”他盯着苏钰,衿重道:“木城存在与否,全赖和谈御使的能力,你能保护我木城吗?”

    苏钰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苦笑道:“张贤弟说笑了,在下就是去送死的,用我的大好头颅告诉犬夷,这次我大汉是诚心和谈。我想过,真正的御使当需我死后才会从龙都城发来。”他一把抱住身边的张孝武,嚎啕大哭道:“贤弟啊,我不想死,我还没活够啊。周文琪这老狗骗了我,笃山伯也是个薄情之人,用了我之后不保我了,我苦哇……”

    众人面色古怪,张孝武赶紧将他推到一旁,没想到苏钰躺在地上呼呼大睡起来,人的心情一差,喝点酒就能醉倒。尤其苏钰今日还自己好酒,愣是自己把自己给灌醉了,众人见状苦笑连连,张孝武让王一瑾将他安排在客房休息,又让人盯住他,他担心这货今天得呕吐不止,腌臜物把自己憋死。

第一百九十九章 张孝武赴塞北(1)

    在王一瑾扶着苏钰走后,张孝武也放下酒盏和筷子,其他人更没心情喝酒了,都直直地看着张孝武。

    张孝武心中算计连连,但算来算去都是木城被放弃的结局。除非他能扭转谈判,尤其是让那苏钰在谈判时强硬一些,将朝廷底线从救出金城军民十万变为木城划界而治。冥思许久,他终于长叹一口气苦笑:“木城本不在兵部计划之中,兵部放弃木城,倒也放弃了负担。”

    胡三万依旧忿忿不已:“是皇上放弃了我们。”

    萧开这会儿也缓过气来,沉声道:“若是朝廷完全放弃塞北,咱们木城守军应该归还青龙军,如今第一团、第二团、第三团和第四团皆覆灭,我们应该会被调往龙都大营之后分散在各团中。介时城主大人应该会得到重用,只是被人架空。”

    “为何?”

    “无他,只因你非士族出身。”

    胡三万气得叫道:“这些士族是官官相护啊。”

    管镶道:“就像是咱们木城众兄弟维护自己人一般,你不护着自己人,难道还护着外人?吾等之出身于士族而言,亦是外人。”

    张孝武一拍桌子,决断道:“木城不能放弃,苏钰这个人我们都了解,此人外强中干,必须有人在背后支持,否则他绝对没胆量做事。他如果出使和谈,心里又是抱着必死的心,肯定第一时间将谈判底线抛给对手,咱们木城也成了别人的囊中之物。”

    管镶忙问:“大人又如何能帮他。”

    胡三万建议说:“要不然现在就弄死他?”

    管镶道:“尔可闭嘴否?”

    王一瑾走了回来说安置好苏钰了,不过这回儿苏钰吐得七荤八素,好在有几个老兵看着,并无大碍。众人望向张孝武,见张孝武陡然说道:“苏伯陵此人胆小贪财,指望他能大义到底怕是很难。我们不能指望他给咱们争取木城,所以只能——指望我们自己。”

    管镶等人疑惑不解,指望自己是什么意思,指望木城的人?木城军民又不负责谈判啊。

    萧开便问道:“大人的意识是什么?如何保护木城?”

    张孝武粲然一笑:“这次谈判,我陪他去。”

    萧开和胡三万异口同声道:“不可!”

    王一瑾忙道:“不值得。”

    管镶斟酌语言正要劝阻,却听张孝武先说道:“其实朝廷不了解前线情况,那笃山伯想来自大惯了,一直看不起犬夷。皇上只觉得青龙军战败,又将犬夷看得过重,导致看不起自己。这两方都没有深入接触犬夷,所以前线谈判,最有发言权的反而是我们。那犬夷联军与青龙军决战足有两年之久,消耗更甚,且他们数量众多,人心不齐。想要破除犬夷联军,何必用大军硬撼方式?我倒是欣赏皇上的一句话,以夷制夷。”

    “如何以夷制夷?”管镶追问。

    张孝武道:“北夷与靺鞨乃世仇,鞑塔定然痛恨各族长期盘踞塞北荒原,乌桓的仆从国又长途跋涉必定军心底下,再将押金粮仓送给乌桓,必定引起仆从国的嫉妒。这种种因素加在一起,只要稍加利用便能让犬夷联军四分五裂,既不用笃山伯的大军决战,也不用皇上的割让塞北,只要他们分裂,我们木城就保住了。朝廷的底线就是救出金城的十万军民,我们只要救出他们便完成任务,而若是留住了木城,便是大功一件。”

    胡三万道:“人家朝廷想的是出卖咱们,你倒好,还想给朝廷立功?”

    张孝武道:“我不是为了朝廷,而是为了我们自己,若是留得住木城,你我皆有去处。这木城虽然在朝廷乃至中原人眼中如同鸡肋,留之无用弃之可惜,可在我等心中却是第二故乡。”他一挥手,打定主意道:“我们必须保住木城。”

    回到府中,张孝武不再思考,他决定陪同苏钰北上,全力保住木城,必要时代替苏钰谈判,甚至搅黄了和谈计划。

    若是苏钰得知张孝武真正想法,怕是恨不得撕碎了他,搅黄了和谈,苏钰必死无疑。

    次日,王一瑾中午时报告说苏大人醒了,却醉得上不了马,张孝武会意一笑说让他在休息几日,等他们离开木城便再也享受不到休息了。王一瑾说那些护卫骑兵也不愿意北上,一个个胆小如鼠,当真折损我圣汉威名。

    张孝武笑说圣汉因内斗知道外战失败,哪还有什么威名了。

    傍晚时分李沅来报,斥候营抓了数十个犬夷密探,经过拷问得知隶属力高图的鞑塔叛军,他们却不是来打探木城,而是拦截南逃的鞑塔牧民百姓。张孝武问起缘由,李沅说因为冬季的原因,乌桓便纵容各族军队就地抢掠补给,各地鞑塔牧民百姓长期遭到劫掠,难以忍受之下纷纷南逃。

    “犬夷联军内矛盾逐渐激化了。”李沅汇报之后总结道。

    “要么他们一鼓作气攻克金城,要么联军溃散。”张孝武思考之下得到结论,他立即召集全体将领商讨应对之策,犬夷之中不乏聪明人,他们也知道拖得越久联军越加不利,因此当速战速决。金城能够苦苦支撑,却也只怕撑不了多久了。

    张孝武召集诸将,又邀请了苏钰,苏钰见到木城兵强马壮,羡慕不已,昔日他做疫营校尉时,手下也是兵多将广,能吃能喝能赚钱……

    张孝武直接请苏钰将朝廷的谈判底托给众人,苏钰惊讶道:“我说什么了?”管镶道:“你昨天醉酒之后全说了。”苏钰懊悔得直拍脑袋,见隐瞒不了只好如实说了出来,顿时所有人都急了,各种骂声不绝于耳。

    阮清文矗立一旁苦笑连连,朝廷是真的割肉疗毒,可这毒肉不但包括了鸦金粮仓,还包括了木城,估计在朝廷看来,没了鸦金粮仓留着木城又有何用。

    看到众将刮噪,张孝武一拍桌子,喝道:“此次北上和谈,由我亲自护佑苏御使一通前往,若有必要,我将替他谈判。”

    苏钰听罢后感动得几乎落泪:“你我生死之交,不如结拜为异性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学同日——”

    “吁——吁——吁——我比你小十多岁,可不敢和你一起死。”张孝武打断道。

第二百章 张孝武赴塞北(2)

    张孝武转身面对众人,解释道:“朝廷将苏大人一个人扔入豺狼虎穴,显然有人心存歹意,想要将苏大人置于死地。苏大人一死,朝廷中便再无替我们木城说话的人了,介时我等将成为别人的筹码,任由他人摆布。”

    众将依旧劝阻,张孝武笑问:“你们是担心什么?担心谈判一定不成吗?我反倒对谈判非常有信心。”众人不解,张孝武笑道:“此次和谈,我不但能救出金城将士,还能保得住木城,诸位可信?”众人自然不信,张孝武分析道:“朝廷的意思是让乌桓人背叛异族联军独占塞北荒原,继而瓦解联军。但如果乌桓人拒绝呢?他们毕竟是联军首领,若真与我们私下和谈,日后必然会失信于他人,再也无法自称联军盟主。”

    阮清文说道:“坐在庙堂之上的高官们总以为异族只是鲁莽的野蛮人,瞧不起他人,整日以天朝自居,动不动就泱泱几千年王朝云云。可那些异族汗国也存在千年之久,别的不说,只说那乌桓帝国,疏勒家族执掌皇权上千年之久,罗兰帝国奴役天下时,疏勒家族便是乌桓藩王。这个家族的人,也是非常骄傲的人。”

    萧开问道:“你的意思是说疏勒家族,是一个重视荣誉的家族?”

    阮清文却笑道:“不,他们更是一个重视利益的家族,否则也不会统治乌桓上千年之久。一个家族存在这么久,绝不是靠着骄傲与荣誉,更要权衡利益和妥协,但前提是我们一定要给足了他们利益,他们才能妥协。”

    苏钰苦着脸:“我们能给他们什么利益?”

    张孝武大笑:“他们要什么,给他们什么,甚至他们要整个圣汉帝国,我们都能给。”众人不解,张孝武道:“乌桓之所以底气十足,是因为他们集合了几乎东部、西部、北部的所有异族联军,如果联军不再联盟瓦解了呢?他们还有什么理由可豪横的?”

    “豪横?何意?”众人不解。

    张孝武顿了一下,笑道:“豪横的意思就是强硬,仗势欺人。”

    管镶道:“城主倒是能发明词语,这词汇我倒是第一次听过。

    张孝武道:“只要瓦解了其他异族联盟,这乌桓必然接受我们的谈判。我昨晚一夜未睡,便是在思考如何瓦解异族联军的办法,终于让我想到了。”众人纷纷伸长了脖子,张孝武继续说:“其中最容易容易做文章的便是靺鞨人。”

    “为什么是靺鞨?”萧开问。

    张孝武道:“靺鞨汗国与乌桓帝国距离千里之遥,他们的领地是关东地区的黑森林。但如今靺鞨人突然占领了土城,甚至将靺鞨八部百姓移居到土城,由此我推测靺鞨汗国中有人有更大的野心。我断定靺鞨内部一定出现了两个派系,一个是守旧派,维持原来的黑森林地盘,另一个派系则是改革派,也就是现在靺鞨的首领,他意识到靺鞨需要改变,需要接受更多的文明,才接受乌桓帝国的提议,顺便也扩张了领土。”

    他扯过来帝国北方的地图,指着关东地区说:“诸位可以看到,龙门关以东和以北地区,靺鞨占领的东部的黑森林,北夷人占据的是北部的北夷高原,西部则是哈赫尔沙漠,翻译汉话就是死海沙漠。而所有势力的最中间便是桦树河流域平原,多年来圣汉、靺鞨、北夷三方死战不绝,便是为了争夺桦树河平原。如今靺鞨突然越过了桦树河流域,直接占了鞑塔人的土城,相当于占领了桦树河流域西部,如此以来靺鞨汗国便要走了东西两个拳头,这两个拳头对谁的威胁最大?”

