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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西门吹灯零零七     汉血长歌txt下载     汉血长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二十八章 白皓离开

    “我以为你死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甚至打算屠国灭城也要为你报仇。现在能够再见到你,我就放心了,可你却不记得我了,我真是不知道这老天爷为什么这么捉弄我们。”张孝武柔声道,“如果你恢复记忆,想到我了,请一定告诉我,我就算是和整个靺鞨为敌,也要救你出来。”他知道九儿一定经历了极大的痛苦和磨难,才让她彻底忘掉了记忆,果然,山灵仙子疼得蹲在地上,甩开他的手,捂住了脑袋。

    张孝武一把抱住了她,却不想被白皓拽到一旁,焦急警告道:“大人,如果被人知道你亵渎山灵仙子,你和她都会死的。”

    “什么破规矩?”张孝武咬牙问。

    白皓道:“这是我们的族规,你绝不能违犯我们的族规。”

    张孝武只能眼睁睁看着山灵仙子疼得蹲在地上瑟瑟发抖,但不一会儿,她重新站了起来,咬着下唇盯着张孝武,说了一句靺鞨语,转身走了。

    张孝武拉住了白皓问她说了什么,白皓说:“她说她是靺鞨的山灵仙子,是靺鞨的守护神,不是你的妻子,从今以后。”

    张孝武急了,问:“那是什么意思?”

    白皓道:“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但是大人……”他为难地犹豫了一会儿,才说:“大人,仙子是巫女,巫女是不能和任何人结婚的。山灵仙子还是下一任巫女王,如果你娶了她,你就真的是所有靺鞨的敌人了,你讲面临所有靺鞨人的挑战。”说完,白皓也离开帐篷追随着山灵仙子离去,只留下张孝武一个人孤独地盯着黑暗。

    张孝武明白九儿的意思了,现在的她,已经不是九儿了,她就是山灵仙子,是所有靺鞨人的保护神,而非他的妻子。也许是因为她的失忆,也许是因为靺鞨人对她的恩情,也许是她自己的选择,九儿做出了离开他的决定,一如当初她义无反顾地跳入佳澜河中。

    失忆并不像电视剧电影一样,用什么东西随便敲在脑袋上就能够恢复记忆,张孝武心中的期待落了空,可他虽然有些失望,却很开心。

    “但她也许就真的不记得我了。”张孝武欣慰之后便又是一阵空虚,这种感觉非常特别,就像是一种解脱,也想是一种终结。他再一次失去了家人,依旧是孤单寂寞的一个军人,就像另一个世界中他是孤孤单单的一个图书馆的小科长。

    他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暗暗嘲笑自己痴心妄想,也许将九儿留在靺鞨部落,就是对她最大的保护了。

    失落和不甘,自责和无奈充斥着张孝武的胸膛,我闻了闻自己刚刚握过九儿的手,依旧留有一种香气。他记得,九儿身上没有这种香气,而是另一种香气,现在,她身上的味道也变了。

    山灵仙子是靺鞨的巫女,九儿才是他的妻子,九儿随着佳澜河一起消失了。

    不久之后,他沉沉睡去,却做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梦,梦醒之后却记不清了。

    靺鞨人没有晨食的习惯,他们一日两餐,上午吃过晚饭,阿耶谷郎泰带着阿松泰等靺鞨将士为他送行,靺鞨人对他的表现非常敬佩。阿耶谷郎泰居然让人牵着五头牛过来,张孝武大笑说你还真给我,阿耶谷郎泰说男人就要说话算话,我答应你的,就一定会办到。他眺目远望,始终不见任何巫女,也许送别这种事不需要巫女出面。

    九儿没来,但白皓面色扭捏地走过来,他忽然双膝跪地,低着头说:“大人,先锋大人答应替我阿库阿莱家族翻案,为我们主持公道。”

    张孝武道:“所以你准备留下来?”

    白皓,也就是阿库阿莱拓耶,他声音低沉地说:“我是一个靺鞨人,虽然我的族人冤枉我,迫害我,可是我依旧能够回到山神的怀抱中,请原谅我,我没有背叛过你,我也不曾背叛过靺鞨。我只是想回家了。”

    张孝武长长一笑,是啊,他想回家了,他本来就是靺鞨人,骨子里流淌着的就是靺鞨的血液,即便他年少便在中原长大,但他依旧是一个靺鞨人。阿库阿莱拓耶脑海中的第一语言是靺鞨语,他最喜欢吃的是靺鞨食物,即便他如今受到族人的惩罚被绑住双手,能够回家,依旧是他最渴望的事。

    张孝武扶起阿库阿莱拓耶,盯着他的眼睛说:“白皓,我同意你回家,这里有你的家人,但别忘记了,在木城,还有你一群战友和兄弟。你是我们和靺鞨之间的和平纽带,你也要尽量促使我们和他们成为朋友,而非敌人。”

    “我一定会的。”阿库阿莱拓耶凝重地点头说。

    张孝武又道:“帮我一个忙。”

    “大人请讲。”

    “保护好山灵仙子,就算是赔了性命,也要保护好她。”

    阿库阿莱拓耶重重地点头。

    张孝武从衣领里掏出了一直佩戴的狼牙项链,说:“你把它交给山灵仙子,告诉她,如果她有任何危险,就派人把项链送过来,我会拼了命地保护她。”

    阿库阿莱拓耶震惊地接过狼牙项链,他没想到张孝武会做出这样的承诺,尽管他知道他们曾经是夫妻,可如今的山灵仙子已经与张孝武没有了任何关系。阿库阿莱拓耶忍不住说道:“大人,你是真男人,但我也是真兄弟,我答应你的事,会直到我的死亡。”

    “你的汉语太烂了,哈哈哈。”张孝武摆摆手,转身策马离去,靺鞨众人也目送其远走。

    在更远处,巫女王和山灵仙子望着张孝武离去的背影默不作声,直至背影消失,巫女王才转身叹了口气,说:“山灵,他走了。”

    “他真的是我的丈夫。”

    “我知道,但你们之间是永远不可能的了。”巫女王慈祥地抚了九儿的头发,“巫女是不能喜欢任何人的,在我救你之后你就要明白,一旦巫女有了喜欢的人,她的一生都要沉浸在悲伤之中,致死备受折磨。”

    “婆婆,我知道了。”九儿笑着流着泪,转身离去。

第二百二十九章 金城内

    就在张孝武回到大营不久之后,靺鞨人果然如约撤军,而且他们走得很快,毫不拖泥带水。在临走之前,他们派兵伏杀了五十多个北夷斥候,气得北夷人大喊大叫扬言报仇。靺鞨人的撤离给包围金城的犬夷联盟打开了一个小口子。

    靺鞨人和北夷人之间是生番人,可怜的生番人居住在西南大陆热带地区,被迫在这冰天雪地中瑟瑟发抖地执行什么剿龙之战,当他们看到靺鞨人大张旗鼓地撤军之后,顿时军心大乱。

    乌桓人万没想到靺鞨人会不告而别,他们派人追击的时候,反而被靺鞨人攻击,折损了几十个乌桓轻骑。乌桓小王兀立蹋大怒,扬言踏平土城,杀掉这些忘恩负义的野蛮人,好在被叔叔乌日剌赖劝阻住了,一是靺鞨人战斗力太强,想要一口气吃掉那一万靺鞨人,必须要派出至少五万人,在一半大军调回乌桓国内的情况下,乌桓大王乌日剌赖决定暂时将仇恨埋在心中。

    靺鞨的撤离并不会对包围圈造成太大的影响,很快这道包围缺口便被鞑塔人堵住了,金城依旧被围困得死死的。

    但在此之前,阮清文在几个骑兵的护送至下连夜穿过靺鞨的废弃营地抵达金城,守军武将立即认出了阮清文。见到阮司马平安回来了,虽然身后只有四个卫兵,顿时军心大振,立即将他们保护入城,连忙问道:“是援军来了吗?是援军来了吗?”

    阮清文不知如何回答,反倒是其他人认出护送阮清文的居然是青龙军的溃军,吃惊道:“怎么会是你们?你们不是逃走了吗?”

    阮清文这才说道:“援军来了,他们已经把靺鞨人引走了,很快北夷人也会离开,犬夷的包围圈将越来越弱,我们逃生的机会越来越大了。”

    众人欢呼不已,连呼圣上万岁,还有的人激动地哭了出来。阮清文没有把真实情况讲给他们,第二十五团副将贺铁笑呵呵地走来,说道:“阮司马,我带你去见军师和副帅去。”他又笑着说:“救出金城大军,阮司马当属首功。”

    金城守军以顾雍为首,以李存义为辅,此前李存义被轩辕子循猜忌怀疑继而打入囚牢,但顾雍却对李存义深信不疑。作为圣汉第一勇将,李存义不可能背叛国家民族,顾雍相信李存义一定受奸人所害。

    为了回报顾雍的信任,李存义在金城守备战中竭尽全力,拼死力敌,他用自己的勇武无敌重振士气,带领军队顽强地抵挡住了犬夷大军的三十多翻攻城。如果不是李存义,顾雍一介文人又如何能抵挡得住犬夷如此长时间猛烈的进攻,李存义用自己的能力证明了顾雍的眼光。

    见了阮清文之后,顾雍大喜,李存义大笑相迎,此前便是李存义率军突围吸引了犬夷注意,这才给阮清文创造了逃走的机会。诸将之中少了许多熟人,阮清文黯然神伤,顾雍也无奈一笑,李存义问道:“太子还好吧?”

    “他疯了。”阮清文语气平淡说,但在顾雍和李存义耳中,不亚于晴天霹雳,两人的筷子同时掉在地上。

    阮清文苦笑起来,唉声道:“鸦山兵败,他逃回两狼关下,准备夺取白虎军兵权……”他将轩辕子循刺杀笃山伯失败故事娓娓讲来,只听得顾李二人啧啧称奇,顾雍锁眉沉思,道:“笃山伯何意?他是要谋反不成?”

    阮清文苦笑:“他不会谋反,因为,他现在是天下兵马大元帅,扶持新帝登基,乃天下第一大功臣。”

    众人面面相觑,阮清文便将将太子被废,先帝驾崩,龙都之乱,五皇子登基,笃山伯摄政的一系列消息讲给他们。当听到先皇驾崩后,众人嚎啕大哭,又听到太子党为了争取最后的机会攻打皇宫,一个个恨不得现在冲杀过去,最后听到笃山伯摄政,顿时一个个大骂不已,若不是笃山伯,这天下指不定是谁的。

    顾雍一时之间竟然怔住了,阮清文担心他承受不住打击,连忙上前扶住了他,但顾雍却以最快的速度调整了心态,问道:“我等太子余党,当如何?”

    “银衣卫被镇压之后,大德皇帝下旨只杀逆首,余人不及,逆首家属流放边塞,所以最终只有一百多起兵谋反的头领被杀了,但是趁着龙都战乱趁火打劫的强盗却不轻饶,被大德帝杀了两百多人。”阮清文也说不行对大德帝的憎恩,大德帝便是五皇子,而五皇子一向以仁治国,甚至连太子党余人也未铲除殆尽,长吁道,“青龙军家属但凡有某犯者,除主动攻打皇宫之逆首外,余人不计,勋爵不號。七皇子趁机闯入顾家,掠走了两位小姐,幸而得到南阳郡王阻拦。笃山伯要求陛下严惩,陛下便将七皇子贬为庶民,赶入宗祠寺庙反省一生。”

    顾雍先是愤怒不已,当听到南阳郡王帮助和七皇子的下场之后才放下心来,他顿了一下问:“我顾家此次并未参与行事?”

