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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西门吹灯零零七     汉血长歌txt下载     汉血长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二十三章 王德跃

    张孝武这个御前带刀侍卫完美地展示了什么叫做背景灯,他就是一个背景灯,一个大大的背景灯。站在大德帝身后,他也逐渐发现了大德帝的最大的优点,忍辱负重,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在最妥善的时间里给予政敌致命一击。他觉得大德帝接下来还会继续装软弱,装可欺,等待给予下一个政敌致命一击。

    随后他又想到了大德帝对待自己的态度,大德帝今天能如此信任自己善待自己,未来一旦自己威胁到他呢?面对政敌,大德帝与他的父亲太乾帝一样不留情面,只是太乾帝是要灭绝对手,而大德帝则是废黜对手,手段更加柔和一些,可果决丝毫不差。

    张孝武无权参与军国大事,在皇帝与笃山伯、张宽等人商议之时,他站在养心殿外,正巧看到李沧澜,两人相视一笑点了点头。

    等了大概一个时辰,三人商议完毕,笃山伯匆匆离开,倒是张宽看到了张孝武,他显然知道张孝武的身份,但此时此刻无暇顾及张孝武,只看了一眼便走了。

    笃山伯也离开皇城,并在家中召集了几个义子,紧急叮嘱好了一切之后,立即赶赴五关县的白虎军营。

    白虎军大军启程南下需要一番准备,作为白虎军的前锋,通常都是第七团第一个出发。但第七团皆为骑兵,在江南水乡之地,骑兵反而陷入被动。且第七团一半士兵来自幽州,一半士兵来自青州,这两个地方都是北方寒冷地带,对于平原作战甚至沙漠作战经验丰富,可在水乡作战还是第一次。所以选谁做前锋又是一个难题,以何种方式开拔,还是一个问题。

    笃山伯一路之上忧心忡忡,到了白虎军大营之后,他得到了更多的情报。

    南阳郡王兵败自戕,是因为他们非但没有夺回岳州大败叛军,反而丢了江州,被叛军连胜十八阵,朝廷大军也丢盔卸甲一泻千里。更让南阳郡王无法接受的是,伪吴叛军并非依靠刺杀或阴谋获胜,叛军是实打实地在正面战场战胜了朱雀军团,打得朱雀军团溃不成军。

    性格骄傲的南阳郡王将自己绑在马背上与叛军拼杀,但耐不住朱雀军团溃败,南阳郡王心灰意冷,孤身一人骑在马背上冲入叛军之中连斩十几员伪吴将领,最终力竭被擒。伪吴王王德跃怜惜南阳郡王忠勇,下令让人将南阳郡王放走。南阳郡王只求速死,自戕于阵前,其尸首被南阳郡王府家将抬回来,朱雀军团戴白孝布跪迎南阳郡王尸首回营。

    伪吴王王德跃知道此事朱雀军团重聚了士气,于是毅然下令全军停止前进,回身攻打杭州。而原本应该趁着哀兵必胜之际南下攻打叛军的朱雀军团,此时内部争吵不已,最终错失良机。

    “这个西门烈在做什么?”笃山伯失望至极,西门烈是十八义子中的第二个义子,朱雀军团第十四团的统领将军,如今竟然控制不住局面,笃山伯对他自然非常失望。他不由得想到了大德帝身边的那位将领,鬼将张孝武,于塞北混乱之际力挽狂澜,以杂牌兵接连战胜了数支犬夷大军,为朝廷和帝国挽留了最后一丝丝脸面。

    如果张孝武换成了西门烈,他一定会先把其他统领将军给杀了,统一军权挥师南下,只可惜西门烈不是张孝武,更不可能有张孝武那种置死地而后生的勇气。毕竟张孝武一介平民出身,无牵无挂敢于得罪任何人,而西门烈出身士族,身后有庞大的雍州西门氏家族,做不出果决的决定。

    “王德跃是个枭雄。”欧阳宏叹道,“百年不遇的枭雄啊。”

    笃山伯也不得不认同,道:“若非两军对垒,我倒有意收他为义子。广之,这王德跃,你说一说其人。”

    欧阳宏道:“王德跃生于大道十八年,今年不过三十四岁,此人岳州庐江府人士,出身于渔民家中,自幼学习文武,并在十二岁时参加乡试(考)活得童生资格,一时之间被誉为庐江府神童。不过三年之后在参加岳州州试(考)时却意外落榜,其落榜理由极有可能是他的试卷被人掉包成别人,有人取代了他的考试成绩取得秀才资格。”

    笃山伯震惊道:“冒名顶替?”

    欧阳宏道:“对,白纸人打探出来的消息是这样的,顶替他的便是岳州河道总监的公子高新城,义父应该对他没有印象,但是我说一件事,义父一定知道。”白纸人是欧阳宏手下负责打探消息的细作,而欧阳宏也是白虎军中专门负责消息的参将,朝廷虽然知道白纸人的存在,可却不敢将触手伸到白虎军中,连金衣卫都对白纸人忌惮三分。在笃山伯的打造之下,白虎军团宛如一座铁山一样,固若金汤油泼不进,这也是为何外人无法撼动笃山伯根基的缘由。

    “你说。”

    “太乾十四年时,宁王曾经举办了百诗宴,期间先帝也乔装其中,那日有一个喝酒喝醉的人口出狂言,说自己必定中得天榜。后来先帝大怒,认为此人品行不佳,绝不可能中榜,然而此人大言不惭与先帝打赌,说自己要是不中便滚出龙都,若是自己中了,先帝滚出龙都。”欧阳宏笑了起来,摇头说,“结果太乾十五年科举,这高新城竟然高中天榜第三十名,气得先帝免了礼部尚书和吏部左右侍郎,连右相娄勃也被免了。那高新城这才得知与自己打赌的是皇帝,竟然吓死了。”

    笃山伯记得此人,原来他就是顶替王德跃参加科举国考的人。

    欧阳宏继续说道:“王德跃得知自己被人冒名顶替之后状告到了庐江府,庐江府不予受理,又状告到了岳州知州府衙,但依旧不语受理。他的父母气得自戕于岳州知州府衙门口,而他也因为寻衅滋事被关入牢中。后来天火教将他救了出来,他便加入了天火教,可能因为天资聪慧,此人成为天火教教主的义子。更在十年之前,因天火教教主战死,他以二十四岁的年龄成为了新教主。”

    “在天火教杨教主时,天火教不过时朝廷的疥疮之痛,虽然难受但无生命危险,然而王德跃担任教主之后,他大力推行百姓均等士民公平的口号,抢夺士族土地分发给百姓平民,以至于受到平民支持。”欧阳宏道,“这王德跃最为危险的,便是秘密发展教众,他宣扬人生而平等,无论如何出身只要信奉天火,便是天火教众,因此秘密参加者甚多,甚至龙都中也有众多教众。”

    “冒名顶替,害死人啊!”笃山伯苦笑连连,谁能想到一个几乎将圣汉帝国半壁江山打下来的人,竟然是被科举冒名的神童,由此可见地方官员猖狂到何种程度,连百姓上升的通道都给垄断了,如此下去百姓焉能不反?如果张孝武在此,一定会说,原来高考成绩被冒名,这是自古以来的传统,当权者生了个蠢儿女后,便想尽办法将百姓平民的人生道路夺走,其残忍程度堪比杜鹃鸟了。

    欧阳宏又道:“王德跃虽然刚刚建立吴国,但为了准备建立吴国隐忍十年,而建立吴国之后的第一战,便是正面击败朱雀军团。义父,若不早日战胜吴国,只怕后患无穷。”

    笃山伯又说:“疏忽大意了,他们不是散兵游勇,他们依然成长为强大的对手。”

    朝廷上下所有人都以为叛军东躲西藏了七八年,一定是实力弱小不堪一击,一定是因为打不过朝廷,可从这次朱雀军大败来看,叛军早就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甚至将朱雀军团摸得一清二楚。而叛军之所以迟迟数年不击败朱雀军团,目的便是休养生息,给自己充分的准备时间,也让更多的江南百姓心中对朝廷充满怨恨。毕竟朝廷在江南的三州之中,岳州江州民心尽失,如今叛军若攻取了杭州,只怕朝廷真的无法控制了。

    欧阳宏道:“义父,我已经派出白纸人深入打探消息了,但如今最大的问题,便是朱雀军团中到底谁是细作,有多少敌人间隙。江南叛军与犬夷不同,犬夷的细作是异族人乔装打扮,可叛军的细作却是汉人百姓。”

    “你可有办法?”笃山伯问道,他骑马的速度不快,由于昨夜大雨,导致路面有些泥泞,若是纵马狂奔反倒会摔倒伤马,且大军出发也非一朝一夕之举,笃山伯正好在路上谋划对策。

    欧阳宏道:“义父,吾以为,必要时将朱雀军团调回龙都大营南营。我白虎军将士皆为北方人,更加忠于帝国,而朱雀军团有许多南方士兵,不可信任。将朱雀军团调回南营之后,再仔细盘查,即便查不出来,也避免被间隙打探到消息。”

    笃山伯道:“此事交给你吧,就按照你说的办,周骞事,帮我写一份奏折。”

    “大帅,江南河流众多,我大军行军必定受阻。”另一个坐骑马跟随的人说道。

    此人便是昔日程褚的参军周文琪,如今周文琪担任白虎军骞事之一,负责为军团提供谋略。周文琪是为数不多受到重用的第六团出身的人,而正因为他的出身原因,笃山伯才安排他做了一个骞事。

    “周骞事,你可有何建议?”笃山伯问道。

    周文琪道:“卑下以为,白虎军当水陆并行才是。”

    杨振说道:“我白虎军没有水军,白虎军将士多在北方选拔,不习水性。”

    周文琪道:“白虎军没有,可车迟县却有现成的水军,那车迟县境内河流湖泊众多,人人会水,各个都是现成的水军。若大帅有意,可抽调车迟县境内兵丁组成一支水军,只需稍加训练,便是白虎军的水军。”

    笃山伯点头道:“大善!周骞事,此事交给你操办,务必组成三千人的水军,由你单独带领。”

    周文琪大喜道:“卑下必定完成任务。”

    大德帝从养心殿内走出来,阳光照射在他的脸上,衬托着他的笑容,许久没有这么酣畅淋漓这么痛快了,大德帝忽然说道:“糟糕!《易筋经》忘记练习了,先之,速速教我。”他说着活动活动身体,阳光照在他的脸上,看上他的神色好了许多,江南叛乱伪吴建立,反倒给陷入掣肘中的大德帝创造了机会。

    张孝武哭笑不得,不过皇帝有命,他岂敢不从,便带着皇帝重新做了一遍第九套广播体操。大德帝今天也许是太过兴奋了,有一次嚷嚷着去钓鱼,太监宫女们听到他要去钓鱼,顿斯吓得跪在地上。先前大德帝钓鱼差点淹死,这祖宗今天这是闹得哪一出戏?

    “陛下,不可啊。”苟德禄跪在地上,春喜就是这么不明不白死的,他可不想成为下一个春喜。

    “你这人真是不知好歹,我这次不去湖心钓鱼就是。”大德帝道。

    苟德禄道:“陛下,不如我找一个鱼缸……”

    大德帝气得给了他一脚,怒道:“混账,我是为了钓鱼吗?我缺鱼吗?”

    正在大德帝与太监宫女们怄气的时候,便远远地看到张太后的凤轿被众人抬来,身后带着一百多个太监宫女,如此隆重且焦急地赶来,可见张太后此时内心的愤怒。大德帝不笑了,起身望向远处,忽然说道:“先之,我若是让你杀了太后身边的太监,你怎么办?”

    张孝武笑道:“臣忠于陛下,自然是听陛下的。”

    大德帝道:“可朕不会保护你。”

    张孝武沉默一会儿,反问道:“不是臣保护陛下吗?”

    “哈哈哈……”大德帝大笑,眼中充满了野心和**,这才是一个随时能生杀予夺的皇帝。大德帝是个文人不假,可文人发起狠来,对待对手同样毫不留情。

    张太后凤轿来到养心殿门口,随后放了下来,她坐在凤辇上并未下来,一众宫女太监走上前来下跪问安,口呼万岁万岁万万岁。大德帝言呼免礼,随后他向张太后问安,但张太后却紧锁眉头,气势汹汹地问道:“皇帝,我来问你,你九弟为何被你赶出龙都了?”

第四百二十四章 宫杀

    张太后的质问让大德帝倍感难堪,尤其是在如此之多的人面前,更是让他这个做皇帝的下不来台。大德帝知道什么时候该软弱什么时候该强硬,私下里可以对母后示弱一些,可是公然时必须强硬,以彰显皇帝的威严。

    大德帝知道张太后就不是一个讲理的人,自己的这个母亲虽然出身名门,可自幼被外公百般骄纵,又被几个国舅万般呵护,从小便是天之娇女,因此反倒养成了霸道蛮不讲理的性格。而母后入宫之后,便以气势碾压所有先皇嫔妃,等皇后病逝,母后更是以贵妃身份统领六宫。至于后宫嫔妃不得随意出宫的规定,母后也是违反了几次,但哪有人敢于苛责太后,更是无人提醒。

    几日前,因为思念儿子,张太后擅自出宫来到楚王府,与楚王母子谈笑共度一日,回来之后便向大德帝求情。但大德帝并未松口,对于这个惹是生非的七弟,他也非常头疼,而对于年纪轻轻就野心勃勃的九弟,更是心中愤恨。

    大德帝顺势起身,压抑着心中的愠怒道:“母后,时值正午,该是晌食时间,不如入殿小食如何?”

    张太后并未起身,依旧咄咄逼人道:“皇帝,你这么做,可是在意哀家这个母亲了吗?”

    大德帝道:“母后,正因为在意您,儿子才让你小食,别饿坏了您的身子。”

    张太后怒道:“你在意我,就不会赶走你九弟。”

    大德帝抬起头来,缓缓说道:“九弟心里想什么,母后不是不知道,朝中大事,母后还是不要插手。须知后宫干政乃我朝大忌,母后万勿忘记孝帝后宫案。”

    圣孝帝是大德帝的爷爷的爷爷的父亲,曾曾曾曾祖父,圣孝帝在位十六年,期间除了一个宫廷案,便是后宫干政,圣孝帝的母亲插手朝堂。于是圣孝帝下罪己诏禁食三日以示惩罚,孝帝的母亲得闻之后痛苦万分,母子二人终究和好。

    大德帝如此说来,张太后又怎么听不出来其中涵义,顿时更加恼怒道:“皇帝是在教训我了?”

    大德帝道:“儿子不敢,母后,还是小食吧。”言罢,他亲自上前准备搀扶太后下凤辇,然而张太后的老嬷嬷拦在了大德帝面前,这老嬷嬷从张太后五岁的时候时候便带着她护着她,可谓资历深厚,便是在宫中,也没有一个人敢于违抗老嬷嬷的话。张太后与老嬷嬷感情笃厚,而张太后在后宫之中能够震慑众妃,老嬷嬷从中出力不少。尤其是太乾帝自九皇子之后,便只有一个早逝的十皇子,其他皇子无一例外不是夭折便是流产,更是因为老嬷嬷手段毒辣。

    后宫人见了老嬷嬷,比见了张太后还害怕,老嬷嬷也是看着大德帝长大的,对他的脾性非常了解,然而此时此刻她必须以长辈的身份教诲大德帝,道:“陛下,您小时候不是学过,兄弟睨于墙的道理吗?亲兄弟哪有那么大的怨气,您也知道晋王他年幼,本来太后就不建议他建府,说是留在皇子府里多学习学习。他做弟弟的不懂,您做哥哥的就好好教他嘛,何苦让太后为难。您不知道,刚刚得了消息,太后的眼泪刷一下就下来了,上次她哭的时候,还是楚王被贬去看守帝陵。”

    大德帝问道:“嬷嬷是在教我做人吗?”