    祖公茂指着北夷汗国叫道:“北夷人,一定是北夷人。”

    张孝武道:“无论是靺鞨还是北夷,南下的入口只有龙门关,所以于我圣汉来说,土城是谁的不重要,可对于北夷来说便太重要了。现在北夷人一定气得牙痒痒,恨不得立即灭了靺鞨。”

    众人看着地图,胡立咦了一声,道:“连我都看明白了,这靺鞨要是兵分两路杀向北夷高原,北夷国就危险了。”他大笑道:“他娘的,北夷人一定会拼了命地攻打土城,现在反倒是靺鞨危险了。”

    “对!”张孝武冷笑:“北夷人一定早就有所准备,他们便一定会掉头攻打靺鞨。所以我们可以先找北夷人,给他们利益,劝他们不要为他人做嫁衣裳,这边抽调国内大军和汉军交战,那边国却被靺鞨人给灭了。”

    说到这儿,大家也明白过来,一旦异族联军中出兵最多的仆从国北夷和战斗力最强悍的仆从国靺鞨撤军,其余小国不足为据,而这个犬夷联盟也便瓦解了。所以一旦北夷与靺鞨撤离,乌桓便是不想接受和谈也得考虑和谈了,这个和谈僵局,便能顺利打开。

    张孝武恢复了图书馆管理员的博学和冷静,他继续分析,如今犬夷联军虽然人数众多,但旷日持久的远征并未得到利益,犬夷各部应该早就抱怨连连,但慑于乌桓而不敢异见。一旦北夷与靺鞨撤离,什么生番、月氏、乌兹等肯定也容易被说服离开,便是那鞑塔,此时也一定想着如何送走乌桓这尊大神。

    “介时我们再提出将鸦金粮仓送给乌桓,我想鞑塔人一定会非常愤怒,我们只需要在木城坐山观虎斗即可。”张孝武大笑,“以夷制夷,不如以夷攻夷。”

    “好算计,好算计。”阮清文长揖道,“城主文武双全,计谋深远,阮某佩服至极,佩服至极!”

    苏钰狂笑不已,道:“好了,好了,终于不用死了,你欠我的十万两银子不用还了。”

    张孝武怒道:“你娘的个腚,只有五万两,如何成了十万两了,你是不是还欠我五万两?”

    苏钰佯装给了自己一大嘴巴,赔罪道:“我这不是占便宜习惯了吗,别闹,我上哪再给你们弄钱去。”

    众人一顿鄙视,这老小子真不是东西,但大家也知道,朝廷里唯一能替他们说话的人,只能是这贪财怕死的老小子。

第二百零一章 大人没写过奏折?

    众人议论纷纷,讨论起方案可行性来,众人久居塞北,对塞北局势也算得上格外熟悉,至少比朝堂上那些没见过犬夷不了解异族的文官强得太多。

    阮清文忽然说道:“大人,可你擅离防区无异谋反,慎重,慎重啊。”

    张孝武语气平静,缓缓说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自会写一道奏折说明原因,还请阮司马执笔。诸位,帮助苏御使便是帮助我们自己。此行我只带三百骑兵随行,无需大军出动。萧开,即日起你便是副守备使,你看好家。若是有犬夷南下,给我守住城池,若是朝廷有人想要来木城摘桃子,你就给我把他弄死,再向朝廷报一个水土不服,突然暴毙的由头。”

    “喏。”

    众将大笑但心情复杂,万没想到享受几个月的平静生活,即将面临更加严重的劫难。

    萧开自然知道张孝武这番安排实则在托孤,心中为难不已,但他更了解张孝武倔强的性格,一旦做出决断便绝无更改之可能,便只能接下副守备使之责。

    张孝武一拳砸在萧开肩头,大笑:“看你桑眉搭眼,我这么看好你,给我看好了木城,带好兄弟们。”

    “喏。”萧开铿然道。

    张通明却突然说,那乌桓人早就以万两白银通缉鬼将的人头,若是被认出来,必危矣。

    张孝武浑不在意,道:“那通缉昭示我看到了,哪里画的是我,简直就是白皓嘛。等我刮了胡子,他们便认不出来了。”长胡子的张孝武和没胡子的张孝武的确外貌差得有点多,谁让他毛发旺盛,活生生满脸毛,须得每日清理。

    萧开道:“三百骑兵太少,不如……”

    张孝武摇头道:“此次北上最少两个月,我们要驻扎在野外,携带大量补给,所以必须得一人三马。斥候营一共八百匹马,再从其他地方凑一凑,土城也最多能凑到九百匹马,所以也只能带三百人同去。”

    苏钰久久不语,长叹道:“这……谈判,为了减少消耗,我觉得我还是留下来。我是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当时我也是被皇帝硬逼着来谈判,若非如此,又岂能由我来谈判?城主,我见识不如你,胆识不如你,对前线一无所知,还不如……”

    张孝武瞪了他一眼,咬牙说:“我捅死你!”

    苏钰干笑几声,问道:“这个玩笑是否有趣?”

    张孝武给了他一拳,砸得他呲牙咧嘴,道:“有趣,有趣死了。”制定了计划,整个对塞北犬夷的攻略也便大致确定下来。众人完善了一点细节,例如和谈的顺序,大致是北夷、靺鞨,随后与乌桓谈判时,再将消息透露给其他犬夷部落,并利诱其他各国,最终鼓励乌桓,迫使乌桓不得不接受和谈。阮清文同时提出必须联合城内的守军,能够与顾雍配合得当,此计划势必更加顺利。

    结束讨论之后,张孝武让阮清文留下代笔写奏折直抒皇帝。

    阮清文问道:“这每旬的奏折,大人可呈送过?以往都是谁来代笔,在下贸然代笔,怕是得罪了别人。”

    张孝武奇道:“什么每旬奏折?”

    阮清文更是大惊:“各地守备使、府尹每旬须将本府军民要事呈送奏折上达天听。”

    张孝武啧啧称奇:“居然还有这事……”

    阮清文捂着脸,不可思议说道:“大人还真是会做官,每旬奏报居然没写过,难怪朝廷连饷银都不发下来,他们以为这城里就是一群莽夫咧。”

    张孝武也很不好意思,他从未做过高级官员,当然不知道地方官员需要写奏折之事,便道:“你是右司马,以后每旬奏折你来写。对了阮司马,这奏折必须每隔十天写一次吗?要事没有什么事儿,也得写吗?”

    “自然需要,此为朝廷惯例。”阮清文道,“地方县令每旬需写县报交于太守,各地太守从中挑选要事写奏折递给朝廷,这天下十五州郡、十三关隘守将及各地守备使,每旬必须写奏折汇报。不过有些地方的确无事可报,便随便写一些对皇帝歌功颂德的奏折。毕竟拍皇帝马匹的奏折,写出来肯定没错,尤其是什么地出祥瑞圣人治国有方,更是皇上乐意听到的话。

    地方官吏每旬一封奏折是朝廷的最低要求,若是有些地方发生重要大事,可以每日呈送奏折或者一日数次呈送。若是皇上的寿辰,各地恭贺奏折更是如雪花一般送到京师。

    今日大人欲助御使苏钰前往北方谈判,自是要紧急奏报,但在奏报时必须写清缘由,否则朝廷判你擅离驻地便是谋反大罪。而废太子囚禁于木城,亦需要解释清楚缘由,至于废太子未来也得询问陛下定夺。另外木城近况,守军情况乃至塞北详情,还需要向朝廷奏折。如此一来,大人至少需要写三道折子,这三道折子每道都是加急直达圣听。”

    张孝武问道:“这奏折又如何写?是像我平时说话这种,还是圣旨中的之乎者也咬文嚼字掉书袋?”

    “雅言可,俗语亦可,半文半白也可,地方奏折由驿站呈送翰林院,先由翰林院书办将其分类,分送八部六院尚书与司丞处理。因此最先接触到消息的,反倒是翰林院司丞,如果事关重大,司丞必须可将奏折直接交由皇帝。不过一般来说,翰林院司丞不会将干系民政的奏折直接交给皇帝,除非战争烽火这等军情大事。

    翰林院分好奏折后交于六院八部各自处理,其中由六院处理的奏折先由各院司丞处置,最终交由左丞相定夺,由八部处理的奏折最终交由右丞相定夺。而朝堂上当圣上面奏报的,多是需要多各院部配合行事,本部大事处置得得当后由左右丞相交由皇帝批阅即可。这翰林院也会将各地奏折中拍马屁和无关紧要的屁事留置不发,毕竟六院八部都是做事的地方,把马屁奏折交给他们,足以让然笑掉大牙。”

    阮清文又笑道:“大人的奏折若是送到翰林院定会直达圣听,震动朝野。”

    “那就震动吧。”张孝武大笑。

第二百零二章 向北而行

    此前张孝武的确是没有治民一方的经验,并未接触过奏折,而他手下的众人也都是大老粗,唯一一位文官管镶先前也不过是军中文职,以至于没有人意识到写每旬奏折。

    难怪朝廷也把他们忘得一干二净,朝廷还以为木城只有数千溃兵看守,便造成了当下的误会。

    这会儿张孝武拉着阮清文一起写这三道奏折。第一道奏折,阮清文便写出这木城守军的现状和塞北的形式,说白了就是木城这一万守军的由来和讨要军饷。第二道奏折写废太子的情况,并向皇帝表明忠心,废太子无处可去只能囚禁于此,如何如何效忠皇帝云云。第三道奏折才是说明张孝武更加熟悉塞北,他和苏钰一文一武搭档配合,游说犬夷,定能完成朝廷重托。

    阮清文在奏折中将张孝武吹嘘了一通,什么剿灭塞北沙匪,什么斩杀耶谷查什,什么三箭射退百万犬夷,将张孝武吹得如塞北第一战神一般。

    张孝武听了这三道奏折,只觉得夸耀自己的成分太多,他都不好意思起来,阮清文道:“你先前还担心朝廷不重视,如今将你写的传奇一些,还担忧起来。无妨无妨,你是何人,那金衣卫一定记有档案。”

    提到了金衣卫,张孝武又想到了李清,心中一沉,看来为了让朝廷放心,此次北上必须带着李清随行才是。

    次日,张孝武挑选了随行人员,骑术精湛善于指挥骑兵的李沅,能够与金城取得联系的阮清文,以及善于偷袭的李春城。

    三百骑兵之数不多,但必须各个精锐且吃苦耐操。

    能够跟随鬼将出征,见识一下传说中的每战必胜,士兵们纷纷拿出各自的本事,斥候营更是当仁不让,为了争夺一个随军出征的名额,吵得眼红脖子粗。这等请战的状况直接吓傻了苏钰的三十六个护卫,众人面面相看,心说这木城的士兵,怎么这么生性?居然不怕死?!