    阮清文道:“并未参与,我打听得知是老太君的意思,老太君说顾家只剩下孤儿寡母,参与不参与这次争斗于事无补。”

    “阿娘明智。”顾雍笑了起来,“若是我在龙都,也不至……唉……”

    大家明白他的意思,如果顾雍在京中策划,一定能扭转乾坤反败为胜,甚至斩杀张党一系拥立太子称帝成功。但很可惜,他们将所有力量放在了塞北,而恰恰放松了龙都内的警惕,给张党可乘之机。

    “笃山伯啊笃山伯……”顾雍眼神中终于充满了恨意,这一切都是因为笃山伯的操控,他发誓有朝一日,一定会铲除笃山伯一系。为了这个复仇的目的,他必须活着,他必须要活下去。至此时,顾雍心中生出新的生活目标,那就是复仇,但他将这个目标深深藏在心中,脸上挂住微笑,说道:“山河巨变,斗转星移,我等被困于金城许久,竟不知朝堂之上的变化。”他拉起左右众人,道:“诸位,新皇登基,我等远在塞北不知其情,当属大不敬。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想必陛下不会怪罪我们,吾等当向南三叩首以谢罪陛下,并恭迎新皇登基,天下大安,吾等终于能够回家侍奉双亲了。谢主隆恩,谢主隆恩呐!”

    众人神色怪异,但见顾雍率先跪下,也不得不跪在地上山呼万岁谢主隆恩,阮清文自然知道顾雍绝不会是一个见风使舵的人,他猜想顾雍定有所谋,便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看着众人山呼。

第二百三十章 单刀赴会

    顾雍起身之后,握住阮清文的手,说道:“其后事,其后言,阮司马辛苦,佐徵,安排一下,我与善德兄要单独招待阮司马。”李存义不解,顾雍给了他一个眼神,李存义笑了一笑表示理解了。一个侍官立即招办,众将虽然不解,但今日阮清文已经给出太多消息,足够让大家消化好一阵了。

    金城中没什么菜肴,连肉都没有,更没有蔬菜,所以大家只有面饼和一点点酒,这酒还是顾雍藏了许久准备的断头酒,原本准备城破之日拿出来喝光后自杀殉国。而今金城援救有望,顾雍倒也不用藏着掖着了,便拿出来招待了阮清文。

    李存义盯着酒,忽然大叫:“军师,你瞒的我好苦啊,你不是说没酒了吗?这是何物?”

    顾雍哈哈一笑,给三人倒了酒,共饮之后,阮清文感慨道:“笃山伯奸雄也。”

    李存义却是忍不住问道:“五皇子登基称帝,那太子他如今又如何了?”

    阮清文道:“于木城处囚禁,但张孝武并未苛待与他。”

    “张孝武又是何人?”李存义问。

    顾雍却道:“莫不是那石敬手下心腹神射校尉?护送大女二女的第六团死士营校佐?他区区一个校佐,如何说到他?”

    阮清文便将他种种经历说与二人,引得李存义连连感慨,以一介平民出身斩将夺旗杀到守备使的地位,岂能是一般人办得到。阮清文随后又说了朝廷的和谈计划以及张孝武对计划的变通,并且用离间之计亲赴北夷大营与靺鞨大营说服二部撤离,此时靺鞨人已经撤走了,他便是趁着靺鞨人离去,才趁机闯入金城。然而朝廷的和谈对他们来说又有一点杯水车薪,尤其是得知谈判御使曾经是那第六团疫营军候苏钰之后,更是觉得大德帝并无诚意。好在有张孝武从中生生改变了局面,否则他们依旧是被围困的下场。

    金城内三万守军,终于守到了日出云散的日子了。

    顾雍也未曾料到,昔日一个小小的死士营校佐,居然成了帮助他们脱离困境的人。

    软强吻又将张孝武入北夷大营佯装七皇子与朴贤烈交锋谈判的故事说了出来,只听得李存义直拍巴掌,顾雍也心生佩服,后生可畏,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那朴贤烈真的相信了?”李存义道,“他可不是一般人。”

    阮清文道:“张先之写了一首诗,顾军师和李将军听一下。”

    “但讲无妨。”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塞北荒原,惟余莽莽;佳澜河畔,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妆素裹,分外妖娆。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惜古往今来,文治武韬,天唐圣汉,各领风骚,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顾雍和李存义听罢,齐齐放下酒杯,不约而同惊呼:“此子,所图非小!”

    阮清文道:“我看不透此人。”

    顾雍道:“难怪张孝武敢收留太子。”

    阮清文道:“普天之下,怕是只有张孝武有这个胆子,笃山伯返回龙都时,将太子交给两狼关守将曹焉,而曹焉又将他送给了木城。”

    顾雍心向往之道:“却是可以结交一番此人。”

    阮清文却摇头:“只怕他心存芥蒂,此人乃石敬心腹,石敬自戕于木城时,他便在木城。”

    顾雍苦笑不已,李存义举杯说:“来,我们共饮之。”这杯酒喝得非常苦涩,土城之战成为每一个人心中的梦魇,并非因其战败,而是因为他们所有人都心照不宣见死不救。顾雍又得知阮清文此时在木城担任右司马一职,并未恼怒,反而欣慰不已:“张孝武需要你来帮扶,你在他身边才能施展才干。”

    阮清文又问起金城内的情况,顾雍守军的粮食还能坚持一年多,但人无法坚持了,从去年十月鸦山大营被攻破到现在,十万军民只剩下五万人。城内许多士兵或者绝望或因伤自杀,如果不是顾雍与李存义信念坚定,只怕悲哀的情绪弥散开来,金城不攻自破。

    如今城内士兵几乎人人带伤,而且一旦天气变暖,金城内外死尸将腐烂引发瘟疫,届时不需要犬夷攻城,金城就会无人生存。

    按照计划,顾雍在城内连夜搜集了十五万两银子,这些银子原本是青龙军团的军费之一,总计三十万两,大多数都奖励给守城的士兵了。如今金城里银子不值钱,一旦城破了,便是再多银子也是废物,顾雍凑齐十五万两银子后交由李存义连夜率领四百精骑抵达北夷大营。

    北夷人一眼便认出来,眼前那高大威猛一身铁甲的汉将是谁,此人乃天下第一猛将,曾经枪挑乌桓八将,杀得乌桓人从此之后不敢对将的李存义。李存义之勇猛天下罕见,联军之中乌兹大军有一员身高九尺力大无穷的猛将海拉提,但乌兹人却不敢派海拉提出战李存义,便是忌惮李存义的勇猛。

    北夷人连忙通报上将军那李存义来了。

    此时李存义内心感慨,五日之前两军还死战,却不想五日之后送去十五万两银子,人生际遇如此巧妙。

    见送银子的是汉军第一猛将李存义,朴贤烈大喜,邀请李存义入帐共饮。余人连忙劝阻李存义万勿涉险,犬夷狡诈,李存义浑不在意,只拎着一根马槊单兵入账,北夷众将皆服。

    痛饮三杯之后,李存义询问能否购买箭矢,朴贤烈直接开价一两银子五支箭,李存义返回之后又凑了三万两银子,从北夷人处购得十五万支箭。这阵前双方做生意,可是创了历史先例了,一切变化已经超出了顾雍的算计,便是他这个天下第一军师,此时也只能顺势适应。

    随后,朴贤烈下令北夷准备拔营。

    一万靺鞨大军不告而别对乌桓的围城计划并未造成太大影响,他们只是派出三支千人队重新堵住了缺口。然而北夷人走了,对乌桓的围城计划影响就太大了,乌桓大王立即拒绝了朴贤烈的离去,然而朴贤烈归心似箭,写了一封信给乌日剌赖后,立即拔营。

第二百三十一章 佳澜河开河

    乌桓大王乌日剌赖立即派人阻止,但朴贤烈却避而不见,因为现在的北夷国的确朝中混乱,他不得不率军返回。自北夷汗王朴多万昏迷不醒之后,依照北夷律法,由王后闵氏暂时摄政。

    闵氏的娘家闵家在北夷汗国是世袭贵族,闵家执掌草药堂和全国医馆,在北夷国位高权重,影响着朝局。闵氏摄政之后大肆铲除异己,提携朋党,引起了朝中其他重臣的不满。

    原本北夷王朝内部的党争,迅速统一起来一致对抗闵家,并蛊惑大王子和二王子一起对抗闵氏。闵氏拿捏着大王子与二王子未来继承王位的把柄,以至于两位王子不敢明面与闵家对抗,于是双方势均力敌,可私下双方斗争厉害,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朝争已经严重影响到前线与百姓生活,而此时北夷国境内兵力百分之八十被抽调到了塞北,上将军朴贤烈成了主宰北夷国国运的人。所有人都明白,如果朴贤烈率军返回国内,他支持谁谁就一定是北夷之主,即便这个北夷之主是个女人。

    王后闵氏从小就是一非常有想法的女人,她依靠着娘家的势力,在宫中斗争中占尽优势,大肆打压暗杀其他妃子,迫害其他王子,并顺利成为王后执掌后宫。现在的闵氏还想更进一步,在宠臣的支持下,她的野心越来越大,她成为北夷国的摄政女王,所以朴贤烈就成为了她最大的障碍。

    闵氏知道朴贤烈作为一个皇族,根本不可能支持她担任摄政女王,便与手下人设下伏杀之计,只要朴贤烈回到国内便将其暗杀,并由闵氏的哥哥担任武相一职。

    在乌桓人极力劝阻的时候,北夷人先是撤走了第一批五千多伤弱残军。

    此时北夷人有十八万军队,然而他们先后派遣出二十五万军队,有七万多人命丧于塞北荒原之中,这样的声望已经让北夷人难以承受了。北夷士兵们也早就想返回北夷家乡,在得知军队撤回时全军欢呼不已,朴贤烈也终于意识到士气和归心的问题。为了赚取更多的回报,他下令北夷骑兵四处劫掠,无论战友还是敌人,一律财物人员尽管掠夺带回国内,人做奴隶,财物自用。

    北夷人临走前疯狂的掠夺行为也引起了鞑塔人的不满,鞑塔汗王力高图立即找到乌桓大王乌日剌赖,要求乌桓人严惩北夷人。

    乌日剌赖现在哪敢严惩北夷人,他正在全力劝阻北夷人留下,可朴贤烈不为所动,每隔数日便撤走五千士兵。

    四月初,朴贤烈接到了王后的书信,急召他迅速回国,邀请他立即回国主持大局,汗王昏迷不醒无法处理朝政,是等待汗王苏醒,还是扶持大王子或二王子担心新的汗王?闵氏书信中说两个儿子如今已经被众臣蛊惑得六亲不认,在父亲尚存昏迷之际,他们咄咄逼人要求闵氏立即将汗王传位给他们其中之一,而两个儿子为了争夺新的汗王而相互仇杀,京城中已经有上百人因此受到牵连而惨遭杀害。现在,她一个妇道人家被众臣逼迫,着实没了办法,希望朴贤烈这个皇叔能够立即返回大都城。

    朴贤烈何等老谋深算,自然不会轻易返回大都城,更不会单枪匹马回去主持公道。他一面派出斥候回国打听情报,一方面迅速调整兵力,并加快了撤军的步伐。

    阮清文趁乱离开金城,回到了张孝武的营地。

    这段时间张孝武并没有闲着,他带着李春城和李沅四处侦查,将金城附近的犬夷各部侦查了一遍,并且察觉到犬夷助理乌桓大军的营帐居然少于北夷人。结合乌桓人狡诈的特点,他们如今的兵力应该最多才是,可乌桓人的总兵力却偏偏少于北夷人,反倒是鞑塔人越来越多,看来为了攻下金城,鞑塔汗王力高图已经几近疯狂了。

    阮清文将金城的情况说明与他,张孝武对金城近半士兵伤亡并不意外,说道:“居高临下而守最忌疲倦,犬夷几十万大军数月轮番攻城,乌桓人又有石砲协助,那金城能坚守至今,便是顾军师的本事高强了。”

    阮清文感慨城内军民伤亡惨重,死尸如山,一时半会儿无法处置,担忧天气变暖之后会引起大疫。

    张孝武顿时打了个冷战,如果因为尸体腐烂导致瘟疫肆虐,这金城只怕真的受不住了,眼看天气一日一日变暖,留给金城的时间不多了。

    不几日,张孝武等人侦查时发现一队鞑塔骑兵在佳澜河上大呼小叫,原来是一个斥候掉入冰窟之中,李沅担忧道:“佳澜河开河,冰层开化了,塞北的春天快要结束了。”

    四月中旬,北夷大营只剩下十万精兵,其他人员陆续返回,朴贤烈随后向乌桓大王乌日剌赖写了一封书信之后,连夜率领十万精兵撤军。

    乌日剌赖得到书信之后迅速派乌桓小王兀立塌派兵阻拦,兀立塌立即带领两万乌桓精锐铁甲骑兵绕到北夷人背后,摆出一字阵型阻止北夷人的回归。乌桓的铁甲骑兵是乌桓人的杀手锏,也是乌桓能够横扫天下成为异族盟主最为依赖的力量,两万铁甲骑兵踢下,任何人皆被踏为肉泥。

    朴贤烈万没想到为了阻止他们回家,乌桓人会派出最精锐的乌桓铁骑。

    兀立塌派出使者乌尔坎哈劝说,但朴贤烈去意已决,十万北夷精锐异常团结,士气高昂,双方大战一触即发。但好在双方非常冷静,朴贤烈派遣武将上前说明,但兀立蹋不为所动,双方士兵对峙起来。

    恰在此时,张孝武带领三百骑兵出现在乌桓铁骑背后,远远凝望着那遮天蔽日望不到边际的乌桓铁骑,张孝武心生感慨,对左右道:“我要是有这么一支铁甲骑兵,也能横扫天下。”

    李沅笑道:“乌桓铁甲骑兵乃重骑兵,浑身上下只有马腿没有护甲,骑兵也是浑身包裹铁片,只是大人你看,他们的弱点——”

    “是什么?”