    老嬷嬷忙道:“老身不敢,老身是陛下的家奴,岂敢教育陛下,只是老身知道忠言逆耳利于行。陛下是一个开明的皇帝,绝不会因为一两句不中定的奉劝,就惩罚老身的。”老嬷嬷自持在宫内德高望重,此时摆不清楚自己的位置了,但她的确有这个资本,即便是张太后也要多听老嬷嬷的。老嬷嬷与张太后的感情像是母女和姐妹一般,尤其是当张太后入宫之后,是老嬷嬷全力保护,又充当马前卒左冲右杀,立下汗马功劳,光是死在她手里的皇子就不少于三个。

    若是往日,大德帝肯定顺从母亲的意思,不与老嬷嬷计较什么了,可今日非同往日,对晋王的处罚关系到自己的皇位关系到皇权的稳固,关系到皇子的未来,所以他不但要以雷霆万钧的速度处理,还要不留麻烦。而老嬷嬷的态度,显然是张太后的意见,否则一个嬷嬷又岂敢坏了规矩,阻止皇上前行。

    大德帝喝令道:“站到一旁去!”

    老嬷嬷淡淡一笑后退一旁,显然并没有把皇帝放在眼中,张太后却故意唱反调道:“嬷嬷,回来!”老嬷嬷便重新站了回来,拦在大德帝面前。

    大德帝不悦,道:“儿子本打算晚上时候请安,但既然母后来此,儿子便直接与母后讲了。”

    “你是想晚上的时候告诉我,你把晋王送出龙都吗?”

    “非也。”大德帝道,“母后,江南战事危咦,儿需要与兵部协商粮草调派的问题。另外,今年从皇宫内库之中拨出五十万两银子用于前方战事,所以宫内必须节衣缩食,朕将裁撤一半宫女还乡回家,此事交给苟德禄来办。苟德禄。”

    “陛下,咱家在。”

    “将一些年老无能的人送回家吧,同时也将一些适婚的宫女早早送出去宫外,免得耽误了人家。”大德帝看了看张太后前呼后拥一百多个宫女太监,叹了口气说:“母后,此后宫内一切以节俭为主,我将带头做起,还望母后支持儿子。”

    老嬷嬷倚老卖老道:“陛下,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但老奴还是要说,宫内本来就缺少嫔妃,根本用不着节衣缩食,而且太后尊贵,岂能减少用度?苟德禄,你说是不是?”苟德禄无奈地看着大德帝,老嬷嬷厉声问道:“我问你话呢,回话。”

    苟德禄虽然在别人面前威风凛凛,可是面对老嬷嬷便像是老鼠见到猫,吓得不敢抬头,大德帝见了,顿时觉得此人不堪大用。

    大德帝看了一圈,只看到一个眼神闪烁的小太监饶有兴趣地看着老嬷嬷,便来了兴趣,招手道:“你,过来。”

    那小太监走了过来,正是来喜,大德帝也认出了他,道:“来喜,你觉得宫内减少一半用度可行否?”

    来喜胆子不小,立即说:“回陛下的话,宫内用度小奴不敢说,但小奴知道整个天下都是皇上的,可若是天下没了,别人都能掉头跪在别人面前当奴才侍奉新主子,唯独陛下不能。”

    大德帝眼睛一亮,这是个聪明伶俐的家伙,心喜不已,转身看了看老嬷嬷,冷冷地说:“嬷嬷,你今年应该是五十六岁了吧,也该告老还乡了,这么多年照顾我的母后,的确辛苦。就这样吧,准你告老还乡,今日离宫,明日离京,永不还京,下去吧。”

    老嬷嬷一屁股坐在地上,难以置信地看着皇帝,然后立即跪在地上哭道:“皇上,皇上,老身知道错了,老身知错了。”

    张太后此时厉声尖叫道:“皇帝,你在说什么?”

    大德帝道:“母后,我在关心一个年老糊涂的宫女。”

    “我身边的人,还轮不到你来教训。”张太后大怒。

    大德帝摇头,态度冷淡地说道:

    张太后听到此,终于明白了,皇帝这是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了,他非但要减撤自己的心腹之人,还要减撤自己的生活用度,简直不像话!张太后又岂能受儿子此等的气,她从凤辇上走了下来,说道:“皇帝,你这是要逼死母后吗?”她搀扶起来老嬷嬷,说道:“站起来,我让你跪了吗?”

    老嬷嬷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哭道:“多谢太后娘娘体恤老奴,但老身也不能留在这宫内的,便是一些腌臜的小阉人也能在皇帝面前编排老身了。太后,似这等小阉人,留之不得啊,留之不得啊。他哪日在皇帝面前说三道四,挑拨你们母女二人关系,导致后宫大乱,太后何以见先帝啊?”

    张太后问道:“嬷嬷,你觉得该如何处置这小太监。”

    老嬷嬷指着来喜,厉声道:“将这小人拖出去,蒸刑。”

    来喜吓得冷汗都流了出来,这老女人要把自己活活蒸死,简直禽兽不如,他无助地看着皇帝,皇帝正在愤恨地等着老嬷嬷,但老嬷嬷洋洋得意,似乎在示威一般。

    “蠢货!”大德帝心里暗暗忖道,“看来留你不得了。”他转头看了看张孝武,张孝武会意。

    此时老嬷嬷指着来喜,吩咐左右道:“太后娘娘吩咐了,你们还在愣着什么,将这小阉人驾走!”

    几个西宫太监立即冲了上来,眼看着便要抓走来喜,来喜也吓得不知所措了,瘫倒在地,没有了刚刚的镇定。

    张孝武此时冲上前去,一脚将一个太监踹倒,又一脚将另一个太监踹得倒退两三步,剩下的两个太监见状不知所措,张孝武上前拎着他们的衣领,随后将他们举了起来,奋力一掷,便将他们扔得两丈开外,砸在石地上哀嚎不已。

    老嬷嬷高呼道:“护驾!护驾!”便拦在张太后面前,指着张孝武道:“御林军,速来将这行刺太后之人拿下,拿下!”

    张孝武没有废话,冲上去揪住老嬷嬷的衣领将她提了过来,随后奋力向地上一摔,老嬷嬷惨叫一声,爬了起来。

    张孝武拔出天子剑,只见白光一闪而过,老嬷嬷的脑袋和身体便分了家。她的脑袋就像一个球一样滚在一旁,身子还僵硬地挣扎了一会儿,终于倒在地上血染养心殿外。

    宫女太监们吓得准备四散而逃,连抬轿子的太监都手脚发软,他们哪见过这样的直接杀人,还将脑袋砍飞出去。虽然宫内争斗少不得死人,但当着太后和皇帝的面杀人,尚属第一次。

    张孝武一声大喝:“所有人原地站好了,再有乱动者杀无赦,斩立决!”宫女太监们吓得瑟瑟发抖不敢乱动,今儿终于见到什么叫做狠人了,这鬼将当真是杀人不眨眼的狂徒,连张太后都吓得说不出话来。

    不过张孝武自然不能去恐吓张太后,吩咐道:“你们三个小太监,将这冒犯皇上的狗东西尸体处理掉,免得吓得陛下和太后。”三个小太监哆哆嗦嗦地上前来,两个托尸首,一个忍住呕吐拎着老嬷嬷的脑袋,看了一眼皇帝和太后,转身跑了。

    杀了老嬷嬷之后,张孝武揖礼道:“御前带刀侍卫张孝武,见过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言罢,果断退回到皇帝身后。

    张太后此时完全傻眼了,根本没有想过自己会遇到今日的遭遇,更没有想过会看到死人,而且死的还是自己最亲近的老嬷嬷,一时之间她的精神恍惚,宫女们忙将她搀扶回凤辇上去。

    大德帝眯着眼睛,心中说不出来的爽快,这老嬷嬷就像是压在他心中的石头一样,说道:“太后受惊过度,需要回西宫休息,送她回去吧。等朕处理好国事之后,在去探望母后。”

    苟德禄立即喊道:“请太后回西宫修养!”

    众太监顿时抬着太后的凤辇走了,走时脚步比来时快的许多,简直可以说脚下生风,片刻不想停留。大家猜测,日后这西宫待遇肯定会一日不如一日,尤其是宫女和太监们。

    大德帝叹了口气,知道自己今天忍痛下达的命令会引起母子不和,将来少不得被人拿来说事,可自己想要掌权,就一定做出这种残忍决定。他的凶狠,是因为九弟已经对皇权产生了兴趣,而他绝不可能留着一个想夺走自己皇位的人。张太后的包庇和纵容,才是最终导致这场母子失和的原因。

    “苟德禄,过来。”大德帝道。

    “是。”

    苟德禄附耳过去,大德帝小声吩咐,苟德禄先是一惊,随后眼中精芒一闪,点头退下。大德帝随后返回养心殿,张孝武等人也跟了进去,大德帝又道:“传金衣卫统帅入宫。”

    “是。”苟德禄满脸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老嬷嬷死后,宫内再也没有人能够给自己脸色了,自己将来担任总管太监的路,更加平坦了。

第四百二十五章 金吾将

    在苟德禄离开之后,大德帝对来喜说道:“你这小太监很有眼力,调到朕身边做日班侍奉吧,来喜,来喜,和春喜的名字倒是很相似,唉……”想到了春喜的死,大德帝心情复杂,他不相信春喜会谋杀自己,可偏偏在春喜当值的时候出现这种情况,最终也只能春喜背下黑锅。而皇帝的御卫们因为出身士族甚至世家,最终并没有受到什么严重的惩罚,只是皇帝的御卫也就此解散了,唐贵妃的哥哥唐琦也被贬入龙都府衙们做了一个捕头。

    大德帝不信任御林军,毕竟御林军的统领是李沧澜,可他又不得不依靠御林军,因为除了御林军没有人能够保护得了他的安全。想到自己的安全,他又想到了张孝武,他对张孝武自然不能万分信任,可他却表现出万分信任的样子,这就是帝王心术,他需要有人对他感激,也需要有人对他死心塌地。

    大德帝转身看了看张孝武,见张孝武不在意地看着远方,便问道:“杀人的感觉是什么?”

    张孝武想了一下说道:“回陛下,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感觉天旋地转,自己不是自己,然后呕吐,强烈的呕吐。不过杀得多了,吐啊吐啊吐,就吐习惯了。”

    大德帝点点头,道:“你干的好,这个老嬷嬷在宫内速来横行霸道惯了,简直如泼妇一般,甚至连朕的话都不放在眼中。”张孝武淡淡一笑没说什么,大德帝随后又踌躇道:“但你宫杀太后的嬷嬷,御史一定会弹劾与你,再加上前一段时间你屡次被人弹劾,朕不得不处罚与你,你要心里有数。”

    张孝武道:“皇上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不过陛下千万不要让我入宫做太监,我家里还有媳妇呢。”

    大德帝大笑:“你放心,宫里不缺太监,未来五年,皇宫不纳新太监了。”

    张孝武道:“陛下,不必如此节俭。”

    大德帝却眼神带着哀伤道:“圣汉三百载,奢靡至今,以至国力衰败,朕若是执迷不悟骄奢淫逸,那圣汉的江山也走到尽头了。帝国如今已经走在下坡路上,若是朕不奋起直追,只怕江山便要在朕的手中断送。”张孝武正要奉劝,大德帝摆摆手道:“你不用说宽慰朕的话,对于圣汉的现状,朕并非一无所知。圣汉远不是百官口中那个昔日的强盛帝国,更不是万朝来服的圣汉了。先之,朕要中兴圣汉,唯有你能帮我。”

    张孝武道:“臣必万死不辞。”

    大德帝大笑:“好。”他想了想,说;“为了避免接下来百官弹劾与你,所以朕先罚你,免得给人借口。”他左右踱步走了起来,思考了许久,忽然笑说:“如今你是正三品武将,朕罚去你的边军统领一职,调往龙都御林军,连降两级担任正四品御林军金吾将,做李沧澜的副手。”

    张孝武奇怪道:“陛下,您让我做李沧澜的副手?李将军做御林军中郎将已然绰绰有余,他整日闲得无聊找人喝酒,我再过去帮他,岂非和他一起无聊?”他像是说错话了一样,随后一拍脑袋憨笑起来,说道:“前日李沧澜找我喝酒,非要向我问起如何战胜犬夷各军,倒是有趣的很。我还以为他是来替笃山伯拉拢我的,却不想他只是问如何与犬夷作战,塞北以及北方的气候和行军条件,甚至详细询问了北方地图,他是想做一个开疆扩土的将军,而不想做谁的鹰犬爪牙。”

    大德帝仿佛早就知道此事一般,说道:“朕知道李沧澜的愿望,他想做展翅飞翔的大鹏,但如今在御林军内,他不过是笼中鸟罢了。所以朕要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准备将升李沧澜晋升为玄武军第十九团统领将军。”统领将军是正三品,御林军中郎将是从三品,但御林军中郎将护佑皇帝和皇宫的安全,其重要性自然不可同日而语。李沧澜若是不担任御林军中郎将,未来若只是做一个统领将军,官至此生再难以晋升了。

    张孝武道:“陛下,李沧澜能拉到我们身边吗?”

    大德帝不置可否道:“李沧澜的父亲李宇便是第十九团参将,当年亡于桦树河一役,朕想他一定希望重新恢复玄武军团昔日的辉煌。而笃山伯此时无暇控制手下十八义子,此时正是朕将其分化的最好时机,至于拉拢不拉拢,他是朕的子民,朕提携他还算是拉拢与他吗?你想多了。”

    “是臣想左了。”张孝武微微一笑道,他知道李沧澜的心愿,也愿意帮助他实现自己的梦想。

    大德帝叹了口气说:“但鬼卫不能裁撤,鬼卫这支能征善战的边军,是朕的一块重要筹码,是平叛讨逆的匕首暗箭。只是这塞北木城嘛……着实是个鸡肋啊,木城若非存在鬼卫,朕要它何用啊。”

    张孝武不得不承认,因为木城的缺水少粮,导致朝廷每年需要花大量精力和人力,物力,财力来支持木城的生存,如果不是因为它的战略意义,朝廷早就放弃木城了。可若是木城被放弃,塞北以及北方各族便会立即意识到圣汉的虚弱,趁虚而入攻打中原。塞北是朝廷的面子工程,它的存在关系到圣汉帝国的脸面,因此圣汉必须支持它下去。

    大德帝问道:“鬼卫不能撤,木城不能丢,若是你入了御林军,则鬼卫一时无人统领。先之,你可有人推荐一下?此人第一必须忠于帝国忠于皇家,第二必须能征善战,第三不能有太大的野心。朕不想见到第二个笃山伯,更不想见到内战。”

    张孝武道:“回禀陛下,臣部下萧开可为鬼卫统领,此人与臣一样,也是平民出身,除了陛下无人可以依靠。且萧开善于指挥大兵团作战,其指挥能力更胜臣一筹。臣与他同事三年,甚至其脾性与性格,绝不会做出出卖帝国出卖皇上的事来。陛下尽可放心用此人,甚至可以密诏其率兵勤王。”

第四百二十六章 只要美人

    张孝武的话让大德帝非常欣慰,所谓率兵勤王意有所指,但大德帝并未就这一话题深入下去,而是点头说道:“朕看过此人资历,此人先前不过是一个弓卒手,若非你的推荐与力保绝无晋升可能。不过既然是你的推荐,朕便让他担任新的鬼卫统领,只是要暂时委屈你一段时间了。”

    张孝武笑道:“为帝国服务,哪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

    大德帝却摇头说道:“朕不能让臣子吃亏,你说吧,你想要什么,朕可以给你。尽管张口,你若是不张口,朕倒是不知如何奖励你了。你千万不要跟我说你什么都不要,若是什么都不要,那你要的就是朕的江山了。不想要的人,实际上就是想全要的人,你说是吗?”

    “是,是,圣上英明。”张孝武大笑起来,他知道任何皇帝都不希望自己的手下是个圣人或者君子,因为圣人或君子可能会威胁到他的位置。做领导的,也需要抓住手下人的把柄,否则他会寝食难安,时时刻刻担心手下人会将他的黑料爆出。所以任何公司或政府或事业单位,领导与管理层都是利益共同体,领导需要一个不完美的管理层,甚至放任他们违法犯错,从而加强自己的控制能力。

    自污而求存,张孝武心知肚明,便微微一笑鞠身道:“臣与陛下不爱财不爱美人的习性恰恰相反,臣既爱财,更爱美人。”

    大德帝大喜,嘴上却说道:“银子没有!”