    三十六护卫被告知留在木城,张孝武觉得这三十六人非但无用,且可能连累队伍。那些骑兵护卫感激不已,一个校尉忙说:“守备使大人,卑下上有七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虽然……”

    “给我闭嘴。”苏钰不屑道,“你们老老实实在木城等着我,要是我死在犬夷手中,还请张城主将他们做我陪葬之人。”

    “好说,交给我。”张孝武恐吓道,三十六个护卫欲哭无泪,这才叫赔到姥姥家了。

    李沅只有三天时间选人,他首先从一万人中淘汰身体带伤或旧伤未愈的,其次挑选会骑马的,第三挑选会骑射,第四挑选会养马的,第五次淘汰家中独子,最终剩下五百人,还需从中淘汰二百人。李沅想来想去,倒是李清建议说:“最好挑选一些会异族语言的,我看苏大人随行人员居然没有通译,这见到了异族,还不得被人给栽了?”这李清前次幸运了得,李沅没有机会杀了他,便暂时留下了他。

    李沅顿时意识到此行的缺憾,大笑起来,他将通译一事告知张孝武,张孝武也才想到队伍居然没有通译。苏钰说:“我听说乌桓高层,各个都会汉语……”

    “伯陵兄啊,你还没见到人家高层,可能被底层的士兵给宰了!”张孝武苦笑不得道,他让李沅立即寻找通译,不只寻找乌桓语通译,还要找到其他各种语言的通译,北夷语,靺鞨语,鞑塔语,生番语,乌兹语,月氏语等等。

    李沅选拔的三百精锐,有三分之一来自于死士营,而另外三分之二则是前线溃退回来的青龙军精锐斥候,他们大多数来自于第一团、第二团、第三团和第四团。

    实际上青龙军虽然有十个团,核心力量便是第一、第二、第三、第四、第五团,除了第五团驻防在金城并未在鸦山大营破营时受到损失,第四团先前便被犬夷偷袭折损一半人马,其余三个团近六万人都是青龙军的最精锐力量。除了因为内应,大家实在想不通为什么鸦山大营两次被偷袭,而且一次比一次损失惨重。

    能够逃回来的斥候,也是历经了数次生死搏杀,最终入选第六阵队,也都是军中精锐。由这样一群精锐组成的第六阵队,又岂能是泛泛之辈。不管是死士营的老兵,还是前线逃回来的久战骑兵斥候溃兵,如今都是木城守备军中最精锐最善战的力量,在李沅的训练指挥下,其战斗力也超过了第六团的骁骑营。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东风就是通译,军中便有懂得鞑塔语和乌桓语者,城中还有一个游商懂得北夷语,但唯独缺少了一个会靺鞨语的,申林东大笑提醒:“大人,白皓就是靺鞨人,难道你忘了?”

    张孝武一排脑袋,真是急到头昏脑涨,明明身边就是一个靺鞨人,还四处寻找靺鞨通译,当真忙昏了。

    翌日,张孝武召集全城文武,正式委任萧开担任副守备使,代自己掌管木城守备军事任务,管骧担任木城县令掌管民事民政,萧开与管骧共同执掌木城军民大事。他随后私下叮嘱胡三万,若自己有所不测,青龙军军饷交由萧开执掌,由萧开继续领导众人。胡三万急道:“大人,你一定要活着回来,一定要。”

    “大概率会活着回来。”张孝武潇洒说道。

    胡三万哽咽说:“要不然我这几天给你找个壮硕的姑娘,你至少留个后啊……”

    张孝武哑然:“留个屁,你当我是种马?”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张孝武一声令下,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李沅率领三百精锐准备完毕。众人顶着凛冽的北风,在土城军民的期待中,开始了前途未知的北上和谈之路。虽然已经到了大德元年的二月份,塞北依旧是白雪皑皑的世界,若不是沿路上有路标标记,他们绝对找不到道路。即便是本地的老牧民,也难以在这风雪天中正确寻找到道路。

    好在大雪下了两天之后便停了,而沿路上没有任何马匪和野兽,队伍顺利地来到罗兰废墟,短暂休息一日之后继续北上。

第二百零三章 万人坑(1)

    苏钰揉着手,哈着哈气,寒风刮在脸上像是小刀一样割得生疼。他的脸冻出了两团红,看起来就像是送到寺院里乞活的小和尚一样,颇为狼狈。不过这么多天的艰难之旅,却让苏钰有了新的收获,不只是外人,便是他自己也觉得身上发生了一些变化。

    张孝武一直以来都认为苏钰只会贪生怕死,但他能够硬着头皮前往乌桓谈判,本身便是一种勇气与担当,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胆量去冒着被犬夷异族扒皮抽筋的危险。

    “这次是我见到你最硬气的一次。”张孝武赞道。

    苏钰感慨道:“以往想也不敢想自己居然会代表圣汉帝国与犬夷谈判,万没想到而今居然成了帝国的脸面,有我做帝国脸面,我总觉得自己会给帝国丢人。”

    张孝武大笑:“是你自己没有信心罢了,但我觉得你非常有担当。”

    苏钰点头一笑:“多谢。”随后被风吹掉了帽子,气得连忙调转马头追帽子去了,众人一阵大笑。

    后面的李清弯腰探马,一个抄手将帽子捡了起来,随后重新坐在马上将帽子递给苏钰,引得苏钰一阵赞叹身法奇妙。

    李春城不屑一顾,自己也试了试,结果从马上摔下来一头扎进了雪中,引得众人一阵大笑。李春城狡辩道:“这马不行,这马和我不熟。”

    苏钰道:“都是姓李的,怎么做人的差距这么大呢?”

    李春城气得快马加鞭赶到队伍前方去了。

    张孝武对阮清文说道:“我的骑术一般,与他们不能比,鸦山大营有很多能战之师却被误用耽误。”他指着前方开路的李沅,说道:“那李沅,便是一位被耽误了武将,而木城众将中,多一半的人都是从前方逃命回来的精锐。你看他们,而今哪里还能看得出来败军之将?他们,都是被连累、被耽误、被祸害的人。你知道为什么这一次我木城守军踊跃报名随我北上,那是因为他们心里存着一口气,这口窝囊气,他们咽不下去。”

    阮清文叹了口气,他又何尝不是一位被用废的人呢,如果太子有能,一鼓作气大胜犬夷,现在坐在龙椅上的便是轩辕子循了,而他至少能做一个户部侍郎。正所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错信了太子——他并不是错信太子,而是太相信顾雍,他也从未忠于过太子,他所依托的人是大军师顾雍。

    谈到前线,苏钰心中一阵无奈,鸦山大败败于太子轩辕子循的手中,先前苏钰还以为轩辕子循是装疯卖傻,可没想到他是真的疯了。若不是张孝武不能让他死在自己的地盘上,只怕这个冬天中,轩辕子循因为疯跑出去栽在雪地里,不知冻死多少回了。

    “这皇太子当真是个祸害。”张孝武道。

    “是废太子,是前废太子。”苏钰道。

    张孝武说:“龙都乱的时候,你也在龙都吗?”

    “自然。”

    “有多乱?我说的是民间,官府的事儿你都说过了,我想听听民间的故事。”

    苏钰回忆道:“衙役和银衣卫都跑去攻打皇子府和皇宫,江湖豪客们也分为两大帮派相互仇杀,街边的混混们趁着龙都正乱的时候打砸抢烧,龙都百姓苦不堪言。各大士族也人心惶惶,每家每户组织族人保卫本家,甚至有些世仇的家族,此时也趁机烧杀对方。龙都乱的不只是太子党和五皇子党,是整个龙都内城和外城都在乱。我们苏家也不得不募人自保,当时我整日身披盔甲手持长剑,日夜不敢睡觉,生怕有仇家借机劫掠我苏家。”

    阮清文很难想象这个贪生怕死之人会手持长剑抵挡强盗,倒是张孝武相信他,任何人都有底线,苏钰怕死是怕死,可若是贼人杀到了家,苏钰也会爆发出强大的战斗力。张孝武又紧了紧衣服,把披风挡在脸上,只漏出两只眼睛,免得被冷风钻进去,说道:“那你苏家仇人多吗?”

    “苏家祖上也辉煌过,如今虽然只是中人之家,但那是因为在龙都,若是比起地方来说,苏家可却是豪门望族,否则也不会被人称为士族。”苏钰说几句话只觉得冻牙,忙用手套捂住了嘴,缓了一会儿才继续说:“既然是士族,自然会有仇家,谁能没保证赚银子的时候,争官爵的时候,没有挡住别人?你就说你张孝武吧,你称为木城守备使,是不是也挡住了许多其他人的官路?”

    “除了犬夷,我没有什么敌人。”张孝武道。

    苏钰摇头道:“我却不信,我可知道你历经过数次暗杀——记得那次你被那个田书记官给陷害?你可知幕后主使是谁?”

    张孝武反问:“你知道是谁?”

    苏钰道:“我哪知道,但我猜想,你一定是当别人好事了。”

    张孝武想了想,说:“那段时间除了黄升叔侄,我似乎没有当别人的好事吧?”

    苏钰道:“也许就是他们呢?”

    张孝武笑道:“那不可能。”

    “知人知面不知心呢。”苏钰叹道。

    众人路上时而闲聊,但多半时候大家都不怎么说话,毕竟北风太冷,虽然已经没有了暴雪,可刺骨的寒风尚未退却,张嘴说话冻牙,捂住嘴说话又听不清,索性大家于是一路上行路的时候不怎么交流。

    不过在扎营驻防的时候却又喜欢彼此聊天说话,天南海北地胡说八道,颇有种东北唠嗑的气氛。

    与鸦山越来越近,众人的神色也越来越紧张,离开沙漠的前一天晚上扎营驻防时,一个士兵不小心掉进了雪翁之中。塞北荒原有很多这种雪瓮,塞北荒原地形复杂,有沙漠沙丘,有土丘高地,有森林草原,也有戈壁盐湖。所谓雪瓮,多指一些低洼的地方,因为风的原因导致积雪被填入低洼地方,从而形成了这种雪瓮。但雪瓮并不会太大,也不会太深,毕竟塞北荒原的平均地势并不高,起起伏伏的沙丘只是阻挡了视线,并不会形成险峻的关隘。

    那士兵也是倒霉,以为积雪较厚,一脚踏空,掉进了一丈多深的雪瓮。

    “鬼啊——有鬼啊——雪瓮之中有鬼,他拉着我的脚了!”那士兵忽然大叫起来。

第二百零四章 万人坑(2)

    众人连忙把他他了拉出来,见他惊慌失措的样子不由得大笑起来,只觉得他被吓坏了,又发现他的鞋子掉在雪瓮里。

    丢了鞋子不是一件小事,在这种天气里是有可能会冻掉脚成为残废的。众人又不得不派出一个身手敏捷身材矮小的士兵去捡回鞋子,然而那士兵进入雪瓮之后也忽然大叫一声,众人连忙拉绳子,将那士兵拉了回来,那士兵返回后颤颤巍巍说:“不是鬼,不是鬼,都是尸体,全都是汉军的尸体。”

    张孝武等人立即赶过来,询问发生什么,那士兵心有余悸道:“我看到了是汉卒的尸体,在雪瓮下面,很多很多。”

    苏钰追问:“很多是多少?”

    那士兵道:“我不知道,总之非常多。”

    张孝武皱眉吩咐道:“挖开看一下。”

    众人连忙派人铲雪,才露出尖尖一角,却已经震撼人心,又在其他雪瓮处挖掘,依旧是汉军尸体,整个雪瓮大概三亩地大小,无论何处挖掘下去,皆为汉军尸体。而让大家难以接受的是,这些尸体却都是双手被捆绑在身后,或是死于割喉,或是死于贯穿,或是死于失血过多。

    杀俘!

    这是杀俘!