    “乌桓铁甲骑兵的铁甲只有正面护甲,背后没护甲。”

第二百三十二章 三百对两万

    张孝武远远看去,果然见到乌桓铁骑只有一面甲,北面别说铁甲,便是皮甲都没有,只有棉袍。他忍不住顿时兴奋起来,因为乌桓人竟然将没有背部完全暴露给了他们三百汉军骑兵,如果他手中有五千骑兵,他完全有信心将这三万乌桓人留下来。

    只可惜他们只有三百人,张孝武遗憾不已,随后却阴笑道:“这是要了命了,他们不怕死的居然只穿戴一面甲,我现在要是有五千骑兵,从背后冲过去……这数万乌桓铁骑便是我的刀下亡灵!”

    李沅自然知道,但他解释说道:“大人,其实乌桓铁骑最初只有五千人,并且全身铁甲,战马也穿皮甲,那时的乌桓铁骑当真是刀砍不动箭扎不透,尤其是在平原之上,乌桓铁骑科委所向披靡。乌桓人最早便是靠着这五千铁骑横扫西方大陆、西南大路和北方大陆,成为西方的霸主。但是他们地盘扩大之后,乌桓铁骑也不得不扩充数量,据说乌桓铁骑最辉煌的时候拥有二十万铁骑。但从那时候开始,他们的铁骑再也达不到五千人时的精锐了,大人可知是何原因?”

    “莫非他们缺少铁甲和武器?”

    “不是。”

    “缺少适合兵源?”

    “也不是。”

    “那是什么?”

    “缺马!缺少负重力强悍的战马!”李沅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介绍道,“最初五千乌桓铁骑所用的战马皆为乌桓赤马,这乌桓赤马身材高大健壮,力量强,耐力强,爆发力更强,天下间仅次于汗血宝马。到哪汗血宝马数量稀少,并不适合组建一支军队,这乌桓赤马便成了最好的战马。可是当乌桓人横扫大陆扩充铁骑之后,再也找不到如此之多的乌桓赤马,以至于乌桓铁骑不得不降低了标准,用了一些杂种马和其他马种代替纯种的乌桓赤马。卑职听说乌桓的马甲便有足足百斤,人甲也有六十斤重,如今许多战马无法承受全身盔甲的骑士和全身马甲,铁骑成了铁乌龟,只能站在原地等死。

    现在乌桓铁骑为了保持骑兵冲锋时整齐的队形,乌桓人不得不减轻重量,部分骑兵披半身甲,且马甲也没了遮臀。所以乌桓人的缺点便是如此,他们正面冲刺依旧天下无敌,可一旦陷入腹背受敌之时,就会功亏一篑。”

    李春城拔出刀来,望向张孝武,说道:“大人,那还等什么,咱们杀过去吧?”

    李沅道:“咱们三百轻骑,能做什么?而且此处是平原,等我们骑马杀到的时候,他们已经掉过头来了。”

    张孝武眯着眼睛,目露寒光浑身兴奋:“老李说的对,这个机会我们不能放过,我们要杀过去。”他来到一座地势较高的土丘上,左右观察了一番,招呼众人道:“我们绕到那里,那里是个沙丘,地势高一些,也距离乌桓人近一些。如果我们的战马从那座沙丘杀出来,一定会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李沅苦笑,凭咱们三百人主动打人家两万铁骑,就算背面没有甲胄,可三百人对决两万人——这不是找死吗?他忙阻止道:“大人,打不成啊。”

    张孝武笑道:“无妨无妨,咱们是打不过他们,但他们也追不上我们啊,我们只管骑射就是。这些日子,你们骑射练得如何了?”

    “不辱使命。”

    “好!”张孝武转身面对众人,他手下三百骑兵还是北夷人的白衣打扮,不由得好笑起来,北夷人尚白,靺鞨人尚黑,所以北夷军装皆是白服,远远看上去像是一直送葬队伍。张孝武大喊道:“兄弟们,敢不敢我和一起试探试探乌桓最精锐的铁甲骑兵有几斤几两?”

    “敢!”

    军士们纷纷高呼道。

    “跟我——杀!”

    “杀!”

    三百乔装成为北夷人的汉军骑兵翻过一座土丘之后,旋风一般突然出现在乌桓铁甲骑兵背后,他们高喊着口号杀向乌桓铁骑。尽管数量不多,但双方距离不过两千步,顿时吓得乌桓人大惊失色,但当他们看清楚了对方不过是几百人之后,顿时才放下心来,纷纷大笑敌人不自量力。

    此时兀立塌也后怕不已,他懊悔因为召集赶路拦截北夷人而将奴隶兵甩在身后。乌桓铁骑一般是骑兵在前奴隶兵紧随在后,他们的作用一方面保护骑兵,另一方面收割人头记载战功。

    看到这几百“北夷人”,兀立蹋不屑放下心来,故作轻松地一笑,转身问谁能干掉这几百个北夷人。

    一个千夫长自告奋勇率领八百铁骑转身迎战,其他铁骑依旧选择与北夷大军对峙。北夷人不敢轻易正面攻击乌桓人,他们怕得罪对手,也怕被数万铁骑正面碾压,只能焦急地看着那几百个北夷人自杀一半地冲向乌桓军,甚至许多北夷士兵哭了起来,纷纷向朴贤烈请战。

    朴贤烈盯着这几个北夷人,心中微微惊讶,他询问了军中诸将可知这是谁,军中众人表示不知。金宰彬低声道:“该不会是那汉人七皇子吧?”由于距离较远,他们只看到白色的身影,却看不清对方是谁。

    “三百件衣甲……”金宰彬提醒道。

    朴贤烈可以肯定这些“北夷骑兵”就是汉人七皇子一行,便将目光望向了那三百轻骑与八百铁骑的对战中。

    在所有人的印象中,轻骑会被铁骑轻易碾碎,而这三百人还不够塞牙缝的。大家认为,只需要一个回合,三百轻骑将屠杀殆尽,人们只记得他们的悲壮,为他们心中默哀。

    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在双方距离五百步的时候,“北夷人”的三百轻骑迅速分成两支队伍,在乌桓八百铁骑面前拐了一个九十度的弯,他们像蛇一样绕过铁骑的正面,迅速切到了铁骑背后。

    “哒哒哒,哒哒哒……”

    马蹄声声,溅起地上的砂石尘土,众人远远望见有些看不清敌我,但张孝武的三百轻骑此时已经靠近到乌桓铁骑大军百步之内。

    “射!”

    李沅一声令下,三百骑兵挽弓抛射,在颠簸的马背上,三百支箭矢纷纷飞入八百乌桓铁骑阵中。

第二百三十三章 神出鬼没的轻骑兵

    汉军骑兵在行进间骑射或许不如鞑塔人纯熟,可他们的弓箭锋利射程更远,向前奔跑的乌桓铁骑来不及转向,千夫长一时之间无法应对高速奔跑的对手,正在犹豫是减速掉头还是转向掉头的时候,敌人的箭矢飞来,几十个乌桓人被射落战马,随后被后面的马群踩死。

    三百汉军轻骑兵分两队,就像两只绕着大象的老鼠一样绕着游走射击,他们绝不会靠近铁骑,也不会正面射杀,他们浑不在意身后那两万乌桓铁骑,只专心致志地一口一口地吞噬那八百乌桓铁骑。

    乌桓千夫长终于率领骑兵调转了方向,可是由于铁骑的速度远远逊于对手,三百“北夷”骑兵再一次避开他们的正面。迫不得已,乌桓千夫长下令骑兵背靠背结成战争,将正面甲胄面对敌人。

    八百铁骑面对三百轻骑,居然不得不放弃骑兵的作战方式转而背靠背防御,以这种让人耻辱的方式才保存了性命,简直就是骑兵之耻。

    兀立蹋愤怒了,又下令三支千人队从三个方向向那三百轻骑包围过去,但此时李沅立即让人举起了黄旗。黄旗代表着撤退的意思,张孝武带领的另一支骑兵得到指令后迅速向东逃窜,他们以高速突围的方式脱离了乌桓人的包围和箭雨。

    此役汉军轻骑只损失了一半的箭矢,而乌桓人也不过被射杀了几十人,但一百多乌桓骑兵坠马后被踩死拖死,此外还有一百多人身上依旧挂着箭伤,狼狈不堪地回到本营。

    然而此役对乌桓铁骑的打击甚重,因为在面临乌桓铁骑的时候,这群“北夷人”给了大家一个非常重要的参考,乌桓铁骑打不着游骑兵,所有人都放大了乌桓铁骑低速的弱点。

    兀立塌目瞪口呆,转头对乌尔坎哈难以置信道:“我们失败了?”