    张孝武撇嘴,意思是你逗我玩吗?

    大德帝脸上先是愕然,随后慢慢绽放出笑容来,他好生细想一番,忽然一拍大腿叫道:“朕没钱赏给你,但是说到了美女,朕倒是可以赏赐你两个。你觉得顾军师的两个女儿如何?顾家顾清兮和顾若兮,这顾家两位小姐都是沉鱼落雁之绝色,且大小姐温雅贤惠,二小姐也……很活泼。龙都盛传,天下美女出龙都,龙都美人便是一叶二顾三郡主,天下间的六个美人,真保给你两个,如何?”

    顾家两位小姐?!

    张孝武自然认得她们,他更是答应来到龙都之后探望顾二小姐,只可惜来到龙都之后便入了皇宫,还未来得及探望罢了。可万没想到皇帝要把顾家的两位小姐送给自己,这话又是从何说起?他连忙问道:“陛下,顾家两位小姐如今是宫女不成?”

    大德帝笑道:“不是宫女,不过待字闺中,如今仍在顾家。”

    张孝武心中奇道,顾家大小姐今年应该和他同岁,都是二十二岁,顾家二小姐也应该十八岁了,怎么仍旧待字闺中,莫非因为楚王(七皇子)曾经将他们抓到皇子府,导致她们失了贞洁,从而被众人嫌弃?

    大德帝知道他心中所想,解释道:“说起来也是朕的皇弟荒唐顽皮,他于两年之前的确绑走了顾家二位小姐,但他只是气愤不过,对顾家二位小姐也是以礼相待,还让宫女太监好生对待。七弟只是胡闹惯了,不会估计其他,却导致全龙都城的人都以为她二人失贞。若是普通人也就罢了,可偏偏她二人名气甚大,以至于耽误了婚姻。名门望族不愿娶她们做正房,而顾家又不愿意自己家的女儿给人做妾,于是她们二人仍旧在家。好在顾家家底富裕,且身为士族豪门,不愁女儿嫁不出去。我听闻今年年底,顾家准备举办一场麒麟诗会,甄选出天下间才子,招其入赘顾家。”

    张孝武忙道:“顾家是想在明年科举之前,找到如意女婿。”

    大德帝笑道:“不过若真是麒麟才子,又岂肯入赘顾家。”

    张孝武道:“陛下,我也不瞒你了,要是选美人与金银,我只要美人。金银么,只要我还活着还有力气,便能赚到,不过美人么……有句话叫做韶华易老光阴易去,昙花一现若不及时采摘,便真成了落英缤纷。若是陛下下旨,将她们赐给我,臣便勉强接受了。”

    大德帝恨不得给他一脚,这大尾巴狼装的,气笑道:“朕只是替你保一个媒而已,对了,你说你已经娶妻?你妻子是何人?”

    张孝武便将自己两个妻子的故事都说给了大德帝听,当得知张孝武二夫人是袁琪之女袁婉秋时,大德帝的态度很是奇怪,他丝毫没有生气的表情甚至眼神,仿佛袁家在他心中不存在一样,随后大德帝问道:“你可知一叶二顾三郡主之后,还有四秀五绝?”

    张孝武自然不知道,一脸好奇,大德帝便介绍道:“这四秀五绝之所以不提,是因为四秀是龙都城四个大家闺秀和五个青楼绝色美人,只是因为将青楼里绝色美人与郡主相提并论会引人恼怒,于是众人直说一叶二顾三郡主,而不提四秀五绝。这四秀之中,便有袁琪之女袁婉秋。”

    张孝武挠头道:“陛下,您对京师美人如此了解,难道就没有招纳的打算?”

    大德帝摇头笑道:“朕只喜欢写诗作对,不喜欢美女金银。金银如流水匆匆而过,美女数年之后也成了苦老哀婆,朕自幼看过无数美人成为孤婆,尤其以后宫为多,便知道美人终究迟暮。朕这一生挚爱之人不多,一二人即可,多了都是红粉骷髅。”

    张孝武竖起大拇指道:“人与野兽不同之处在于,人能控制住自己的**,而动物不能,越是能控制住自己的人,内心越是强大。今天我算是见到了,陛下便是这种有强大自控能力的人。”

    大德帝大笑:“你这马屁拍得好极了,朕虽不如先帝英武果决,但朕比先帝强于自控,不似他要在宫中容九十九个美人。”说到那九十九个美人,大多数藏在深宫之中养着,其中还有年纪尚小的。太乾帝的确一生娶了九十九个嫔妃美人,这九十九个嫔妃美人几乎将后宫所有宫殿都占据了。圣汉帝国没有殉葬制度,今先帝的妃子自然不能留在各自宫中,便只能送到西宫拥挤在一起,往日争相斗艳的她们,如今只能委屈地充当西宫杂役,任由张太后处置,下场可谓悲惨至极。

第四百二十七章 琉璃坊

    皇宫中对于如何处置先帝的嫔妃办法,早在圣汉初年便颁布了《宫律》,其中明文规定:皇帝驾崩之后,先帝皇后与新帝生母位列西宫皇太后和皇太妃,如果先帝无皇后,则皇太妃则自动升为皇太后,这也是张贵妃为何成为了张太后的原因。而对于其他先帝嫔妃,《宫律》则要求将她们送往西宫的养颐园内奉养,但其待遇需要进行核减,服侍人员与月俸都要减为原来的三分之一。

    养颐园设在西宫之中,归属西宫太后管理,而张太后又不是一个大度的人,因此后宫先帝嫔妃下场往往极惨。这才大德二年八月,已经先后有六个先帝嫔妃自缢身亡,引得朝野内外议论纷纷。

    大德帝道:“先帝的妃嫔倒是麻烦,皇宫每年需要花费大量内库养着她们,尤其是我父皇有九十多个嫔妃美人。养颐园用度便占了皇宫用度的三分之一,朕决定整顿养颐园,可朕又担心缩减养颐园的待遇,会让外人说三道四。你知道我父皇这九十几个嫔妃美人,年纪大者有五十三岁,年纪小者还有十九岁者,若是将她们继续奉养起来,只怕内库都要被她们耗尽了。”他苦笑不已,又问道:“先之,你说说,朕该如何减少养颐园的用度,又不至于苛责她们,还不会让人说三道四?”

    这种问题的确太棘手,张孝武立即摆手道:“臣是个外人,岂能回答宫内之事,而且事关先帝,我就不说了,就不说了。”

    大德帝道:“无妨无妨,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你旦说无妨,我未必会听。”

    张孝武想了想说道:“若是当个乐呵,那臣就斗胆说了。我以为先帝的妃嫔可以分为两类,第一类是生养过先帝儿女的妃嫔,这些人最好处理,只需要将她们送给儿女养老送终即可。我想她们心里愿意与儿女生活在一起,而陛下的兄弟姐妹们也愿意与生母生活在一起。成人之美乃天下大美,陛下可以一试。”

    大德帝道:“可此前从未有过如此处置方法,《宫律》内也并无记载。”

    张孝武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所有的规矩都是为人服务的,人不是为规矩服务的。陛下,若是人人都守着规矩生活,谁会推翻天唐帝国,我圣汉帝国又如何建立?规矩是一种对正确行为的约束,可是当一些规矩不适合时代之后,新的规矩就要取代旧规矩。”

    大德帝点了点头,心中盘算起来,若是将她们送给自己的孩子,内库自然可以节省下一大笔费用。

    张孝武又道:“第二种则是未生育过儿女的嫔妃,可以将她们送到陵园守灵,宫内的一些老太监老宫女也可以随他们过去,在陵园之内给他们划拨小院,让她们自己耕种生活,甚至可以让娘家人接济,只是不允许外人踏入陵园即可。当然,她们去陵园可以带着自己的金银首饰,头脑好的肯定会过得好,头脑不好的,那只能勉强生活,怪不得别人。”

    大德帝道:“你的意思是,让她们自生自灭?”

    张孝武道:“朝廷可以给她们种子粮食和一些银两,让她们自己生活,只需要派遣御林军简单的维持秩序和防止外人进入陵园,我想不会出大乱子的。”

    “大善,便如此。”大德帝大笑,立即让来喜记下来。

    此时传话的太监说唐贵妃来了,原来唐贵妃是听到张太后被大德帝赶回了西宫,老嬷嬷还被杀了,她唯恐母子冲突,连忙跑到养心殿来劝和。

    不过唐贵妃并不明白大德帝之所以要杀老嬷嬷的真正原因,不是老嬷嬷冒犯了他,而是他通过老嬷嬷的血,告诫所有人不得染指皇权,今天是太后宠信的老嬷嬷,明日可能就是他的九弟晋王,或者七弟楚王。

    大德帝便让张孝武下去了,告知其择日再招入宫,张孝武领命而去。

    张孝武离开皇宫时,又见到了苟德禄,禄公公在宫门口等着他,见他来了满脸微笑,塞给他一个银两袋子。张孝武惊讶不已,向来都是外臣给公公太监塞银子的,哪有太监给外臣送礼的,张孝武道:“禄公公,你这是要折煞我?”

    苟德禄笑道:“此乃贺礼,先行恭贺张将军成为天子近臣。”

    张孝武问道:“禄公公,我有一事不明。”

    “张将军请讲。”

    “天子为何如此信任与我?”

    苟德禄开玩笑道:“难道你还有二心?”

    张孝武立即说道:“自然是没有,我忠于陛下,忠于圣汉江山。”

    苟德禄鼓掌道:“那就得了嘛,既然天子信任你,你还有何绰绰不安?你不负陛下,陛下自然也不会辜负与你。”

    张孝武道:“我只是觉得就像是突然挖到了宝藏,心里反倒害怕了。”

    苟德禄抿嘴一笑:“不必如此,天子信任与你,自然是因为你值得信任,你只需要替天子办好差即可。咱家日后也得仰仗将军护佑,且宫内一些事,需得将军与咱家配合才能办成。”

    “好说好说。”

    苟德禄又安排了一个御林军小门官跟在张孝武跟前,送他前往兵部的驿站。

    这门官也是御林军之一,御林军数量不到一万人,但分类许多,有在皇帝面前站岗执勤的,也有在充当杂役的,更有做苦力的。这就像是公务员,既有坐在行政楼里整天吃拿卡要的,也有冲在抗洪防灾第一线拼死工作的,虽然大家都是公务员,也分高低贵贱。君不见每年考公务员者百里挑一,可有一些工作却招不到人或无人问津。

    而作为御林军也同样如此,人们常说的御林军都是护佑皇帝的御林军,但那只是其中专职负责站岗执勤的御林军一部罢了。例如这门官,实际上他们还负责给入皇城的各个大臣看护车子和马匹,甚至安排草料等等。

    张孝武问起了李沧澜在何处,门官说李将军正在各处检查,他也不知道李将军在哪。张孝武笑了起来,这李沧澜整日被婆婆妈妈的琐事牵绊,的确心中恼火不已,甚至他对笃山伯的感情也不似从前那样了。

    张孝武原本打算住在顺行坊的店铺里,但兵部给他们安排了一处客栈,客栈在内城三十六坊中的琉璃坊。

    兵部衙门分为两部分,皇城内的兵部衙门被称之为兵部内衙门,琉璃坊内的兵部衙门又称之为外衙门。兵部内衙门只有两个作用,一是存放兵部档案和记录的库录司,二是准备早朝的议事虎威堂;而兵部外衙门则分有九个司所,分别为武举司、仪仗司、功序司、驿传司、军械私、军饷司、禁卫司、稽查司以及军务司,因此兵部大部分工作都是在外衙门完成,最终汇总到内衙门虎威堂,交由兵部尚书最终定夺。

    而安排进京面圣的边军食宿,则是驿传司的工作,虽然龙都也有驿站,可龙都的驿站只负责收集天下情报,不负责招待边军,因此驿传司将他们安排到琉璃坊内一家客栈之中。据说,这家客栈便是兵部尚书施勇施家的产业之一,每年依靠着这家客栈,施家就能赚到十几万两银子。

    张孝武到了琉璃坊之后,先去了军务司报道,随后军务司引来驿传司官员,将他领导了客栈之中。

    许多兵部官员纷纷来看看鬼将长什么模样,只可惜此时张孝武心事重重,没有与人交谈的打算。

    觐见了皇帝,却惹下了大祸,张孝武只想说:我太难了……

    宫杀老嬷嬷并非张孝武的本意,可见到老嬷嬷如此肆无忌惮地在大德帝面前,张孝武还是没忍住痛下杀手。杀了老嬷嬷之后,他必定会受到百官弹劾,尤其是张党的人的弹劾,可事已至此,没有后悔药可以吃,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至于说什么如果,没有如果,因为即便回到几个时辰之前,他还是会杀掉老嬷嬷。

    人不可能事事都占便宜,杀掉老嬷嬷是在向皇帝表态,即便如此得罪了张太后,也得罪了张党。而不杀掉老嬷嬷,他也不会得到什么好处,反而得罪了大德帝,何苦而为之。

    “来了一趟龙都,结果把自己的鬼卫统领一职给丢了,我这真是得不偿失啊。”张孝武摇头苦笑自嘲了一番。

    回到了琉璃坊的客栈之后,阮清文等人见了张孝武连忙围了上来,阮清文忙问道:“将军,我听闻兵部有人说,你被封为御前带刀侍卫,这御前带刀侍卫不过是正五品的官儿,您可是从三品武将。”

    张孝武笑道:“消息传得很快。”

    阮清文道:“有专门贩卖消息的贩子来找到我,说卖我一条喜讯,赚了我五十文钱。”

    张孝武道:“居然还有专门贩卖消息的贩子?”

    阮清文笑说:“这种人叫顺风耳,不过是消息掮客罢了,大多数都是与一些口风不严的官员家的下人有关系。”

    张孝武道:“那他一定不知道我接下来的祸事。”

    “祸事?”

    张孝武便将自己这些日子的经历说给了众人,尤其是宫杀老嬷嬷一事,听得众人顿时目瞪口呆,许久不说话。

    “你就当着太后的面,杀了她的嬷嬷?”阮清文瞪大眼睛叫道,“你真的杀了她?你——你干的出来这种事。”他随后摇头苦笑,仰天长叹道:“我千叮咛万嘱咐,万万没想到,你还是冲动了,太过冲动了。”

    王一瑾与陈关西等人也低下头去,不知该说什么了,能杀太后的人,将军还真是勇猛,当然,也可以说是鲁莽。

    此时反倒是康天恩忽然鼓掌道:“以退为进,自污盘活全局,妙,妙,妙啊!”

    “你说什么?”阮清文道。

    康天恩道:“我说将军这一招看似得罪了太后,实则向所有人表明了态度,笃山伯知道他定然无法投靠张党,便不会深究。而张党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嬷嬷而攻击朝廷命官,尤其是执掌兵权的地方大员。最重要的是,杀了嬷嬷,陛下终于可以将将军调入龙都,继而将军才能大展拳脚。”

    “大展拳脚?”张孝武反问道,“你是说我即将被重用?不过是个御林军副统领罢了,能有什么拳脚可施展。”

    众人面色古怪想笑不敢笑,心说将军你可得了,你能不能别这么装,什么叫做御林军副统领罢了,金吾将可是全天下独一份。御林军中郎将负责的是整个御林军,而御林军金吾将的任务,就是保护皇帝安全,日后您不升官进爵,谁能升官进爵?

    “唉……我以为萧开离开我后会在龙都大展拳脚,岂料到是我先来了龙都,这事闹的,唉……”张孝武啧啧苦笑。

    康天恩道:“除非天下大乱,否则将军还是在京师为好,有笃山伯在,天下大势必然乱不起来。而将军在龙都之中可以趁机结交权贵,巩固权力,为将来入住朝堂做好准备。”

    张孝武问道:“你想让我做第二个笃山伯?”

    康天恩反问道:“大丈夫行于世,又岂能芸芸众生?将军已然是云中麒麟水中蛟龙,便是躲在天涯海角,也躲不过这尘世纷争。即便将军能在塞北躲得过朝中纷争,可是将军若留在塞北,一辈子都看着漫天黄沙低头土,数十年如一日的重复生活,以将军猎奇之心如此之重,当真愿意一眼望到死的生活吗?”