    军中多有杀俘者,然而这么多汉军俘虏遭到屠杀,他们也是第一次看到。想到犬夷俘虏被关入大佬,而汉军俘虏却被屠杀于此,众人皆怒发冲冠仰天长啸。

    阮清文显然更加激动,他走在尸体铺满的坑内,脚下踩着不知道是谁的尸体,忽然看见了一具熟悉的尸体,忍不住,仔细看着那人,忽然嚎啕大哭起来:“子栋兄,子栋兄啊,如何会是你?如何会是你啊?一年前你我把酒言欢,一起讨论国家大事,一起约好战事结束前往阳山踏雪,子栋兄啊……”

    三亩地大概一万多具尸首,都是他们的袍泽战友。尸体足足铺了三四层,尸体下依旧是尸体,先前张孝武没有见过万人坑,如今是第一次看到,非但震撼人心,也让人心中悲切。

    便是李春城这个曾经的杀手也忍不住抬头叹气,愤愤道:“死了至少三个月了,应该是刚刚入冬的时候,下第一场雪时。”

    这些降兵应该是饥饿许久了,几乎人人面黄肌瘦营养不良,张孝武猜测应该是犬夷人为了方便屠杀他们,故意关押饿了他们一阵子,等他们饿得没了反抗力气之后,才把他们拉到此处,并顺利屠杀殆尽。

    李沅跳下万人坑内,研究起了尸体来,回身说:“从伤口来看,兵刃应该是乌桓的阔剑和尖枪,屠杀汉军战俘的是乌桓人。”

    “这个仇,我们一定要报。”阮清文咬牙切齿,面目狰狞。

    张孝武道:“但不是现在,不是这些年,而是将来。”

    阮清文又哭了起来:“他们怎可如此,怎可如此啊……”

    张孝武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犬夷为什么要杀俘虏,答案显而易见,犬夷大军本来便粮食不足,又怎能养活这上万俘虏。犬夷联军同样劳师远征,恰逢决战塞北荒原贫瘠之地,苦战两年全凭后方供应,别说犬夷各部汗国,便是这富庶的圣汉帝国也打到国库虚空了。

    等张孝武和阮清文回到营帐,见苏钰同样一脸悲怆地望着篝火,苦笑一声,三人都不说什么,也不知该说什么。大家心里明白,这一万降卒都是他们曾经的袍泽战友,都是青龙军的战士,因受降而被杀,果真是犬夷人的劣性。

    张孝武等人也更加确信一点,此次谈判并不会顺利。

    驻扎一宿之后,次日大家继续赶路,但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先前带来的北夷通译居然跑了。这北夷通译不是士兵,而是城内的一户百姓,原本答应得好好的,可随着距离犬夷军营越来越近,这人反倒害怕了,而见了万人坑后,更是趁着没人的时候跑了。

    张孝武派人将这通译抓了回来,说:“你跑什么?我还没跑?你跑个屁?”

    那通译哭道:“城主有所不知,我本是北夷人,因在家乡的时候赌博输了钱,便准备劫掠一些,哪成想一不小心错杀了人呢,就逃到了两狼城生活。你们不知道,其实北夷国对叛徒特别的恨,我怕连累我家乡的父母兄弟,所以我怕了。”

    “你先前为什么要做我们的通译?”

    “因为李大人说给我钱,我……我缺钱。”

    李沅道:“这人是个烂赌鬼,一直缺钱。”

    张孝武说道:“这人不能做通译,你下去吧,我不需要你去送死。”那人下去之后,张孝武向白皓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白皓立即转身出去,不一会儿,便拎着人头回来了。

    李沅因为自己办事不力出现差错非常懊悔,正要道歉,张孝武摆摆手说:“你要挑选士兵,哪有三头六臂,是人就会犯错,好在我们事先发现,可以尽早的弥补。如果这人被我们带到北夷大营后临时倒戈,那样对我们来说就是灾难性的失误了。”

    李沅脸红不已,阮清文打了个哈哈,说:“快到鸦山了,即将会遇到敌人斥候,我们更需要小心一些。”

    张孝武没有责怪李沅的意思,但是这一点小失误让他们很是焦急,按照计划,他们首先要接触并游说北夷人,利用北夷人对靺鞨人的不满挑拨他们之间的争斗。然而没有翻译的确是个大问题。

    “需要改变计划吗?”苏钰担忧道。

    张孝武说道:“不,按照原计划行事。”

    苏钰道:“没有通译,这样的话……”

    张孝武蔑笑:“没有通译无妨,他们只需要知道我们的诚义即可。我们这里没有,他们难道没有吗?我猜他们一定有通译,我赌他们有通译。”

    走了两日之后,远远望见了鸦山的七座山峰,斥候打探到乌桓大军住在鸦山大营中,住着曾经青龙军的营地中,其他各部军队围绕着金城搭建大营。

    由于塞北依旧寒冷,帐篷营地简陋,犬夷联军的部族与部族之间相互有一段距离,这更加给张孝武的连横合纵之术提供了便利。

第二百零五章 上将军朴贤烈

    为了避开其他犬夷部族的斥候,张孝武等人先是向东走了一百里,绕了一个大圈才找到了北夷人的营地,足足用了十天的时间。终于避开其他人,三百人找到了一处隐秘的地方,建起了营寨,算是他们的临时大营。

    张孝武早就心中做好了计划,吩咐说:“李沅,李春城,阮清文留守本营,我,苏伯陵,王一瑾三人持符节前往北夷人大营。”

    白皓急了:“我要保护城主。”

    李春城也说:“我代替一斤吧。”

    王一瑾气道:“我不用你代替,我能保护好大人。”

    张孝武组织他们争吵,说道:“只有我们三人就够了,不需要任何兵马相伴,我们是去谈判的,不是去挑战的。别说你们随我去,就算是这三百人一起上去,也敌不过十几万北夷人大军。王一瑾持符节文书,苏大人做御使,我做参事,如果我们失败,你们便回去吧,不用为我报仇。我想白虎军会替我们所有命丧在塞北的汉军报仇的——但也许在十几年后。”

    李沅道:“大人,此行太过危险。”

    张孝武道:“事已至此,只能如此。”

    阮清文道:“可否换其他护卫,王一瑾他……太小了。”其实他们担心的不是王一瑾太小,而是他太弱了,如今王一瑾是张孝武的心腹书记官,已经逐渐变为了半个文官。当然,王一瑾本身也不是什么武将,别说打不过精锐,便是一般的战士也打不过,阮清文担心他们受围时反而拖累张孝武。

    李春城见阮清文支持他的建议,猛点头,王一瑾涨红了脸道:“我绝不会给军候大人丢脸。”

    张孝武拍拍王一瑾的后背,哈哈一笑道:“我相信他,才点他的将。”

    阮清文提议道:“首先大人得换一个身份和名字,鬼将张孝武的通缉令名震塞北,若是被人发现,反倒不利于谈判。”

    张孝武点点头,苏钰问道:“贤弟可有表字?”

    “没有表字,咱们穷人家的孩子,没这个。”张孝武笑道。

    苏钰想了想说:“百善孝为先,嗣武受之,各取一个字,张先之,如何?”

    张孝武道:“我读书杂,但你别骗我,张先知?我又不是预言家和巫师。”

    苏钰恨铁不成钢道:“先是先锋的先,之是之乎者也的之,张先之。”

    张孝武道:“我听说,赐字的都是大贤大德,你既不贤又不德,居然给我赐字,嗨……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

    苏钰等人哈哈大笑。

    张孝武的虬髯满面也得修一修,他用短刀将自己的胡子全都剃光了之后,用水盆里的清水照了照,居然有几分英俊少年的气息,看上去又是飒爽英姿又温文尔雅,众人看来着实有一些惊艳。

    苏钰更是说道:“我觉得,若是瞒天过海之计不成,还可以用美男计,我听说北夷汗王最宠爱其公主,甚至公主年近四旬仍旧舍不嫁人……”张孝武拎着苏钰的脖子,一脚将他踹出帐篷。

    一些准备妥当,三人各骑一匹马向北夷人的大营走去,距离北夷大营三十里的时候,三人被北夷斥候发现。十几个北夷人立即包围上来,张孝武示意王一瑾高举符节,策马上前大声呼喊:“和谈使者,拜见北夷国行营大帅,和谈使者,拜见北夷国行营大帅!”

    一个北夷都尉策马上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张孝武,用汉话问道:“你们是汉人?”

    张孝武道:“我们来自龙都,和谈,和谈而来。”

    那北夷都尉拔出腰剑,白光一闪消掉了张孝武的帽子,露出了汉人发髻头型,那被人咦了一声:“有胆子,跟我们走。”

    苏钰在后面吓都吓死了,定了定神才驾马随去,反倒王一瑾镇定自若,依旧高高持着符节。

    北夷国曾经坚持百年学习中原王朝文化习俗制度,就连他们朝廷中的官职也与圣汉帝国相差无几,只是北夷人不敢称帝,只能称王。

    北夷汗王下设文武两相,文相称为宰相,五相称为上将军,而如今北夷国的武相便是此次领军参与围攻青龙军的上将军朴贤烈。

    朴贤烈今年五十八岁,出身皇族,算上去是北夷汗王朴多万的叔叔,三十年前,上将军朴望京从李氏北夷汗国抢走江山家里朴氏北夷汗国,由于朴望京本身便是上将军政变称帝,于是更加忌惮上将军这个职务,便任命了一生无子只有六个女儿的堂弟朴贤烈担任上将军。

    但朴贤烈最近头疼的老毛病又犯了,这个老毛病是他在年轻时留下的,当年朴贤烈与其他北夷将士们将圣汉玄武军团围困在桦树河畔,先是诈骗其放下武器,后对十五万圣汉禁军进行屠杀。作为皇族的朴贤烈身先士卒奋勇当先,连杀九十九名汉军,后来被一个汉军士兵用石头砸在头上晕了过去,至此之后,朴贤烈便留下了这头疼的老毛病。

    除了旧疾,眼前的糟心事也非常多,而最让他头疼的有两件事,一件便是北夷大军的损耗问题。

    前年冬季,应乌桓帝国的邀请,北夷汗国出兵协助猎杀汉军青龙军团。北夷人先后派遣三次大军,第一次由朴贤烈领军十万民夫五万,第二次由大王子朴东成领军五万民夫五万,第三次由二皇子朴太成领军五万士兵,北夷国前后共计投入军民三十万人,可以说是倾国之力了。

    犬夷大军攻占土城,攻克鸦山,两战杀汉军十五万之多,北夷人始终作为主力冲杀阵前,然而他们得到的不过是数千头出生和一些金银——鞑塔牧民原本便贫穷,他们掠夺的金银还不够北夷大军开拔的路费,更逞论三十万大军的消耗了。

    让朴贤烈感到愤怒的是乌桓人的背叛,他们居然私下将土城交给了靺鞨人,也将整个东鞑塔地区交给了靺鞨汗国。

    如今靺鞨汗国的国土面积瞬间增加一倍不说,还截断了北夷人南下的路线。此后如果北夷人南下,则必须经过靺鞨人的土地——靺鞨人如果在土城繁衍生存下去,一旦他们人口增加,则会给北夷人带来毁灭性的劫难。

第二百零六章 北夷的烦恼

    作为北夷汗国的王族,上将军朴贤烈始终关注着关东地区,当初他并不同意参与围剿圣汉青龙军的计划,在他看来坐收渔翁之利才是最稳妥的做法。但汗王强烈要求,国内其他主战派也纷纷支持,朴贤烈一人之力无法说服众人,便只能接受,并领军出征。