    “并不算是完全失败。”

    “那也是失败。”

    乌尔坎哈苦笑不已,感慨道:“让我不可思议的是,他们——居然一个死伤都没有,全员逃走了。”

    北夷大军响起了阵阵叫好声,他们情绪激动斗志昂扬,甚至齐齐唱起了北夷民歌为那三百人助阵。北夷军队的士气高昂起来,他们纷纷拔出刀剑,只要上将军一声令下,他们便会冲入乌桓铁骑阵中将其斩杀。

    但朴贤烈不为所动,三百轻骑和十万步卒不同,这三百轻骑占了机动的便宜,可若是十万步卒必定会遭到乌桓铁骑的踏冲。而三百轻骑一击即走,而乌桓人并未有太大的损伤,此战南分胜负。

    但他从乌桓的被动中寻找到了威胁乌桓人的方法,迅速下令手下武将率领五千骑兵向西北方移动,试图绕到乌桓人背后给与他们威胁。

    兀立蹋开始犹豫了。

    朴贤烈也派出使者告诉兀立塌:“军心思归请勿阻挡,若死战,两军必同归于尽。我三百骑兵毫无损伤杀伤乌桓铁甲,便证明即便乌桓铁骑,也不能阻止我军归途。”

    兀立塌思考再三,终于决定放行,这些想回家的北夷人真是疯了。

    北夷十万大军堂而皇之地穿过了乌桓铁骑的阵地,朝着东北方的家乡迅速前行,只是路过刚刚厮杀的战场,北夷士兵们不由得心生敬佩,也不知这三百北夷骑兵是谁领军,居然如此骁勇,可以称为北夷人的英雄传说了。

    乌桓军队也撤回到鸦山大营,乌桓大王乌日剌赖并没有责罚兀立塌,换做是他,也无法下定决心对北夷人动手,只是此行之后,乌桓与北夷人的联盟算是正式告解,从此之后双方再次面对面,便是生死敌人了。

    而包围金城的犬夷联盟,在北夷军撤走之后才真正被扯开一个大口子,犬夷围城计划不告自破,联军震动人心四散,尤其是听到乌桓铁骑被三百北夷骑兵破解,乌桓人居然眼睁睁看着北夷人从自己阵前离开,对乌桓的能力未免产生了怀疑。在靺鞨人与北夷人撤军走后,包围圈顿时混乱起来。

    阮清文来回往返营地与金城之间,并带来了金城的一个请求,顾雍希望张孝武能够带走三千伤员,张孝武考虑后同意了。他让阮清文转告顾雍,木城中并无多少军医,这三千伤员中不知有几人能够得到救治活下来。

    “金城终于露出曙光了。”阮清文激动地说。

    “他们只是多喘一口气罢了,想要活过来,需要乌桓点头才是。”张孝武远远地望着鸦山,心中担忧不已。

    苏钰已经留在乌桓人的大营中半个月了,与其说是留在那里,反倒不如说是被关押。乌桓人没有想象中那么愚蠢,甚至他们比很多汉人还要聪明,知道什么事轻重缓急,也知道权衡利弊。

    苏钰并没有打动乌桓人,而乌桓人也发现鞑塔和北夷两国撤军的原因居然是汉人在搞鬼捣乱。但他们却认为是金城中的李存义趁乱出击捣乱,并没有意识到这些神出鬼没的骑兵是木城骑兵。

    乌桓派遣了军队围剿张孝武,然而木城骑兵神出鬼没,乌桓人只是多费了很多力气,却一无所获。

    僵持之下,四月种下旬,生番人突然撤军,异族联盟瓦解在即,开始各奔东西。

    生番人的营地架在靺鞨人和北夷人中间,而靺鞨人与北夷人的撤离导致生番人士气不断下跌。出生于西南大路的生番人生活在炎热地区,来到塞北之后战斗力骤降,但每次都紧随乌桓人,是乌桓人最忠诚的簇拥,也是最听话的仆从。

    得知生番人撤军的消息,乌桓人简直难以相信,乌桓人追问缘由,这才明白生番人不得不撤离的原因,是因为生番国内突然爆发了惊人的蝗灾。

    这股蝗灾来的并不蹊跷,虽然去年是近百年来最冷的冬天,可生番国所在之地其后炎热干燥,降雨降雪导致土地肥沃,近千里的沙漠变成了草滩。而草滩青草丰厚之际,蝗虫也逐渐增多,在短短一个月内便进化成了巨大的蝗灾。

    生番国是一个小国,他们承受不住如此严重的蝗灾,于是生番不得不撤军返回国内救援。尽管乌桓人不同意,可蝗灾极有可能导致生番亡国,他们无从选择,为此他们宁愿得罪乌桓也要执意撤军。

第二百三十四章 罗兰为界

    第二百三十四章罗兰为界

    生番人撤退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其他犬夷各部,尤其是生番人的营地在金城东面,他们向西撤离时经过其他各部,更加引起其他人的思乡之情。如今包围金城的犬夷联军,东部包围圈和北部包围圈几乎不设防,这个包围圈也几乎不复存在。此时的乌兹、月氏等各部也坐不住了,尤其是这两个国家在战争期间承受着巨大的损失,却又得不到应有的奖励,两支军队逐渐躁动起来,归乡的呼声越来越高。

    乌桓大王乌日剌赖每日安抚各部,可各部依旧希望撤离,一个小部落酋长的话惹怒了乌日剌赖,被乌日剌赖当场杀了,其他各族这才暂停了争论。

    张孝武终于等到了乌桓人的回应,他们释放了苏钰,可并没有同意圣汉的瓜分塞北的方案,他们同样也没有为难苏钰。

    张孝武道:“他们是什么意思?”

    苏钰说道:“意思就是筹码不够重。”

    “所以这场谈判,没有谈成?”

    苏钰苦笑:“看来是的,我们做了那么多,目的就是让乌桓撤军和救出金城的守军,可一事无成,这三个月的努力,我们失败了。”

    张孝武却笑了起来:“不,我们并没有失败,最起码现在我们有了继续与乌桓人谈判的资本。”

    苏钰奇道:“资本,什么资本?”

    “他们心思其实已经松动了,你活着,就意味着他们并不想完全切断与圣汉的谈判,他们也在犹豫。在北夷人撤军之后,他们最大的后备力量也消失了。”张孝武一双下场狡黠的双眼中自信万分,“伯陵熊,其实经过这么多天的交战与试探,我们也发现乌桓人很大的问题,他们不善攻城。或者我可以这么解释,乌桓人最大的力量是他们的骑兵,他们的野战能力极强,但攻城大多数依赖石砲和奴隶兵。所以这也是为什么乌桓人要联合各国攻打塞北五城的原因,乌桓人驱使各国攻城,将自己的损失降到最小。现在,他们的仆从国纷纷离开,乌桓人也坚持不了了。所以此时是我们最难的时候,但也是最关键是的时候,想一想我们在塞北风餐露宿三个月,为的就是接下来的胜利,坚持下去,坚持下去我们就胜利了。”他忽然想到了曾经的一部抗日神剧,一个指导员高呼:“同志们,八年抗战就要开始了,我们一定会取得胜利!”

    苏钰不在意地摆摆手,一副很享受的样子笑说:“我没有风餐露宿,我在乌桓军营有吃有喝,虽然行动不怎么自由吧,可比你们强。”

    张孝武:“……”

    李春城撇嘴道:“大人,要不要我揍他一顿给你出气?”

    张孝武道:“我觉得有必要。”

    苏钰忙嬉笑道:“诶诶诶,戏谑之言,你们还当真了,我可惨了。”

    “你惨个屁,你都胖了。”张孝武笑骂,他顿了一下,才说:“你现在回到乌桓营中,乌桓一日不撤军,你就一日不要离开乌桓军营。”

    苏钰刚刚回来,便又被张孝武撵了回去,他无从选择,毕竟他的任务是代表圣汉出使乌桓,谈判使其撤军。如果谈判未成,活着的苏钰对皇帝来说,正是杀头的祭品。他当然不能做祭品,他为圣汉付出了这么多,即便得不到皇帝的承认,他也要证明自己。

    张孝武看到他眼神闪烁,知道苏钰明白自己的意思,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让人苏钰送到乌桓大营中去。

    汉使又来了,乌桓人又气又无奈,汉使对来说就是甜美的毒药,这个毒药解饿,解渴,可致命。乌桓人犹豫万分,他们出征的目的就是借口消灭圣汉青龙军,但真实的目的是占领整个塞北荒原,尤其是一定要占领鸦金粮仓。

    而今他们作为异族盟主,贸然撕毁联盟合约背叛鞑塔,这可是要导致乌桓无诚信的。乌日剌赖忧心忡忡,现在他已经不再担忧是否能攻克金城,他要图谋的是如何占领整个塞北却又不会背上叛友的骂名。

    “将汉使叫来吧。”乌日剌赖吩咐道。

    苏钰小心翼翼地来到乌日剌赖面前,看着这位身材肥胖的乌桓大王,他心中没来由的一阵心悸,低下头静等提问。多日的接触让他明白,眼前这个黑胖子说一不二且残忍好杀,且生性狡猾之人,他不喜欢被人引导说话,而是喜欢一切以他为主,别人只能被迫接受。乌日剌赖是乌桓可汗毕力突的亲弟弟,按照乌桓传统,将来他会接替毕力突担任乌桓可汗。所以苏钰面对的,也许就是未来的乌桓可汗。

    “想要和谈,可以,我们的条件就是汉人不出踏出两狼关,狼关以外皆为禁地。”乌日剌赖一双狡猾的眼睛冒着金光,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汉使。

    苏钰立即说道:“以罗兰废墟为界,罗兰废墟左右皆荒漠隔壁,这里作为边界最好。”

    “你们要木城?”

    “对,我们要木城。”

    “你们还想踏入塞北?”

    苏钰小心道:“先皇二十年心血,若连一个木城都保不住,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以及吾皇,又有何颜面见先灵?”他又想到了张孝武的叮嘱,说道:“木城距离两狼关二百里,距离鸦金粮仓八百里,且木城周围没有水源,只能驻扎一万军民,于贵部无用,于我国乃烽火前哨,必保之。”

    乌尔坎哈说道:“你们要罗兰废墟作甚?”

    兀立蹋说:“难道你们想重建罗兰城?不要做梦了,我已经派人侦查过那里,在哪里打了十个井,那里根本就没有水。罗兰城的地下水脉,已经改道了,哪里是死亡的城市,幽灵的城市。我听说几千沙匪被鬼将屠杀于罗兰废墟,以至于罗兰废墟一到晚上就闹鬼,这个鬼将,真是害人不浅。”

    苏钰微微一笑,解释说:“废墟为界,对你我彼此皆好,毕竟废墟以南一直到两狼关皆为荒凉土地,废墟以北靠近佳澜河两岸才是塞北最肥沃的草场。先皇经营了二十年的鸦金粮仓,我们也拱手相让。”

第二百三十五章 这是你家三千伤兵?

    兀立蹋忽然质问道:“汉人狡诈,你如何能保证不再侵犯鸦金粮仓?”

    苏钰恭敬却又坚决地回答:“乌桓与圣汉乃天下少有的大国,大国须有信方能服众夷,我圣汉泱泱天朝上国又岂能违背条约承诺,隐忍嗤笑,被后人所谩骂?这协约,是要记载于史书之上流传千古的,我们汉人绝不会让子孙后代提到祖宗的时候,说他们是个骗子。别人为自己活着,我们为子孙后代而活着。”

    乌日剌赖晃了晃肥硕的脑袋,耳朵上的耳环发出叮当的响声,这耳环是乌桓人的特征,乌桓男子在十八岁之后,要开始佩戴耳环,但只有可汗才有资格双耳佩戴耳环,一般男子只允许在右耳上佩戴。起初乌桓人为了显示自己的富裕,会在耳朵上打许多耳洞佩戴,之后乌桓可汗下令一只耳朵上最多可以佩戴三只耳环,于是乌桓富人极力装饰。这乌日剌赖右耳上佩戴着三支金镶玉耳环,一摇头晃脑,便会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苏钰盯着他的耳环看了一眼,心说这乌桓人的习惯真变态,中原人只有女子才佩戴,当然,如果一个男人佩戴耳环,则有可能是一些男伶,也就是男妓。

    乌日剌赖想了一会儿,忽然阴笑说:“乌桓人不相信口头承诺,为了表达诚意,贵国需要将一个公主嫁给我的儿子,从此之后乌桓与圣汉结为姻亲之好,我们才能相信你们的真心诚意。”

    苏钰惊诧道:“和亲?”

