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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飞天缆车     大唐再起txt下载     大唐再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五章春风爽人

    转眼之间,时间就来到了四月,草长莺飞,万物繁衍,岭南的天气越发的燥热起来,空气中似乎流传着不一样的气息,令人着迷。

    “俊俏的李郎君,这是侯娘子送来的!”沉迷在花香之中的李嘉,突然被清脆声打扰,鼻尖泛起酸醋味。

    “惜竹小娘子吃醋了?”握着手中传来的牡丹荷包,闻着淡淡的香味,再瞧了瞧眼前佳人皱眉的俏丽模样,李嘉眼珠子转悠着,调戏道。

    说着,李郎君还使劲地嗅了嗅。

    “郎君哪里的话,奴不过是一个小丫鬟罢了,怎么敢管得了李郎君!”

    一旁,一位穿着乳黄色齐胸襦裙的少女,年岁约莫十七八,体型修长约莫一米六左右,发鬓上带着翠绿簪头,甚是诱人。

    她是李嘉的通房丫鬟——惜竹,相当于贾宝玉的袭人,身份自不简单,容貌柔美,性格柔中带刚,犟起来,李嘉都奈何不了她。

    此时,她正抱着一个婴儿,故作镇定地说道,但微翘的嘴唇,却暴露了她心中的不满。

    “薇儿如何?可曾乖巧?”李郎君并不信她,收起这个带有体香的荷包,走近几步,抱着她的细腰,问道。

    “大姐儿乖巧的很,平时也不哭闹,您瞧,这圆溜溜的眼睛,可真漂亮!”惜竹哪里受的了如此手段,身子突兀地软乎了几分,语气也布满了欢快。

    “你掌管着小院,又照顾着大姐儿,甚是辛苦,以后每月的例钱涨一倍,且,冬去春来,库里进了一批上好的蜀锦,我带你去选几匹,缝上几件漂亮衣裳!”

    瞧着其怀中可爱的李薇儿,再看了看自己这通房丫鬟的明亮且欢喜的目光,李郎君有些于心不忍。

    “此话当真?”惜竹一脸的惊喜。

    “当真——”李嘉笑着说道。

    “郎君也太过胡闹,您的春装尚未添补,怎让我这丫鬟当先?这不是没了规矩了?还是先给老爷夫人,郎君添上几件衣裳才是要紧的事!”

    惜竹欣喜未长,就皱起眉头,撅起了粉唇,对着李郎君毫不客气地教训起来,一板一眼的,不过眼眸中的欢喜,却怎么也挡不住。

    “如此,咱俩就去街头,给你添些水粉如何?听说邕州街头,进了一批来自开封的胭脂!”李郎君在她白玉一般的耳垂处说道。

    惜竹小娘子脸上带着欣喜,白嫩脖子处却泛起了一层红晕,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声音越发地小了起来:

    “郎君所言极是……”

    番禺的消息,这时传到了邕州,对此,李郎君这才舒了口气,如果记忆不错的话,这位龚澄枢可是南汉后期最有权势的宦官,掌控着整个岭南,现在结识他,也不算太晚。

    在中国,一切势力都从官府里得到了,别看李家那么豪奢,但如若没有官场上的支撑,声势至少落下一层。

    此时此刻,李郎君站立在自家的院落之中,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这堆黄澄澄的铜钱,心中甚美。

    “郎君,三月中,运往庄中矿石数十万斤,得铜钱三千贯,皆是乾亨通宝,铜器数百,银三百两,金五十两,这是账簿!”

    身形较为单薄的李信,正站立在木箱旁,侃侃而谈,语气中满是喜悦之情。

    眼瞅着这数箱铜钱,李嘉默默不语。

    上好的铜钱,每文重约六克,也就是俗称的五铢钱,一贯千文,也就是每贯钱约重六千克,南汉承唐制,每斤623克,每贯钱约十斤。

    如此大的重量,贸易往来极为不便,更是给那些强盗可乘之机。

    “七郎,若是让你用铜钱换一张带有记号的纸张,凭着纸张,就能到钱庄兑换等额铜钱,你愿意用吗?”李嘉轻起薄唇,问道。

    “若是要紧之时,自无不可,但钱庄无信,岂能长久?天下纷争,若其遁走,我岂能找寻得到?一身积蓄化为乌有!”

    听着郎君这莫名其妙的话,李信思考了片刻,直言道。

    “若钱庄是官府的呢?”李郎君追问道。

    “郎君说笑,若为官府所有,我更是不敢了!”

    闻言,李嘉失声笑了笑,他倒是忘了,此时乃五代十国,天下纷争,皇帝轮流坐,哪知能长久?官府的信誉,比商人还要不如,宁信山鬼十张嘴,不信官府两条腿。

    “郎君为何如此怪问?”李信琢磨不透李嘉话里的意思,疑惑道。

    “无事,突发奇想而已!”李嘉微微摇摇头,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看来想发行交子之类,如今是行不通了,且若是兴起,这等好东西,极易沦落到官府手中,那么就变了味了,还须打铁需要自身硬。

    “这些铜钱,一半收入库中,一半拨发给赵管事,他是负责生意的,前几日早就与我啰嗦,想多些铜钱来与外商交易!”

    李嘉一边欣赏着,一边唠叨着,但李信却认真地听着,不敢丝毫放松。

    “铜矿这件事,让你劳累了几日,即日起,你休假三天,再领一份赏钱,以后代替李威,掌管飞虎都吧!”

    “是,郎君!”李信闻言,脸上跃起喜色,飞虎都是骑兵,极其宝贵,如此大的信任,令他不得不激动。

    “你可要记住一点,飞虎都虽一百人,但仆从却要新近招了三百,记住,不要看不起他们,他们也是飞虎都一员,虽无马,但你定要让他们骑术精湛,且识千字!”

    “定当不负郎君重托!”虽然任务困难,但李信却极有冒险因子,哪里肯放弃,一口酒答应了下来。

    而一旁,前任飞虎都都头李威则一脸的委屈。

    “至于李威吗——”李嘉想了想,物尽其用,对着眼前这个大汉直接说道:“你骑术虽佳,但却勇力更甚,如此,就去指挥飞龙都吧!飞龙都即将成立,正需要你前去训练一二,乡间野兽极多,也需你去扫除!”

    “多谢郎君!”一下子手下多了数百人,李威瞬间喜笑颜开,快速地答应下来,至于是不是骑兵,则不在他的考虑之中了。

    “但——”李威喜意瞬间凝固,眼巴巴地看着李郎君,等待着下一步指示。

    “飞龙都大半是农户出身,不通文字,你虽然都头,但却是一营(500人)之数,你应当好生经营,识字方面自当有先生前往!”

第十六章人心奔涌(上)

    清明节过后,邕州难得的晴了好几天,趁着如此好的时机,农民们开始忙活起水稻来,开始在最肥沃的土地上开始了育秧,为接下来的水稻种植做准备。

    甚至有的勤快的人家,早就已经带着大水牛,在自家的水田里进行翻土作业,欢快的唱起了山歌。

    “张家大郎,你咋那么勤快着呢!水田都快翻遍了!”路边田埂上,送着米饭的妇女,看着勤快的后生,黑黝黝的脸上满是笑容,大声的问道。

    “阿婶,家里人多,不勤快,哪能吃得饱哟!”正赤、裸上半身,挥舞着细小枝条的张虎子,用胳膊擦了擦汗水,歇了一口气,这才回答道。

    “是哩,是哩,大郎快十七了,也要说婆姨了,勤快点,老丈人兴许看上眼哩!”

    “也是,张家大郎个子又大,为人又勤快,插起秧来也快,哪位姑娘嫁过来,就是有福咯!”

    “可惜咯,家里好几张嘴,嫁过来就难吃饱了!”

    几个挎着米饭的妇女,一边有些,一边瞧了瞧干活的张家大郎,叽叽喳喳的聊了起来。

    “嘿,他家婶子,可有好人选,我家大郎的事,就拜托你了!”一旁不远处,正埋腰育秧的老头,正眨了眨明亮的眼睛,伸着脖子,大声喊道。

    “知道了,知道了,肯定会帮大郎找的!”黑脸的妇女,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有些郁闷地说道,然后忙不迭地小碎步离去。

    “阿耶,我的事不着急,家里多张嘴,二哥三哥小妹都要饿肚子!”张大郎看着前方,一边扶着犁,沉声说道。

    “大哥,今年咱多累一点,晚稻的时候找管事多租几亩地,明年盖个新房子,给你娶个婆姨!”育秧的父亲虽说老头,但今年却不过三十多岁,但脸上已经布满了皱纹,养家的劳累,几乎将他的腰压断。

    “哦,大哥要娶婆姨,要娶婆姨了……”几个六七八岁不等的小家伙,陪着父亲育秧,此时忍不住,大声嬉笑着,不时地跑来跑去,摸摸牛,玩玩泥巴。

    “阿耶——”看着有些佝偻的父亲,张虎子有些伤感,一家七口人,去年,母亲因生小妹身体垮了,一直躺在塌上,花光了家里的积蓄,不时地要吃汤药。

    二哥儿十三了,去给庄里养猪了,家里才少了张嘴,一个月落几个子,不然还真撑不下来。

    如今,家里租了二十亩地,已经忙不过来了,又多租种,阿耶的身体恐怕真的吃不消了!