    阮清文忙道:“不能这么说。”

    康天恩道:“师哥,你可知,任何树叶都不可能随波逐流的道理,想混日子的人,最终把自己混得最惨。敢于搏浪者,方能显露英雄本色。”

    “说的好,敢于搏浪者,方能显露英雄本色!”张孝武大笑,随后又道:“今儿我带你们吃点好的,一斤,告诉店家,给咱上最好的酒菜,来一次龙都,兄弟们别寒酸了自己。”

    “好!”众人忙叫道。

    包胤叫道:“将军,能不能叫几个青楼的舞女歌姬来给兄弟们唱歌跳舞助兴?”

    张孝武道:“自然是可以,不过青楼舞女歌姬都是卖身不卖艺的淸倌儿,你们这些腌臜汉子可不要随便上去摸人家,知道不?”

    “知道了,我们只看看,不摸。”众人大笑。

第四百二十八章 双刃剑张孝武

    张孝武被一众武将簇拥着前去喝酒,大家都明白张孝武即将离开鬼卫另受重用,心中虽然有千般不舍,可他们毕竟是圣汉的军人,不是什么山大王土匪首领,离开张孝武,他们依旧是圣汉的边军。所谓军令难为,眼看着鬼卫诸将被分散四野,大家也只能祝福袍泽将来更好而已。

    但鬼卫毕竟是张孝武一手创立,并从最艰难困苦的环境中,从最危险的犬夷包围中建立,鬼卫上下刻满了张孝武的痕迹。所以他们一时之间也难以接受张孝武的离开,甚至于大家都觉得张孝武暂时离开鬼卫,便是为了将来重新回到鬼卫,更好地带领大家创下新的业绩。

    张孝武心情复杂,实际上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并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他不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他所做的一切只是让自己身边人过得更好罢了,而他也仅仅所能地帮助他的手下兄弟。

    也许康天恩说的没错,人生在世几回搏,总在边关虽然潇洒,却也少了经历。而今塞北大定,犬夷各族各国休养生息,至少十年之内不能南下,他若是留在塞北,十年之后还是过着自己的逍遥生活,可的确是一眼看到底。前一世他在图书馆中工作,已然感觉一辈子如此了,今生再活一次,绝不能再过着那种风平浪静的日子。

    将领们吵闹着出去了,康天恩也正要迈步,却被阮清文拦着,低声斥道:“你不该挑拨起将军的野心,你可知何其危险?你虽然口口声声说不让他做笃山伯,可你现在所作所为,又与之有何区别?”

    康天恩反问:“师哥,若将军胸无大志,我的挑拨又有何用,若他敢于搏浪,又何须我的挑拨?师哥,你以为,将军斩杀老嬷嬷的缘由是什么?”

    阮清文道:“是什么?”

    康天恩笃定道:“我觉得,将军他不甘于边军守将,将军根本不是一个甘于寂寞的人。”

    “不可能。”阮清文断然否定道,“将军一直以来都苦心经营鬼卫,建设木城,将军若是有二心,早就……自立于塞北了。”

    “你我说的不是一事罢了。”康天恩淡然一笑道:“将军并非不甘心边军为将,而是不甘心寂寞,不甘心没有敌人。将军若是在塞北,甚至会主动挑衅犬夷,引起两国交战,将圣汉拖入更加危险的国战边缘。我以为,将军是一把无可匹敌的双刃剑,国定,将军攘夷可立国,国乱,将军可寰宇震乾坤。”

    “原来你是想让将军在中原……”阮清文指着他,恍然大悟。

    康天恩点头道:“将军在龙都,才能拥有更加辉煌的未来,而如今最危险的不是犬夷外族,而是内部,帝国的内部。”他摇摇头,低声说:“太乾朝耗尽了国力,留给大德帝一个烂摊子,尽管有张宽、笃山伯等人尽力维护,可帝国依旧残破。想要维护帝国,正需要将军这样的英才协助陛下,力挽狂澜。”

    阮清文道:“帝国没有你说的那样不堪。”

    康天恩道:“师哥,你久在军中,不熟悉民情,并不知道如今百姓生活有多困苦。边关因为面临着犬夷,军民一致对外,团结一心尚可一战。可中原大地各处,百姓与官府,平民与士族,佃户与地主,种种矛盾频频爆发。去年各地叛乱频繁,你是否发现如今武林游侠多了许多?”

    “这倒是……”

    “若天下稳定,百姓和睦,生活富足,哪需要许多游侠。”康天恩道,他随后眼睛之中露出了野心,意有所指道:“所以将军应该提前布局,趁着天下大乱之前,奠定足够威望。”

    阮清文摇头道:“你不知将军所想,将军定然不会有如此野心。”

    “野心,是需要培养的。”康天恩笑道。

    次日是九月十五,圣汉朝的规矩便是每月初一和十五不早朝,张孝武睡到了日上三竿,昨天晚上夏铭和包胤这群王八蛋又把他给灌多了。尤其是夏铭,这货打不过自己,拼了命与自己灌酒,最终自己先倒了下去,这会儿还光屁股睡觉咧。

    张孝武喝了点醒酒汤之后,准备拜访一下顾家。

    顾家家主,即顾雍之父燕阳侯顾闯,以及顾家商号的总掌柜顾雍之长兄顾钊一直经营者顾家商号,张孝武打算用精盐与皮革与顾家先行家里贸易伙伴关系,然后再通过他们与异族建立贸易网,从而实现木城的自给自足。

    塞北最大的优势便是木城方便与犬夷贸易,可木城却没有资金和资源,只能充当贸易中转站。张孝武准备将木城打造成为中原与异族最大的贸易城市,对内则需要招来大量的中原商贩商铺,对外也需要招来异族的商人。而且异族对中原货物与香料的需求是一种刚需,所以不难招来异族商人来自经营,即便是被称为野蛮人的靺鞨人,也极力渴望与中原互市,但张孝武头疼的是如何招来更多的中原商人,以及保护中原商人的利益。

    顾家商号是中原四大商号之一,虽然因为太子党一事而变沉寂了,可顾家的行业却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损失。即便是太子的岳父,前户部尚书迟文,因为太子党失势,迟文被免去官身,这才有向瑞火速升任户部尚书,而今向瑞又被火速提拔为右丞相,这向瑞的运气可以说不是一般的好。

    而迟文虽然被免职,迟家的恒通钱庄却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损失,毕竟迟家也是士族,还是士族中的世家,他们只是如今变得低调了许多。

    张孝武打算先拜访顾家,再拜访迟家,但不准备把太子的遗孤儿女透露给迟家,以免给迟家和孟释孟然儿带来危险。

    然而一大早,兵部便派人来了,原来张党的门徒之一御史走深得知张孝武宫杀了张太后的老嬷嬷,便一早跑到兵部衙门斥责兵部纵容张孝武。而走深的朋友们也纷纷声援,要求兵部约束张孝武,并要求兵部将其囚禁起来等待明日早朝处置。

    兵部尚书施勇无奈,只得下令前车将军魏远将张孝武带到皇城内兵部衙门接受问话。

    魏远与张孝武也算是老相识,所以虽然带着命令,但见到张孝武之后依旧笑呵呵地说:“张将军,尚书大人有请——眼下你的麻烦大了——不过没关系,御史们不过是闹一闹,没有左相发话,他们不敢怎样。”

    “你知道了?”

    “整个帝国,只有你一个人敢杀太后的人,你真是不惧鬼神。”魏远伸出大拇指道。

    张孝武说:“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有些憨?”

    魏远道:“要么是你憨,要么你是太精,我想一个能战胜塞北各部犬夷的鬼将,没有人会觉得他憨。”

    “那你就猜错了。”张孝武笑道,“从前人叫我张憨郎来着。”

    魏远道:“将军也太谦虚了。”

    张孝武随着魏远又来到皇城兵部衙门,他对这里还算是比较熟悉,直接来到议事处。兵部衙门大部分机构都设在琉璃坊,而在皇城内的衙门办公所反倒不大,且都是临时办公场所,大多供各位上早朝的大员们开会和休息之所在。

    兵部尚书所在的办公场所是兵部虎威堂,尚书施勇与左侍郎具鸿枕一脸愁苦,见张孝武来了,便准备叱喝他一番,可又不知从何说起。反倒是张孝武大大方方地解释,这老嬷嬷在宫内如何嚣张跋扈,未将陛下放在眼中,以至于陛下暗中下令将其斩杀。又将陛下接下来的安排说与两人,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心中明了,便不再掺和其中。

    张孝武倒不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只是如此一来便减少了许多麻烦,如今笃山伯远征江南,朝中大权重新回到了大德帝手中,各官员自然要考虑清楚自己的位置和立场。而兵部向来是笃山伯的地盘,张孝武杀了张太后的人,得罪的只是张党,兵部没有必要冒着风险帮助张党。至于御史们的弹劾,他们只当没看见,有什么问题都交给皇上吧。

    张孝武堂而皇之地走出兵部内衙门,见到几个御史跃跃欲试准备上前理论,便忍不住将紫金锏抗在肩膀上。几个御史顿时吓得不敢上前了,张孝武哈哈大笑,向地上吐了一口吐沫,蔑笑着离开皇城。

    离开皇城之后,身后总是若有若无地感觉被人跟踪,张孝武转身吩咐陈关西和王一瑾道:“你们把尾巴给我抓来。”

    “喏。”

    又走了一会儿,便看到陈关西和王一瑾一人拎着一个小厮过来,两个小厮鼻青脸肿,张孝武摇了摇头,知道跟踪他的幕后肯定丢车保帅。他倒也不同情这两个小厮,既然做人家小弟,就要随时准备被牺牲,他挥挥手说:“揍一顿扔在路边,别打死人。”

    “喏。”

    王一瑾虽然在边军中不算是能打的,可在这里却是一个煞人的猛将了,三拳两脚将小厮打得哭爹喊娘。

    不一会儿,一队巡查的衙役赶了过来,只是在此之前张孝武等人早就离开了。衙役们看着地上两个鼻青脸肿的人,本打算问清楚缘由,这两人忙说自己是跌倒的,自己把自己打成这样。衙役们知道在这龙都城内,不该问的不需要多问,不该管的也不需要多管,便将他们放了。

    衙役们好奇,问起了路人,路人说好像是几个边军打得,说到边军,衙役们向来近期只有塞北鬼卫一行人来到了龙都,难道是鬼卫打得?那这两人就活该了,鬼卫可是天下最能打的边军,这两个泼皮怎么还惹到了鬼卫呢?

    回到客栈之后,却早有人在此等候,阮清文介绍道:“这是张府的管事钱三,今晚明月楼有一场诗会,举办者便是太学院的大学士张彪。”

    “张府?哪个张府?”

    “就是左相府。”

    “啊?”张孝武先是一愣,随后更加不可思议了,自己杀了张太后的嬷嬷,结果张太后的哥哥请自己参加明月楼诗会,这是什么情况?鸿门宴吗?他哭笑不得,问道:“钱管事,张家家主是否左相大人?”

    “是的。”

    “是左相邀请?”

    “非也,是二少爷邀请。”

    张孝武立即想到魏远曾经替张彪给自己送过一封信,说张彪非常欣赏自己的诗作,希望自己来京时与自己交流一二,只可惜如今自己与张党势成水火。他又想到魏远对张彪的评价,此人醉心于学问之中,不喜欢党争,更不喜欢朝争,原本可以进各部担任重职,却直接受了两个官职,一个职务是在太学院做大学士,给举人们讲解历史典故;另一个职务是在礼部做员外郎,负责给科举考生进行试卷勘验与抄录,两个工作都是专心做学问的,所以即便是张宽的儿子,也被朝中所有人敬重。

    “好的,我晚些过去。”张孝武觉得对这样一个专门做学问的人,不应该揣测别人用心不良,便借了拜帖。

    钱三拘礼告辞,临行之时说:“二少爷喜欢写诗作对,不与朝争,他邀请将军,单纯因为将军诗作极佳。”

    张孝武不是一个诗人,也不是一个学者,即便穿越之前他也不过是一个理工男,谈不上吟诗作赋谈古论今,说起来他倒是一个抄袭家而已。好在他小时候博览群书,被父母老师逼着背下来许多诗词歌赋,一时之间倒也能糊弄别人,乔装一下文化人。

    晚些时候,张孝武穿了便服,只带了孟释与康天恩二人来到牡丹坊明月楼。

    明月楼是一处在龙都名声颇响的青楼歌肆,是专门服务于文人墨客的淸倌儿楼宇,正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淸倌儿的魅力便在于让男人想偷也偷不着,想得而得不到。张彪选在明月楼进行诗会,可见此人倒也并非完全的腐儒,当然,另一方面也看得出来,张家财大气粗,从小生长在富贵乡里的张彪,自然而然地认为诗会就应该在这种地方举行。

    “有钱人家的公子,果然气势不一般。”张孝武望着满是青楼与酒肆,赌坊与歌楼的牡丹坊赞叹道,龙都的繁花,多半源于牡丹坊的百花斗艳。

第四百二十九章 王敬之

    张孝武来到明月楼时,见到许多书生拿着拜帖交给门迎小厮,而没有拜帖的人,便被拒之门外。他才知道张彪是将整个明月楼都包了下来,更加感慨于此人财力雄厚,即便张家捐出十五万两银子,依旧富可敌国。

    “雍州,张孝武。”门迎小厮读了拜帖之后,引着他走进明月楼内。

    绕过影壁来到一处花间长廊,廊墙上种满了爬山虎一类的绿藤植物,墙下是一条流淌的小溪,哗哗哗地流着水。时不时能听到有人在远处歌唱畅聊,但却极少听到女子娇笑的声音,他只看到几个女子与书生低声细语地聊着聊着,俄而抿嘴一笑面色带着娇羞与魅惑。

    “这才是欲迎还羞,高级。”张孝武心中赞叹道,看看古代人的青楼生意,再看看现代人ktv里那些陪酒的老妹儿,一口一个:“大哥,你养金鱼呢?干了呗!”这对比之下,真是云泥之别,就算是天上人间也比不过这小小的明月楼有情调。

    穿过长廊之后,迎面便是一座翠竹环绕的假山,地下苍台漫布,一条白石子蒲城的道路穿过竹林。竹林远处,几处亭台楼阁中,一些才子与佳人正在吟诗作对好不快活。

    “这是明月楼?”张孝武问。

    “不是,明月楼在前方。”小厮忙答。

    白石子小道绕过了又一座假山,眼前豁然开朗了起来,只见一座青石铺成的院落之中,一座五层的高楼巍峨挺立,上书三个大字:“明月楼”。

    一群书生文人正围在一起,观看着明月楼前的一条条白布上写着的对联。这群书生大概有五六十人,饶有兴趣地盯着一道道上联,有人心中想得出来,便提笔作对,随后众人开始点评起来,若是得了众人的一致认可,自然会拿到主人处交给主人撰写,然后悬挂起来。

    张孝武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只觉得一群书生摇头晃脑冥思苦想特别有趣。孟释更是一副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模样,虽然他是皇族血统,可惜出身太悲催,整个人生就是一个大字:衰。所以他从未见过如此盛况,为了不让人看出自己土包子的本质,学着其他人摇头晃脑地对对子。倒是康天恩颇为平淡,张孝武问他是否常常去青楼,康天恩说与同僚们去过几次,但囊中羞涩,只能在一旁喝点茶水之后匆匆离去。

    “今天张大学士埋单,你不用羞涩了。”张孝武偷笑道。

    “埋单……是何意?”

    “就是请客的意思。”

    康天恩道:“张家的确有钱,说他家是全天下第一等的富户,也不足为过吧?”

    张孝武道:“这就要问金衣卫了,谁家有钱睡觉没钱,只有金衣卫才知道。”

    “金衣卫也未必知道。”

    身后忽然有人小声说道,张孝武转身之后,看到一个身材精干的中年男人,留着一瞥山羊胡子,目光炯炯有神,但整个人站在地上,便给人一种站如松的武人感觉。康天恩和孟释虽然不认识此人,但不知道怎地,看到他的目光之后,便忍不住后退三步。

    “敢问先生是?”康天恩忙拘礼问。

    那人道:“司州老书生,王敬。”

    康天恩道:“我看先生不像是出生,反倒像是游侠。”

    王敬笑道:“是么,我看这位少爷也不像是文人,倒像是武将。”

    张孝武道:“哦?王兄看人很准,你还能看出什么?”