    “你将此要求转告给皇帝吧。”乌日剌赖说完,将苏钰赶出大营。

    苏钰垂头丧气地回到营地,将乌桓人的要求说了出来,张孝武却并不以为意,但苏钰却很无奈。圣汉帝国三百余年,只有三次公主下嫁,倒是有数百次番邦公主嫁过来。圣汉帝国偶有公主下嫁,但也是番邦属国为了乞求上国布恩,央求下嫁公主。

    近百年来,还没有公主下嫁的先例,更没有通过嫁公主而与异族乞和的先例,苏钰判断,以朝廷内文人的气节和笃山伯的脾气看来,次议和绝无可能。

    张孝武却不以为意,道:“一个公主罢了,左右皇族无人性,他们也从来不把自己的兄弟姐妹当做亲人。”他考虑一番苏钰的担忧,想说道:“你再去告诉乌桓人,我们也有一个条件,为了表达乌桓人的诚意允许从金城撤走三千伤卒先回到中原,乌桓以及其他犬夷不得追杀。”

    苏钰严重怀疑乌桓人会不会答应这个要求,然而却没想到乌桓人却一口答应了,并且允许他们从原来的北夷营地处撤离。苏钰说着乌桓人居然如此好心,张孝武冷笑说乌桓人此举不过是让金城内军心大乱,他以为金城里的人会为了争夺三千逃生的名额而内斗。苏钰也表示担忧,张孝武说这撤离的名单当然交给顾雍定夺,你我无需担心,便再次派遣阮清文进入金城,并约定好了撤离时间。

    阮清文来到金城之后,将撤离消息通知给了顾雍,顾雍胸有成竹地笑了起来,将此消息传递给了金城内,金城军民军心大振。每一个人都希望离开金城,只是此时大家不好意思提出撤离意愿。坚守半年之久,死伤过半人,谁若是先逃了定被人耻笑。

    顾雍便亲自挑选了两万百姓和伤兵,携带武器补给,从北夷营地处连夜撤出。

    张孝武的三百骑兵本以为金城会撤出三千伤兵,然而却没想到金城撤出的人居然有足足两万人之多,顿时目瞪口呆。

    张孝武揪着阮清文的领子说:“这是怎么回事?这是你家三千伤兵?他们没有过万我吃了黑虎!”坐下战马黑虎打了个嚏喷,仿佛在说你生气干我何事,为何要吃了我?

    阮清文苦笑起来,也不解释,将一封书信递过去,说道:“顾军师的解释都在信中,你看了就明白了。”

    张孝武打开书信,却只见八个大字:“国士无双,帝国柱石。”他忍不住大骂:“顾雍你这个大骗子!装什么大尾巴狼!老子再也不信你!”张孝武对顾雍没什么好印象,此时便更差了。

    阮清文见他随手丢了书信,慌忙捡拾起来,苦笑道:“而今大敌当前,万不得如此,且军师大人苦心一片。”

    “而今,大敌当前吗?”张孝武不屑笑道,“去年土城陷落,也是大敌当前,怎未见到他如此大义凌然?”

    “罪不在军师,而是太子……”阮清文争辩,“废太子。”

    张孝武冷笑道:“废太子是凶手,但他也一样是,帮凶便不是凶手了?于我而言,废太子是仇人,他顾雍也是仇人之一。而今我救的是金城军民,却不是他顾雍。”

    阮清文苦劝道:“大人,塞北死了这么多人了,你还想继续有人死吗?青龙军二十七万,将近三十万的人,而今还有多少人?你看看,你看看还有多少?”

    张孝武咬着牙,看了一眼这两万百姓伤员,他们每一个的脸上都充满了对活下来的渴望和见到援军的激动。张孝武知道,自己的私人恩怨在如此之多生命面前,实在不值一提,他只好暂时忍下这口气,转身说:“阮司马,我不会原谅太子与顾雍,这个仇我现在不能报,但将来一定要替他们讨回公道。然而这些军士是无辜的,我也必须要救他们,李沅带人探路领军,我亲自点后,我们连夜撤军。那些乌桓人虽然默认了我们撤军,可万一他们反悔,我们这数万老弱病残就是乌桓铁骑下的靶子。”

    “喏!”李沅调转马头,引了一什队骑兵迅速探路领军,两万伤兵百姓见援军数量虽然不对但井然有序,领军将来自信骄傲,顿时心安跟随。

    他们撤离的速度很快,一日一夜便过了鸦山,随后才转入官路急速前行。好在此时天气温暖,偶尔有一些低洼的地方因积雪融化形成了小湖泊,众人不会因缺水和天寒而死在路上。但病死者仍旧每日出现数十人,张孝武对此亦无可奈何,一路上不仅仅有标记,还有一座座新坟。

    回家的路标,便成了一座座坟头,塞北的余晖下,一群鬣狗开始在掏洞猎尸,但无人在意。

第二百三十六章 斩尾巴

    为了尽快向皇帝和朝廷上奏和谈进展,张孝武让李春城先行护送苏钰赶往龙都城,并叮嘱李春城务必保护苏钰见到皇帝之后再回来。

    “龙都城你非常熟悉,若是有人刺杀苏大人,你定要护他周全。”张孝武道,“我担心笃山伯手下有人破坏和谈。”

    李春城点头领命,并未多问。

    一想到回到龙都城,苏钰心中便复杂不已,他自然想回到龙都大展拳脚,可又担心遭人陷害,语无伦次道:“此行不知是何凶险,我反而觉得面对犬夷时更坦然一些。要知道在塞北,我至少还能相信你们,你们在我背后撑着我,便是面对乌桓大王时,我也能镇定自若口若悬河地与之周旋。可回到朝堂,处处都是暗箭,人人都自私自利,真不知是福是祸。”

    张孝武没说什么,只是送他一把腰刀,苏钰明白他的意思,苦笑着接过刀离去。

    两万伤兵南行的速度很快,大家都担心乌桓人会趁机追杀,李沅领兵在队伍前方带路,而张孝武带着两百骑兵断后。但乌桓人并没有派人,反倒是鞑塔人出现了,五百个鞑塔骑兵尾随其后,不知其意。

    张孝武见状,知道这些鞑塔人应该是等着他们精疲力尽再斩杀他们,他立即作出决定,下令断后的二百骑兵掉头面对鞑塔人。他高举斩马刀,呼喊道:“兄弟们,跟我杀回去,剁掉这些尾巴。”

    “喏!”诸将齐声吼道。

    “杀!”

    张孝武大喝一声,高喊杀声径直杀向鞑塔骑兵,二百汉骑亦举矛冲了过去。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两万伤兵百姓中,亦有数千步卒也拔刀反杀过去。

    那鞑塔骑兵未曾想到汉军会反杀过来,一时之间犹豫,错失了驾驭战马的良机,被张孝武带队杀入阵中,成了一个个活靶子。

    张孝武斩马刀划起一个圈,将两个鞑塔人劈成四半,又瞧见了那鞑塔千夫长,大喝一声举刀冲去。鞑塔千夫长见状也举刀杀过来,两人兵刃相击,发出巨响,那鞑塔千夫长竟然被一刀磕飞出去。其他鞑塔士兵立即冲上来,被张孝武斩马刀横扫斩杀数人,鞑塔千夫长重新骑上一匹马,大喊:“奥火拉哈!奥火拉哈!”(撤退。)

    鞑塔士兵立即调转马头便跑,但许多人被汉军缠斗无法脱身,随着金城数千伤兵加入战局,仅有两百多鞑塔士兵逃走,其与人皆被杀俘。

    王一瑾满脸满身都是鲜血,张孝武看了他一眼,王一瑾说:“别人的。”张孝武笑道:“武艺见涨。”王一瑾嘿嘿一笑。

    一个伤兵中的首领骑着抢来的鞑塔马走过来,手里拎着一把长斧,大笑道:“过瘾,过瘾,实在过瘾。”又道:“在下第五团青字营军候陈青,见过鬼将大人。”

    张孝武颇为意外居然有青龙军的军候藏于伤兵阵中,他立即想明白过来,是顾雍不相信自己,他心中冷笑,向陈青揖礼道:“有礼了,陈军候这是……”

    陈青很是不好意思,赔罪道:“军师唯恐将军护卫兵力不足。”

    张孝武轻笑一声,道:“有陈军候协助,此行定然顺利。”

    另一边李沅押着二十几个鞑塔俘虏来了,询问如何处置,是否全都杀了,张孝武却让李沅将鞑塔俘虏们的右耳全都割下来,并告诉他们:“我是鬼将张孝武,不怕死的来木城找我,我等着你们。”

    鞑塔俘虏被割耳释放之后狼狈地逃了回去,当鞑塔人得知带队的居然是鬼将,这才后悔不已,怎么遇到这么一个硬茬子了,于是便不再追击。

    没了其他追兵,南归的速度也加快了一些,这两万军民在金城坚守了六个月,心性早就锻炼得坚韧无比。浩浩荡荡的队伍便沿着官路南归而行,到了五月下旬,终于远远见到了木城周边的草场,还有几群野羊。

    去年降雪充沛,今年的塞北忽然变得草木茂盛起来,而罗兰河道重新汇聚成河,木城附近也出现了不少小湖泊和小河流,甚至出现了不少小鱼儿,不得不让人感慨大自然的神奇,在干涸的沙漠中,鱼卵居然能存活十几年甚至几十年。

    周围,不少人居然开荒种地,早早地种上了耐旱的庄稼。

    远远见到了上万大军,百姓们惊慌失措,随后又见到张孝武等人回来,高兴得大喊道:“鬼将回城了!鬼将回城了!”

    萧开早就得到消息,带领诸将前往迎接,并迅速安排救治伤员。木城的守备并未放松,萧开很好地完成了代守备使的职责,张孝武回城之后见木城井井有条,且百姓脸上挂着对未来的希望,心中宽慰不已。

    萧开又道:“将军,朝廷这些时日来连发六道圣旨,六个御使在驿站等候数月了。”

    张孝武心里顿时咯噔一下,马上想到南宋赵构了十一道金牌召岳飞还朝的故事,难道朝廷朝令夕改,不允许自己与犬夷和谈,更或者是因为自己擅自护送苏钰,而被兵部责怪,他立即问道:“可有兵部公文?”

    “没有,但兵部却派人送来了两年的五万两军饷。”萧开笑道。

    张孝武大喜,兵部送来军饷,说明兵部承认了木城地位,木城终于给自己争取了一个生存空间,他随后又问道“六道圣旨都是哪些内容,你给我说一下。”

    阮清文提醒道:“大人,您需要亲自接旨。”

    萧开也说道:“将军,别让御使登记了。”

    “行啊。”张孝武忽然一愣,忙道:“等一下,你叫我什么,将军?”

    萧开与众将大笑:“对,您如今已然是木城守将,正正的朝廷三品武将。”

    胡立道:“将军将军,一军之将,将军大人,如今你与那两狼关守将曹焉是同级关系,那慕容延见到你还得敬礼咧。大家伙儿想一下,郢川候见着咱们将军的情形。”众人忍俊不禁,这胡立就是喜欢胡说八道,张孝武也笑着问:“朝廷,也就是圣上,他没责怪我擅自代替苏钰出使吗?”

    萧开道:“有啊,所以才连发六道圣旨。”

    这就怪了,朝廷责备他,居然还升了他的官,这皇上是怎么想的?难道兵部的人脑子进水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搓澡

    众人说着话来到了驿站,驿站内外早就准备妥当,几个御使也好奇地等着这个被皇帝申饬加奖励的武将。按照朝廷的规矩,如果御使未曾宣旨并亲自交到对方手中,是不得返回朝中的,所以六个御使才一直在此等待张孝武。

    此时驿站内,六个御使一字排开,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众人都好奇地看着这幅场景,便是御使之间也相互看了看憋着笑,心里终于松了口气,他们可以返回朝廷了。

    “奉,天承运,大德元年正月十七,闻木城使君离城而择……”御使之间大概是早就约定好了,按照先后到来的顺序宣旨,这第一份圣旨便是张孝武护送苏钰五天之后便颁布,计算下来时间便可知,张孝武的奏折被驿站加急呈送皇宫,皇帝当下批阅,说明大德帝非常重视塞北。

    和外人常说的大德帝放弃塞北不同,他是一个懂得隐忍但志向远大的人,张孝武的出现让大德帝重燃对塞北的信心,同时,张孝武的出现也让大德帝认为是上天赐予他的礼物,也许是对付笃山伯的秘密武器。

    张孝武听那圣旨听得一头雾水,心中腹诽起来,看电视圣旨不是白话文吗?怎么说话这么七拐八绕的,还是明清的圣旨更直白一些,浅显易懂一些。

    阮清文看他一脸茫然,忙在旁解释说:“这第一道圣旨的意思,是将军未经通报擅自作住保护苏御使背上和谈,当罚之,但陛下念将军一心为国不计安危,故此功过相抵,不予处罚。这第二道圣旨的意思是说将军对塞北局势分析透彻,将情报及时送递圣听,甚得陛下欢心。这第三道圣旨的意思是对于将军救治疯癫太子,能让陛下享受兄弟之情甚为宽慰,并叮嘱好生对待,等龙都重建后再护送太子返京治疗。第四道圣旨是对将军斩杀乌桓大将耶谷查什施以嘉奖黄金百两。第五道生之是责令木城守军坚守城池,为帝国开拓疆土。第五道圣旨是前日晋级发来,得讯将军说服北夷与靺鞨退兵,又救出木城两万军民,陛下特加封你为三品武将,塞北守将,驻防木城,主管塞北战事。”

    “我掌管塞北战事?”张孝武笑得牙花子都露出来了,“皇上果然是个明君,大大的明君。”

    众人忍俊不禁,不过心情更加好了起来,阮清文道:“朝廷希望将军救出十万金城军民,将军救出两万人,勉强算是完成一半。皇上更希望将军能救走剩余的三万精兵,若是将军达不成,这塞北守将便要受罚咯。”

    张孝武掐着腰哈哈大笑:“无妨无妨,我本布衣,又何惧赏罚,公道自在人心嘛。今日本将军开心,高兴,走,跟我一起洗澡去。”

    众人绝倒,不过在疫庄的时候,一群大老爷们也经常一起洗澡,北方人粗糙,赤身**泡在一起不觉突兀。不过六个御使却面面相觑,几个男人居然一起洗澡……大家全身一哆嗦,这是什么情况?