    眼角含着泪,张虎子心里憋着一口气,想着一定要让家里日子好过点。

    忙活了一天,太阳快下山之际,一家人才歇了口气,准备回去,若是走的迟了,天一黑,那就危险了,猛兽可不是假的。

    哐啷啷——

    一声声的锣响声,惊醒了整个村庄,刚回家不久地农夫们,一个个都来到晒谷场,集合起来。

    而张虎子自然不能例外,他与自己父亲一起,来到庄子晒谷场,这是村里的管事有急事宣布,所有的成年男丁,都必须到来。

    若是敲了那口大钟,则代表着所有人集合,出了大事了。

    不过,张虎子盯着那硕大的钟,思量着它到底能换多少钱,结果得出一个让他无法计算的数字。

    “李憨家的到了吗?”

    “张麻子到没?”

    ………

    隶属于管事旗下的各个甲长和保长,开始招呼起来,检查是否都到齐了。

    庄子属于邕州李家所有,各个庄子都有管事,然后五户为一保,五保为一甲的制度,进行管理。

    不到一刻钟,庄里三百多个男丁都汇集了。

    “姚管事,人都到齐了!”副管事弯着腰,待得到所有甲长的汇报后,这才对着管事恭敬地说道。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么我就说一下府中这次交代的事情!”

    姚管事叉着腰,一摇一晃地走了出来,迈步上了土夯的高台,大声说道。

    姚管事虽然年不过三十,但威望却很大,不管是年纪大的,还是刚成年的丁男,都安静地听着这位管事的发言。

    “近日里,由于许多田庄遭受了野兽的袭击,对此,府中除了要求大家小心一些外,还准备招收一些护卫,专门来捕杀这些野兽,保护大家的安全!”

    “所以,本庄分到了三十个庄丁名额,如果哪个要是符合条件的话,可以向我申请!”

    闻得此言,众人一片安静,预想中的热烈场景并没有发生。

    虽然大家都是租种李府的田地,也知晓李府的制定的田庄规矩,但他们实在不知晓庄丁的章程。

    而农民,对于一些陌生的东西,往往又是保守的,顽固的,生怕因为庄丁这个事件,破坏了好不容易的太平日子。

    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姚管事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管事,选上庄丁之后,管饭吃吗?”这时,张虎子悄悄地举起了手,然后被他父亲狠狠地瞪了一眼,语气有些不足。

    “岂止是包饭哟!”姚管事挺了挺大肚子,瞧着张虎子,笑着说道:“哪个要是当上了壮丁,不仅包吃住,连衣物穿的,都不要钱,每个月都有五百钱的月俸,逢年过节,还有礼物拿哩!”

    “当了壮丁,天天吃干饭,吃饱为止,隔三差五的,还有肉吃呢,比我这个管事过得还舒服哩!”

    如此诱惑的话语,令众人纷纷咽了咽口水,天天吃饱肚子,简直就是神仙过的日子。

    “可是真的哟?”一位胆大的问道。

    “那还有假,郎君亲口说的,真的不能太真。但前提是,你确实有本领,被选上,我举荐你们之后,还是需要筛选的!”

    得到确实的答案后,气氛终于沸腾了,人人欢欣鼓舞,跃跃欲试,不提别的,光是天天吃饱,就已经让人心动了。

    “阿耶,我想去试试!”回到家,张虎子激动地说道。

    “这次郎君给了如此优厚的条件,让我想起了老家,那些节度使们招牙兵,也是一样的条件!”父亲脸上并没有多少惊喜,反而有些警惕,以及感叹。

    年轻时,中原混乱,那些节度使们经常花大价钱招厉害的牙兵卖命,而此时,李郎君的行为,如此的令人深思。

    “管他啥子牙兵,每个月五百大钱,阿母的医药钱肯定够了,家里也能宽松点!”张虎子看着阿耶一脸的皱纹,故作无畏道。

    “也罢,你去吧,若,若实在不行,等二哥长大结婚后,给你过继一个!”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四处漏风的茅草屋,父亲脸上的皱纹更深了。

第十七章人心奔涌(下)

    一次性招募八百人,而且基本上都是强壮劳力,这让负责田庄事务的田大管事叫苦不迭。

    几近是壮年劳动力的三成,田庄本就少人,如此一来更是让春耕秋收之事,更加忙碌。

    况且,人家田管事雄心勃勃,准备从今天开始,一鼓作气,开垦十万亩的水田,劳动力极速匮乏,计划可就难以施展了。

    于是,秉承着节约人力资源的念头,李郎君遂向整个邕州招募猎手,打着消除野兽,护卫田庄的旗号。

    如此一来,整个邕州数县为之震荡。

    邕州治下的宣化县姑且不论,那是人挤人,十来个田庄处,被围的水泄不通,那些管事们累得叫苦不迭,需要筛选的人太多。

    密集的丛林中,几只懒洋洋的麋鹿,正摇头晃脑,低头啃一口嫩绿的枝叶,然后又警惕地望了望,哪怕在享受美食,但竖起来双耳从未放下。

    “咻——”静谧的丛林中,突然响起了破空声,一道白色的箭影突兀飞向那闲散的麋鹿,其还未反应过来,屁股后已经只留下颤乎乎的箭尾。

    哗啦啦——

    麋鹿们四肢快速地舞动着,如闪电一般,弹跳向远处,头也不回地朝着密集的树林中跑去。

    其中,受伤的麋鹿也脚步不停地撒腿而去,为了活命,它强忍着痛楚,哪怕前方满是荆棘。

    咚—

    目视着麋鹿的远处,一道人影也紧随其后,他披着枝叶编成的外皮,手中拿着弓箭,腰间挎着一把砍菜刀,双眼明亮,炯炯有神,放着光彩。

    嗅了嗅空气中的血腥味,男子脸上带着笑意,快速地奔去。

    在草木丛生的树林中,男子如履平地,奔跑地速度反而极其快速,犹如一只灵猴游荡在森林之中。

    麋鹿慌不择路地奔跑着,持续地运动中,中箭的伤口迸发血液,沾染了树叶,散发出血腥味,血流的加速流出,促使麋鹿加快了脚步,而鲜血又进一步流淌而出。

    而男子紧随其后,不慌不忙。

    果然,跑了近半刻钟,麋鹿已经是精疲力竭,无力地躺在丛林中,喘息粗气,原本滑润的皮毛,此时却满是伤痕,不是荆棘就是锋利的枝丫划伤。

    “今天可真是大有收获!”瞧着那屁股上的骨箭,男子嘿嘿地笑了起来,拿起满是缺口的柴刀,正待上前分割结果其性命,突然,他背生冷汗。

    他果断地上前一步,拿起柴刀就是一砍,不顾麋鹿的哀嚎,拿起鲜血淋漓的后腿,不顾一切地向远处跑出,数丈外,直接爬上一颗巨树。

    “吼——”只见,一只凶猛地斑纹老虎,正出现在他刚才的位置,此时正抬着头,冷冷地盯着树杈上的他,咧开大嘴,吼叫着,令人背生冷汗。

    吱——

    男人也毫不害怕,从腰中掏出一个竹筒,又从背上的箭囊中,取出一只骨箭,尖锐的箭头沾了粘竹筒内的粉末,眉头皱起,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头老虎。

    “呸!又想捡便宜!”瞧着那头大虫一副虎视眈眈,护食的样子,黄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离去,带着最后的不甘回家。

    如非必要,黄勇是不会用毒杀死动物的,中毒的动物人类不能吃食,这样就会导致周围猎物中毒,数年内猎物将大范围减少。

    “该死的,下次,老子一定要吃了你!”黄勇眼眸中,满是愤怒之色,他打定主意了,一定要吃了这条大虫。

    至于眼前的后腿,将就点吃,今天还是够的,至于明天的饭食,明天再说吧!

    “回来了,那勇哥!”

    “那勇,今天收获如何?”

    “哦,这条鹿腿可真大啊!”

    刚回村,一路上,纹身断发的村民们,热情地跟他打着招呼,谁都想与村中的第一勇士套近乎,不说别的,光是天天吃肉,就令人羡慕嫉妒。

    黄勇是汉化的僚人,虽说已经农耕渔猎了,但依旧保持着僚人的一些特色,如文身断发,踩木屐,男子称呼上,习惯性地加上‘那’或者‘特’字,这是对勇士的称呼,随即普及到所有的男子。

    但黄勇并不热情,脸上艰难地挤出一丝笑意,直接回到了自己的那座残破的茅草屋,此时的他,心情可谓是极差了。

    吃饱饭,这是黄勇一直所追求的,而让他饿肚子的人或者动物,就是他的仇人,仇人只能被消灭。

    随意地将后腿搭在院中石块上,黄勇直接拿起了磨刀石,将腰间那柄几个缺口的柴刀,使劲地磨蹭着。

    滋滋滋的声音,在这个不大的院落中响起,甚是刺耳,但黄勇不以为意,用力的磨蹭着,似乎想重塑这把老柴刀。

    “那勇!”这时,村里的都老走了过来,头发斑白,脸上的皱纹累了一层又一层,胳膊上纹着长蛇,满脸的和善。

    “都老,您怎么来了?”都老是个职务,是僚人们自己选出的长者,负责管理整个村庄,威望很大,哪怕是黄勇,也对他尊敬有加。

    “看你磨刀霍霍的样子,肯定还是想去打猎了,可惜,最近几年,周边的村子人口也多了,猎物却越来越少!”

    都老瞅了一眼那满是豁口的柴刀,叹了口气。

    “你胃口也比常人的大,又不干农活,日子可不好过啊!”

    “这……”听到这,黄勇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虽然他有一身蛮力,但对农活却没耐心,对于打猎倒是在行。

    “前两天,那些行商们传话说,邕州的李家开始招护庄队,专门对付那些野兽蛮人的,你一身力气,倒也是个好去处!”