    王敬凑上前来,在张孝武耳边低声道:“我还能看出来,你刚杀过张家的人,又参加张家的诗会,胆子很大。”

    张孝武眉头一皱,道:“你知道我?你是谁?”

    王敬笑说:“金衣卫统帅,王敬之。”

    张孝武顿了一下,拱手道:“原来你就是天下间赫赫有名的玉帅,失敬,失敬。”

    王敬之笑说:“此时此刻,我不过是司州一个寂寂无名的老书生王敬罢了。”

    “王兄顽皮了。”

    “张贤弟你更顽皮。”

    “还是王兄你最顽皮。”

    “张贤弟你皮得不行。”

    两人相视一看,大笑起来,康天恩与孟释不明所以,张孝武让两人随便走走,他要与王敬之说话,两人便去了别处观看。两人不自觉地与人群拉开了一段距离,站在远处看着从三楼挂出来的对联,但注意力却完全没有放在其上。

    “陛下派你来的?”张孝武问道。

    王敬之摇头道:“非也,非也,陛下无需派我前来,我是金衣卫,京城中大事小情自然逃不过我的法眼。我不过是来凑凑热闹,每日在金衣卫衙门里办事,着实太枯燥了一些。就像你在塞北,也时不时搞点事出来,否则太过枯燥了,是不是?”

    张孝武笑道:“我不枯燥,我的事情很多。”

    “与犬夷做生意?”

    “你们一直监听我?”

    王敬之摇头道:“我们谁都监听,但也只是监听,并不会插手你做任何事。金衣卫只是皇上的耳目,不是打手。当初设立金衣卫的初衷便是让皇帝了解王庭内外天下各处的真相,只是在三百年间,有许多玉帅可能野心膨胀,借用金衣卫的手办了一些私事,导致金衣卫的名声变差了。不过你回想一下王朝历史,我们金衣卫又做过哪些干涉朝廷天下的大事了?”

    张孝武想了一下,金衣卫虽然名声不佳,可他们的确没有做过任何干涉朝廷的事。比起明朝的锦衣卫、东厂、西厂,动辄抓捕大臣诛杀反对派系,圣汉帝国的金衣卫还真的只是皇帝的耳朵和眼睛而已。但大多数人最不喜欢的便是被人监视,尤其是被皇帝的耳目监视,总让人感觉随时随地会被打小报告,然后被皇帝下旨诛杀。

    “你们这种工作,我们老家叫做特务,不讨喜。”张孝武笑说。

    王敬之道:“原来河间府还有这种说法,特务,呵呵,特务,这种词汇肯定不是什么好词。”他随后问道:“你可知这明月楼诗会是如何产生的吗?”

    “不知道,愿闻其详。”

    王敬之道:“这明月楼诗会每年举办一次,但最初是张宽为了挑选门人弟子而举办。后来张宽不再招收门人,明月楼诗会便停办一段时间。再后来张宽的二公子张彪发现许多考中太学院的举人并不会吟诗作对,而一些久久考不上举人的书生反倒才华横溢。张彪怜惜他们的才华,不忍见到这些人还未绽放花朵,便已经被科举的秋风扫落到角落。于是张彪重启了这明月楼诗会,目的便是发掘那些诗词俱佳的学子书生,让他们被世人所知,能有一个好的前程。”

    张孝武好奇问道:“即便将那些会吟诗作对的书生发掘出来,可科举考的是赋政,如果科举发挥不佳,还是考不中举人,无法做官。即便名动天下,考不中举人,还得等待。”

    王敬之无奈道:“其实天下间的读书人未必只有做官一条道路,圣汉科举每三年一次,每次选拔天地人三榜共一百八十人,可每年参加科举者至少三千余人,这三千余人中只甄选一百八十人,其余三千余人又该如何?有些书生便只能寻求其他办法生活度日,有的便去做了教书先生,有的便给人做了幕僚,还有的只能回到乡下半耕半读。你是否觉得,士族家的子弟,科举更占优势?”

    张孝武道:“士族家的子弟,自然用不着为柴米油盐酱醋茶操心,所以他们考中举人的概率更大吧。”

    王敬之说道:“虽然士族子弟考中举人更多,但士族子弟也不轻松。士族家的子弟们,若是考不成举人不能做官,在家中都会抬不起头来。甚至有时候为了家族荣誉,他们这些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只能读书的子弟,被家中嫁给其他人家入赘为婿。”

    “赘婿?”张孝武笑道,“倒也不错,凭白得了个媳妇,岂不妙哉?”

    “你愿意做吗?”

    “额……我愿意旁观,送去祝福。”

    王敬之哈哈一笑,道:“你看吧,谁都能看热闹,可都不愿意做赘婿哩。”

    张孝武心想,那是你没有生活在现代,若是生活在现代,你可不知道现代人的上门女婿有多厉害,人家鼎鼎大名的华为董事长都是上门女婿,上海无锡苏州一带更是上门女婿如常态。当然,以如今的生产力之低下,男性在社会中起到了主导作用,一旦一个男人成为上门女婿,也就是赘婿,肯定会受到百般歧视。

    王敬之忽然问道:“你怎么不怕我?”

    “我为什么要怕你?”

    “因为我是玉帅。”

    “是又如何?”

    “一般人都怕我。”

    张孝武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说:“你打不过我,我自然不怕你。”

    王敬之被噎得不知说什么了,他本以为张孝武会说其他理由,例如一身正气,例如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他都想好了应对的话了。可万没想到张孝武说自己打不过他,王敬之自忖自己的武功天下第二,除了那个老妖怪之外,没有人能打的过他。

    到这鬼将居然如此蔑视自己,王敬之顿时来了斗志,道:“要不然比一比?”

    张孝武道:“你年纪大,你说了算。”

    王敬之道:“小子,不要惹怒我。”

    张孝武道:“王兄,这么沉不住气,可不像是一个金衣卫玉帅。”

    王敬之笑起来:“你倒是很有定力。”

    张孝武道:“咱们改日约上一战,但今天不行,我要进去看看人家文人的诗会,再顺便看看张彪张大人,这个喜欢钻研学问的张大人,到底是怎样的人。”

    王敬之若有所指道:“你还敢看张家人,只怕明日……”

    张孝武笑道:“王兄在与我透露消息吗?”

    王敬之淡淡一笑:“算是吧。”

    “多谢王兄提醒,船到桥头自然直,我担忧又有何用,我担心了,总不能让他们同情心泛滥而不攻击我。只是……我听闻金衣卫玉帅神龙见首不见尾,今日向我示好……”张孝武饶有兴趣地盯着王敬之,诡异一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求助与我?难言之隐吗?”

    王敬之气得转过身去。

    张孝武笑道:“开个玩笑,开个玩笑。王兄,我们进去看看书生们如何吟诗作对,如何?”

    王敬之话也不说,当先走了进去,张孝武便笑呵呵地跟在他身后,仿佛一个小跟班一般。王敬之低声说:“我叫王敬,一个老秀才,其他的不要乱说。”

    张孝武道:“王兄,我又不是三四岁小孩子,不用告警,我很是好奇你整日非常清闲吗?”

    王敬之笑道:“自然清闲,闲的我都和你胡言乱语起来。”

    张孝武神往道:“将来我若是有机会,能否替你的班?”

    王敬之道:“你没机会,金衣卫是世袭制度。”

    “可惜,可惜了。”张孝武道,“你说我阿爷怎么就不是金衣卫呢。”

    王敬之道:“你阿爷虽然不是金衣卫,但你阿爷曾经做过银衣卫,后来宁王见他武艺高强,才花了重金请他做了家将。不过你阿爷为人正直,看不惯宁王的做派,这才离开宁王。若是你阿爷留在宁王身边,只怕也没有你了——宁王的心腹全都被杀了。我一个人就杀了十个。”

    张孝武道:“王兄厉害。”

    两人说话之间,走进了明月楼内,只见到楼内的环境布置以白色为主,地上是白色的砂石,窗帘与纱帐也都是淡雅的白色,墙上挂着一幅幅对子,均为上联,等待文人墨客写出下联。桌椅是散发着松香的松木,漆着松木本色,桌子上放得是香茶与笔墨纸砚,淸倌儿们在一旁为文人墨客研磨,而众书生围在一起看着几个人吟诗作对,好一副怡然自得模样。

    张孝武说:“看这些书生舞文弄墨,我们再说什么打打杀杀太煞风景,不如你我文斗一下如何?”

    “文斗?你和我?”王敬之蔑笑道,“你以为我秀才的身份是假的不成?我真真的是司州的秀才,若是我想科举为官,早就考中举人了。既然你想文斗,我便陪陪你吧。”

    张孝武道:“好,咱们就以这明月楼为题,各写一首诗,如何?若是你写得好,我答应你一件事,若是我写得好,你答应我一件事,怎样?”

    王敬之心中犹豫了一下,随后肯定道:“好,一言为定!”

第四百三十章 山外青山楼外楼

    张孝武便找到一张闲置的桌子,又让一个侍女拿来一炷香,约定了两人写诗时间必须在一炷香内,写好之后再交由张彪张大学士评判。王敬之说你如何能请动张大学士,张孝武说那你不要管,我自有我的办法,你只需要迎战就是,莫非你不敢与我斗诗?

    王敬之冷笑道:“既然你想被羞辱,便放马过来。”

    这两人的斗诗顿时吸引了一旁的几个闲散书生,当得知此二人以明月楼为题斗诗,顿时纷纷围了上来,随后更多的书生围了过来。也许文人之间的相互吹捧太多了,大家都感觉有些枯燥乏味,甚至有一些无聊。文人之间虽然内心彼此相轻,可表面上依旧装作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模样,以至于大家仿佛一团和气一般。可大家内心里还是满是别人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万一的想法,忽然有人在斗诗,一些无所事事的人很快被吸引过去。

    因为张孝武与王敬之都是陌生面孔,大家虽然好奇但也并未熙攘,毕竟今日入得明月楼的人少说也有二三百多人,大家彼此互不认识也是正常。不过大家看这两人健壮的身材和面相,似乎都是半耕半读的书生,心中便认定此二人出身平民,此时斗诗应该是为了在张大学士面前露露脸。

    有人心中暗叫一声:“好一对卑鄙的平民学子,想用这种办法引起大学士的主意,我怎地没有想到。”

    所谓斗诗,并不是简简单单的你一句我一句的辩论,而是需要真正的才华和快速的反应,需要在极端的时间内写出一首情境意词俱佳又能赢得众人称赞的诗句,若是诗句中带着对朝廷的建议或者批评,借咏物而言情才是最好,可若是写不出来,拍拍朝廷马屁总归是不错。

    “且看这两个籍籍无名的小秀才,如何斗诗的。”

    “既然是秀才,自然是会写诗作赋的。”

    “在下以为,赋律写得好,未必写诗做的好。这明月楼诗会,赋律做得再好,总归不如写诗出色的人。但大多数写赋律的人,心思都用在了科举功名之上,反倒在写诗上花费不了什么心思,也写不出什么佳作来。”

    “是也是也。”

    “观古今中外,写诗最好的人,便是三百年前的诗仙王朝,自可惜王朝二十三岁便因为写诗呕血而死,可叹可叹啊。”

    “所以写诗写得好,是需要花费大量时间与精力,真正的一首好诗,哪能三两炷香时间写出来。”

    “三两炷香?这二人只约定一炷香。”

    “一炷香能写什么?”

    “写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让大学士知道此二人。”

    “心术不正者,能做出什么诗词。”

    “走吧,走吧,别看了,心术不正的小人写诗,我等何须为其捧场呢?”

    “不!不!不!倒不如等二人做完诗后,我等共同点评一番如何?那时候羞辱他们一番,将其逐出明月楼,免得污秽我等文人高雅风情之地。”

    “好办法,我等便看看他们能写出什么佳作。”

    “我要给大家读一读。”

    “兄台你有口音,你说一口川普,不配读诗。”

    “我恨川普。”

    “……”

    王敬之万没想到他们两个小小的书生斗诗,竟然引起众人围观,他本来就是一个低调的人,藏于百姓之中。可如今看到越来越多的人将他们围了起来,期间有人还问起他们的身份,王敬之顿时心中有一些后悔,自己不该与张孝武胡闹,更不该如此高调。

    张孝武得意洋洋地抖着眉毛,向王敬之示威起来,引得王敬之心中更加生气了,暗道:“今儿我就要让你看看,什么叫做写诗。”不过越是着急,王敬之心中越是写不出来,他仔细想了一番,自己从前曾写过一首赞美其他楼台的诗词来,便先写出一句上阙:“明月楼台明月阁,九霄挥做若银河。”至于诗词下半阙,却是一时之间写不出来了,好在他心态淡定,看时间还算很多,便一字一句地斟酌写下:“七月龙都观花海,九月牡丹文载车。”

    “好!”

    顿时有人大声吟唱道:“明月楼台明月阁,九霄挥做若银河。七月龙都观花海,九月牡丹文载车。”

    “这首诗将龙都文人墨客之繁盛写的淋漓尽致啊,天下才子,尽数都在龙都了。我龙都每年至此便盛况空前,明年科举大年,必定文墨满京师啊。想一想数千秀才齐聚龙都城,此情此景我想吟诗一首……”

    “只是这首诗虽然拍足了大家马屁,意境却不足,并未谈论时政与朝野。”

    “何须如此意境,当下只要大家开心就好。天下大事自然有天下大人管理,你我并非朝中大员,说得太多,反倒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若是你我写一首诗,作一首词便能平安天下,那还需要朝中大员作甚。”

    “是极,是极。”

    “此诗虽非佳作,但也称心,可评为中上等。”

    “哼!我看平平淡淡。”

    “你们看有什么用,若是张大学士看了才算话。”

    此时另一边一旁有心思活泛的人,顿时插话道:“如此斗诗,岂能无我?在下杭州马卞,文斗算我一份如何?”说完,这叫马卞的人也不管别人愿意不愿意,将一旁的桌子并了过来。

    张孝武与王敬之一看,嚯,此人面貌惊奇天生异象,虽身材矮小但目光炯炯,堪称奇人奇相。

    张孝武忍不住问道:“马兄,你家可有亲戚叫做马云?”

    “祖上有人叫过这个名字。”

    “可是杭州首富?”

    “不是,我那位祖上算不得有钱人。”

    “对,杰克马也说自己不喜欢钱,你那位祖上有钱到什么程度?”

    “这么跟你说吧,我那位祖上,是饿死的。”

    “……”

    “你们别聊了,燃香过了一半了,人家早就写好了,你们再不写就来不及了。”旁边有人提醒道。

    张孝武与马卞相视一看,忙低头写诗。

    不一会儿,张孝武便写好了,他早就心有成竹,一挥而就,众人只是见他低头写作,然后抬起头来,便道:“我写完了。”

    几个人围了上去,顿时哄堂大笑起来,原来张孝武的字虽然是苍劲有力却非常难看,一看就是很少写字。

    自然,张孝武虽然穿越到古代,虽在从前在单位中算是写字好的,可是在这古代,在这文人墨客之中,他写的字就真的被比下去。虽不说比狗爬的强一些,可也远远在众人之下,单单是看他的字,众人便觉得臭不可闻,不可近观了。

    “不看了不看了,写的什么玩意,字这么难看,污了我的眼睛。”

    “嘿,兄台,刚刚不是你要读人家的诗,羞辱人家一番吗?怎么如今自己不看了?”