    张孝武倒是没想过南方人和北方人对男人一起洗澡看法不同,他带领手下在冰天雪地中艰难度过了四个月,四个月没有洗澡,身上早就臭烘烘得连自己都闻不到,这会儿能洗个热水澡,简直赛过神仙。

    阮清文忙道:“这个……在下还是习惯一个热洗澡。”

    萧开道:“大人,府中烧好了热水。”

    张孝武遗憾道:“其实吧,这个洗澡还的是大家一起洗,大家在一起坦诚相待么,你们说对吧。”

    阮清文心说:“坦诚相待不是赤身相对。”

    拿着六道圣旨,张孝武回了府上,便看到芒种等着大眼睛泪汪汪的看着他,高兴得嘴角都快裂到了耳朵根了,仆人们满脸的喜悦。张孝武走过去抚了抚芒种的小脑袋,笑说:“小家伙你长个了,不再是小土豆了——长成大土豆了。”

    芒种疑惑道:“土豆是何物?”

    张孝武才意识到这个地方没有土豆这种生物,他哈哈一笑转话题问:“热水,胰子,搓澡师傅,都给我准备好了没有?”

    “准备好了。”芒种呲着一对小虎牙说。

    “开整!”

    他在热水中足足泡了一个时辰,又让军营中有手劲的健卒帮自己搓泥,居然搓出来两斤汗泥。

    那搓澡的健卒夸奖道:“今日搓得过瘾,许久没有搓出这么多老泥了,这是我这辈子都能吹嘘的资本。”

    张孝武好生尴尬,说:“你不必感慨,我带回来那七百多斥候骑兵,你一个一个搓下去,我保证你过足了搓泥的瘾。”

    健卒呲牙咧嘴道:“那好,只是我这也搓不过来,我得带着我的几个徒弟。”

    张孝武哈哈大笑,没想到人家搓泥的也带徒弟了。

    他一觉睡到次日中午才醒来。醒来之后萧开向其汇报木城状况和朝廷公文,从年初到现在,朝廷没有支援木城一兵一卒一粒粮食,也没有冲边移民一人。大德帝登基之后,圣汉帝国除作奸犯科罪大恶极以及谋反之人,全部被大赦归家了,以至于连流役犯也没有。

    “六月初,太子党谋逆犯人八千将送抵木城。”萧开又道,“这些人如何处置?”

    张孝武接过来兵部卷宗,觉得其中蹊跷,太子逆党往哪里送也不会送到木城来,毕竟太子在这里,而青龙军又是太子嫡系。他觉得其中必有阴谋,立即招来阮清文,阮清文得知之后也大吃一惊,叫道:“他们要么是在试探你,要么是在盯着你,一旦你善待余党,必然有人弹劾你与太子逆党沆瀣一气。”

    张孝武大怒,果然,犬夷未退,便有人给他挖好坑等着日后处理他。圣汉的党派内斗何其残忍,至国家利益于不顾,他忍不住握紧了拳,咬牙道:“让胡三万查一下,到底是谁坑害了我,”

    阮清文道:“将军不必着急,塞北战事不停,他们绝不会对你动手。大人救出青龙军后,当立下大功,便是有人要弹劾与你,也要掂量一下朝廷的颜面。在我看来,皇帝必然会用你制衡笃山伯,所以他们不敢怎样,只是小人伎俩罢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面乡而立

    张孝武冷哼一声,这圣汉朝廷内斗也是绝了,先前是太子党与张党之争,如今是皇帝和大元帅之争,不知将来笃山伯没了之后又是谁和谁争。外有强敌,内有争斗,苦的还是百姓。他低头仔细看了看卷宗,奇道:“此处可疑,他们不是应该三月份就送来吗?怎么六月才到?”

    萧开说:“我向御使们打听了一下,因为案件审理的比较冗杂,且龙都战乱时许多官员遭到连累以至于京中无官了,所以审理不顺。另外我听说有人花钱免了流役,又有人花钱换了身份,所以虽然是八千流役犯,但这些人中有一部分却是顶罪的。”

    张孝武只觉得不可思议:“连谋反的人都能花钱顶罪,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钱多能使磨推鬼。”

    这个说法生动有趣,阮清文道:“也许是因为大德帝太过仁慈了,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张孝武又问起如何不见管骧,萧开说:“你走之后,管骧便带着军民重新生产,他还建立了一支木城商队,专门与中原做生意,交换物资。一月末的时候有匠人献羊皮靴,管大人认为此皮靴保暖结实,穿在脚上又舒服又好看,便鼓励城内皮匠按照此法制作皮靴,还亲自带着皮靴去代州贩卖,大受中原商贾贵人的欢迎。这会儿他正在两狼城与慕容家洽谈,慕容家想要包揽皮靴生意,管大人希望谈得好价钱。”

    “他这么会做生意?”张孝武大喜不以,这管镶的确是个人才,居然利用塞北的皮毛优势,尤其是制作皮靴,他顿时想到了穿越前一句名言来:浙江温州,浙江温州,江南皮革厂倒闭了!王八蛋王八蛋黄鹤老板,吃喝嫖赌吃喝嫖赌……

    其实胡三万的机要营经常借着商队为名刺探情报,然而他们并不是真正的商队,所以在木城急需各种物品之际,管骧便组成了一支真正的商队。管镶的商队一方面与两狼城做生意,另一方面也与周围的鞑塔部落做生意,甚至触须已经伸到了靺鞨人的土城。

    张孝武大笑不已,管骧这人一直以来都说自己没能力没能力,其实很多人只是把能力放在了不该展示的地方,例如他,从军从政都不擅长,可做事为民却落在实处。当然,这管骧私下也捞银子,可只要是个人都会捞银子,张孝武也并没有阻止他捞银子,毕竟能捞银子能干实事的人,比道德高尚却不能干实事的人强得多。

    萧开又道:“管大人不只是做皮靴的生意,因为木城缺少香料盐铁,这支商队多半也从事购买各种香料的生意。其实管大人此举也是被逼无奈,眼看着春暖花开,许多人担忧犬夷南下,极少有商队愿意来木城做生意。木城百姓也走了不少,还乡的老兵也有大概一千多人得了狼卫的允许,通过两狼关回中原了。”

    张孝武笑道:“狼卫不是不肯承认我们的还乡令么,怎地现在承认了?”

    萧开道:“那慕容家如今是我们生意上的大伙伴,自然要给咱们一些好处。”

    张孝武点了点头,忽然说:“我怎么觉得木城比从前更繁华了?百姓似乎更多了?”

    萧开道:“开春之后,中原各地春汛频繁,以至于百姓灾民无处可去,有些曾经来过塞北的百姓便携家带口逃荒至此。”

    “中原各地灾情如此严重。”张孝武心中暗暗吃惊起来,难怪皇上不愿意继续作战,比起占领塞北,巩固中原大地的确更加重要。

    晚间,木城众人大摆酒宴庆祝张孝武等人此行成功,并由王一瑾给大家讲一讲城主的经历,王一瑾一肚子话要对大家说,可碍于某些冒充皇子的大不敬之举措,只能一半实话一半假话。这王一瑾可是张孝武的簇拥,自然将张孝武此行的凶险和勇武夸得天花乱坠,张孝武大笑:“我特么又不是神仙,按照你的说法,我十条命都没了。”

    “大人,三百骑兵大战两万骑兵,咱们三百人一个没死一个没伤,杀了他们两千多人,难道是假的?”王一瑾今天喝得有点多,瞪着眼睛叫道。好家伙,喝了点酒,居然敢质问张孝武了,被张孝武按着脑袋一顿弹脑瓜崩,还笑说:“让你胡说八道,人家才死伤两百人,到你这里就上千人了。”

    李沅起身举杯道:“大人,正对乌桓精锐铁甲骑兵而大破之,你是第一人,也是天下间唯一的一人。”

    张孝武松开王一瑾不在打闹,举杯道:“不,破敌的人不是我,是你我以及三百兄弟,是我们共同破敌,这杯酒,敬兄弟们。”

    说服北夷和靺鞨是靠着智慧与口才,战胜乌桓铁骑就凭着真高强的武功和绝对的胆量,张孝武的传奇经历让原本对他佩服的人更加崇拜。

    三百骑兵回家之后,更是将此战凶险讲与众人。一时之间,三百轻骑大破两万乌桓铁骑一事被传得沸沸扬扬,鬼将领军神出鬼没,其名声逐渐鹊起。

    也许是因为冷兵器年代下人们对消息的接受途径太少,大多数传播消息的人居然是茶馆酒肆里的说书先生,而说书先生为了将故事生动化,便会胡乱给人起外号,例如张孝武的绰号是鬼将,而萧开的说好是独目飞将,申林东的绰号是八臂神猿,仿佛这木城守将各个都是山大王一般。

    让人感到难过的事,两万军民伤员在路上便有近百人死去,到了木城得到休息之后,次日便有二百多人死了。

    一个老大夫说:“他们早已经精疲力尽,走到木城,回到自己人的土地上,心愿达成,便没有坚持下去的意愿了。”

    张孝武得知此事之后下令为他们举办隆重的军葬祭奠,数万军民在木城西南侧一处荒山上为这两百多人下葬。张孝武又让人在这荒山上种树,所有的墓碑皆面向南方,即便他们不能回家,也要面乡而立。

    望着那两百多个新坟,张孝武感慨战争尚未结束,现在只是一个逗号罢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民间绰号

    张孝武返回木城的这些日子,大家养精蓄锐,那第五团青字营军候陈青闲不住了,他奉命保护大家,此时到了木城,却又不知该做什么,便找到张孝武询问。张孝武说已经写了奏折与兵部,兵部自然会有多安排,你们若是不知作甚,大可在木城周围开垦种田。像是木城这种地方,如果只是指望朝廷发军饷运送粮食,只怕大家早就饿死了,萧开早早地组织守军垦田,种植耐旱的农物。

    塞北种植最多的便是谷子、糜子和高粱,这陈青可能是一根筋,听了张孝武的话后,果然带着手下三千人开垦去了。听得木城众人直呼这陈青有趣,也许是六个月的战争让他们无处发泄,三千士兵将所有注意力都转到了种田上,每日高高兴兴地垦田种植。张孝武特地拨给了他们四千两银子用于种子和工具,陈青穿戴得像个农人一样,露出白花花的大牙笑说:“种晚了,这田种晚了,秋冬的时候收成未必有多好,但大家有事儿做了,士气也慢慢恢复了。”

    众人对白皓离开木城守军一事很有怨言,张孝武不以为意,白皓还乡是达成了心愿,也算不得背叛。申林东道:“这白皓在我军中时一心一意效力,走也走得坦坦荡荡,并未出卖将军。”

    说道了白皓,张孝武却想到了土城里的九儿,他想到九儿对自己的陌生与警惕,心中泛着遗憾。作为山灵仙子的九儿,于他而言完全是一个陌生人,他只能期待九儿慢慢恢复记忆,记得他这个人。

    可如果九儿始终无法恢复记忆呢?那将来的九儿,就是靺鞨的山灵仙子,是靺鞨的图腾,而不再是他的女人了。

    缘分到了,意思不只是两个人走在一起的缘分,也是两人彻底分开的缘分,所以这就是为什么缘分是缘和分两字组成。有缘再一起,无缘而分别,张孝武的心态越来越平和,他的性格也不是一只舔狗,否则也不会单身到三十多岁,了无牵挂的穿越。

    那些为了女人而放弃江山,为了女人而放弃武功,为了女人而放弃全世界,于他而言简直不可思议——他觉得一个男人最多能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其他女人。

    张孝武穿越前有一次参加初中同学毕业二十年聚会,席间几个老同学说起自己的婚姻,无不为家庭琐事而烦恼,这种烦恼既有幸福又有后悔,然后得知,几乎每个男人在外都有暧昧的对象,这简直让他三观崩溃。但后来他渐渐明白,即便娶了丫丫那样的倾国美人,男人照样会和普通女人玩三匹,即便娶了大蜜蜜这样的绝色妖姬,男人也会与人穿着睡衣深夜谈剧本。

    “对了,申校尉,我听说百姓给你起了个绰号叫什么八臂神猿?”