    自唐代开始,汉化了近百年的僚人们,与汉人村庄相邻,取汉姓,说汉话,关键在于,头人们已经搬到了城里,除了向其需缴纳些许粮食外,并不需向朝廷缴纳赋税,日子比起汉人来,还要舒适。

    懂了文化礼仪,自然对那些野生蛮僚瞧不起了。

    “既然这样,那我就去瞧瞧,只要他管饭就行!”黄勇思虑了片刻后,果断地说道。

    僚人向那些节度使和朝廷输送兵力已经成为了出路,吃官粮,生僚和熟僚都很热衷。

    “那就行,村里有几个年轻的,你也带去,人越生越多,地都不够了,听我阿父说,以前田地不够,头人就直接带人去抢呢!”

    得到满意的回复,都老脸上这才露出了一丝笑容,然后又叹了口气,对于村中的境况感到担忧。

    对此,黄勇也是知道的,岭南虽然土地多,但大都是山岭荒地,开垦难度太大,三五年都没几个收成,所以那些豪族们田庄越来越多,而穷人们则因各种税赋及困难,不得不贱卖熟地。

    村里人多,又没开垦多少地,自然吃不饱的越来越多,都老拜托自己领头出去,恐怕也是找另一个出路。

    至于出去抢,除非逼不得已,那些汉人们也不好惹啊!

第十八章建武监军

    一大早,邕州城中,曾经规模庞大,且权势滔天的建武军节度使府,已经空荡荡了,数年未有节度使就任,破败已经在所难免。

    而紧邻节度使府邸不远处,坐落着一处不亚于其的庞大的府邸,且亭台楼阁,柱红门阔,两只雕刻的石狮,栩栩如生,气势十足,震慑着来往的行人。

    大门向右走数十步,一个两扇开的小门前,石砖已经被磨平不少,密密麻麻蹲守了不知多少人。天才蒙蒙亮,从远处看,影影绰绰,端是不少的人。

    仔细一瞧,他们身着体面的官服,发鬓梳理的一丝不苟,带着乌纱帽,满脸的疲劳,眼角处甚至还有些污秽,厚厚的眼袋耷拉着,双眼眯成了一条缝,随时都有可能闭合。

    “咯吱——”

    突然,小门现出一道裂缝,门前的众人瞬间一哆嗦,站直了身子,眼眶红肿,紧紧地盯着那道渐渐扩大的缝隙,气氛瞬间凝固。

    “诸位,小的是府上的采买,将要出行,各位的名刺已投,就在这等着吧!勿要惊扰了府中的贵人!”一个身着夏布的中年人走了出来,他身后跟着几个小厮,抬着下巴,趾高气昂地说道。

    “我等自当省的……”虽为奴仆,但众人却尊之又尊,微微低着头,满脸的讨好之色。

    如此这般,地位却颠倒而来。

    “如此,仆也不打扰诸位了!”管事眼眸中满是得意,微微拱了拱手,就带着几个小厮,牵着数辆驴车,悠闲离去。

    “呸!真是有辱斯文!”站立在后排,一位穿着浅绿色官袍的官员,瞧着这几位豪奴的离去,低声骂了一句,然后又张望着脑袋,眼巴巴地等候着前方的消息。

    众多官员心里也是不岔,但俗话说的好,宰相门前七品官,监军大人门前,也不遑多让。

    建武镇未有节度使,原本副手的监军自然掌握军政大权,虽未有旌节,但依旧权势熏天。

    为了官位,屈服在一个宦官之下,也没什么丢脸的,况且,在南汉朝廷,没有一个大宦官作靠山,官位也坐得不稳当。

    轰隆隆——

    突然,一阵马蹄声又惊扰了等待巴望的众人,只见,数十骑彪悍的骑兵,正快步而来,整个大地都是在震动着,声势极为浩大。

    “这,这是李府的人,领头的那位,莫不是李郎君不成?”有眼尖的,自然明了,瞧着那气宇轩昂的那位,心中暗暗惊呼。

    随即,侧门大开,一议论声传起,众人为之震动,越发的恭敬起来,抬起下巴,眼眸中满是渴望。

    只见,一位身着绫罗花纹的中年人走了出来,净面无须,双眸明亮,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体型修长,五指纤细,若是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哪家俊俏郎君呢!

    “李郎君,阿爷知您要来,喜不自胜,忙叫我前来迎接!”

    “哪里哪里,刘管事亲自来迎,真是太过多礼,我贸然前来拜访,监军不怪罪于我,已经是万幸了!”

    李嘉脸上带着笑意,不以其身份的宦官的身份而瞧不起他,反而拉起他的手,态度亲热地说道。

    刘文虽说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宦官,专事服侍于刘监军,但监军却监控整个建武镇数州,权势滔天,他的地位也极剧拔高。

    “郎君,请——”感受着手中的暖玉,心里估量了一下,刘文脸上的笑容愈发的灿烂起来,看着李郎君的目光也越发的亲热。

    至于几十步外小门前,那些身着官袍等待多时的众人,他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甩了甩衣袖,就关起了偏门。

    “近日天气愈发的热腾起来,府里冰块可够用?”李郎君一边走着,一边轻松地问道。

    “也算是够的,冰窖中弄了不少,想来是够用了!”刘文轻声说道。

    “近日,我琢磨了一个方子,唤作冰镇酸梅汤,解暑散热,味道也是极美,明个我就遣人送来!”

    “那是极好,阿爷最是怕热,这番怕是能舒服一些!”刘文有些惊喜地说道。

    历史上的冰镇酸梅汤,直至清朝才得以出现,李嘉又搬运了一回。

    走了约莫三四分钟,左拐又绕,终于来到了一处凉亭,一处位于假山之中的凉亭,地方选的不错,凉风习习,景色也是宜人。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头正惬意地坐在其中,身着白色的圆领窄袖袍衫,几个俏丽的小丫鬟正服侍着,微风拂面,日子不要太舒服。

    刘文前去禀报,李嘉等候一会儿,就被侍女引着前去。

    “草民李嘉,参见刘监军!”李郎君很恭敬地弯下了腰,语气谦卑地说道。

    “李郎君多礼了!”老头子面上无须,脸庞圆润,眼皮微动,嘴角带着些许笑意,眼眸中喜怒不定,让李嘉有些心慌。

    “怎的?郎君怎么来府拜访,真是令洒家意外啊!”

    瞧着这语气不善的模样,李嘉后背瞬间汗毛直立,这位刘监军难道知道了什么?可是自己也未曾干过出格的事啊?

    “监军奉皇命,巡查建武镇内外,端是劳苦功高,又恰逢春去夏来,我父知晓监军身躯乏累,特准备些许薄礼,还望您笑纳!”如此,李嘉语气不变,陪着笑,态度越发的恭敬起来。

    一旁侍立的刘文,这时候很麻利地将李嘉手中的礼单接下,捧到这位监军的面前。

    “恩!整个建武镇,就属你们李家才是最贴心洒家的,也不枉陛下托重任于尔父!”

    看到礼单上密密麻麻地礼品,珍宝奇物,无所不有,尤其是后面那一行千贯铜钱时,刘监军脸上立马爬满了笑容,望向李郎君的目光也和善起来。

    可见,黄灿灿的东西,远比那脆弱灰白的令人舒适,此时哪有刚才那副吃人的模样。

    “刚才,李郎君还关心阿爷暑热的毛病,准备送上一个清热解暑的方子,唤作冰镇酸梅汤,听说味道也是极好的!”一旁的刘文,也适时的插上话,做了一个很好的捧哏。

    “李郎君有心了!”点了下头,坐在舒服的躺椅上,刘监军全身都放松下来,别说,这李郎君对物械倒是了解,弄了个躺椅的玩意,真是舒坦。

    “洒家巡查建武镇,每天见的人太多,那些小人们就聒噪,说什么李家大肆招募私兵,有不轨之举!”

    “李家一直为国效劳,忠心是不值得怀疑的!”

    听闻此言,李嘉瞬间心头一惊,不慌不忙地解释道:“监军明鉴,李家世代忠良,眼红的小人不可计数,诬陷忠良之事自然极多。所谓的招募私兵,不过是春夏之交,猛兽伤人,自然要招募猎手捕杀。”

    “昨个,我还听闻外城有户人家,一家三口被长虫吃个不剩!”这时,白净的刘文轻轻地补了一句。

    “自是如此,李家的忠心,那是不可怀疑的!”

    “唉!不是我多言,与番禺相比哟,建武镇蛮僚杂居,忒是荒野了,野兽比人还多,而我身体又不行……”

    听闻此言,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刘监军转过话题,瞥了李郎君一眼,感叹了一声,话中似乎有话。

    李嘉心中琢磨起来,目光瞥到了一旁又沉默的刘文身上,探究起来。

第十九章另寻他处

    眼瞅着一旁的刘文眼观鼻,鼻观心,不动如山,李嘉也无可奈何,心中思量起来,这个时候提起番禺,这个老宦官又打着什么念头。

    番禺,皇帝,官位……

    一瞬间,他心思百转,终于明白过来。

    这个老家伙,原来是想挪位置,离开邕州,回到番禺去。而近日皇帝体弱,的确是个好机会,如何利用这个机会,就需要大量的钱财。

    而能够提供大量钱财的,唯有邕州李府。

    但,李家的钱也不是白水流淌而来的,凭什么要资助他?就凭刚才那点诬告,对于盘踞邕州数十年的李家而言,不过是疥廯之疾罢了,动动手就能解决。

    “邕州的确不如番禺太多,何止是监军,就连我,也想长留番禺,尽享奢华呢!”李嘉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紧随话语,讨论起番禺城的繁华起来,说着,他一脸的渴求之色。

    “李郎君此言甚是,番禺城确是繁华热闹,但,邕州却也不差多少!”刘文此时则抬起头,随声附和道,只不过方向却歪了。

    “而,关键在于,阿爷他老人家身体有恙,且家人久在番禺,所以思慕番禺,至于贪恋番禺的繁华,却非他所想!”