    “我是打算羞辱他一番,可看他的字,便是先羞辱我的眼睛。”

    “那你就先自己羞辱自己一番,再让我们羞辱他一番。”

    “牺牲一下吧,兄台。”

    “好吧,我就牺牲一下自己吧。”

    随后,那人盯着张孝武的诗作,大声朗读,仿佛声音越大,羞辱张孝武的人就越多,他的成就就越高一样,于是他几乎是怒吼道:“山外青山楼外楼,龙都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书生醉,黎民苍生具何忧。”

    顿时,整个明月楼内鸦雀无声,大家都是书生文人,都懂得诗作,自然更加明白张孝武诗作中的意思。这首诗分明就是在羞辱大家,虽然表面上写的是明月楼,但内地里大家都知道张孝武在骂大家只顾着吟诗作对,却不顾着朝廷的分忧,天下的大乱,歌舞升平花团锦簇的文人骚客们,只顾着自己的功名前程来此嬉戏玩乐。

    然而被人指着骂还不能反驳,这才是更令大家无奈的地方,于是大家稳如被掐着脖子的鸭一样,顿时没了声音,场面尴尬至极。这首诗说他好,便是骂了众人,说他不好,便是自己的确沉浸于玩乐里不顾国家危难,不顾黎民苍生日经艰难。

    那马卞听了王敬之的诗后尚且不屑一顾,自认为可以写出更加花团锦簇的佳作来,可是听了张孝武的诗作之后,顿时扔了笔墨,道:“愚兄自愧不如,自愧不如。”言罢,便转身离去了。其与学子书生们也自动自觉地离开,仿佛张孝武是一个瘟神一般,不愿意招惹,更不愿意挨着。

    “好!好!好一首山外青山楼外楼,我等坐井观天,格局实是小了,惹人笑怜。”忽然有人鼓着掌从二楼下来,众人定睛一眼,是一个四十几岁的中年男子,不俗相貌之上透露着让人忍不住尊敬的儒雅气质,他的身边同样是几个中年人,但大多身穿官服,细看之下甚至还有五品官员。

    官服便相当于后世公务员的制服,在衙门里或者出门办公穿着,可这明月楼里却是青楼,哪有公务员穿制服逛窑子的,因此穿着官服的官员在此期间,让人看着格外的别扭,总觉得他们之中——出了个内鬼。不过大家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正中间那位儒雅风流的中年人身上,此人天生的给人一种书卷文人气息,仿佛此人不是当代大儒,别人便不会识字一般。

    “此人是……”

    “他就是张彪张大学士,礼部员外郎,太学院大学士。”

    “见过张大学士。”

    “张大学士你好。”

    众人纷纷围了上去连忙问候,哪想到张彪却急急忙忙跑下来,站在张孝武面前,盯着那诗作,一脸的欣赏之下又是一脸的无奈,道:“字丑,诗佳。”

    张孝武尴尬一笑道:“张大学士,终于见面了。”

    张彪奇道:“你可认得我?”张孝武从衣袖中掏出一封书信带给他,张彪看了之后,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半晌才说:“你还真敢来啊?”

    张孝武大笑:“自然是敢的,我要看看你。”

    张彪哈哈大笑,拉着张孝武的手便上了楼,道:“我要与你细细谈一下诗作,自我启蒙开始,从未遇到你这样的诗坛鬼才,我看你不应该叫做鬼将,你叫做鬼才吧。”

    “鬼将?”

    “张孝武?”

    “他是鬼卫统领张孝武?”

    “他就是张孝武?北御犬夷,杀得乌桓大军铩羽而归的天下第一边军统领?”

    “他怎么会是文人?”

    “你没有听过他的诗吗?”

    “什么诗?这首《山外青山楼外楼》吗?”

    “非也,非也,《将归》,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传闻一战百神愁、两岸强兵过未休。谁道澜江总无事、近来长共血争流。”

    “这……难怪他能写出《山外青山楼外楼》来,果然是文武双全,不负鬼才之名。”

    “更加难得的是,此人乃平民出身,靠着一身本事杀出了个前程。我此前总以为此人便知是一介武夫,必定膀大腰圆身高九尺,哪想到此人武人文相,文武双全,当真是圣汉好儿郎。”

    张孝武没听到大家的夸耀,倒是孟释与康天恩听到了,两人相视一笑,站在远处,低声说了起来。康天恩不知道孟释的真实身份,只是知道孟释是张孝武旧友之子,又得知他考取了秀才却不能参加科举,与他算是同病相怜。孟释也得知康天恩因为其父的遗愿,不允许他参加科举,只觉得两人都是因为父亲原因而落的如今下场,更应该彼此帮助。

    不过两人都何怀心事,只谈论风花雪月,不谈论自己的故事。当下最大的风花雪月,便是张孝武的故事,两人对张孝武的诗做了一番分析,而后感慨道:“将军之才,若参加科举,定然金榜题名,位列天榜。”

    “那位老人家呢?”

    “哪位?”

    “就是与将军斗诗的老人家。”

    “诶,竟然溜走了。”

    “应该是羞于将军斗诗了,这才溜走他处,只是我猜测此人身份并不简单。”

    “如果我猜得没错,此人应该是朝中大员,甚至将军曾经见过他。”

    “我不知他是谁,但我知道此人欠了将军一个人情,须得答应将军一件事,快哉,快哉。”

    “莫非此人担心被将军追着讨要,先跑了?”

    “定然如此。”

第四百三十一章 龙都歌舞几时休

    此时张孝武上得雅间单座,连拍马屁的官员都被张彪赶走了,房间只留了两个侍女。张彪随后让侍女奉上茶水点心,一脸的兴奋和激动,看得张孝武有点心慌,这厮该不会是老玻璃吧?张彪继续吩咐道:“速速请茹娘大家过来,茹娘姑娘最是能将诗作谱成韵律,由她为你为我二人抚琴弹奏吟唱,我等饮茶品诗,好不快活,好不快活。今日居然能看到如此佳作,当浮人生一大白,只可惜我酒量不佳,晚上还要主持这明月楼诗会,否则定要与你一醉方休不可。哈哈哈哈,快哉!快哉!好诗!好诗!”

    张孝武看到他谈到诗文之时疯癫的表情,便知道这人还真是将诗作当做自己的生命。此人太过有趣,放着大好的前程,放着唾手可得的富贵,放着国舅爷的身份,偏偏钻研起了诗作,给人感觉上仿佛是不务正业。论天下间,也没有几个人比张彪过得更加逞心如意了。

    张彪此人不贪财不好色不好权,只喜欢做学问研究诗词,而他也的确做着自己喜欢做的事生活。如今大学士张彪生活锦衣玉食,还能接济有才华却不能出头的平民子弟,这等自在又自律的生活,不知有多少人羡慕嫉妒。

    所以投胎是一个技术活,张彪就是投好胎,这辈子才如此无忧无愁。

    张彪对张孝武的欣赏,的确只专注于他的诗作,即便他知道张孝武与自己的妹妹张太后有了冲突,但无妨他与张孝武交往。当然,张彪其实只知道张孝武杀了妹妹身边的一个人,并不知道此人就是张太后的嬷嬷,更不知道杀老嬷嬷的主意,是皇帝定夺的。

    张彪与张孝武谈的无非是写诗作对,但张孝武的确并不擅长此道,便借口说自己长期过着军人生活,对写诗作对并不擅长。张彪笑问若是你不擅长写诗,你不称自己为诗人,那世间再也没有什么人更加擅长写诗了。

    张孝武笑说:“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在下忙于军务,这做文章,的确是灵感突发而已,哪里称得上是诗人。”

    “文章本天成,妙手而得之?好诗!好诗!”张彪鼓掌道,“先之一言一行,便透露着诗人的风韵。先之,你可知百年之后,人们会如何纪念你?”

    张孝武摇头道:“不知。”

    张彪道:“人们会说,你是错生于武人的诗人,再多的富贵,再高的权势,百年之后也只是笑谈而已。可诗词却能永留人间,能永享世人的歌颂,你想一想后人吟唱着你的诗作,那是何等的骄傲自豪。先之,我想要为本朝编撰一部诗经,名曰《圣汉诗词》,三百余年圣汉历史中,我选出三百首名作,其中必定有你的两首佳作,一首便是《将归》,另一首这是你刚刚留下的……先之,不知刚刚这首诗,你可与给它起名?”

    张孝武道:“不曾,还请大学士赐名,我本人最不喜欢起名字。”

    张彪哈哈一笑,随后细细回想了起来,嘴里念念有词道:“山外青山楼外楼,龙都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书生醉,黎民苍生具何忧。吾等坐井观天不问尘世,其实不过就是自我陶醉,可走出这明月楼,又岂能真的不问苍生不问天下,歌舞几时休,几时休啊。就叫它《题明月楼》吧,也让外人铭记,明月楼诗会不只是文人墨客的诗会,其中更是不乏忧国忧民的才子佳人。”

    “好,就叫做《题明月楼》。”张孝武点头笑道,毕竟原来的诗名字叫做《题临安邸》,也不算是一个所么美好的名字。

    此时一个身材袅袅的姑娘抱着古琴走了进来,张孝武的眼睛顿时一亮,这位姑娘十**岁模样,面貌清秀可人,给人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虽不明艳却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偏偏这女子又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错觉,当真夺人光彩。

    “茹娘姑娘,你来了。”张彪笑道,介绍说:“茹娘姑娘的歌声,名动龙都,多少达官贵人想听都听不到。若非今日你作出如此佳作,我也不敢请动茹娘姑娘。”

    茹娘姑娘向二人施礼道:“奴家茹娘,见过二位大人。”

    “茹娘,我知你素来喜欢以诗作曲,如今便有一首诗,乃我身边这位年轻人做所,我写给你,你弹唱出来,可否?”张彪问道。

    茹娘茹娘走上前来,接过张彪写的诗,细细一读之后,一双雪亮的眼睛刹那间充满了光辉,摄人心神的目光顿时汇聚到了张孝武身上,问道:“先生高作,茹娘今天算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曼妙诗篇,当真人生一大幸事。先生放心,茹娘定然不会辜负先生佳作,且等我细细弹唱。”

    张孝武微微一笑道:“我相信茹娘姑娘一定能弹唱好。”对于弹唱,他印象最深的自然就是糙汉子臧天朔自弹自唱那首《朋友》,而他的偶像刀郎这是弹着吉他唱着边塞歌谣,别有一番味道。有人喜欢崔健那种摇滚风的弹唱,但张孝武喜欢的就是俗,就是那英口中那种刀郎似的俗,那种边塞风格的歌谣。

    茹娘看了几眼之后,便将此诗记在心中,随后眯着眼睛思索了一番,忽然眼睛一亮,道:“我唱给两位大人,如何?”

    “好,好,好。”

    茹娘姑娘的声音清脆可人,而古琴弹得更是俱佳,她深吸了一口气,玉指开始在古琴上波动,声音宛如天籁,宛然动人,只是一段前奏,便仿佛让人看到了一片歌舞升平的所在。伴随着绝美的琴声传出,茹娘挂你那个婉转幽远的歌声缓缓流出。

    山外青山楼外楼,龙都歌舞几时休。

    暖风熏得书生醉,黎民苍生具何忧。

    一时之间,茹娘的声音宛如一泓涓涓流水,诉说着龙都城的美好时光,又在诉说着龙都城外百姓的艰难困苦。歌声悠扬缥缈,在娓娓动听中讲述着一个故事,一个忧国忧民的书生,左边看到的是百姓生活的困苦,右边看到的诗士族奢靡生活。对比之下,书生忧国忧民,斥责同伴沉浸玩乐,不思报国。

第四百三十二章 坊间埋伏

    张孝武曾经听过最美的诗歌演唱就是王菲演唱苏轼的《水调歌头》,他以为那首歌最迄今为止听到最好听的歌词,可没想到茹娘的演唱却更胜一筹。他忍不住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眼睛,直至最后一个音符结束,他才忍不住鼓起掌来,站起身道:“这位姑娘唱得太好了,我这辈子听到最好的歌者便是姑娘。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不过如此。”

    张彪道:“先之可知茹娘姑娘是龙都第一名家,一日只唱一曲。”

    张孝武道:“一日只唱一曲?娶回家是不是就可以一直听?”

    茹娘抿嘴娇笑,张彪大笑不已,道:“好胆色,想娶茹娘的可以从牡丹坊排到龙都外城墙,你想要击败他们,可是不易。”

    张孝武道:“没事,我可以抢亲,至少他们没有能打得过我的。”

    “哈哈哈哈……”

    茹娘俊美的眼眸柔情似水一般望向张孝武,京师里追求她的才子公子自然许多,但作为青楼歌姬,她就像是一个美丽的玩具一样,人们只是想把她娶回家当做小妾,因此她对这些话早就不在意了。因为张彪欣赏她的才艺,茹娘姑娘这些年来倒是没有受到骚扰,只是随着年龄增大,她自己也想找一个如意郎君嫁与人妻。

    可一般人家,哪里会娶一个青楼女子为妻。

    在圣汉,作为一名妻子,世人对她们有三个要求,第一个要求必须五官端正天庭饱满身有福相,甚至太过美貌反而会被排斥,作为一个女主人,她必须让家里的下人诚服,而若是长得面若桃花或娇柔美弱,反而会被下人看不起,撑不起一个家来。第二个要求身家清白,即便不能大富大贵,也要没有不良嗜好或者犯罪记录,尤其是经常有人会被株连九族,若是选择了一个出身不好的家族联姻,甚至可能连累夫家被流役处罚。第三个要考虑的原因这是对方家族是否人丁兴旺,若是人丁兴旺夫家则认为女方能够生养,可若是女子家族人丁稀少,夫家则会担心女方不能生养。

    茹娘最大的难题便是出身不好,作为一个青楼歌姬,虽然是淸倌儿卖艺不卖身,可哪有人家愿意选择这样一个女子作为妻子,还不得被邻人坊间吐沫星子淹死。所以对于别人要娶自己的说法,茹娘心中既是期待,又是拒绝。

    张彪道:“茹娘姑娘可知此人是谁?”

    “奴家不知。”

    “此人便是天下间鼎鼎大名的第一边军鬼卫统领,鬼将张孝武。”

    茹娘顿时捂住了嘴,忍住惊叫,心想原来这就是鼎鼎大名的鬼将,当真闻名不如见面,鬼将居然如此文武双全。

    张孝武微微一笑,不敢自夸,正要与张彪说些其他话题,忽然听到有人阻拦他人闯入雅间的声音。张彪问道是谁,下人说是一个叫做孟释的学子,非要找张先之张秀才。张孝武忙说孟释是我的书童,让他进来,便看到孟释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孟释立即在张孝武的耳边低声说道:“禁军包围了客栈,勒令吾等交出兵刃武器,夏校尉坚决不同意交出兵刃,还下令鬼卫配甲备战。”

    张孝武眉头一皱,立即起身向张彪告辞,张彪疑惑道:“发生何事?”

    “一场误会。”

    “可否需要我来证明?”

    “多谢张大人,只是此时应该与张大人无关,我亲自处理即可。”

    如今天色已晚,所幸坊间关门时间是在戊时,距离坊门关闭还有一刻,张孝武立即带着孟释与康天恩跑回琉璃坊。跑到一半时,孟释与康天恩实在跑不动了,张孝武便让他们慢慢跑,他要先走一步。穿过两个坊间大道,忽然面前出现了一排黑衣人,各个蒙着面吃着梢棍,一双眼睛雪亮地盯着张孝武。

    当此时,张孝武顿时明白了,自己中计了,这些人是有人派来刺杀自己的。他今天因为参加明月楼诗会,便没有携带兵刃武器,身边只有一个碎银袋子,里面装了五十两碎银子。他从怀中掏出银袋子,拉紧了绳子,绳尾缠在了右手上,将银袋子甩了起来。五十两碎银子就是三斤(十六两一斤)重,三斤重的重物砸在身上也会让人骨折。

    张孝武另一只手插着腰,冷笑道:“你们是来堵我的?”