    朴贤烈始终认为,对北夷威胁最大的便是藏在黑森林里的靺鞨人,相比较中原汉人,靺鞨人对关东地区气候的适应甚至超过了更北方地区的北夷人。

    靺鞨人耐寒、耐饿还骁勇善战,唯一缺点便是人口稀少。

    据说靺鞨人口稀少的一个主要原因,便是靺鞨人有一个坏习惯,当靺鞨女人要生孩子的时候,她必须独自一个人走进森林中生产。靺鞨的传说中,大地之神会庇佑她和孩子平安,而如果她们遇到了意外,那就是她曾经做过错事,神在惩罚她们。

    虽然汉人称呼北夷人为犬夷,但北夷人的医术尤其是妇科医术却超过中原,北夷大夫们认为女人生孩子是她们身体最虚弱的一段时间,所以北夷女人在生小孩时经常是一大家子人照顾,甚至北夷女人的姐妹和母亲会来到女人家中帮助照顾。

    北夷人绝不会像靺鞨人一样,将怀孕的女子扔进森林里自生自灭,这简直就是谋杀。

    另一个导致靺鞨人口始终无法增加的原因只是靺鞨人笃信黑巫术,不相信医术。

    靺鞨人一旦生病便会去巫师那里祈祷,恳请大地之神和森林之神让他们健康,并且喝巫师给的乱七八糟的草药圣水。圣水有效,便是神的庇佑,病死了,便是神的旨意,要求他们回到神的身边继续侍奉。

    北夷人虽然也相信萨满教,可他们也相信医术,比起巫术来,北夷人更加相信医生。

    朴贤烈担心一旦靺鞨人从黑森林走出来,在土城居住久后逐渐抛弃了野蛮、原始、落后的生活习惯,导致靺鞨的人口增加。等靺鞨人休养生息十几年,人口翻翻,靺鞨人再从黑森林和土城两个方向向北吞噬,北夷便有灭国之险。

    朴贤烈揉着脑袋的时候,桌子上还放着一张书信,书信内容很少,只有寥寥数字:北夷汗王重病!

    这封信是十日前由国内送来,在得知汗王重病危险之后,大王子和二王子急了,争先恐后地跑回了北夷汗国。

    这件事也让朴贤烈头疼无比,他非常疑惑,毕竟侄王朴多万才四十八岁,春秋鼎盛之际,不知为何却生了重病。

    昨日,朴贤烈终于得到了情报,因为汗王新娶了一个妖姬,日日笙欢夜夜箫歌,年近五十的身体自然不支,于是吃了一些进补的药,却一下子补过头了昏厥过去。汗王醒来之后半个身体僵硬不能使唤,王后气得下令将那妖女剁成肉酱,全家被扒光扔在冰天雪地中活活冻死。

    就这样,两个北夷王子一起跑回都城争夺王储,也不知都城内会上演什么宫斗大戏。

    “唉……早知如此,大北夷国何必掺入这次讨汉之争。”朴贤烈自言自语道,北夷汗国并不大,但北夷人总是自信地认为自己的国家是大国,也不知这份自信来自何处。

    此时一个辅将急匆匆跑了进来,道:“打扰上将军大人了,我们的斥候在五十里外抓到了三个汉人,自称来自圣汉龙都的使者,代表圣汉皇帝,希望能够与上将军谈话。”

    朴贤烈吃惊道:“圣汉龙都?他们是什么人?”

    “他们自称议和御使,只有三个人,身上没有携带任何兵器。”

    “连护卫也没有?”

    “没有,他们的护卫在几百里外,说是为了避免我们误会他们的诚意。”

    朴贤烈显然没想到会遇到圣汉龙都来的使者,他捋着胡子琢磨了一下,才点头说:“让他们过来。”辅将刚刚转身,朴贤烈又叮嘱道:“此消息不得外传,尤其是其他各族。”

    辅将笑道:“大人放心,属下早有准备,他们已经换上我们的衣服了。”

    朴贤烈满意地点点头。

    张孝武三人穿着白袍子来到北夷人的大营,北夷人的大营在金城的东北侧,这里属于佳澜河以北的平原地带,由于风雪甚大,北夷人的营地更加寒冷。不过北夷人御冬经验丰富,他们把营帐向下挖掘,并在地下建了地坑,北夷人躲在地坑里过冬。

    他们换了一身北夷人的衣服之后便老老实实地等着,等了大概半刻之后,一群人准备他们捆了起来,张孝武笑问:“你们这么害怕我们,连文官也要绑起来吗?来吧,做一个让北夷武士害怕的圣汉文官,我们还是很荣幸的。”

    王一瑾忍不住笑出声来,苏钰苦笑不已,心说你这胆子也太大了,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被群北夷人居然真的把绳子扔在一旁,直接带他们去见首领了。

    实际上三人没有想到会这么顺利见到十几万人的北夷人统帅,他们以为会经过严刑拷打,甚至层层递报,然而没想到这么顺利。从被关押的地点到帅营,他们走了足足一个时辰,苏钰小声说:“这里至少十几万北夷人,这些人要是能退军,金城的困境就太轻松了。”

    “十五万到二十万之间。”张孝武判断说,他神色凝重,让十几万人心甘情愿的退却,只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仅凭借这一个御使的身份?不,一个御使只怕是不够的,不足以震撼住北夷人。

    “是不是可以伪造一个身份?”张孝武暗中揣测起来。

    他们来到一座硕大的白帐旁,随后沿着斜向下的坡道走进一个地坑之中,这座地坑便是北夷人的帅帐。地坑除了味道不好之外,保暖性却非常好,张孝武走进之后只感觉此地温暖非常,直呼北夷人算是有一项中原人不具备的特长。

    地坑帅帐之中,二十几个北夷文武官员左右做好,正中间那为首的白袍者便是当今北夷汗国武相,上将军朴贤烈,这人生着及胸的雪白胡子,一双眼睛狭长且明亮,嘴角似笑非笑,一副让人琢磨不定的神色,是一个不好相与的人。

第二百零七章 塞北曲

    押送张孝武等人的北夷士兵按着他们,让他们向朴贤烈下跪,苏钰被迫跪在地上,但张孝武与王一瑾却站直了身子坚决不跪。苏钰见状,也挣扎着要站起来,却被人按在地上,张孝武忽然用头撞倒了身后两个卫兵,北夷人一阵慌乱,拔出腰剑挡在朴贤烈身前,担心他刺杀。但张孝武却并未有所异动,挺直了腰傲然道:“我们代表的是圣汉帝国,让圣汉帝国跪在贵国面前,则代表贵国对此谈判毫无诚意。将军大人是真的拒绝谈判了吗?圣汉帝国带着满满的诚意来到此间,希望圣汉北夷重新修好,但如果将军希望北夷孤立于极北之地,与靺鞨为敌,与圣汉为敌,那么我们可以下跪,因你们不需要朋友,更不需要盟友。”他转身看了看身边的北夷通译,那通译正要说话,只听到朴贤烈直接用非常纯正的龙都口音汉话说道:“他们是谈判的使者,不必跪下,另外,我懂圣汉话,但你们似乎不懂北夷话。果然是傲慢的圣汉人,处处都觉得自己是天朝上国,看不起四周的邻居,也难怪你们没有什么朋友。”

    苏钰还没说话,张孝武又笑道:“将军说错了,并非我们以天朝上国自居,而是圣汉能人太多,我等反倒显得平庸了。”

    苏钰才说道:“阁下,吾等乃和谈之使者,而非今日之死敌。若非尔国不再与人为友。然,人活于世,岂能无友?国家与国家之间,莫非永世为仇不再结交咦?而今,我圣汉已然伸出友谊之手,贵方若拒绝,岂非将国之命运百姓黎民视若儿戏?”

    朴贤烈熟悉中原文化,听得懂白话也听得懂雅言,却冷哼一声,卫兵将椅子搬来,却不给他们松绑。

    那三个矮凳放在中央,三人无奈地坐在中央,周围的北夷人像是观看街边杂耍一样围着他们,盯着他们。

    三人面面相看,均带有一丝无奈,北夷人这是在气势上碾压他们,从而造成谈判上的心理优势。但好在对方愿意谈判,他们此行目的算是有一个良好的开端,张孝武心说这朴贤烈果然是个老狐狸。

    几个北夷幕僚文官在朴贤烈身后用北夷话低声交谈,通译自然不会替张孝武他们通译,于是张孝武三人只能大眼瞪小眼地看着朴贤烈,却不知他们在说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朴贤烈直接问道:“你们的皇帝派你们来,是不是害怕了?”

    苏钰询问般地看着张孝武,张孝武对他点点头,苏钰才说道:“吾皇体恤爱民,深知若战争持续下去,不但圣汉帝国百姓陷入苦海,列国百姓黎民也将日经艰难。于是吾皇仁德,特此派遣吾等小臣前来寻找邻国重要,希望能够和谈。”

    朴贤烈淡淡一笑,摇头轻呼:“和谈?不可能!”

    苏钰奇道:“为何不能?”

    一个年龄苍老身体肥胖的北夷文官起身指责道:“圣汉亡我北夷之心不死,你们不过是虚情假意而已!”

    张孝武道:“水无常形,难道当年我们的选择有错吗?将军大人,如果你是三十年前的太乾帝,面对藩属国发生内乱,你又该如何选择?”这是一个非常阴险的问题,如果朴贤烈真的换位思考,则会导致其他北夷文官误以为他有野心,可若是不换位思考,朴贤烈又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朴贤烈显然被张孝武的陷阱给惊住了,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位相貌堂堂目光锐利且充满着野心的年轻人,不由得捋着胡子说:“你是什么人?”

    苏钰忙道:“副御使张先之。”

    朴贤烈摇头道:“不,我在问他曾经的身份。”

    苏钰又道:“七品御书房书办。”

    “哦?他是御书房的书办?”朴贤烈好奇道,“我听说圣汉的御书房中,只会收留科举前三十名天榜的进士,这个年纪轻轻的进士,有什么才能?你不会是假的吧?哈哈哈……这样吧,你现在就写一首诗,如果你写不出来诗,就证明你的身份是假的,那么这个谈判,也就没有必要进行下去了。”

    苏钰焦急地看着张孝武,心说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差错,你就不该多嘴,现在好了,让你一个杀人如麻的武将来作诗——谈判无望了。倒是王一瑾眼睛一亮,他深知张孝武文武双全,在两狼城翠烟阁以诗对碾压珲州代州两州学子,绝对有真本事,又岂能被这群北夷棒子难住?

    张孝武蔑笑一下,问道:“是不是我做出诗来,你们便给我们解绑和谈?若是做不出诗来,便杀了我们娱乐?”

    朴贤烈点头,道:“你写得好,我们再谈,你若写的不好,留你们何用?”

    张孝武又问:“可有点题要求?”

    朴贤烈道:“就以塞北风雪为题吧?”

    苏钰忽然说道:“我来,我以前写过……”

    “闭嘴,就让他来。”朴贤烈指着张孝武,冷笑道。

    张孝武搜刮了脑海回忆了一番,忽然想到曾经的一首诗词,起身道:“我做好了。”

    “做好了?”众人惊讶不已。

    张孝武朗声吟道:“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塞北荒原,惟余莽莽;佳澜河畔,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妆素裹,分外妖娆。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惜古往今来,文治武韬,天唐圣汉,各领风骚,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伟人的名作,被张孝武改了一部分,却依旧惊动天下。伟人是何等的风流霸气,伟人的诗词充满着浪漫主义和英雄主义,且具有强大的感染力,让人听上去便觉得眼前是一副万里江山。不但朴贤烈站了起来,其他懂汉话的北夷官员也站了起来,望着眼前这个年轻人惊诧莫名,这个年轻人的胸怀与气魄,镇煞旁人。

    朴贤烈细细地回味了一番这首诗的意境,依旧沉迷其中,能写出这样诗词的人,倒也不负科举天榜之名。他收起了轻蔑,问道:“这首诗可有名字?”