    一旁,刘监军也点了点头,很是认可的。

    话到这份上了,李嘉也不能再装糊涂,不然还真的成傻子了。

    “如此,李家数载受监军恩惠,为全监军之愿,哪怕倾尽家财,也要涌泉相报!”李嘉拱了拱手,一脸激动地说道,好似肺腑之言。

    “郎君哪里的话,过了,过了。洒家到建武镇不过数载,多亏了李家的帮衬,不然哪有今日的舒坦。”这时,躺在躺椅之上的刘监军,在侍女的搀扶下坐起了身,瞧着李嘉的目光中,满是兴奋之色。

    “世侄也不是外人,我也打开天窗说亮话!”到这时,对李嘉,刘监军口中的称呼再变,愈发的亲热起来。

    “前两天,宫中传来消息,林内相身体不行,听说连路也走不了,已经有退隐的心思,此时啊,宫里肯定会乱上一番,这时,就是洒家的机会。”

    “建武军监军虽然权重,但哪里及上宫廷万一,光凭洒家一人走动,自然吃力,但若是有你们李家支持,一个宫使还是可行的!”

    说到这里,刘监军双目放光,一脸渴求地看着李郎君,迫切的需要他的应允。

    听到这,李嘉心里也是不断的思量。

    南汉重用宦官,权势大的宦官,基本上都是担任宫使的职位,如权宦林延遇,担任的就是甘泉宫使,内侍省的职位,与跑腿无异。

    而若是这位刘监军到了宫使的位置,哪怕是座小殿的宫使,对于李家的发展,也是极为有利的。

    “监军过誉了,李家不过是在邕州地面有些面子!”李嘉按照惯例,谦虚地说道。

    “若是李家能帮得上忙的,肯定会尽力而为的。”

    “世侄说的在理,在理,如此,洒家就厚颜拜托了!”刘监军脸上笑成了一朵菊花。

    “若事成,你我两家总是两利的!”

    如此,在这一番宾主尽欢之后,李嘉带着承诺,回到了同样奢华的李府。

    回到府中,李嘉来不及歇息片刻,就来到书房,与父亲李维商议起来。

    “此话当真?”李维身体乏重,堆坐在椅子上,皱着眉头问道,额头上满是思索之意。

    “那老阉货自来到邕州之后,建武镇数军,装模作样地巡查了一遍,就待在府邸享受,平日里只知搜刮钱财,想不到还有上进心!”

    “的确如此,番禺易位,牵扯极大,他没理由不动心!”李嘉轻声说道。

    “他有这个心思,我也不甚奇怪,不过,前番去了番禺,上贡了近万贯,咱李家虽说家大业大,但若再来一次,伤筋动骨总是难免的,建武镇可不止一个李家。”

    李老爷叹了口气,话语中似有不愿,舍不得再花钱。

    对此,李嘉还是能理解的,人老了,自然就保守了,家族安稳长久才是他的追求,等他自己老了,恐怕也是会这样。

    但,他还年轻,不甘于维持现状。李家必须上升,些许钱财并不算什么。

    “阿耶,些许金钱并不算什么,不到几个月,就会回来了,您可不要忘了,咱家是有矿的!”

    “能用金钱走动的事情,往往是最方便的。哪怕,最后无用功,但那刘监军在邕州一日,咱李家也稳上一分。”

    听到自己儿子这样说,李老爷这才想起来,自己家是有矿的,不能再按往日的方式来思虑了,他不由得笑了笑:

    “大哥说的极是,些许铜钱算得甚么?”

    “我也是老了,口中还是陈词滥调,李家也不再是以前的李家了!”

    “不过,若是扶持其上去,如何才能获得最大的收益,这才是咱们思虑的问题!”李嘉笑了笑,故作疑惑。

    “这倒也是,你又不想寻个官身,此次的话,你舅家的伯英,二叔家的皓哥儿,倒是可以升迁一二!”

    李嘉舅家姓张,也是邕州大户人家,比李家早个十来年迁徙过来,目前的话,在邕州只能算二流门第,日渐败落。

    而他的二叔,则是庶子出身,由于李维这一辈子嗣单薄,不过一嫡一庶,两子而已,所以关系也算是亲近。

    如今在武缘县,分家的时候,李维待他甚为厚重,特地安排了几个肥沃的大庄子,也算是开枝散叶吧!

    “郜哥如今已然加冠,去年就参加了尚书省举报的省试,今年正好参与选试,可以安排一二。”

    对于舅舅家的大表哥,自小母亲就去世,与张家来往不多,李嘉其实并不怎么熟络,而武缘李家则不同,小宗亲近大宗,来往甚密。

    李郜比李嘉,也才大两三岁,自小一起长大。

    “不过,在京为官,虽然舒适,但前途渺茫,去往地方,做一个百里侯,也是不错的选择!”李嘉眼睛慢慢地眯了起来,嘴角带着笑意,看上去甚为阴险。

    “地方杂物虽然繁重,但却无束缚,郜哥儿应该会喜欢的!”

    那个刘监军的一番话,让李嘉明白,邕州虽小,但却非李家的邕州,动作起来,麻烦还是有的。

    为此,李嘉决定重新选择一个地方,作为根基之业,再不济,也能做三窟之一,也是大家族常用的手段。

    而这时,他将目光对准了地方偏僻的海南岛。

第二十章富饶贫瘠

    海南岛,此时分为崖州、儋州、振州、万安州、琼州等5个州共22个县,唐时属于岭南道,现在由南汉统辖。

    一般而言,以名气最大的崖州,用崖州来指代海南,对于古人而言,所谓的天涯海角,就是指那里了。

    古人贬官大都来此,可谓是万劫不复之地,唐朝的韦执谊、唐瑗等,宋朝的苏轼、丁谓、赵鼎、卢多逊、胡铨,元朝的王仕熙,明朝的王个、赵谦等,其偏僻荒芜,可谓是古人几千年的印象了。

    海南岛开发较久,但人口却一直不足,虽然有五州之地,在籍户口不过一万有余,再加上那些蛮僚野人之类的,与邕州相差不离,但地方却大了十来倍,地广人稀已经不足以形容了。

    “郎君!”正在李嘉愣神之际,一个高瘦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他面前,正弓着腰等候着。

    “李管事,前几日你家大郎结婚,听说热闹的很啊!可惜,我有事未能前去。”

    “郎君哪里的话,您日理万机,还不忘我家那贱小子的婚事,备上了厚礼,涨了极大的脸面,这已经是我们天大的福分了!您是没瞧见,那些街坊们各个都惊大了嘴,从没见过那么仁义的主人家!”

    李管事连忙说着,一脸激动的模样,显然,前些天李嘉送的东西很让他满意,甚至惊喜。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数对金银首饰,一对巴掌大的金娃娃,价值不过两百多贯,但却极为显眼,面子倍增。

    “你为我家操劳了数十年,这也是你应得的!”看着他一脸激动的模样,李嘉摆了摆手,请他坐下说话。

    掌管着李府的生意,自然是极得李嘉父子信任的人,且其经手的钱财极多,不下重礼,还真的难得这个效果。

    “今日唤你来,就是想问下,崖州的情况,平日里商队走往各地,想来你也是知晓一些的。”李郎君笑着说道。

    “那是,海南虽然地方大,但却人烟稀少,荒田遍地,所种的粳稌(稻米的一种),不足于食,只能以莳、芋、杂米作鬻糜来取饱,无奈,人们只能经营香料,遍卖各地商贾,闽地江浙,东洋商人,大食商人往来极多。”

    “郎君,海南真可谓是宝地啊!”说到这里,李管事叹了口气,羡慕的说道:

    “世间都传海南荒芜,但其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其地盛产沉香、蓬莱香、鹧鸪斑香、笺香、生香、丁香等。还有槟榔、椰子、吉贝、苎麻、青桂木、花梨木、琼枝菜、海漆、黄蜡、石蟹等,这在北地都是稀缺的,一个来回,倍利之。”

    此时,竟然还有人吃槟榔,果然是源远流长啊!李嘉感叹着。

    “每日,往来的船只不可胜数,光是凭借船利,就可以苟活,但岛屿过大,人口极稀,稻谷又与我等食用不同,所种粳稌(稻米的一种),不足于食,乃以莳、芋、杂米作鬻糜以取饱。”

    “海南之粮,皆赖高、化两州,两州之船不至,粒米如珠!”李管事感叹道,似乎在为海南可惜。

    海南这个称呼的由来,《隋书》记载“海南儋耳归附者千余峒”后,设崖州,唐朝又设琼州。

    故有人称雷州为”海北”,琼州为“海南”。

    如此看来,海南真是一块宝地啊!

    商贾来往极多,钱财不缺,来往繁杂,军械购置肯定不缺,且蛮僚极多,招兵买马也是方便的。

    更关键的是,海南地广人稀,培养势力最是方便不过。

    “郎君,就是这些了!”瞧着郎君沉思的模样,李管事轻声解释道。

    “恩,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去帮我找寻些许对海南知解的人,我有大用!”