    “对。”

    “为什么,因为你长得像猴?”

    申林东:“……”

    白皓离开导致亲卫营缺了领军校尉,这是一个美差,能够日日陪在张孝武身旁的美差,斥候营领军校尉关城立即跑到张孝武面前,主动要求调到亲卫营。他的理由是自己连养马都不懂,没能力做斥候营校尉,且李沅能力甚强,战功赫赫,斥候营上下皆服之,自己倒不如让贤。

    张孝武也欣赏李沅的能力,便提拔他做了斥候营校尉,这两个任命对李沅和关城皆大欢喜,关城虽然平调,却成为张孝武的侍卫长,李沅却是实打实地官升一级,自然也是他拼了命得到的。

    木城比去年还生机勃勃,张孝武的心情也好了许多,他忍不住派人打听土城的消息,并邀请狼耳前来木城相聚,并与之打探。可狼耳却拒绝了张孝武的邀请,还给他送来了六个金衣卫的牌子,这让张孝武吃惊不已,狼耳的人说:“金衣卫想要派人插入你们木城守军中,在两狼城,被我家主人给杀了。这笔账会算到曹焉身上,将军勿忧。”

    张孝武问胡三万与狼耳的合作如何,胡三万说此人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只是不能为外人所遏,只能做我们的盟友。

    “你要替我交好这个盟友。”张孝武笑说,“中原还有什么大消息?”

    胡三万道:“皇上立原皇子妃为皇贵妃,并准备迎娶笃山伯孙女,也就是工部尚书叶丞之女为皇后,大婚定在三年后,据说是要守孝三年。另外便是重新启用了石翀,那石翀现在好像是什么户部尚书,权势冲天。”

    “石翀啊,我不认识。”

    “你应该认识。”胡三万道,“他的弟弟,就是石敬,也是你的老上司。”

    张孝武这才明白为何胡三万特地提到石翀,可石翀是石翀,石敬是石敬,即便石翀重新受到重用,却与他没什么关系吧。

    胡三万继续说道:“石翀做吏部左侍郎,将来他看到大人的功绩,必然会提携大人,毕竟你跟他算得上是朋党。”

    “我就是朋党了?”张孝武哈哈大笑,“胡说八道,我的朋党是你们这些家伙,我又岂能与他成为朋党。”

    胡三万捋着胡子笑道:“您还别不信,我这是受到高人指点。”

    “谁啊?别跟我打哑谜,小心我敲掉你另一颗门牙。”

    胡三万吓得捂住了嘴说道:“张通明。”

    张孝武笑说:“哦,是他啊,这个人有意思,是个能人,但好像是心思深沉了一些。”

    胡三万道:“这人有所求,反倒简单。”

    张孝武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说:“是啊,这种人蛮好,就是官迷,追求倒也不简单,反倒是那些一无所求的人可怕。”

    好不容易休息几天,张通明忽然来报,说废太子身体不行了,他想要见一见张孝武。张孝武大吃一惊,皇上刚刚叮嘱他善待废太子,怎么废太子现在身体突然不行了,万一废太子死在这里——他忽然意识到圣旨的另一层含义,皇上就是让废太子尽快死在木城,甚至埋葬在木城。

    想到这里,张孝武便问道:“他不是疯了吗?”

第二百四十章 疯太子(1)

    因治安营校尉李春城跟随张孝武在外征战四个月,如今护送苏钰赴京,所以看押废太子的任务便落到了校佐张通明身上。

    张通明起初万万没想到废太子竟然被关在木城地牢中,他不得不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却又不能允他与外人接触,生怕一个不小心便落得前程尽无。这会儿废太子重病,他反倒轻松了许多,便低声道:“卑职猜想两个可能,第一个可能便是临死之前的回光返照,第二个可能便是当时受了刺激疯了,但事后清醒,为了自保活命只能装疯如今。”

    “有没有可能他是从头疯到底?”

    张通明想了一下说:“笃山伯那么聪明的人,应该不会犯下这等错误。”

    “也许是笃山伯故意看不出,给他一条活路,毕竟废太子也是陛下的儿子。”张孝武说这话,便随着张通明来到木城地牢。

    张孝武让其余人等在地牢外等待,他单独走了进去,见那轩辕子循气若游丝地躺在床上,他披头散发面如骷髅,身上盖着一张黑乎乎的被子,窗前的桌子上摆放着鱼肉酒餐以及一些寻常不见的水果。

    虽然张孝武恨轩辕子循害人无数,可他依旧让人好好对待这废太子,张通明也善待了废太子。他走过去坐在一张干净的凳子上,静静地望着已经疯了的轩辕子循,不知如何与他说话,不知他是真疯还是假疯。

    过了许久,轩辕子循才用沙哑的声音说:“你是鬼将吧?”

    “是的。”

    “承蒙多日照拂与收留,孤不盛感激也。”

    “你始终没有疯吧?”张孝武觉得这才是太子,一个从小生长在皇宫中的人,经历了多少阴谋诡计,躲过了多少明枪暗箭,又岂能因为一时失利而疯癫。

    轩辕子循道:“孤没有疯,但孤若是不疯,早就被笃山伯害死了。”

    张孝武沉默片刻,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反倒不如疯了。”

    “呵呵呵呵,你说的对,孤倒不如真疯了。”轩辕子循的声音依旧沙哑难听,干瘦的面容露出了无奈的苦笑,“孤早就知道你是土城旧部,但孤没有派人诛杀你,而今想想,还好没有诛杀石敬的余党,否则孤现在连个去处都没有。”

    张孝武冷笑一声,问:“你找我就是想告诉我你没疯掉,而且也是因为你的怜悯,我才活到现在吗?”

    轩辕子循摇了摇头,披散的头发上掉下几根枯草,看起来更加像是疯子了,他说:“其实孤亦反思许久,孤对不起你们二十七团的人,对不起土城的军民,孤自会以死谢罪,不求你们原谅,但求赔罪尔。”

    张孝武拒绝道:“轩辕子循,你没资格赔罪,他们是好样的,他们与犬夷战斗到最后一刻!可你没有,你只是一个逃兵,一个丧家犬。你装疯卖傻,不就是想着活着吗?如今你活下来了,活得很好啊。”

    轩辕子循抬起头来,眼神泛着绝望和自责:“你说得对,孤是个逃兵,一个丧家之犬,孤也着实该死。孤装疯而活却不如死也,甚至孤后悔为何当日与王敬之这个叛徒一并逃出鸦山大营,为何不敢坚决反击,即便孤命丧鸦山之巅,想百年后,孤之节烈亦流传千古,岂如今日之丧犬恶名?孤悔之晚矣,悔之晚矣!”

    张孝武冷笑着看着对方,不屑道:“你不要跟我忏悔,我也不会生起怜悯之心。你说什么都不重要了,如果你只是想说这些话,我也听到了,就这样吧。”看着废太子这般颓丧的模样,他反倒没了报复的快感,也许死对他来说是一种结果。李春城报告说废太子这些日子又是便血又是尿血,就让他慢慢接受折磨吧。

    张孝武慢慢地站起身转身准备离开,轩辕子循忽然伸手说:“孤要死了,孤感觉自己要死了,快要死了。”

    张孝武毒舌道:“嗯,希望你死后在阴曹地府不会遇到被你害死的千军万发,否则他们不会放过你。”

    轩辕子循摇头说:“你可以讽刺我,骂我,甚至打我,但我只希望能在我临死之前帮一件事。”

    张孝武冷着眼盯着轩辕子循,似乎发现了全世界最好笑的一件事,不由得发出桀桀怪笑,指着轩辕子循说不出话,这人也太无耻了。

    “只有你能帮孤了。”轩辕子循哀求道。

    “你疯了,现在我终于相信你是真疯了。”张孝武忍不住嘲讽道,“你是我的仇人,你害死了我的朋友和家人,我岳丈一家几十口人,我袍泽数万人,皆是因你而死。我和妻子两地分隔,从此天下陌路,也是拜你所赐,如今你想求我帮你?想求我帮你做什么?让我一刀宰了你,让你死个痛快吗?哈哈哈哈……你可别做梦了,我不会让你痛快死去的。你觉得我为什么要让你吃得好穿得暖,我就是让你活着,让你活着却不得自由,让你在这地牢之中永远承受痛苦!”

    轩辕子循黯然道:“想不到你如此恨我。”

    张孝武咬着牙说:“我恨不得用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刀凌迟了你。”

    “我对不起你们。”经过了半年的装疯卖傻,轩辕子循真正认识到自己的愚蠢,他坐拥天时地利人和,却丢了必胜一局,最愚蠢的是他做出刺杀笃山伯的决定,将笃山伯彻底推向了对立面。他曾经无数次想过,如果那天他哭着抱着笃山伯的大腿喊他叔父——他记得父皇曾经说过,你待笃山伯一定如叔父一般——相比笃山伯一定会心软。笃山伯忠于的是父皇,是帝国,而不是他。

    他太自以为是了,也太信任别人,他以为自己一定继承皇位,别人一定对他忍让,岂料到圣汉的皇储之争竟然如此残忍,他也才明白,这么多年,父皇是多么的保护他。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连连咳嗦不已,吐了一口血出来。

    张孝武并没有可怜他,正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轩辕子循艰难地坐起身来,枯瘦的身体靠在墙上,一双浑浊无光的眼睛努力地望向张孝武。他想过这个人恨自己,可却没想到他对自己恨之入骨,可事到如今他只能求眼前这个人了。

    张孝武冷哼一声,站在门口默不作声,却没有离开,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停驻脚步,也许是希望看到一个堂堂太子哀求自己,以满足自己心理上的变态满足感吧。人总是会有几次难以自控,面对着曾经如日中天的太子的哀求,张孝武心里也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感,也许是一种报复成功的快乐感觉。

第二百四十一章 疯太子(2)

    见张孝武并没有离开,而是选择了坐了下来,轩辕子循心中重生希望,他将口中的血沫吐在地上,艰难地说道:“张城主,孤固然罪该万死,然青龙军将士却无辜,孤想恳请你的事,便是请君尽量救出青龙军将士们。孤死后,亦在阎罗殿前说你的好,数十万人因君而活。”

    张孝武饬喝道:“他们是我圣汉袍泽,我自会救出他们,已有八千伤员被我从金城救出,其余人等,我会后续救出。但我救他们与你无关,我是为了中原大地,而不是为了皇族,更不是为了你!”