    “塞北曲。”

    “好一首塞北曲,好一首塞北曲啊!”朴贤烈鼓掌大笑,“当饮酒饮酒!来人啊……”

    那胖胖的北夷文官忙提醒道:“上将军,上将军大人,诗是好诗,可这首诗野心勃勃,此人身份绝不简单。”他转身面对张孝武,斥责道:“说吧,你是何人?”

    “圣汉一无名小卒!”张孝武谦虚地一笑,“松绑!”

第二百零八章 假七皇子(1)

    朴贤烈心中一紧清醒了一些,居然被这个圣汉少年牵着鼻子走了,心中有些嫉妒起圣汉,为何他们人才源源不绝,而北夷人却无有这等诗人。但他从这首诗中却又看到了一番不同,一个小小的书办,绝无如此胸襟,此人身份应该不只是一个书办,或更有别情。

    朴贤烈示意卫兵给三人松绑,那胖文官说道:“中原王庭想要与我大北夷和谈,绕不开一点,李氏叛贼!你们如果不杀了李氏叛族,大北夷汗国绝不可能与你们和谈!和谈的前提,就是诛杀李氏,你们可否办得到?”

    苏钰没想过诛杀李氏的问题,忙解释说:“那李氏王族已在我圣汉生活三十年了,早就忘记北夷国和当初的一切。他们如今不过是我圣汉的区区百姓,杀不杀他,对北夷国有何影响呢?”

    那胖文官冷笑道:“三年前,北夷国一举破获了一起针对我汗王的阴谋政变,最后查出此阴谋出自窝藏于中原王庭李氏叛族之手。你们觉得他们像一只小猫一样温顺,我们却知道他们就是隐藏在洞中的毒蛇!他们无时无刻都在想着恢复李氏北夷,他们也无时无刻不在针对我们,所以李氏叛族不死,我北夷国绝不会与你们圣汉和谈。”

    苏钰一愣,心说糟糕,和谈还未开始就结束了吗?

    朴贤烈也点头说道:“金宰彬军师说的对,李氏叛族不死,我北夷国绝不和谈。”

    三人相互看了一眼,苏钰无奈不已,诛杀李氏不再这次谈判条件之中,他哪有这个权利?可若是不谈这个话题,对方便不再和谈,这便成了一个死结。苏钰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张孝武忽然插嘴道:“可以,诛杀李氏叛族,给我们时间,三年,吾皇需要用三年时间找到借口尽诛之。”

    苏钰惊讶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说,诛杀李氏皇族可关系到圣汉帝国的声誉,若是能这么容易决断,他也不会头疼了。

    那朴贤烈吃了一惊,道:“你能决定?”

    张孝武道:“我能。”

    金宰彬道:“我早就看出来你身份不简单,你是什么人?你不是御书房的书办吧?”

    张孝武哈哈一笑,起身道:“好吧,我摊牌了,我不装了,我本想隐瞒,但涉及到李氏,只能坦白了。尔等听好了,我的另一个身份,圣汉帝国七皇子,轩辕子动。”

    “七皇子!圣汉七皇子?”朴贤烈吃惊得站了起来,指着张孝武道:“你……你……你……你是圣汉皇子?”金宰彬等一众北夷官员也震惊不已,对方居然派来一个皇子谈判,这简直不可思议。

    北夷人不由得上前一步,纷纷瞪着眼睛看着这位年轻的“皇子”,内心的震惊不亚于地震。圣汉皇子亲自前来,要知道这是孤身赴敌,如果一个不小心便葬送于此,他就不怕北夷人抓住了皇子,威胁圣汉?

    这若真是皇子,要么是英雄,要么是傻子!

    苏钰也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心说我勒个仙人板板,你啥时候这么能胡说八道了?你是七皇子,我还是玉皇大帝呢。他内心猛烈地跳动,甚至额头沁出了冷汗,而在一旁的王一瑾也低下了头,心中忐忑不安,生怕因为自己而耽误了大人的大事。

    张孝武立即拍了拍苏钰的肩膀,安抚了他的情绪,缓缓说道:“想必将军也知道,父皇驾崩,我亲兄登基称帝,改年号大德。我皇兄登基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派遣我出使与邻国议和,圣汉需要和平,为此我们甚至可以杀了李氏叛族来化解两国恩怨。”

    朴贤烈上下打量这这个气宇宣扬的年轻人,他虽然穿着文人书记官的服装,但挡不住身上一股英姿勃发之气,堪堪人中龙凤,有这样气质的人,自然非富即贵。一想到他的《塞北曲》如此气势磅礴,便更加笃定此人的身份,问道:“你真是圣汉皇子?”

    “我是。”

    “你居然敢来这里?”

    “我敢。”

    “不可能,一个皇子,怎可能孤身涉险?”

    张孝武铿然道:“我是皇子不假,但我也是圣汉臣民,先祖马上打下江山,儿孙不孝,却也不敢坠了先祖的颜面。”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的圣汉皇子。”朴贤烈道。

    “将军只怕也没见过死的圣汉皇子吧?”张孝武开了句玩笑,呵呵一笑说道:“由此可见,圣汉帝国如何重视与北夷汗国的交往,我,就是诚义!”

    朴贤烈终于重视起来,他看了看身后众人,身后幕僚们忙上前低声商议,许久,朴贤烈才慎重道:“你的话可是代表你的国家吗?”

    张孝武道:“我可以代表。”

    朴贤烈再一次与众幕僚商议起来,他们万没想到,中原人为了与北夷人谈判居然派来了“皇子”。这个消息太过震惊,震惊得让他们大脑短时间内无法做出应对之策,但朴贤烈是一个沉稳的人,他决定以不变应万变谨慎对待。

    众人商议了一会儿,朴贤烈才问道:“你们有什么要求吗?”

    “我们……”苏钰刚刚说话,便被张孝武按住了,他直接说:“我们只有一个要求,南北夹击靺鞨人,不要让靺鞨人从黑森林走出来,他们太危险了,危险到一旦他们的人口增加,则龙门关危险,北夷汗国危险!所以我们应该联手,将靺鞨人打回去,赶回去!土城可以还给鞑塔,可以给北夷,但不能给靺鞨!”

    这句话直接击中了朴贤烈的心坎,不过朴贤烈却不动声色,似乎有玩味地笑道:“你们这么惧怕靺鞨人?可我们北夷人却不怕。别忘了,桦树河一战,十二万圣汉最强大的玄武军被我们消灭,我们又岂能害怕靺鞨人?靺鞨大军,最多不过六万人!”

    世人都知道玄武军团被北夷蒙骗惨遭屠杀,从而导致圣汉与北夷成为死敌,北夷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将桦树河一战奉为国战之荣。

    朴贤烈的话让所有北夷人都倍感骄傲,却让苏钰和王一瑾气得直咬牙,纷纷望着张孝武。

    张孝武毫不在意,甚至不觉得这是国耻,因为他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对桦树河一战毫无感受,自然也不会被朴贤烈的话扰乱情绪,只是淡淡地笑看对手,反倒把朴贤烈看得暗暗心惊,心生敬佩:“若不是皇子,有谁能如此隐忍?”

第二百零九章 假七皇子(2)

    张孝武气定神闲,他内心格外平静,他知道对方只是想尽办法激怒自己罢了,可他偏偏是圣汉人中的另类,他望着北夷众人淡淡道:“十二万人,于我九千万圣汉人来说算不得什么,若是我们愿意,随时都可以派出十二万,二十二万,三十二万军队。且玄武军团败因不是你们北夷人,是靺鞨人烧了玄武军团的所有辎重,在加上桦树河夏汛洪灾,玄武军团内部意见不统一,天时地利人和皆失。若玄武军团如果辎重粮草在手,有何惧于你们?靺鞨人能断了我们十二万人粮草,他日,靺鞨人就能断了你们北夷人的粮草——只要你们胆敢越过边境,。”

    朴贤烈眉头紧锁,其他人也开始担忧起来,这个圣汉皇子非常熟悉塞北乃至关东地区的形势,着实非常厉害,比你草包一样的大皇子强得不是一丁半点。

    看到对方脸上露出沉思的表情,张孝武知道他们动心了,他看了一眼苏钰,苏钰也终于笑了起来,紧张的脸上放松不少。

    张孝武趁热打铁,起身说道:“诸位,你我两国虽然从古至今屡有争端,却有许多文化上的互通之处,我听说北夷人有一个传说,两千年前商汤亡国,宰相带领商汤王族逃亡极北之地,建立北夷帝国,所以我们祖先都是一样的。北夷汗国千百年来为什么要矢志不渝地南下,是因为北夷人一直想要回家罢了,所以你我只是兄弟之争,争夺中原,争夺归属权罢了。可靺鞨人却不一样,他们是生于黑森林,长于黑森林的原始民族,他们的生活习惯和我们截然不同,他们穿着与我们截然不同,他们的文化更是与我们更是不同。你我无论谁做天下之主,都会守护相同文明继续生活繁衍。可靺鞨人若是强大了,他们会灭光北夷,而后南下强行中断中原文明。所以,我们必须联手消灭靺鞨人,圣汉不希望靺鞨人走出黑森林,北夷也一样不希望他们走出黑森林。”

    朴贤烈怔了许久,才忽然大怒道:“危险耸听,一派胡言,险些被你骗到。没想到你一个皇子居然如此牙尖嘴利,你是否意味我们北夷人都是和你们大皇子一样愚蠢?”

    张孝武道:“上将军如果没有这个心思,我们也不会多费唇舌了。也许,我们可以称为伙伴,忘记历史携手未来。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却有永远的利益,只要足够的利益,神仙可以和恶鬼合作。”

    朴贤烈表情依旧严肃,他眉头皱成一个川字,许久才说道:“你们下去休息,明日继续聊一聊。”

    张孝武等人揖礼答道:“如上将军所愿。”

    随后,张孝武一行人被安排在附近的一处地坑营帐内休息,但四周均有北夷士兵看守,三人不再说话,只是彼此看了看,便安心吃起东西来。

    外面天黑的很快,不一会儿,除了营帐里幽暗的油灯,四野中漆黑一片。看守的北夷士兵收好了碗筷转身离去,周围的守卫人数也少了,三人坐在一条长长的木板床上,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等着。

    就这么等着过了好一会儿,三人几乎同时呼了一口气,继而大笑起来。王一瑾小心翼翼道:“大人,他们能否听懂我们的话?”他指着门口的四个北夷士兵。

    张孝武从怀里掏出一些碎银子递给王一瑾,又指了指士兵,王一瑾惊讶道:“能收买他们吗?”

    “去买一些酒,宵食无酒,馋死我了。”张孝武郁闷道。

    王一瑾接了银子跳下木床,走到北夷卫兵身边,拿出银子之后与他们比手画脚说要买一些宵食和酒。四个北夷卫兵根本听不懂他们的话,但四个人似乎挺喜欢说话的,与王一瑾同样比手画脚交流起来。

    趁着王一瑾与北夷卫兵说话的工夫,苏钰忽然低声问道:“你为什么要假装七皇子?”

    “我要不是七皇子,他们还会继续谈吗?”