    待其离去后,李嘉心中为之一定,此时的海南,犹如一块未开发的处女地,商业发达,且被人选择性遗忘,简直是天然的基地。

    就跟开修车店一样,必须选一个好位置,才能做大做强,而此时的海南就是这个位置。

    所谓的造反,也与做生意是一样的,此时不取,简直是浪费了上天的一片心意。

    心里打定了主意,李嘉瞬间感觉前途一片光明,所谓的迷茫,已经烟消云散了。

    不过,造反是项技术活,就跟汽车一样,每一个零件都是必不可少的,他要去慢慢雕琢。

    比如,经过近五天的招募,八百个庄丁已经招募完毕,整个邕州持续五天的波澜,终于退却。

    五代十国,兵强马壮者为王。

    所以,军队的建设是无论无何都必须重视。

    况且,自李威去往飞龙都,没有猛将保护,他总觉得不安全,在这个混乱的时代,刺客防不胜防。

    所以,此次前来,李郎君不仅想观察一下两都的情况,更是想挑几个勇猛的护卫,保护自己的安危。

    噔噔噔——

    被数十人护卫者,李嘉走出邕州城,来到了郊外一处山丘处,一条河流穿越而过,一个由木栅栏组成的小型兵寨就映入眼帘。

    附近两三里外,三四座隶属于李家的佃户田庄负责供应粮食及果蔬肉类,既隐蔽,又安全。

    两骑并走,李嘉位于中间位置。

    走在这羊肠小道上,湿气极重,不时地刮过树枝丫,李嘉心疼地看了看自己胯下这骏马,在这湿热泥泞的道路上,这蹄子真的容易溃烂,这也是南方为啥马匹稀少的缘故。

    啾啾啾——

    突然,丛林中传来了一声声特有的口哨声,随后,如同波浪一般,隔了数白步,忽然又传起一摸一样的口哨声,然后就跟接力似的,此起彼伏。

    “已经到了吗?”听到这特有的口哨声,李嘉心中微微有些得意,胯下的马儿似乎也感受到主人的心思,轻佻快步起来。

    这是飞虎都特设的暗哨,起到预防作用,声调不同,所表达的含义自然不同。

    果然,距离营寨不到半里,数十人已经列队欢迎,其中,作为都头的李信及李威俩人最为醒目。

    “郎君——”齐喝声响起,气势顿起。

    李嘉脸上带着笑意,被李信搀扶地下了马,瞧着眼前成型的大营寨,以及那深深的沟渠,满意地点了点头。

    “郎君,此地地势居高,临近水源,杂石虽多,但却甚是方便,所以我们借此垒起一道齐胸高的石墙,也能起到些作用!”

    李信一向很自傲,他不屑地看了一眼虎背熊腰的李威一眼,很自然地落后李嘉半步,微微弯着腰,轻声解释道。

    营寨不大,但却都采用木料建造,齐整而又显得干净,深得李郎君的心意。

    混乱而污秽的环境,不仅容易诞生细菌和病毒,感染疾病,更为重要的是,这样显得很脏。

    没错,李郎君有点轻微的洁癖,看见肮脏的东西,就会恶心难受,更会影响食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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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巡查探访

    天空中的太阳,懒洋洋地照射着,昨夜的一场春雨后,整个营寨的校场,也分外的湿滑。

    此时不过是四月初,开春时分,用北人(岭南以北)的话来说,正是瘴气弥漫的时候,可谓是病魔缠身,闻名色变。

    当然,众所周知,岭南三毒,蛊虫(大肚子病、血吸虫)、瘴气,以及毒虫,这三者在春夏正是活跃的时候,不说是北人,就说是当地人,稍不注意不注意的话,就会折损。

    李郎君此时出巡,也是有生命危险的。

    “所以,我所作的努力,也不过是想换个更好适宜的地方生活,在这个时代,岭南的确要人老命。”李嘉心中微微有些为自己感到悲哀。

    鸭—已—鸭、鸭一已一鸭……

    刚迈入营寨,李嘉就看见一群小伙子,黑瘦黑瘦的,正光着上半身,下面穿着短裤,正喊着口号,卖力地奔跑着,并没有因他的到来而停歇片刻。

    “这——”李郎君指着这群人,疑惑不解。

    “郎君,这是咱们的飞龙都,五百个郎儿,个顶个的好汉,吃起饭了,两三斤都抵不住。”

    此时,大个子李威一脸骄傲地挪出一步,大声说着,拍着胸膛,别提多高兴了,黑脸上似乎闪耀地别样色彩,太阳下,有些刺眼。

    “拢共有三千人参与,咱挨个试了一下,很是壮实,比老爷手底下的那些镇军强太多。”

    听闻此言,李嘉点了点头,表示认可,在这个时代,厉害的士兵不一定吃得多,但吃得多的,一定是厉害的。

    因此,古代闲时士兵多吃不饱,等临战前,大肆犒劳,就是为了激励士气。

    目光瞟去,近半的士兵,其身上都有纹身,甚至有的身上还带着牙齿等项链,想来其多半是汉化的蛮僚,目光中隐隐带着杀气。

    “郎君,此时招募那些蛮僚,可真是太对了,这些人动作灵活,下盘扎实,杀起人来,眼睛都不带眨的,简直是天生的兵士。”

    似乎注意到李嘉认可的眼神,李威更有劲头了,嘴巴不住地说着,目光微微向后一瞥,饱含着得意,眉飞色舞起来。

    “哼,粗鄙。”一旁,目光紧紧地盯着郎君的李信,此时注意到了李威那恶心的目光,心里越发的别扭。

    “这些蛮僚,的确是极佳的兵士。”李嘉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尔等可能不太知晓,代祖(刘谦,刘岩之父)当年以万人在封州起兵,乃至高祖(刘岩)时纵横岭南,麾下大半都是蛮僚之兵,其勇之名,岭南皆闻。”

    “那又为何现在又没了名声?”李威好奇地问道。

    “呵呵,正如同利刃一般,太过于锋利,不仅会伤人,更会伤己。”李嘉回过头,淡淡一笑。

    “蛮僚们眼中只有利益,而无恩情,只要有钱,即可招募,而且,哪怕出了钱,但他们听从部落中的都老、头人,随时可以反戈一击。”

    “所以,等到岭南统一之日,他们也没了声音,每年,朝廷不过是例行公事一般,从蛮僚中招募千余人,显然,朝廷已经忽视了这群兵源了。”

    “而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十分之轻,寥寥数人才能听到,而他们则紧紧地闭上嘴巴,瞳孔放大,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李嘉瞥了一眼,嘴角淡淡的笑着,仿佛在说一件平常的事,与往日讨论午食吃什么一般无二。

    “是——”作为飞虎都和飞龙都的都头,俩人别无选择,一脸凝重地答应下来,眼神越发的坚定下来,甚至还带有些许激动。

    “继续吧!让我见识一下你口中军中的猛士,蛮僚人的勇猛,令人期待!”

    得到了明显地答案后,李嘉嘴角带着笑,话题一转,对着大个子李威问道。

    “虎子,你给老子过来——”一声吼叫,恰似晴空霹雳,将跑步中的张虎子震醒,他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望了都头一眼,确定是在唤自己,立马脱离了队伍。

    “在、在——”

    瞧着眼前这一大堆人,两个都头恭敬地立在两旁,一个面带微笑的小郎君,正看着自己,摸了摸自己有些瘪下去的肚子,张虎子感觉自己地腿都哆嗦起来。

    “你小子磨磨唧唧地干嘛呢?平常吃饭的劲头哪去了,别在那杵着,快来见郎君。”

    瞧着这个畏惧不前的小兵,李威气就不打一出来,平常的机灵不知道去哪了,立马连声呵斥道,黑饼脸此时越发地吓人。

    “哎,脾气那么大干嘛,管理军队是用脑,而不是靠武力的。”

    李嘉轻微地呵斥了一下,看着眼前这个瘦瘦的小兵,有些奇怪,所以特地地放低了声音,语气和善地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郎、郎君,俺叫张虎,大家都叫我虎子。”眼瞅着这个一身贵气的郎君,张虎子心中猜测可能是自己一家的主户,邕州李府…李家郎君。

    此时,他心中格外的激动,也很是惊慌,他与李郎君,就是云泥之别,手足无措,脸色发红。

    “那你有什么本事?”李嘉尽可能地让自己语气平和。

    “这,俺也不清楚,大家都说我肚子大,吃得多。”摸了摸头,张虎子思虑了片刻,不好意思地憨笑着。

    “能吃是福啊!”