    轩辕子循听罢大喜,内心安慰许多,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张孝武却看到他的笑容生了气,仿佛救出八千多人是这废太子的功劳一般,不由得冷哼一声。

    轩辕子循笑了之后又道:“好,既然如此,我也无事可求。不过孤想与你作个交易,不知你意下如何?”

    张孝武哑然道:“什么交易?你还有什么条件可以与我交易的?你有资本吗?你现在吃我的穿我的住着我的,你居然要和我做交易?凭什么?凭你的智慧吗?你要是有智慧,鸦山大营就不会被攻破!告诉你,如今青龙军,只有五万人了,三十万青龙军,被你祸害得只剩下五万人!”

    轩辕子循听罢之后激动得再一次咳嗽起来,张孝武冷眼看着,许久之后,轩辕子循才说:“孤有筹码,你需要的筹码。”

    “少说大话了你,我不相信。”张孝武讽刺道,眼前这个病入膏肓被打入地牢等死的废太子,还有什么筹码与自己交换。

    轩辕子循自信地道:“孤自十八岁册封为秦王至今日,二十年间,孤于龙都中费尽心血绕开金衣卫建立耳目,他们除了孤外不信任何人,包括孤的儿女。孤昔日最倚重的护卫天下第一快剑王敬之,便是金衣卫玉帅,他接近于我,目的便是刺探孤的这批心腹耳目。孤的耳目足有八百人,他们遍布于龙都各处,或受我资助,或卖命与孤,或有求于孤,或等孤称帝之后投靠与我。他们虽不能翻云覆雨,却能成为你的耳目。这些耳目,虽然对孤已然无用,可却能做你的筹码,让你更加平步青云。”

    张孝武道:“你再一次出卖了别人。”

    轩辕子循表情为难之际,如果有可能,他又岂能出卖最心腹的手下,终于叹了口气说:“是啊,孤再一次出卖别人,孤用她们换你一个交易。”

    张孝武道:“说吧,什么交易?如果条件允许,我倒是可以答应,但是让我支持你做皇帝,这不可能。”

    轩辕子循沉声道:“还请张城主寻找到孤的一对儿女,孤遗落在民间的亲生儿女,你要保护他们。”

    “你在民间的亲生儿女?”张孝武被勾引出好奇心了,顺着他的话问道,“你在太子府内那么多儿女皇孙和皇孙女,为什么要我保护一个民间的儿女?对了,忘了告诉你,下个月,太子府所有人,包括你的妃子和妃嫔,你的儿子和女儿,你的奴婢和仆人,一大家子人,再包括太子党被斩首的家属亲人,一并八千余人被发配到木城,我已着手准备安置他们。”

    轩辕子循长揖道:“多谢城主,那些妃子与嫔妃,你若有意可收为妾氏。她们跟了你,也好过劳役之苦或下嫁贱夫。”

    张孝武摆手道:“我不是收纳盒,什么破鞋烂袜子都接,再说你都快四十的人了,你的妻妾嫔妃不也都是三四十岁,我疯了要一群能做我娘的女人当老婆?”

    轩辕子循微微一笑,说:“除了太子妃比孤小三岁,其余妃嫔不过二十几岁,倒也大不了你多少。但城主若是不受,孤也不能勉强,只希望你对她们好一些,万勿随便赐予贱夫才是。”

    “你还是关心关心你的儿女吧,那些都是龙孙龙孙女,他们可是你的种。”张孝武笑道,“不关心儿女,只关心老婆,你倒是一个痴情种。”

    轩辕子循忽然双目赤红,厉声道:“他们不是我的种,他们都是孤的侍卫的儿女。”

    张孝武睁大眼,仿佛看到了一片呼伦贝尔大草原……

    轩辕子循穿着粗气,露出一种屈辱和愤怒交织的表情,他咬着牙说道:“事已至此,孤也不会隐瞒皇室之秘闻,龙子争嫡本便是残忍至极之举,外人看来皇族风光无限,可谁能知道,皇族中人恨不得你死我活。孤十八岁时被父皇赐婚,于大婚之日迎娶太子妃,时双喜临门,一时之间沦为京城佳话。然而便是在当夜,孤遭奸人陷害,于交杯酒中被下毒险些丧命。那毒药虽然不会害死我,却让孤之后无法生育儿女,此为孤一生之耻。”

    张孝武又一次被冲击得不轻,这皇族争斗,还真是残忍啊,连断子绝孙的事都干得出来!他忍不住问道:“谁下的毒?”

    轩辕子循愤恨道:“孤便是因此而设下心腹耳目八百人,这八百人一方面替孤传递京中情报,一方面替孤寻找元凶,只可惜迄今为止从未查明,但孤却知道,除了孤的兄弟外,别无他人。”

    张孝武摸着下巴,可怜地看着眼前的疯子,心说本以为他风光无限,却未想到身负奇耻大辱却只能抑郁于胸,也不知这疯,是假疯还是真的被逼疯了。可怜人有可恨处,可恨人倒也有可怜之处。

    轩辕子循泛着苦笑:“你也觉得孤,这一生可悲吧?”

    张孝武没有答话,倒是玩味一笑。

    轩辕子循可能自我压抑太久了,说话有一些絮絮叨叨,时而神经兮兮地笑起来,时而哽咽欲哭,他继续说道:“圣汉的皇储才能封王,孤便是秦王,其他皇子只能封侯。孤被封为秦王便意味着孤便是未来的皇帝,所以我的兄弟们嫉妒孤,怨恨孤,迫害孤,甚至用毒药毒害孤。太医说,交杯酒中的药并非毒药,乃是昔日有些贵族老爷不想儿女太多烦恼而服用的避孕之药,口服之后一月内可不会生儿育女,但一月之后便自行消失。但给孤下毒的药剂乃精华提炼,足足十几倍,又同烈酒一起服下,乃至孤断绝生育之能。可惜孤连害人之人都找不到,唉……”

第二百四十二章 疯太子(3)

    过了一会儿,张孝武语气平淡地问道:“你的病,先皇知道吗?”

    轩辕子循苦笑道:“父皇自然是知道的,何事又能瞒得过父皇呢?所以孤被册封为秦王之后,一直到十年前才被晋为太子。这十几年中,孤一直都是有名无实不能参与国政的秦王。而孤之所以被册封为太子,便是因为孤在民间寻得了亲生儿女。”

    张孝武疑惑不解:“你不是没有办法生育儿女,又如何有了自己的亲生儿女?”

    轩辕子循笑了起来,说道:“皇子在大婚之前,须由一些四五十岁的老宫女来亲自教导皇子们的床笫之欢。因为这些老宫女一辈子留在皇宫,又大多数过了生育的年纪,故此被允许陪床数日……”

    张孝武忙说:“这个我懂,不用详细说明,否则会404。”

    轩辕子循听不懂他的话,但并没有询问,而是继续说道:“教授孤床笫之术的宫女名叫娥眉,当时四十多岁,但保养得好,曾经是母妃的贴身侍女,母后病逝之后一只留在宫中静心寺内。父皇对母妃极好,所以母妃的侍女们不是放出宫外,便留在静心寺,而非打入冷宫或做粗鄙活计。”

    张孝武心说当年这娥眉四十多岁,当时太子才不到十八岁,这娥眉年轻时候肯定抱过他,这就相当于他的姨娘了,由姨娘教他床地之术——这皇族也太变态了。

    轩辕子循形如枯骨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说:“女子过四十而育者寥寥无几,因此在娥眉教导孤数日之后,便返回静心寺了。但让人万没想到的是,娥眉居然在十月之后生下一对双胞胎,一男一女。他们由静心寺内的一众老宫女和老太监抚养长大,此时外人无人知晓。十年之前,父皇偶然得知此事便立即通知与我,孤这才知道还有两个亲生儿女。此事只有父皇和大太监瑾寿知晓。当时一些皇子无故死亡,父皇认为有人在暗中害自己的儿孙,所以为了保护他们,由孤将他们带出了皇宫。孤特地将娥眉他们藏于民间并暗中加以保护,将来等孤继位之日,便是他们身世解开之时。”

    “孤的其他儿女,只是孤为了掩盖绝育之疾而要求妃嫔与侍卫所生,所以这么多年来,太子妃尚氏一直无出,却饱受众人指责其断我皇室血脉,实为冤枉。”轩辕子循长叹一口气,“孤对不起他,也对不起其他妃嫔,你若能待她们好些,便重托与你。若不能,也请万勿责罚她们,她们都是受我所累的苦命之人。”

    张孝武点点头,这些女人说到底还真是无辜,被这可恶的皇族迫害。他随后说道:“太子党最后拼死一搏,你的岳父骑兵攻打皇宫失败,他们一家被处死了,另外,尚氏也自缢身亡。”

    轩辕子循终于忍不住哭泣出来,喃喃自语:“孤最对不起的就是她,孤最爱的人也是她……”

    “下个月你的妃子和妃嫔以及儿女到来,我让他们陪着你吧。”张孝武道。

    “何故?”

    “下个月,所有太子谋逆者被流放至木城做苦役。”

    “老五不知道孤在这里?”

    “他知道。”

    “那他为何——他该不会是向让他们救我,然后找借口杀了我们吧?”

    张孝武摇头道:“大德帝没你那么坏。”

    “孤坏?孤坏?哈哈哈……”轩辕子循笑若疯癫,“孤不见他们。”

    “你为了保护他们?”

    “不,孤不想见他们。”

    “你这人诶,这么绝情。”

    轩辕子循尖叫道::“孤被人下药绝育却不能声张,甚至需要忍受男人无法忍受的痛苦,让孤的妃嫔与别人合好替我生下儿女。孤为什么要忍受如此痛苦,你以为孤这十几年,每天不痛苦吗?看着别人的孩子叫孤阿爷,自己的儿女不得不藏在民间以免受到暗害,孤之痛苦又有谁能知晓?孤不想看他们。”

    张孝武忍不住同情起来,但很快打消了同情心,他是咎由自取,张孝武气道:“就算是养条小狗,十几年也有感情了,没想到你如此薄情。”

    轩辕子循却反问道:“孤看着他们,就像看到一把把刀子刺在心头一般,又岂能有情?孤看他们一次便心疼一次,你觉得孤应该看吗?”

    张孝武道:“我觉得你应该看,他们应该一直把你当亲阿爷。”

    轩辕子循摇着头放声大笑,忽然止住笑容,肃声道:“好,如果我死了,你让他们给我殉葬吧。”

    “畜生。”张孝武大骂。

    轩辕子循忽然癫狂大笑:“你怎么骂孤都无所谓,孤知道你需要那八百京师耳目。你若答应保护孤的儿女,孤便写出耳目名册与你,若是不答应,这些耳目便就此消失。”

    张孝武心中矛盾起来,沉默不语。

    轩辕子循蛊惑道:“除了八百耳目外,孤还会写出向孤家贿赂官员名单以及贿赂金额,你可拿此名册做为把柄,他日若有人为难与你,以可用此名册来脱身。”

    张孝武道:“名册对我无用,我不需要威胁他们。”

    轩辕子循却朗笑:“自你派阮清文向孤索要虎符取走青龙军军饷,孤便知道你野心不小,你一定需要。你想要成事,我的名册便是你的助力。这份助力能让你轻而易举斩获所求,又何乐而不为?”

    张孝武沉思不已,自己究竟要的是什么,先前自己的努力无非是为了替九儿报仇,而今九儿成为了靺鞨汗国的圣女,自己也似乎一下子失去了生活的目标。至于以一己之力消灭靺鞨救出九儿这种痴心妄想,却也只是想想罢了,靺鞨存在上千年之久,多少帝国都无法征服,自己又岂能灭绝靺鞨。且九儿如今似乎更加心系保护靺鞨,自己反倒成了外人,果然世事难料,也许他和九儿的姻缘也只能到此了。

    心中没了仇恨,反倒没了什么野心,他看着太子一脸自信的模样,便气不打一处来,转身道:“抱歉,我对你的交易,没兴趣。”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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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守塞北城池,张孝武独掌木兰卫,一万汉军不绝,则汉旗不倒,汉血不灭。汉血长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汉血长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汉血长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