    “可你假扮皇族,乃大不敬之罪,若是被皇上知道,只怕是要抄家灭门的。”苏钰脸色苍白道。

    张孝武好笑道:“不是,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逼得皇上差点杀了自己的弟弟,你现在还被皇上逼到塞北送死,你还好意思说我被抄家灭门?我要是抄家灭门,你就是株连十族——比株连九族还多一族。”

    苏钰奇道:“九族者,高曾祖,父而身,身而子,子而孙,至子孙,玄而曾。这第十族又是什么?”

    张孝武道:“十族者,师生门,你的老师,你的学生都算第十族。”

    苏钰道:“哪有人株连十族的,岂非牲畜一般残忍?”

    张孝武心说:“幸好我不是明粉,否则得跟你拼命,居然敢我说神武英明的朱棣!”

    苏钰道:“你别说这些,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要假扮七皇子?”

    张孝武道:“我听说和皇上关系最好的就是这个七皇子了,其他皇子我也装不成啊,年龄不符。”

    苏钰摇了摇头,叹气道:“你知不知道,你说自己是七皇子时候吓死我了,我差点尿了裤子。”

    张孝武笑问:“比你在检察院斥责皇储的时候还紧张吗?”

    苏钰道:“那是笃山伯教我说的,我要是不说,自己也是个死。人被逼到那种地步,便是不行也得硬着头皮冲,就像现在一样。其实你也知道,我这人最喜欢赚钱,却没想到一步一步走到此,造化弄人。”

    张孝武拍拍他的肩膀:“伯陵兄,一入官场,人便不是人。”

    “透彻。”苏钰竖起拇指赞道。

    王一瑾垂头丧气地走了回来,刚才一番交流无果,张孝武不以为意,他对北夷人的地坑非常感兴趣,饶有兴致地研究了起来。

    北夷的地坑高度大概是向下深挖一米五,用如今的尺寸横梁就是六尺,并在地下做了保温处理,具体措施是铺垫了一层草木灰,并在草木灰上铺垫了一层土压实。地坑的房顶是大概两米高的木制房顶,这样造成外表看起来像是帐篷,但内部空间非常大,尤其是立体空间,且通风效果很好,不易造成内部一氧化碳中毒。

    张孝武连忙向北夷守卫请教,王一瑾说:“他们听不懂。”哪想到张孝武和那四个北夷守卫也是指手画脚鸡同鸭讲交流许久,但是却交流顺利。但凡寒冷地区的人内心都很热情,即便双方是敌人,但此时谈论到盖房子的问题时,双方并无保留地交换彼此心得。

    苏钰与王一瑾目瞪口呆地看着张孝武和那北夷护卫们的谈话,低声说:“大人这是无聊到一定程度了……”

第二百一十章 假七皇子(3)

    休息一夜,次日一早守卫们送来了食物,三人吃的事北夷人最有名的咸菜饭团。

    北夷人所在苦寒之地冬季夏季各占一半,全国甚至有四分之一的土地常年冰雪覆盖,以至于青菜稀少且难以保存。于是北夷人格外喜欢腌制蔬菜,并发明了许多种类的咸菜用于日常。所以北夷人用咸菜制作饭团作为主食,并发明了大酱汤作为辅食,这算是标准的北夷菜肴了。

    “这些人吃的比我们好,饭团里应该有糯米。”王一瑾吃完了咸菜饭团,还把大酱汤喝了个精光,摸着肚子打着嗝赞叹道。

    张孝武说:“有糯米,有谷子,还有高粱米,咸菜是萝卜咸菜和辣白菜,要是里面再拌一些荤油……”

    王一瑾忙道:“大人别说了,说的我又饿了。”

    张孝武大笑说你就是饿死鬼转世,苏钰抹了嘴却撇嘴道:“我在龙都吃过这食物,龙都的北地坊都是李氏北夷人的后代,他们的饭馆也是一大特色。那些人的咸菜饭团可比这饭团好吃许多。你么是因为第一次吃,而且我们是贵客,所以待遇才这么好。若是你吃了一年,就会觉得一般般,什么东西吃多了都难吃。”

    张孝武忽然说道:“就像是皇帝的妃子貌若天仙,可看久了就跟一般人没什么区别一样,所以皇帝菜不断的选妃选妃再选妃,这就是审美疲劳啊。”

    苏钰面色古怪,笑道:“先之贤弟,你连女人都没尝过吧?怎地发出如此感慨?”

    张孝武正色道:“我结过婚。”

    “我知道,新娘不是没了吗?若是活着回去,我一定要帮你介绍一个良人。”

    张孝武想到了邵子夫,叹了口气:“上一次替我介绍良人的,死了。”

    苏钰立即道:“呸呸呸,不吉利,不吉利。”

    张孝武笑说:“今日谈判怕是会更辛苦,今日你多说一些,我少说一些。”

    苏钰凑上去问:“你还要装皇子?”

    “一装到底。”

    “你胆子太大了。”

    “心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咱们除了胆子,还有什么?”

    苏钰想想也是,他们只怕是帝国被送来赴死的,要是连胆子都没有,只怕真被人阴死在塞北了,他心里不由得大骂皇帝无德,别看现在朝野百姓对大德帝歌功颂德,只怕将来这个缺德皇帝会赶出多少无德之事啊。

    吃饱喝足的三人再次与北夷人谈判,但次日谈判的北夷人全都是文官,朴贤烈穿着文官服侍坐在一旁,一言不发地看着以金宰彬为首的文官们咄咄逼人的谈判。

    作为一个武人,张孝武不愿意与那些文人抠字眼,他昨日虽然对朴贤烈一通忽悠,可今日这些文官却不好糊弄,索性不说话了,谈判也交给了苏钰。

    比起昨日的战战兢兢不知所措,今日苏钰不但胆子大了许多,脑筋也快了许多,面对对方设置的陷阱,苏钰一一避开,他据理力争,甚至有一些撒泼耍赖。张孝武也明白,苏钰越是表现得强势,对方越会相信他们。

    谈了一个时辰,朴贤烈一抬手,众文臣忙住了嘴,齐齐地看着他。

    “休息,吃饭。”朴贤烈道。

    张孝武心说我们还不饿咧,怎么就吃饭了?

    谈判桌换成了餐桌,张孝武三人坐在一张桌子旁,很快有仆人端上了菜肴。圣汉分三食,分别是晨食、晌时和宵食,而北夷学习圣汉,也分为三食,只是他们的三食与圣汉略有不同,圣汉的晨食在遭受六点左右,北夷的晨食大概在上午九点左右,圣汉的晌时大概在中午十二点,北夷的晌时在下午三点左右,圣汉的宵食在下午四五点左右,而北夷的宵食在半夜**点左右,所以张孝武等人误以为对方准备的是晌时,其实对方是在吃晨食。

    果然,桌子上又摆上了咸菜饭团和大酱汤……

    王一瑾看看苏钰和张孝武,低声说:“大人,这什么东西吃多了,也不好吃……”

    张孝武微微一笑,吃喝起来,吃饱喝足才有力气继续谈判。

    朴贤烈等人吃饱了饭,仆人们将餐盘撤去,此时他忽然说道:“皇子殿下,我有一个问题。”

    张孝武笑道:“什么问题?”

    朴贤烈一双眼睛赫赫发光问:“你是真的七皇子吗?”

    张孝武不动声色冷笑:“你怀疑我的身份?还是怀疑我们圣汉帝国的诚义?”

    朴贤烈撇撇嘴笑道:“现在我希望你们能证明自己的身份。”

    苏钰忙问:“我抗议!抗议贵方无礼的语言!符节和圣旨,难道不能证明皇子吗?”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心脏跳动的特别的快,生怕对方继续纠缠旨书一样。

    “不能。”朴贤烈淡淡道,“我之所以怀疑你,是因为你太优秀了,优秀得不像一个皇子。如果作为一个皇子真的这么优秀,你就应该是新的皇帝了——可新皇帝是你的哥哥是吧,五皇子轩辕子孝。金军师告诉我说,圣汉的七皇子好色残暴,而且在龙都中犯下了罄竹难书的罪行。这样的皇子,如何能成为拯救圣汉的人呢?我不相信,其他人也不相信。一个皇子,生下来就天生富贵,又岂能舍身犯险,简直太过荒谬了。”

    见到对方暴怒,张孝武更加淡定了,他擦了擦嘴,整理了一下衣襟,淡淡地笑道:“你认为皇子都应该是胆小如鼠之辈吗?”

    朴贤烈道:“所认识的所有北夷贵族,虽然他们性格各有不同,但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怕死。”

    张孝武放声大笑,不屑与他,傲然道:“汉有节,仅此而已。”

    朴贤烈眼睛一眯,说:“虽然我们不认识你,但有人认识圣汉七皇子。”苏钰心脏扑腾普通地猛烈跳动起来,朴贤烈继续说道:“我们抓获了贵国的一位将军,青龙军团第二团领军将军王郸。”

    张孝武猛地起身,苏钰也懵了,这王郸是天下第一将李存义的师叔,武艺精湛统兵有方,居然也被犬夷给抓住了?!

    苏钰忍不住叫道:“王郸将军还活着?他还活着?”

    朴贤烈嘴角似笑非笑:“对,他还活着,囚禁在乌桓大营中,我昨日已经派人去提审王郸了,相信明天他就会来到这里,所以我们的谈判,可以推迟到明天进行。下面,我有一个问题想问问你们,木城的圣汉军头子,张孝武,你们可认识?”

第二百一十一章 假七皇子(4)

    听到自己的名字,张孝武眯着眼睛笑了起来,苏钰不敢说话,他不知该说什么,金宰彬指着王一瑾问道:“你认得张孝武吗?”

    王一瑾愣了一下,道:“你在和我说话?”

    “对,就是你,小孩子。”

    王一瑾道:“我认得啊。”

    “听说你是殿前侍卫,你也听过他的名字?”

    “我们就是从木城路过,还在木城休息三天,殿下受到他的接待,所以我见过他一面,自然认得他。”王一瑾不慌不忙地说。

    “哦?他是什么样子?”

    “我只见过一面,一脸大胡子,四方大脸,眼似铜铃血盆大口,一口气能吃一头羊。”王一瑾指着朴贤烈右侧的一个人说,“和他很像,但比他壮硕多了。”

    金宰彬道:“胡说八道,张孝武不过二十岁年纪。”

    王一瑾惊讶道:“他才二十岁吗?那他长得有点少年老成了,我还以为他都四十岁了呢。”

    朴贤烈冷冷一笑,说:“我倒是很希望见一见这个被塞北汉人叫做鬼将的木城守将。”

    吃了这顿饭之后,朴贤烈提议休息一下,下午再谈判。见对方不着急,张孝武三人也不着急,便起身告辞,返回地坑囚室内,但北夷人给他们换了崭新的床铺,中间还放了一盆木炭,让地坑内的温度变得很高。

    ,门口依旧是四个北夷守卫,但也许是对方对他们更加放心了,四个守卫站在了门外。

    三人愁眉不展,而今王郸将军成了最大的问题,如果王郸暴露了张孝武的身份,揭穿了他假扮皇子,非但他们的谈判将破裂,只怕三人的性命也要交代在这里。

    苏钰捶着胸口,郁闷地说:“你非要乔装皇子,非要假扮皇子,这些完蛋了,穿帮了吧?我们就要死在这里了,我们要死了。”

    “你再不闭嘴,我现在就送你投胎。”张孝武蛮不在乎地躺在木床上,脑袋枕在被子上,翘着二郎腿晃晃悠悠地哼道,“事到如今,我们必须装下去。”

    苏钰苦着脸说:“我不反驳你。”

    王一瑾低声道:“大人,可否侦查一番,私下里是否有逃脱之法?”