    “买你的命!上!”领头的黑衣人大叫一声,身后的黑衣人小弟顿时冲了上来。

    张孝武一瞬间冷静下来,然后——转身便跑,黑衣人猛追过来,距离张孝武越来越近,随后只看到张孝武经过一道门的时候左脚一垫飞身而起,身体如同陀螺一般旋转起来。手中银袋子便如同流星锤,咚一声砸在一个猝不及防的黑衣人脑袋上。

    那人直挺挺地倒在地上,伤口处汩汩流血,眼看着活不成了。

    张孝武看也没看,继续逃走。

    黑衣人立即分出一个人背着死者离开此处,其余人继续追杀张孝武,但张孝武体力耐力俱佳,依旧领着黑衣人,跑着跑着又到了一处转弯处,张孝武故技重施,再一次击倒一人。黑衣人大怒,这会儿被张孝武击杀了两人,可他们却连张孝武的屁都没闻到,当真窝囊得很。

    当此时,悠长的号角声响起,坊门关闭了。

    张孝武与黑衣人都回不去坊城,只能在这坊间继续战斗。他继续奔跑,但此时解开了银袋子,将碎银子抓在手中,当再一次遇到一个坊门的时候,忽然一个转身。黑衣人以为他又要用“流星锤”砸大家的脑子,连忙低头闪躲。张孝武趁机将碎银子当做暗器打在黑衣人的脸上身上,随后不退反进,冲入黑衣人中。

    此时此刻,张孝武的神经异常紧张也异常发达,五感爆棚,只觉得周围的杀手动作缓慢。他以手掌为匕首,直刺敌人脖颈与喉咙,辗转腾挪与黑衣人之中。黑衣人手持梢棍,反倒不适合在此混战,被张孝武连着打倒五个人。

    “用匕首!用分水刺!”黑衣人头领喊道,于是众人纷纷扔掉梢棍,抽出身上的匕首来。

第四百三十三章 迷路的将军

    张孝武等的就是这一刻,正所谓敌退我进敌进我退,他们放弃了梢棍,张孝武便趁机捡起地上的一根梢棍,随后立即反击。他以梢棍做为斩马刀,棍棍砸在黑衣人身体的重要部位,只打得他们人仰马翻。

    黑衣人本以为他们二十几个人耗也把张孝武耗死了。可是万万没想到,张孝武没有被耗死,他们反倒折了十几个人了。原来这人武器在手,远超他们的想象,且此人招招毙命,根本就是军队的作战方式,此人绝对不是买它两条腿的雇主口中所说的穷秀才。

    张孝武一手张家刀法刀刀要命,那梢棍虽然砸在身上威力不如斩马刀,可砸在身上也是骨断肉碎,一会儿的时间,又有三个人倒在地上哀嚎不已。

    今儿黑衣人总算是明白过来,他们这群龙都泼皮真正的军人之间的区别,人家还真能一个打二十个。正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剩下的几个泼皮黑衣人见到此人如此霸道凶残,顿时没了士气,转身便跑。

    他们二十几个人打人家一个人,反倒被直接打死了三个,只跑了七个,其余人全都躺在地上呜嗷喊叫了。这个生意亏大了,为了二百两银子,死伤了这么多人,黑衣人头领顿时欲哭无泪,只能仓皇逃窜。

    张孝武没有追赶其余人,而是靠在坊城的墙上喘着粗气,虽然厮杀不过半注香时间,可是这半注香内他消耗了太多的精力与体力。尤其是当他反杀入黑衣人阵中时,张孝武的注意力异常集中,但精力与体力也飞速消耗。但好在他多年锻炼第九套广播体操,身体素质越来越好,以至于虽然一时之间有些虚弱,但喘了几口气之后便恢复如常。

    看着地上的伤者,张孝武冷冷地质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受了谁的命令?”

    黑衣人倒是颇为有骨气,只说道:“我是劫道的,不是受了谁的命令,你遇到我们算是你倒霉。”

    “哟,还是土匪。”张孝武讽刺道,“我见到的劫道的土匪,可没有你们这几个人这么完蛋,二十几个人打我,就打成这样?你们简直就是土匪中的耻辱,土匪中的败类,土匪中的垃圾,土匪中的……”

    那人立即说道:“我们不是土匪,我们只算是泼皮无赖,闲散人等,没了钱纠结在一起找个倒霉蛋罢了。”

    张孝武指着自己,问道:“你的意思,我是倒霉蛋?”

    那人横道:“我们才是倒霉蛋,今天做第一单买卖,就折了。”

    张孝武又问:“带着蒙面头巾作甚?”

    那人道:“谁抢钱还会露脸,自然是怕被人认出来,连累家人。”

    张孝武痛心疾首道:“真没他娘的用,一群人打不过我一个,完蛋玩意。”

    地上的黑衣人想要反驳,可是一想自己的确是打不过他,便只能扭过头去不予理会。张孝武反倒走过去,踩着一个人的脑袋,喝令道:“拿出来!”

    “拿出来什么?”

    “身上的银子!”

    “哈?我们的银子?”

    “对,你娘的,害得老子损失了五十两银子,不得你们赔钱吗?拿出你们的银袋子,否则我踩烂你的脑袋。”

    众黑衣人顿时无奈,他们奉命截杀一个文人,可万没想到自己被杀了三人,然后还要掏银子给他?简直气死!但被人踩着脑袋,眼看着这个书生若不满意便杀人,众人只能无奈地屈从与他。

    张孝武一个个搜集了钱袋子,还不忘冷嘲热讽一番,这些人气得不敢反驳,简直吐血。张孝武随后将所有银子倒在一起,却又将那装满了碎银子的袋子扔在地上,怜悯道:“这是死者的丧葬费和你们的医疗费,不用谢了,遇到我算你们遇到好人了,一般人哪能给你们丧葬费和医疗费。”言罢,张孝武拎着梢棍大摇大摆地走了,留下一地哀嚎与咒骂。

    不用想,这些人都是张家的党羽派来教训自己的,否则他们不会拎着梢棍围堵自己,而若是张家想要教训自己,并不用这么低劣的手段,简直贻笑大方。然而最让他郁闷的,则是自己不知道跑到哪里,他知道自己还是在龙都内城,可他从未在龙都行走过,根本不认识路,且此时天已经黑了下来,他更加不知自己的位置。

    可以说,张孝武迷路了。

    作为一个男人,承认自己迷路肯定是丢人的,所以某些自己称呼自己为路痴的男明星只是公司给他的人设而已,偏偏一些女爱还傻乎乎地喊着:“我家xx就是那么可爱的小路痴。”在人类进化过程之中,男性天生方向感强于女性,大脑对地磁场的感知远远强于女性,所以男性往往不会犯一些迷路的困苦。

    然而当黑夜降临,人类失去判断之后,无论多么强大的方向感也会被干扰,张孝武肯定不是黑夜中第一个迷路的人,也不是最后一个,他只能绕着坊城前行。走了一会儿,身体有些累了,他坐在一个坊城外墙角落。

    “唉,看来只能在坊城外留宿一宿了。”张孝武苦笑道,好在今天晚上是十五,月光皎洁,明亮照人,他倚在墙角坐了下来。

    “叩叩叩,叩叩叩!”张孝武突然发现身后有声音,转身望去,只见墙角处一块砖松动了起来,随后一片砖石松动了起来,那片砖石仿佛一个门一般被推开,然后一个脑袋先钻了出来。然而那脑袋却冷不丁看到一个大个子正在看着他,顿时吓得直接趴在地上,正要缩头回去,张孝武顿时一把将他抓了回来,揪着头发将其拽了出来。

    那人哀求道:“官爷饶命,官爷饶命,皮二再也不敢了,皮二再也不敢了。”

    张孝武道:“我全都知道了。”

    皮二哭道:“官爷,小人愿意把盗窃所得,分你一半。”

    “当真?”

    “当真。”

    “好,带我去你家。”

    皮二无奈,便要转身钻进去,却不想被张孝武拽着腰绳,只好说道:“官爷,我家就在这富贵坊里头。”

第四百三十四章 话多的毛贼

    “原来这是富贵坊。”张孝武心道,随后问道:“你可知琉璃坊在哪?”

    皮二道:“官爷,整个龙都一百零八坊城,除了皇宫之外,皮二哪里没去过。别说这内三十六坊,就是外七十二坊我闭着眼睛都能找到。”

    张孝武道:“好,你先带我去琉璃坊。”

    皮二苦道:“官爷,这琉璃坊可没有狗洞,我也进不去啊。”

    “只有富贵坊有狗洞?”

    “那倒不是。”皮二解释说,“琉璃坊里多是兵部家眷,那些人太狠了,打死人都不偿命,打架下死手,所以小人不敢在琉璃坊偷东西。”

    张孝武看了看狗洞,忍不住笑道:“你这盗窃技术不知如何,可打洞本事却是一流,完全看不出来这里有一个洞,砖墙砌的天衣无缝。”

    皮二自豪道:“那是当然,想当年,我家祖上可是修建龙都的能工巧匠之一,咱是祖传的修墙本事。”

    张孝武道:“少废话了,我今晚住在你家。”

    皮二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你不是官爷,也是个夜游神啊,嗨!咱们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人一家人了——兄弟,我要去安乐坊贾家盗窃一些粮食,要不要一起搭伙?咱们二八分,你二,我八。”

    张孝武不愿意今夜多事,摆手道:“我缺你那点钱吗?快带我去你家,我要休息一夜。”

    皮二无奈,只得带张孝武钻狗洞进了富贵坊,走了几条道之后回到了自己破破烂烂的家中。皮二的家虽然破烂,但也是四面围墙三间屋的院子,可见此人祖上曾经富裕过,只是不知为何到了他这一代穷得成了贼人。

    皮二还没进院子,便问道:“兄台,你叫什么,我总不能称呼你为仁兄吧?”

    “你叫我塞小北就行。”

    “塞小北,好名字。”

    “对,好养活。”

    “塞兄弟,我先说明,你在我家休息可以,但只能休息一晚,你可不能把我家当做你家,休息个没完没了。”

    张孝武哭笑不得道:“你家这破烂院子,你当我愿意住吗?若不是坊城关门,老子才不愿你跟你一个毛贼住在一起。”

    皮二顿时不乐意了,道:“我怎么就是毛贼了?我是大盗,你懂吗?盗圣的名号,你知道吗你?!”

    “你是盗圣?”

    “我是盗圣的徒弟。”

    “我虽然不知道盗圣,但你这熊样,打不能打,跑不能跑,盗圣能收你做徒弟?”

    “我是盗圣未来的徒弟。”

    “好,未来可期,祝你早日被盗圣收为关门弟子。”

    皮二道:“对了塞兄弟,我家还留守了一些小孩,你别吓唬他们。”

    张孝武奇道:“收留孩子作甚?”

    皮二道:“有些孩子是在龙都走失了,被我捡到的,有些孩子是逃难至此,还有的小孩是被人拐子准备卖到青楼做雏娘,被我顺带手给解救了。他们大概十几个人吧,我准备把他们培养出盗圣的徒孙,也好有一门生活的手艺,唉,这年头,没手艺的人怎么活下去啊。”

    张孝武撇嘴道:“偷东西也算是一门手艺?”

    皮二道:“那你是不知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的说法,咱们偷东西也是一门手艺,且非常需要技术。”

    张孝武叹道:“如今连毛贼都有文化了。”

    皮二气道:“我是盗圣徒弟,不是毛贼。”

    张孝武也不与他争辩了,道:“行,你长得丑,你说了算。”

    皮二又道:“这些孩子还小,你不能吓着他们了。”

    张孝武问道:“你养活这么多孩子,就靠偷东西吗?”

    皮二反问道:“要不然呢?我有这门本事,自然要用到了,劫富济贫知道吗?要知道若是金银长期被富人们占据,就会造成百姓越来越穷,国家越来越乱。只有当金银珠宝流通起来,百姓们能够摸到钱,金钱会让粮食,牲畜以及其他货物进行交易,国家才能更加繁荣,百姓才能更加安居乐业。”

    张孝武目瞪口呆,道:“你该不会是穿越来的吧?”

    皮二挠着头问:“穿越是哪里?”

    “额……一个好地方,只是说话都很奇怪,我看你差不多。”

    “兄台你是穿越县的人?”

    “我是雍州河间府的人。”

    “雍州好啊,河间府好啊,河间府出了一个天下闻名的武将,鬼将张孝武。”皮二笑道,“每天晚上我都得给小崽子们讲一讲张孝武斩杀犬夷的故事,否则小崽子们睡不着觉。”

    张孝武心说没想到这人虽然是毛贼,心肠却不坏,还收养了流浪儿,既然能给小孩讲故事哄他们睡觉,其内心并不会多么的邪恶。他跟在皮二身后进了皮家,皮二介绍说左面的房间给男孩居住,右面的房间给女孩居住,他睡正中的房间。进了屋,张孝武见到皮二的房间非常干净,简直不像是一个单身男人的住所。

    皮二得意道:“我徒弟给我收拾的,女徒弟就是比男徒弟贴心。将来若是我成了亲,娶了媳妇,肯定要生几个女儿,女儿可是阿爷的贴心小棉袄。至于儿子嘛,只会惹人生气,唉……”

    张孝武道:“你多大,还未成亲?”

    “我三十有四,塞兄弟,你呢?”

    “比你小一轮。”

    “那你是黑狗,还是白狗?”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是人。”

    “你不是属狗嘛。”

    “我是属狗,但不是黑狗白狗。”

    “你这人好生无趣,我给你算一下命如何?我跟你说,我还兼职给人看风水算命,尤其擅长给人修脚。”

    张孝武顿时觉得这皮二是皮痒了,怎么会如此罗里吧嗦,简直就是一个话匣子,上辈子应该是个百灵鸟,这辈子才话这么多。作为一个毛贼,最忌讳的就是话多,可惜皮二是占全了,注定他这辈子当不成盗圣了。

    皮二给张孝武铺好了床,说:“你睡里面,我睡外面。”

    张孝武道:“我睡床,你睡地。”

    皮二瞪大眼睛道:“为何,这是我家。”

    张孝武道:“因为你打不过我。”

    “你怎么知道我打不过你?”

    “你要是能打得过我,早就打我了。”张孝武炫耀道。

第四百三十五章 小早朝

    皮二气得又跳了一步,仿佛被人说中了心事一般,恼羞道:“我那是与人友善,不喜欢用拳头打架,你可知作为一个盗圣,若是与人动手便是落了下乘。咱们是靠技术吃饭的,不是靠拳头,靠拳头的,那是莽夫和土匪。”

    “嗯,还挺有技术含量的。”张孝武夸奖道。

    “那是自然,明日让你看看我们的本事。”皮二道。

    张孝武说:“你最好别对我动心思,否则给你带来杀身之祸。”

    皮二小心翼翼地问:“你杀了人?”

    “杀了。”

    “几个?”

    “三个。”

    “……赛兄弟,不如我去隔壁睡吧,免得打扰了你的休息。”

    “没事,我不常杀人。”

    “你是江洋大盗?”

    张孝武想了想,愤然道:“呸!档次太低,不符合我的身份。”

    皮二不敢想了,但一夜未睡,唯恐这人半夜杀人。

    迷迷糊糊地等到了天亮,皮二发现张孝武已经起身了,穿戴整齐之后便离开皮家,并未惊动院里的孩子们。

    皮二悄悄跟了过去,见张孝武走出富贵坊后来到坊间大道,又见许多身穿军装的士兵将他围了起来,顿时汗毛乍起,心说:“完了,完了,被抓了,被抓了!漫天神佛阿弥陀佛无量天尊天火大神无上天神,他可千万别连累我,我还是个处男呢。”随后皮二却又看到他被簇拥着上了马,心中又疑惑起来,怎么被抓了还要被架在马上?被抓的人不都该拖在地上吗?现在被抓的人,待遇这么好了吗?