    哈哈哈哈……

    所有人都被他逗笑了,而李威则一脸的尴尬,黝黑的脸上,竟然泛滥起显眼的红晕。

    李嘉也被这话逗笑了,看着这个憨厚的小子,与人交往中,尤其是上层人,最喜欢的就是老实人,靠谱,没多少花花肠子。

    “其实,俺力气也大,家里的几亩地,都是俺在耕。”

    啪——

    李威狠狠的拍了拍这家伙的肩膀,扭过头,对着李嘉笑着说道。

    “是的,郎君,这小子别看吃得多,但力气却是大,飞龙都五百人,这小子算第一。”

    “哦?”李嘉看了看其那根根肋骨,以及干瘦的身体,怎么也想不到,上下又看了一遍,还是不怎么相信。

    “嘿——”

    注意到李郎君那怀疑的目光,为了娶个老婆,张虎子心中一横,自作主张,朝着不远处的石墩,走了过去……

第二十二章随军学堂

    噗嗤——

    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张虎子毅然决然地走向一旁,对着那堆积起的石墩,挑个大的,双手就来个满怀。

    这些石墩,都是按照李郎君的吩咐,找一些四四方方的,中间支起铁棒,作为锻炼力气的器具,与杠铃差不了多少,进行精兵政策。

    而保守估计,每个石墩,不下于五十斤,而张虎子抱的那个,是所有中最大的,一百五十斤不在话下。

    巨大的石墩,将张虎子的身影都完全遮掩下来,从远处看,就像是一个小孩抱着一块巨石,别提多令人惊诧了。

    呼——

    在一声巨大的出气声中,这块巨石从地上升起,足足离低约二十公分,张虎子的脸色也涨得通红,坚持了一会儿后,石墩也落地,他脸色才恢复如常。

    啪啪啪啪——

    看着这个精悍短小的年轻人,李嘉分外的满意,带头鼓掌,旋即,整个校场一片掌声,气氛极其热烈。

    “不错,的确不错!”李嘉目光炯炯地盯着这个张虎子,眯着眼睛,说道:“你的表现十分出色,想不想换个位置?”

    “能管饱吗?”看见李郎君如此温和的语气,张虎子心中一定,怯生生的问道。

    他心里想着,村里的管事说的不假,郎君果然是个好人。

    “哈哈哈哈!当然,岂止是吃饱,每月的俸禄还能多上一倍有余!”

    能收获了一员猛将,李嘉十分高兴。

    自唐朝的征兵制崩溃后,募兵制盛行于世,兵源不再是良家子,而以地痞流氓居多。

    所以,此时的军队,只是桀骜不驯的精兵,裹挟着一群老弱病残,猛将在五代时期,极为盛行,如十三太保之首——李存孝,十八骑冲击黄巢八万大军,端是勇猛。

    在兵源整体不行的情况下,猛将的作用开始放大,如后世流传的“一根哨棒打天下”的赵匡胤;而如唐时的那种军事家,李靖、苏定方等,再也难以看见。

    “多谢郎君,多谢郎君!”张虎子高兴极了。

    “恭喜郎君,喜获猛将!”

    …………

    一时间,气氛极为融洽,而李嘉也颇为自得,对于培养一个猛将,他还是有些兴趣的,尤其是培养一个典韦式的人物。

    这边的气氛极好,而这边飞龙都的五百来人,一边喊着口号,跑着步,却是一脸的羡慕嫉妒。

    “那勇,你怎不去,看这样,张虎子恐怕要发达咯!”

    一个胳膊上纹着蛇的男人,脸上流淌着汗水,眼瞅着那边气氛欢乐,心情不爽地碰了碰齐排并肩的汉子,眉头一挑。

    “没啥,不过是力气大罢了,射箭才是真本事!”黄勇偷偷瞥了一眼,装作不在意的模样,继续哼哧哼哧地跑动了起来,心里羡慕地紧。

    谁不知晓,李郎君最是大方,大家都称他叫啥猛敞君来着,大门都敞开让人拿的那种,真是羡慕……

    “弄不明白,咱可是神射手,每个月五百个大钱,却让咱来用腿的,跑得快有啥用,能追过大虫(老虎)?”

    一起同村的伙伴抱怨着,黄勇其实也不舒服,虽说吃得饱,但一身本事耍不了,憋得真难受。

    “别说了,跑得快些,总能多逃一步,那些大虫可不是吃素的。”黄勇渴望地看了一眼谈笑风生的李郎君一伙人,愤愤而跑。

    …………

    “咱们这,就要拿出军队的样子,治军不要一味地严厉,也莫过于宽容。”

    “如邕州城里的镇军,虽有两千余人,但边界无事,管理又过于松弛,兵士整日嬉戏,一月一操都难以保持,事到如今,恐怕连民乱都难以平定了!”

    虽然内容很是好笑,但李威还是忍了,他性格粗糙,倒是不傻,人家是父子,说说不碍事,他要笑了,肯定没好果子吃。

    所以,他紧靠着李信,挨着半个身子,惹得其一个白眼,李威挠了挠脑袋,完全迷糊。

    连同伙长(管十人)、队正(五十人)都头在内,飞龙都飞虎都的军官及粮饷官后勤部门,差不多一百五十人,以李嘉为核心,围坐成一圈,听其讲解。

    如今这个乱世,军队的兵源从不缺乏,而合格又值得信任的军官却极为难得,李嘉不得不亲自上阵,培训一番。

    这一百多号人中,既有从邕州军中筛选的经验将校,又有壮丁,护卫出身,整体而言,忠心还是可以保持的,尤其是在这个乱世草头王的年代,最为珍贵。

    姑且可以称作随军学堂吧!

    “李威,你来说下,邕州的镇军为何如此腐朽了?”瞧着李威那一脸懵逼样,李郎君微微一笑。

    “这,这……”李威不知所措地站了起来,结巴着,眼神四处飘散,似乎在寻找答案,就在其尴尬的时刻,突然就看到了上任的张虎子,眼珠子一转,大声说道:

    “郎君,镇军吃不饱,每日喝稀,兵士们想操练,也无甚的精力!”

    “咦,不错!”李郎君有些惊奇,点了下头。

    而李威则傲娇地抬起下巴,显摆着,显然,被郎君表扬了,他很自豪。

    “自古以来,军中腐败盛行,将领们掌一军大权,说一不二,兵士们吃不饱穿不暖,是稻谷不多耶?还是钱财匮乏耶?”

    “非也,乃贪欲作祟尔。唯有遏制其权,将士吃饱,取胜之路就在眼前。”

    “所以,我才组建了淄重营,以后将士的粮草、薪俸、开支,皆由其拨款,搭桥铺路,建设营寨等事宜,皆由其负责。而将领们,心无旁骛地领兵即可。淄重营自有将官,其他人不得干涉。”

    听到这里,大家皆满脸沉思,眼眸中满是不解。前几日,以为只是暂时不便,不以为意,谁知竟成惯例,当兵吃粮,又有几个将领靠粮饷度日。

    众人皆沉默以待,李嘉却不以为意,毕竟这是剥夺权利,进行改革,不满是在所难免的。他反而饶有兴趣地瞧着这些人,心中隐隐约约期待着什么。

    “郎君此计甚妙。”此时,突然一个留着长须的家伙突兀地站立起来,满脸地赞叹之色。

    “古往今来,军队之务极为繁琐,郎君之策,则让将军们从繁琐中脱出,专心于对战,此乃良方。”

第二十三章军中新政

    “你是从镇军中来的张维卿?”

    此人留有短须,目光炯炯,眉目中一副精悍模样,看上一眼,心中就莫名的留下好感。

    李嘉想了想,这才回忆起,此人乃邕州镇军子弟,年不过三十,由于邕州军军官固化,前一阵子招兵,被自己从其引来,也是受到关注的将才,目前担任飞虎都的队正(50人)。

    “是的,郎君,某只有些蛮力,郎君又是有本事的人,于是就想跟着郎君吃饭。”

    听到郎君关注自己,张维卿为之一喜,一脸的激动,忙不迭地说道。

    “你刚才说的不错,继续说下去。”李嘉点了点头。

    “当世,大字不识的人身居高位,也不是一个两个,若让其行军打仗,不在话下,但若加上钱粮等繁琐之军务,则让他们两眼摸黑,不得不依靠那些文书,被随意摆布,而一无所知。”

    “若是战时,将领可专心于战事,心无旁骛之下,焉有不胜之理?”

    “郎君此策,某认为,是一个极大的改变。”

    张维卿慢慢说着,眼睛却紧紧地看着李郎君,话语中虽然没多少新意,但‘战时’一词,却微微加重,他的意思,李嘉瞬间了解,他点出平日时,将领的权力萎缩,是一件好事。

    “很好,你先坐下。”李嘉摆了摆手,满意地点了下头,后者则一脸的喜色其他人则对其投下不满的目光。

    当然,在座的,没几个白痴,话到这份上了,有了一个说得去的理由,自然纷纷点头,对于李郎君就是一阵夸赞,哪有刚才的沉默。

    “淄重营的设立,营守官一名,副官五名,其他人员若干,他们将会安排士兵的口粮、衣物、兵器以及其他的一些器械,如若有任何短缺,追究其责任。”

    面对众人的追捧,李嘉并没有受到感染,反而板着脸,一五一十地述说道。

    “从此以后,军中所有人的薪俸,以及奖赏等,都由淄重营颁发,也可进行转交给家人。”

    此次来军营,就是为了重新确立飞虎都和飞龙都的编制问题,也可以说,他是为了断绝五代时期,军队中以下克上传统,此等恶习,绝对要不得。

    “除了淄重营,军中另设宪兵队,队长一人,其他人若干,平日里巡查军队,纠察不法之徒;战时,则作为督战队,若无军令,兵卒若逃,斩之,将领若逃,斩之。”

    “军法无情,宪兵队更是无情,诸位应当以身作则。”

    随着李郎君的口述,众人心中为之一沉,淄重营后,谁知其后又跑出来一个太上皇,简直是太过于难受了吧!