    苏钰道:“速去速去。”

    张孝武摆手道:“无须。如今我们深入北夷人阵中,焉有逃脱可能?不若留下就是,我倒是想看看那王郸将军。苏大人,你可知那王郸?”

    苏钰道:“那王郸乃开国十三将之后,王家一直享受富贵,备受皇族宠爱,却从来不参与朝廷党争。王家人丁不慎兴旺,曾经有断代之事,后来还是保养了一个外甥才延续了爵位,所以到王郸这一代,其实算不得纯正的王家后人了,只是为了保留爵位和宗嗣罢了。”

    张孝武道:“他认得七皇子吗?”

    苏钰苦笑:“我如何会知道啊,我们苏家在龙都城算不得大户人家,便是排起来,我们苏家也得在百名开外了。”

    从中午到了傍晚,北夷人才找到他们,眼看着天都黑了,大家不知北夷人葫芦里揣着什么药。通译说朴贤烈宴请三位圣汉御使吃宵食,三人忐忑不安,以为王郸现在就来了,但通译说去乌桓大营提审王郸至少需要一天,三人才放下心来。

    三人便来到一处更大的地坑帐篷中,此时营帐外刮起了寒风,营帐里却热火朝天,朴贤烈甚至准备了歌舞美酒来招待三人。

    张孝武心想这朴贤烈真是阴一阵阳一阵,果然是个北夷人的性格,态度左右不定,对他们好的时候如此之好,对他们不好的时候冷眼以对。

    歌女唱了几首北夷小调之后,舞女又开始跳起了北夷人的传统舞蹈,转圈舞。这转圈舞是一种充满诱惑的舞蹈,舞女穿着流苏长裙转圈,当舞女旋转之后,裙摆飞起,裙内景色若隐若现,配合着音乐和靡靡小曲,诱惑得男人几乎把持不住。

    苏钰纵然是情场老手,却也看得目瞪口呆直流口水,不由得赞道:“人说北夷歌舞冠天下,果然不假。论美貌,北夷女子比咱们圣汉女子美上三分。”

    张孝武嘲笑起来:“你也太自卑了吧,我可是见过龙都的顾家小姐的,你这几个舞女漂亮不止百倍。”

    苏钰摇了摇头,像是看乡下人似的看着他:“你也就知道一叶二顾三郡主了吧,可她们是龙都城乃至整个圣汉最美的女子,但普通汉女却不如不知北夷女子身材美妙相貌妖艳。整个龙都公子哥们公认,天下各国中,北夷女子最曼妙,圣汉女子最忠烈,南戎女子最温柔,月氏女子最放荡,靺鞨女子最男人!”

    张孝武忍不住笑了起来,问道:“你见过靺鞨女子?”

    苏钰道:“我听说靺鞨女子以身材粗壮脸似银盘为美,你想想一个个都以母老虎为美,那还是女人吗?”

    张孝武想象了一番,打了个冷颤。

    苏钰问:“你知道北夷李氏王族的故事吗?”

    张孝武道:“了解一些,北夷前王庭嘛。”

    “对。”苏钰附耳道,“三十年前,李氏王族带领两万忠于他们的族人逃出北夷进入中原,并被先帝收留在龙都城西南,并给这些北夷人四个坊间生活,其中之一便是这北地坊。这些南下的北夷人没有土地,想要活下来只能做其他生意,其中便有这皮肉生意。要知道北夷女子多美色,便导致了北夷人开的青楼娼馆火爆了整个龙都城。北夷人有三大绝技,你没听过吧?”

    “哪三大绝技?”

    “美人,舞蹈和刺客。”

    张孝武摸着下巴点了点头,那舞女一曲跳完,香汗淋漓地走到张孝武身边,伸出手用北夷话说了什么,一个通译忙道:“皇子殿下,宝姬邀请您一起跳舞。”

    张孝武摆摆手,说:“和你们北夷人相比,我们圣汉人简直就是玩偶,哪里会舞蹈,唉……还是你们北夷人更擅长歌舞,在下佩服,佩服,不敢献丑了。”

    周遭的北夷人听到夸奖,纷纷得意不宜,但朴贤烈却忽然说:“我听说七皇子在龙都最喜欢歌舞美人,这个美人今天就送给你了。”那女子听了不知何意,通译忙说给她听,舞女喜不自胜地坐在张孝武身边,主动抱住了她,一双媚眼如丝地看着,一副任君采摘的楚楚模样。

    果然,一个北夷女子若是魅惑起来,根本就没汉女什么事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假七皇子(5)

    对美女的主动投胎送报,张孝武还有一些不习惯,他不是纵情花间的真七皇子,可却又不能表现出生涩,顿时没了办法。他虽然在两狼城的青楼中左拥右抱,可那两个青楼女却远远逊色于怀中美人。他定了定神,哈哈大笑两声,说道:“在龙都,我向来都是主动索要美人,没想到今天遇到这么主动的,还有一些不适应。这个美人,你太主动了,到底是我占你便宜,还是你占我便宜?我怎么感觉你在占我便宜?”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起来,朴贤烈也大笑不已,却挥挥手让那舞女下去,举杯共饮。

    朴贤烈放下杯子,眼中充满着狡黠与邪恶,忽然说道:“七皇子,我知道你喜欢少女,所以才不要舞娘。我呢,特地挑选了两个少女给你,这两个少女都是十岁左右,肯定让你满意。”

    苏钰呛了一口酒,惊道:“什么?十岁的……”

    金宰彬道:“对啊,你们七皇子不是最喜欢这样的少女吗?”

    苏钰道:“那是幼童,不是少女,我们把十三岁以上的女孩才称之为少女,十三岁以下皆为幼女。”

    金宰彬道:“无妨,无妨,我们讲究大人也是想照顾贵国的七皇子殿下,特地投其所好,为他精挑细选了两个女孩,还请笑纳。”

    笑纳你个大鸡腿,老子又不是心理变态,张孝武心中腹诽不已,便起身作揖感谢道:“多谢将军关心,但在下心思里都是能够与北夷结好的事情,没有想过其他事物。而且皇兄派我孤身前来,再带着两个女人回去,我的前程可就全毁了,哈哈哈……”

    朴贤烈却摇头,不再笑了:“不,你一定要。”

    张孝武微笑道:“不用不用,多谢上将军美意。”

    “不,你要的,必须要。”朴贤烈忽然声音严肃起来。

    张孝武笑容滞住了,疑惑地看着朴贤烈,问道:“为什么?”

    “你只要要了她们,我才能相信你就是七皇子。”朴贤烈淡淡地说,“这是考验,对你的考验。”

    张孝武道:“这又是什么考验?”

    朴贤烈阴着脸道:“人说圣汉七皇子残暴不仁,十几岁时便成了采花大盗,最喜夺少女童贞,我的安排定然附和你的心意。可若是你不喜欢,那便证明,你不是真皇子。”

    苏钰和王一瑾吓得够呛,这刚刚还笑脸相迎的北夷人,怎么翻脸不是人——不认人了?!还用女孩童真来证明张孝武的身份,亏得他能想到这种阴损的办法,这北夷人果然不是东西。

    张孝武起身道:“上将军不要开这种玩笑。”

    朴贤烈却摇摇头:“我不是开玩笑,来人啊,带女孩和床上来。”很快,两个衣衫破旧的女孩被押了上来,同时有人将一张床搬到营帐中央,朴贤烈指着床,说:“要么,你夺走她们的童贞,要么,我夺走你的性命。”

    张孝武三人傻眼了,他们万万没想到会遇到这种考验,或者这并不是考验,而是一种折磨。张孝武突然想到了当初他在从土城逃亡时乌桓人如何折磨羞辱汉军战俘,以及宁死不失节的校尉罗真,张孝武豁然起身怒目而视。

    北夷人对张孝武的激烈反应并不意外,反倒看热闹似的盯着他,打量着他会如何选择,朴贤烈也淡然地笑着,指了指两个幼女,用汉话说:“这是你们帝国的皇子。”

    两个小孩立即跪在地上求饶道:“皇子大人救救我们,皇子大人救救我们。”

    苏钰结结巴巴道:“这个……太……太强人所难了吧?这两个孩子才多大,上将军真能开玩笑,哈哈哈。”

    朴贤烈冷冷地反问:“我是在开玩笑吗?”

    苏钰道:“可她们还是孩子呢。”

    先前参与谈判的一个北夷文官笑道:“是啊,所以才能试探出你们的真假,我们可不希望被假皇子欺骗。”

    苏钰指着他们气呼呼地说:“这不是试探,这是在羞辱我们!我们是御使,不是奴隶,更不是畜生!”

    朴贤烈瞪了他一眼,苏钰气势立即下去了,低着头转身对张孝武说:“怎么办,这该怎么办?”

    张孝武依旧淡淡地盯着朴贤烈,但朴贤烈不为所动,嘴角还挂着戏谑的冷笑。朴贤烈仿佛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孩,手中捏着蚂蚁,一面挂着笑容一面准备将蚂蚁捏死。其他北夷人有的惊讶,有的淡定,有的羡慕,有的奇怪,有的茫然,看来朴贤烈这一场戏,不但出乎张孝武的预料,连他的手下都不知道。

    “怎么?你不是七皇子轩辕子动吗?”金宰彬在一旁问道。

    “我是轩辕子动。”张孝武起身道,“但我更是皇子。”他冷着脸指着中间的床,说:“你不是在试探我,而是在羞辱我,无论这个谈判是否完成,你们都有了羞辱我的证据和笑谈。所以,你们的谈判毫无诚意。”他走到中央,蹲下来看着两个女孩,问道:“你们不要怕,我是圣汉皇子,我会保护你们的安全。你们是如何被抓的?”

    “我们和阿娘一起被掠走的,掠走一年多了。”两个女孩怯生生地说,不由得后退两步,“皇子殿下,你能救走我们吗?”

    一个通译大喊道:“他可以救走你们,但前提是在这张床上,让我们看看圣汉七皇子如何淫暴放浪的。”

    “哈哈哈……”众人大笑不已,唯独朴贤烈脸色淡然地盯着张孝武的一举一动,

    “我会保护你们。”张孝武慢慢起身,他斟酌着语言,低头一瞥女孩,却猛地怔住了。因为他忽然发现其中一个女孩的脖颈靠近锁骨的地方雪白干净,皮肤白皙得堪比顾二小姐,这居然是两个女奴吗?女奴都这么干净白皙吗?

    他头脑中想到两年前乌桓攻破金城屠杀了所有男子,但留下了所有女子,可很快被汉军夺回了金城。而北夷人西进是去年的冬天,所以他们根本不可能在人丁稀少的塞北荒原抓到汉人幼女。即便抓到,他们也一定会早早地送到后方当奴隶卖了,更不会让女孩的脖颈如此干净。所以这就是一场骗局,甚至这两个女孩是他们用来欺骗自己的道具,这个朴贤烈,果然是老奸巨猾。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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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守塞北城池,张孝武独掌木兰卫,一万汉军不绝,则汉旗不倒,汉血不灭。汉血长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汉血长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汉血长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