    张孝武可能感受到了皮二,便向他招了招手,笑了起来,皮二吓得顿时一屁股坐在地上,心说完蛋了,自己死定了。好在军爷们并没有追过来,而是护送着赛兄弟走了,皮二这才心情忐忑地回到皮家。

    昨夜的确是有人假传情报,孟释和康天恩虽然为人聪明,但经验毕竟不够老辣,被人给诓骗了。一个拿着边军佩刀的人,打扮也与边军一模一样的人,竟然将两个自诩为聪明博学的秀才给骗了,此举让二人引为奇耻大辱。

    张孝武将昨日一事告知与众人,阮清文道:“这件事交给我们来查,这几天定要查一个水落石出。但今日早朝,朝廷中必然有人攻击与你,尤其是张党官员们,经过昨日一天的准备,想必他们早已经准备好了言辞与罪项,将军万万小心。”

    张孝武道:“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我不执掌鬼卫,你们也要帮好萧开。”

    阮清文摇头道:“鬼卫是你的鬼卫,萧开撑不起来,他只是守家之臣,非开疆扩土之人。”

    张孝武笑道:“你还想要什么开拓?鬼卫如今模样已经很好了,除了龙门关的龙卫,玉门关的玉卫,两狼关的狼卫,天下还有那个卫军有鬼卫如此规模。你知道外界称呼我们鬼卫是什么吗?天下第一卫。”

    阮清文恼怒道:“可正是因为天下第一卫的名字,咱们才会成为众矢之的。”

    张孝武道:“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不用去管那些小人。”

    不一会儿,兵部有人通知张孝武与兵部众大人一同早朝,兵部员外郎施泰恩热情地照顾他站在自己身边,并告知他排位顺序,陛下右侧皆为右相府八部官员,兵部排在八部中的第一位,陛下左侧则是六院以及其他部门官员。

    尽管前日张孝武以御前带刀侍卫身份参加过早朝,可今日算是第一次正是上朝。每个月上朝二十八天,任何官员都会劳累不堪,因此朝廷上朝时可以轮换休息的,具体则是八部上朝名额为每部四人,六院上朝为每院三人,元老院上朝两人,龙都府衙上朝两人,大帅府上朝两人,总计五十六人。

    早朝也有大早朝和小早朝之分,小早朝是五十六人,大早朝则是各部司负责人全部到齐,上朝人数变成了二百人,因此朝臣也被称之为百官。可能皇帝也觉得百官上朝太累,除非国稷大典或重要事情发生,通常不进行大早朝。

    九月十六早朝同样是小早朝,然而当所有人来到正德殿之后,忽然发现今日御史言官多了许多。尽管左相府六院虽然每院只有三个早朝名额,可有一些部院不需要如此之多的早朝名额,例如闻天院,每日只需要一个人上朝即可,所以剩下的名额要么分给别人,别人不要便只能随便派出两个人。今天督查院的御史言官们疯狂地向其他部院索要名额,目的便是要弹劾张孝武。

    见到张孝武到来,言官们胸有成竹胜券在握,只觉得这一次会将张孝武置于死地一般。而张党魁首张宽,似乎并没有在意此事,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朝板,思索着将今日国家大事汇报给陛下,对于张孝武的弹劾,他既不支持也不反对,所有行为皆为自己的学生自然发起,若是张孝武扛不住了,那是他没本事。若是张孝武抗住了,张宽便要重新审视这位年轻人了。

    新的御官便是前龙洋县县令吕柏亭,这位也是当朝风头最盛的年轻官员,早御书房行走六年,如今三十四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只听他大声宣讲道:“百官得令,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万岁万岁万万岁!”

    五十六个官员手持朝板鞠身行礼,随后整齐统一地起身。

    言官们跃跃欲试,可必须要先等左相和右相请示完国家大事之后才能说话,于是众人便纷纷望向左相张宽与右相向瑞。

    作为新晋右相一职的向瑞,此时也是他人生得意之时,年纪轻轻便身兼要职,天下间哪还有比他更加幸运之人。他当先站了出来,奏请右相府人事调动,由于他担任了右相一职,户部尚书空缺出来,向瑞便奏请由户部左侍郎石翀担任户部尚书接替自己的位置。

    这场人事调令是多放协同结果,石翀是张宽的爱徒,又是朝中干实事的官员,由他来主持户部,相信今年户部定能够改善许多。而这个结果自然是各方满意,无人反对,大德帝也点头赞许。

    张孝武心说:“上朝这么和气吗?大家私下里都安排好了?那还上个屁朝啊,搞得大家早起这么累!”

第四百三十六章 裁减鬼卫

    大德帝当即允许这项人事任命,如今天下瘟疫过去大半,虽然还有一些地方依旧严重,可因为大量北方百姓南下,北方的叛乱反倒少了许多。石翀的计划执虽然执行中没有想象中顺利,可这几个月下来,北方因为少人而减少了叛乱,南方岭南地区因为大量汉人百姓移边,大多数人都把精力放在生存上也少有叛乱。

    但唯独因为汉人的到来,挤压了岭南地区蛮族的生存空间,常常发生汉蛮纷争。不过汉蛮之争已经发生了上百年,倒也并非多大的问题,如今朝中最大的问题自然是江南之乱。

    随后兵部尚书施勇汇报说,伪吴王德跃叛军猛攻杭州,但遭到杭州军民的顽强反击。

    大德帝来了兴趣,问说为何杭州百姓如此坚定反击。

    兵部右侍郎赵步解释说:“杭州是江南三州中最富裕的州郡,而岳州与江州虽然生产稻米,却商业税收极不发达,百姓生活反不如杭州。伪吴叛军进入杭州之后,原本他们的目标只是大户人家,可伪吴叛军中不少人都是穷疯了的人,连普通百姓也要抢夺,若有反抗便是杀害,便一路烧杀抢掠到了杭州城下。此举导致杭州七府二十八县百姓与士族异常团结,与伪吴叛军坚决抵抗,伪吴叛军虽然攻打到了杭州城下,却进攻乏力。另外,朱雀军团此时也适时反击,夺取了江州定阳府六县,逼得伪吴叛军不敢全力攻打杭州城。陛下,只要杭州七府中州府杭州城在,江南便绝无危险。待白虎军团南下之后,杭州守军,白虎军团与朱雀军团三路大军一起反击,伪吴叛军必定灰飞烟灭。”

    大德帝大喜,问起白虎军何日启程,大帅府知事立即说前锋部队已经出发,其余大军还需要三日准备。大元帅此时正在多方筹措船只运输工具,准备乘船顺江而下,直捣伪吴叛军大本营。

    “大帅办事,朕向来放心。”大德帝满意道,看来这场叛乱,会很快平定了。

    随后左相张宽才汇报起了一些事情,大多数都是稽查官员贪污受贿胡作非为的事。

    实际上左相府六院的权力虽然大,真正有实权的只有两个部院,一个是督查院,另一个便是藩理院,其余闻天院、太史院、太学院和太医院并没有什么地方需要奏报的,张宽的主要工作也是稽查百官。

    百官之所以惧怕与他,便是因为他掌握了稽查官员贪腐的权力,毕竟哪有官员真正的清廉,请客送礼是人之常情,古今中外无一例外。张宽奏请缉捕几个官员,其位置必然空缺,而填补官员空缺也是一大力量角逐,张宽的话自然更加重要。

    但张宽今天奏报弹劾的几个官员,皆为曾经在岳州为官后又调往其他州郡为官的各地官员,正是因为他们在岳州时的胡作非为,最终才导致了岳州的民乱发生。朝廷从前并未追究,而如今却追究到了十年之前。

    张宽奏报缉拿的人中,便有两个是他的学生,众人心中一凛,看来江南叛乱一事的确触及到了朝廷底线,连素来维护自己学生的张宽也对学生下手了。

    “这几人如此可恶,督查院必须严办。”大德帝怒道,“若不是他们这些贪官污吏搞乱了江南,百姓焉能谋反?可恶,可恶!刑部,务必完全配合好督查院工作。百官,从即日起,对贪官的追查没有期限,朕不能容忍他们贪污了金银留给儿孙享受,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等自己老死之后无人追查?可笑!可笑!绝无可能!从即日起,对全国贪官的追查,没有期限,若追查出贪污案,所有享受过权力的亲人,一并受罚。”

    “皇上圣明。”左相张宽立即山呼道,其他官员里连忙山呼不已,仿佛自己是多么廉洁的官吏一般。

    可朝中官员,有一个算一个,哪有不拿银子的,所不同的是有的人贪污起来有底线,而有些人没有底线,有的人有手段巧妙贪污不扰民,有的人没有手段只会搜刮民脂民膏罢了,做官的,若都干净了,哪还有人愿意干活。

    大事奏报结束,众言官终于等到了弹劾张孝武的机会了,正有言官要弹劾张孝武之际,忽然大帅府知事继续奏请道:“陛下,白虎军团调离京师,而青龙军团新败士气低迷,朱雀军团远在扬州修整,玄武军团一军承担着龙都防卫任务与龙都城治安,必定顾此失彼。因此大帅临行之前委托臣想陛下奏请,复建银衣卫以拱卫龙都安全。”

    “哦?”

    众人面色古怪,因为银衣卫曾经支持前太子攻打当今的皇上,所以是否复建银衣卫一直都是大家的禁忌话题,没想到笃山伯临走之前却留下这么个提案,他这又是在想什么,他又准备做什么,莫非想要让他的义子执掌银衣卫,进一步控制龙都?大家纷纷望向笃山伯的几个义子,其中便包括了兵部别驾罗修,但罗修却老神自在,仿佛不管自己的事一样。

    张宽忙说道:“陛下,此举着实重要,只是银衣卫重建需要寻找大量人手,并非一朝一夕之事。”

    大帅府知事笑说:“大帅推荐一人,可以即刻重建银衣卫,且不费吹灰之力。”

    “大帅推荐何人?”大德帝问道。

    “鬼卫统领,御前带刀侍卫,张孝武。”

    众人吃了一惊,纷纷望向那知事,那人细说道:“大帅言道,如今塞北战事逐渐停止,我朝廷供养一万鬼卫着实浪费。塞北地区本便有一万狼卫镇守两狼关,再以一万鬼卫辅佐,防备战乱之中的犬夷,只会让犬夷团结起来对抗中原。且塞北木城土地贫瘠,一万不事生产的鬼卫除了凭白消耗国家粮食,于对敌无疑。笃山伯奏请缩减鬼卫编制,由一万卫军缩减为三千卫军,其余七千鬼卫士兵可调往龙都,编入银衣卫镇守龙都。”

第四百三十七章 银衣卫统领

    边防卫军分为大卫与小卫,所谓大卫则是指超过一万人的卫军,例如龙卫、玉卫、狼卫和鬼卫,而小卫则是人数在三千人的卫军,例如胡立所在的雪卫以及瓜卫、月卫、天卫等小的边关卫军。

    鬼卫是大卫军,但实际上塞北战事结束之后,并不需要两支大卫军共同震慑塞北,这也是为什么慕容恪千方百计地找张孝武麻烦的原因,毕竟资源就那么点儿,饼就那么大,两万张嘴同时吃饭,要么大家都吃不饱,要么一定有一个吃不饱。

    张孝武愣住了,望着大德帝,大德帝也一脸惊奇地看着他,看来这君臣二人都不知道此项安排。

    然而裁减鬼卫并非笃山伯一时兴起,而是斟酌考虑了国家防务才做出的决定,甚至笃山伯准备继续裁撤边军卫所。圣汉元年帝国一共十七个边关卫军,至太乾帝时已经缩减到了八个,而在大德帝时增设鬼卫后变成了九个。笃山伯认为,南北方各留三个卫军,全国保持六个卫军即可,如此减轻军队耗银,保障禁军的持续强大。

    大德帝瞪大眼睛,内心震惊不已,毕竟他暂未想过重建银衣卫,更没有想过任命张孝武做银衣卫统领,笃山伯此举,着实打乱了他的部署。按照他的想法,将来张孝武要接管御林军,而李沧澜会被他派到边疆。想必李沧澜来说,大德帝自然更加信任不站队笃山伯的张孝武,可若是张孝武接手了银衣卫,由拱卫皇城变成了拱卫龙都都城,又该如何呢?

    想到这里,大德帝忽然笑了起来,道:“准奏。”

    张宽见状不对,怎么让张孝武重建银衣卫,这张孝武摆明就是一个混不吝,并且只听从皇帝的命令。若是被他担任了银衣卫统领,未来局势将不可控制了。于是张宽立即出列说道:“陛下,慎重啊。”

    其他大臣也连忙出列道:“陛下,重建银衣卫一事,需要慎重啊。”

    张宽又道:“银衣卫一向受太子府控制,如今陛下的皇子还未立为太子,即便立为太子,他也不过六岁幼儿,控制不了银衣卫。那这银衣卫,又受谁听调?”按照规定,银衣卫听从太子安排,辅佐太子治理龙都城,而如今唯一的皇子轩辕成化才六岁,自然管不了张孝武,那么张孝武手中有鬼卫,又大权独揽,他若是想要在京城之中造反,只怕危害性远远大于前银衣卫统领袁琪。

    当然,张宽不能明说张孝武的危险,更不能再朝廷上说他能危害皇帝的安全,否则引得龙颜大怒,大德帝一气之下会做出许多不可控的事来。张宽也越来越明白,自己的这个外孙,已经逐渐羽翼丰满,不满足被自己控制了。

    兵部员外郎施泰恩立即出列道:“陛下,鬼卫一分为二,七成转为银衣卫,三成留守土城,当真是物尽其财人尽其用。然银衣卫事关龙都安危,且这些边军入京师之后是否能适应百万人口的龙都,尚未可知。因此臣倒是有一个不成熟的提议。”兵部尚书施勇忠于皇帝,不属于笃山伯派系,也不属于张党,而他的儿子施泰恩更是只忠于皇帝,知道皇帝的意思,便立即附和起来。

    “爱卿忠君爱国,尽可以说。”大德帝见他的眼神,便知道他要讲什么了,于是便一唱一和道。

    施泰恩微微一笑,道:“臣提议,新建银衣卫暂时只负责维持龙都街面治安,不负责刑侦缉拿抓捕职责,有这些鬼卫化为的银衣卫,想必街面上的泼皮无赖也会忌惮三分。”

    大德帝大笑:“依你所言,张爱卿何在?”

    “臣在。”张孝武立即从兵部众人中走了出来。

    大德帝问道:“你可有信心,治安龙都?”

    张孝武道:“回陛下,没有信心。”

    大德帝问道:“为何没有信心?”

    张孝武道:“龙都治安乱不在民,乱在诸位大臣世家的鹰犬恶仆,这些人拿着鸡毛当令箭,在龙都城内惹是生非,非但扰乱了龙都治安,还给诸位大人脸上抹黑,让众人以为陛下养了一群恶官。”张孝武环视四周,道:“所以臣奏请陛下,赐给臣尚方宝剑,若有恶仆搬出来哪位臣惹不起的大官或伯侯来压我们,我好拿着陛下的尚方宝剑吓唬吓唬他们,免得让他们不知道谁是皇上,谁是帝国真正的主人。”

    “也好。”大德帝大笑道,“等银衣卫重建之后,我便赐予你尚方宝剑。”

    此时众大臣终于忍不住了,张宽当先说道:“启奏吾皇,龙都需要修养生息,张孝武率鬼卫入京,只怕与民无益。”

    “臣附议。”

    “臣附议。”

    “臣也附议。”

    此时一个御史言官忙出列道:“陛下,臣有话说。张孝武嚣张跋扈,嗜杀如命,动辄杀人动辄灭门。只怕若他做了银衣卫,龙都城是安静了,可是都是被人头吓得安静了。陛下,龙都乃我圣汉帝国门面,不容有失礼仪,更不容人人自危。”

    另一个御史出列道:“陛下,臣请弹劾张孝武,擅自斩杀太后身边宫女,身犯大不敬之罪,必须严惩。”

    眼看着百官就要群起而攻之,大德帝龙颜大怒道:“朕的家事,你们也要插手吗?督查院司丞!你是干什么吃的?如今江南战事频繁,天火教四处谋反作乱,瘟疫旱情严重,你们这些言官御史非但不关心各地民生百姓,反倒盯着宫中大小事,当真吃饱了撑的。朕决定,司丞戚屹,从督查院三十四御史之中选拔出十七人跟随白虎大军南下,让他们沿路查一下谁在给朕的江山捣乱,谁在贪污。”他指着下面站着的两个言官,道:“此二人必须在此列之中!”

    张宽心中震动,大德帝越来越不受控制了,如此大事居然独断专行起来,他必须要出言阻止。然而他正要出列问事,只见大德帝起身道:“张孝武入养心殿单独奏报,其余百官退朝!”言罢,便气呼呼地转身离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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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守塞北城池,张孝武独掌木兰卫,一万汉军不绝,则汉旗不倒,汉血不灭。汉血长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汉血长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汉血长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