    “郎君,若宪兵队与我等起了冲突怎办?倘若无所约束,人心涣散就在所难免了。”

    此时,作为军官阶级的带头人,李信问出了一个众人很关心的问题,在铁血的军队中,将领的军令的贯彻,依靠的就是其自身的威信。

    而宪兵队的出现,则形成了巨大的威胁,甚至会动摇军心。

    “宪兵队的目标,就是肃清军纪,其本身自然是需要遵守军纪的,依法执行,若其违纪,自然也被惩处,且是加倍之。”

    “当然,若对宪兵队执行有异,可以来寻我,公正自然会有的。”

    李郎君的话掷地有声,铿锵有力,自然无人不服。

    于是,第一节随军学堂就缓缓落下帷幕。

    此次调整,对于飞龙都(一百骑兵,三百侍从)和飞虎都(五百步兵)的掌控,自然更上一层楼,更是有效的预防了唐末以来,军队以下克上的习惯。

    当然,普通的士兵自然感觉不清,只是清楚,自己的薪俸将被另一群人发放,甚至可以免费的邮寄回老家。

    而像苍蝇一样四处晃悠,胳膊上缠着黄色带子,上书宪兵纠察四个大字的宪兵队,在这支别样行列的队伍,成为人人躲避不及的祸害。

    不到三天时间,整个营寨内,就有一百余人被打屁股,军中的大夫忙得汗水直流。

    “哎呦,疼着咱了,这黑面神真是该死——”

    黄勇趴在自己坚硬的床铺上,撅着屁股,身体传达的疼痛,以及身心的羞耻,令他心中积累了不少的怒火。

    “混蛋,你给老子别叫唤了。”怒吼一声,整个不大的房间,好似响起了惊雷,吓了众人一跳,瞬间安静下来。

    “伙长,俺不过是在拐角撒了泡尿,那却黄带狗,竟然直接扒了我的裤子,打了十军棍,痛死了俺了,您瞧瞧——”

    一旁,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正夸张的撅起红彤彤的屁股,朝着黄勇地脸上挪去,一脸的委屈神色。

    “您可得去都头那里反应,这群黄带狗太过分了。”

    “呸,你小子给俺注意一下,臭死人了,你小子是不是又没擦干净,活该被打。”鼻孔里传来一股刺鼻的恶臭,黄勇突然觉得,这群黄带狗,还是有点用处的。

    “老子自己,也是撒泡尿被打了,哪能为你作主,以后你小子要注意一些,别丢老子这伙(十人为伙)人的脸,队正那里也能有点面子。”

    想着队正他老人家的话,黄勇就是一股气愤,这日子太难过了吧……

    “你小子也知道给我争面子,屁股就不会那么红了!”此时,大门突兀地被打开,两个人影走了进来,黄勇眯眼一瞧,是队正及李都头来了,他吓了一跳。

    “队正,都头——”黄勇羞愧难当,低下了脑袋。

    “你小子能不能长点心?昨天刚被打,今天又挨了几棍,每天出操,一个队人都不到一半,老子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看着这趴在床榻的一群人,他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将他们骂个狗血淋头。

    “哈哈哈哈,老赵,你歇会,男子汉大丈夫,挨打算得了什么,只要你是条汉子,就应该啥也不怕。”李威站着说话不腰疼,大声笑着。

    “听说你小子是条汉子,俺就让你们队正带我来看看你,果然是名不虚传,嗓门那么大,一看就是条汉子!”

    一旁的队正一脑门的冷汗,这算哪门子的好汉。

    “以后要小心,别被那些黄带狗查到,老子去说话,他们都不怎么听,等习惯了就好。”

第二十四章山水田园

    “来,拿着,这是老子特地弄来的药粉,用不了三两天,屁股就完好如初了。”

    李都头特地赶来安慰一番,虽然话有些糙,但军中的汉子,都是糙人,让这群新兵们第一次体会到啥叫温暖。

    等李威离去的时候,躺在床上的几人,眼眶涨红,沉默地躺着,红透的屁股周边环绕着几只苍蝇,但众人却无心赶走,心中一个个不知道在想什么。

    “咚——这狗日的军营,老子,老子,老子还真不想走了!”在这片沉默的气氛中,看着自己的这伙兄弟,黄勇狠狠地捶了下这木床,撂下了一句狠话。

    “老赵,这是第几间了?”

    “都头,这是乙队丙伙,您跑的第六间。”走出房门,队正扯着大嗓门,对着正一脸兴奋的李都头说道。

    “哈哈哈哈!你是没看到,老子说出那番话后,那群猴崽子一个个的,眼眶都红了,这,这就是郎君所说的军心可用啊!”

    李威此时感觉,郎君教的方法真是太管用了,讲的那个吴起的故事,原来不是编的,他差点还误解了郎君。

    不过,也不能怪他,哪个将军会为人吮吸脓疮,那可是大将军,与士兵就是天地之差。

    “老赵,你要记住,要爱兵如子,咱们被郎君信任,就要担负起责任来,学习那个吴起,你知道吴起吗?”李威略显得意地问道,好似一头草原上乱蹦的了野牛,说不出的显摆和得瑟。

    “都头,俺不知道啥叫吴起!”赵队正也是个粗人,晃着脑袋,一脸迷茫地说道。

    “呸,这都不知道,用郎君的话说,你奥特了——”

    “啥叫奥特?”

    “应该是饭桶的意思,你就是饭桶,大字都不是一个,连吴起都不知道……”李都头居高临下地鄙视着。

    “都头,你也别说俺,弄得您好像是个进士似的,恐怕您认识的字,还没我多吧!”赵队正拧着脑袋,一脸的不服气。

    “呸,老子被郎君亲自教导,怎地跟你这浑人一般?”李威好似踩到了痛脚,忙不迭地反击道。

    “你小子在我面前莫装大,过几天,郎君会派教书先生来,让你们一个个都去当学生,到时候就有乐子咯!”

    李威嘴角一扯,大黑脸仿佛变成了一朵盛开的黑菊花,别提多恶心了。

    “俺就糊涂,当兵不就是靠砍砍杀杀吗?咋还要认大字了?俺们又不要考进士……”赵队正心情瞬间低落下来,低着脑袋,嘟囔个不停,满脸的不情愿。

    在军队中待了近三天,进行了一系列的人事安排,以及各种改造,主要是对军队进行后勤、指挥、监察的三权分立,确保在自己不在的日子里,能够一直保持对军队的影响。

    在最后一天,李郎君派人运送来了大批的酒肉,也算是对新兵的欢迎和对老兵的犒赏。

    当然,以防御野兽的名义招募的军队,自然也需要尽职了,为此开启了一个月轰轰烈烈的的猎杀行动,宰杀的野兽不计其数。

    甚至,一丈多长的大花蟒,也难逃被杀的下场。

    我们的李郎君在结束对军队的考察后,又开始对农业经济进行考察,第一站,就是邕州城附近最大的村庄——上水村。

    此村是他的祖父李尉在邕州开辟的第一个田产,意义极为重大,在为李家服务的众多人员中,大部分都出生在此。

    这是一个青砖绿瓦的南方村庄,约有三百来户,家家比邻而居,缕缕炊烟迎风而直上,似乎飘向那路过的白云,与之比肩。

    门前流淌着一条湍急的小溪,环绕整个上水村,水流清澈,宽约十尺有余,深约五尺,堤坝高而窄,一架石板架其上,作其道。

    莫看它小,但却是上水村赖以生存的所在,吃喝饮用,灌溉农田,可谓是母亲河,尤其是在这荒芜之地,如此水乡之处,不亚于桃花源也。

    连绵的小雨在南方而言,并不算什么,数十个衣着松垮青色或白色衣裙的少妇少女们,挎着黑色的木盆,跪坐在块块青砂石上,拿着搓衣板及棒槌,奏起了高调的民歌。

    “十八岁那年的雨季,啦啦啦啦……”

    唱着着不知名的歌曲,忘记了大半的歌词,李嘉哼了一路。

    一行人胯马而来,踢踏踢踏的清脆马蹄声从石砖路上响起,感觉这难得的平稳,他瞬间舒服了许多。

    这条石砖路是整个村庄男人们农闲时的作品,不止是道路,就连房屋,围墙,都是石砖搭建而成,在这土地贫瘠的岭南地区,拥有一块江南沃土,分外的难得,客家人做了许多工作。

    俊朗的男人们骑在马上,穿着紧身的衣物,戴着斗笠,动作齐整,似乎连马蹄声都整齐划一,吸引了桥下那踏衣的少女少妇纷纷抬起头,双目含光,娇媚地看着。

    当然,也有许多女人不按常理而言,叉着腰,对着路过的骑兵,不顾形象地大呼小叫起来。

    “小猴子,你这小崽子,上次休沐为什么不回家?”

    “二狗,你爹昨天打了一条长虫,我给你煮了肉羹……”

    骑兵们身姿端正,不动如山,只是那一双双眼珠子子上下转悠,神色激动。

    沉浸在这乡村美景中的李大少爷瞬间清醒过来,他瞧着那桥下娇媚含春的少女,以及豪放半露而不拘小节的少妇,感叹了摇了摇头:“可惜了,可惜了~”

    长得其实还不错的,就是太黑了,岭南的气候太过于炎热,农妇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少女们虽然身姿婀娜,但奈何皮肤粗糙,甚至黝黑,实在令人难以提起兴致。

    小说都是骗人的。

    “还是富家小姐白嫩可人啊!”想着后世满街的白嫩长腿小姐姐,如今也只有那些富家子弟可以为之相比了,但在岭南,这个与越南接壤的土地,又能有多少?

    等等,这个时候,小姐好像是骂人的,是对失足妇女的蔑称,自己得注意了。

    “小郎君,您终于来。”耳边传来洪亮的声音,原来骑马走了不到半里地,抬眼就望见了一座祠堂前,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苍头精神奕奕地站立在大门前,两只眼睛大得似灯笼,腰身直板板的,一丝不苟地行礼。

    瞧着这位老苍头模样,再看了一眼这个座东朝西祠堂,或者说家庙,他李氏家族的家庙。

    “伯叔——”李大少爷立刻下马,规规矩矩地回了一礼,一本正经的模样,其他骑兵也立刻下马,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他父亲李维,建武军下辖的都指挥使,镇守邕州,手底下两千五百人,是南汉仅次于禁军的镇军,在建武军节度使空缺多年的情况下,李维在建武军节度里位高权重,一直防御着西南蛮人。

    而,只留下李伯看守重中之重的家庙,足见对李伯的信任。

    当然,这与这位李伯属于世代家奴的身份密不可分。

    李伯面对李嘉的行礼,虚虚一受,然后就让开路,带着李大少爷前去祭拜一下,认真的跪拜了一下,瞧了瞧那一列列排位,次序就位,从李旦李业到李知柔,一代传一代,比什么家谱清晰太多。

第二十五章白麻桂布

    岭南的荒芜,在唐宋之际,一直是中原人心中的重要印象。

    但,不说假话,确实如此,整个邕州,也就是后世的南宁地区,此时竟然没有多少桑蚕业,也就说,建武镇,数州之地,见不到几颗桑树。

    而虽然没有丝绸,但岭南的纺织业依旧发展起来了,尤其是麻布行业,以桂布为代表的贡品,已经名扬四海。

    “郎君,您看,这些白有麻纹麻(苎麻)已经长成,用不了几天,村民们就能纺织了。”一旁,村里的管事弯着腰,细心地为李嘉指点着眼前的一片绿央央的麻地,双眼放光。

    “咱庄子里,每年纺的麻布,可是鼎鼎有名,邕州城市面上的都是咱家的货!”

    一株株的苎麻,或直或弯地拥挤在一起,高约一至两米,叶圆而尖,呈桃型,面青背白,有麻纹,眼前数百亩的山地上,长满了白麻,犹如一个个挺立的士兵,清风吹拂,荡起层层绿波,看上去极为壮观。

    白麻一般种植在山地上,不占用耕地,平常也可以做成麻绳及衣物,自给自足,种植很广泛,而像眼前这番规模化的种植,在当今,很是难得。

    “桂布白似雪,吴绵软如云,布重绵且厚,为裘有余温。”看到这番场景,李郎君突然想到了一首诗,白居易咏叹桂布的诗句。

    桂布也算是古代广西为数不多的特产了,尤其是在棉花还没普及的时代,乃是御寒的极佳布料。

    “郎君,您,您刚才吟的诗,说的是桂布?”

    上水村的管事年纪不过四十左右,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留着胡须,身躯有些肥大,眼睛眯成一条细缝,双目极其有神,如同个市侩的商人一般。

    “怎了?”李郎君有些疑惑,自己难道说错了?

    “郎君,咱这些白麻,所产的,都是精细的白麻布,一般那些文人们装笔杆,皇帝装圣旨的,就是咱这地里产的。”

    “每绢白麻出来,至少要三个女子,花费一个月的功夫侍弄,精贵的很!”

    说到这,胖管事挺起来胸膛,不无得意地说道。

    “您说的那桂布,哪里比得上咱的白麻,它们不过是冬日,那些寻常人家畏寒,买上一些罢了,价钱与咱,可是天上地下。”

    “您不知道,几百年前的那个宋皇帝,就明确下旨,不许咱侍弄白麻布,说它耽误农活,其实,就是咱这布太贵重了,赏赐下来,国库吃不消而已。”

    说到这,胖管事一副以为得意的表情,仿佛能穿透历史,读懂那些皇帝的心思一般。

    对此,李嘉笑了笑,他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管事,竟然懂得还不少呢!

    他说的没错,南朝宋武帝明确告戒过不准再生产白麻布,这也算是岭南在历史上的一次重要露脸吧。

    《唐六典》中明确记载:邕州贡银赋、布,将邕州的白麻布纳入了供奉之列,其奢侈品的地位,展露无遗。

    “我们庄里,有没有桂布?”李嘉好奇道。

    “您说的桂布,其实以前也是弄过的,听庄里老人说,高祖(刘岩)早年,特地让咱们弄桂布,去送给中原的皇帝(后梁朱温),之后,不知道为啥,就当皇帝了。”

    胖管事说的这个,李嘉看过书,知道一些,当时刘岩刚继承父兄的南海王,嫌弃王号太低了,比周边的楚王、闽王差太多,外交上都不好交往,想求个南越王。

    结果,朱友贞收了东西,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刘岩脾气上了,直接选择称帝,改国号为大越之后又变成汉。

    “以后,庄子里多种些桂布,我有用!”思虑着桂布御寒能力的强大,在这没有棉花的时代,可谓是最好的保暖手断了。

    北方人南下南方痛苦,南方人去北方也痛苦,光是寒冷,就不知道要折损多少兵员,这也是为啥北伐不成的原因之一吧。

    “郎君,可是,可是咱人手不够啊,光侍弄这些白麻布,已经让咱庄里的青壮都不得闲。”

    胖管事急了,他不清楚,这郎君是啥心思,好好的白麻布不种,去弄桂布,十亩桂布,都不及一亩白麻布,这不是瞎胡闹吗?

    “郎君,郎君,咱可不能随便胡闹啊!”

    “行了,我说什么,你照做就行了,明年,我希望能仓库里能有三千匹桂布,到时候若达不到数目,有你好果子吃!”

    狠狠地瞪了一眼这个有些得意忘形的家伙,李郎君心情不爽地呵斥道,老子哪一点胡闹了,连基本尊卑都忘了。

    用不客气的话来说,他们这些人不过是李府的家奴罢了,竟然对主人这样说话,要不是看他辛劳多年的份上,早就打板子了。

    “你年纪大了,若做不到,我可以换个人做!”撂下这句话,李嘉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郎君,郎君——”眼看着李郎君生气而走,胖管事这次急了,小眼睛更是不见了踪影。

    这算什么事?咱也是为了李府好啊,咋就得罪了郎君呢?这该如何是好——

    “罢了罢了,损失些钱就是了,咱就照着做是了,不过,咱可不能不跟老郎君说下!”思虑了片刻,他叹了口气。

    行走在这石板路上,欣赏着这岭南少有的江南田园风光,李嘉心中的气突兀地就消散了。

    “记一下,回到城内后,要求田管事(掌管田庄)规划一下,明年府库里,至少要有一万匹桂布。”回过头,李嘉想了想,对着身旁的文书说道。

    “是——”年轻的文书不过十八九岁,书卷气很浓,但却显得很稳重。

    作为一个大土豪,拥有一个文书毫不过分。

    随后,李郎君又开始欣赏起上水村的景色了。

    作为李家的第一个根据地,上水村建设地宛如一座小城,大部分的建筑都是用石块堆彻而成,充满了一种特殊的彪悍气息。

    上水村不过三百来户,人口却有近两千人,人来人往,宛若一个小镇,在人烟最少的村西头,这里是数条溪流交汇的地界,一艘艘木舟聚集而来,形成了一座墟市,端是繁荣无比,热闹程度与邕州城不遑多让。

    对此,无聊至极的李郎君,毅然决然地找寻而去……

第二十六章墟市之行

    墟市亦称“墟(虚)”,南方农村的定期市集。

    吴处厚《青箱杂记》:“岭南谓村市为虚。……盖市之所在,有人则满,无人则虚,而岭南村市,满时少,虚时多,谓之为虚。”清屈大均(《广东新语》卷2):“粤谓野市曰虚”。

    如今,广东、广西,福建等地乡村集市还多称“墟”。

    这种定时而法的市集,李嘉也是只是听闻而未曾参与过的,毕竟心中想着,再热闹的市集,哪有现代城市热闹,除了些许新奇,并无他样。

    可是,亲自过来看上,颇有种出乎意料的感觉。

    作为新时代的四有青年,李嘉自然学过鲁迅先生的社戏,而此时,却眼前的场景与书本上描绘的却别一无二。

    数十上百只小舟,载着人或物,密密麻麻地停放在这河流交汇处,河流两旁的歪脖子树,成了最好的刹车片,中间的河水肉眼可见地缓缓流淌着。

    那些客人们则带着斗笠,撑着长杆,走在河流中间,缓缓而行,挑选自己属意的东西。

    站立在岸边,影影绰绰看着那河边树下的小船,以及各色人等,没有叫卖声,只有低沉的讨论声,以及各种动物的吼叫声。

    这是一个水上集市。

    “郎君——”身边的文书此时已经租了一艘小舟,等待着李嘉的决定。

    微微撇了他一眼,李嘉就直接登上了木舟,一起的还有数名护卫,其他的则另行租赁了几艘,尾随而去。

    登上木舟,仔细一看,河面上满是落叶,木舟轻易地破开飘浮于河面的浮萍,随着河下的暗流,而流动着,宛若自动一般,甚是有趣。

    河流两边,那些木舟有序的停靠着,似乎每个歪脖子树上都有着与众不同的记号,甚至,有艘晚来的木船正在与另一艘争辩着。

    后来者是瑶人,留着长发,盘在头上,口中吐出的话难以听懂,但他的木舟上,一只半人大的黑色猎犬,正汪汪地叫给不停,时不时地摆了摆尾,转悠着。

    后来者指着狗,又指着那个位置边的歪脖子树,叽里咕噜地说着,越说气势越壮,狗叫声也随之响亮。

    结果不出所料,后来者赢了,但却也没追究什么,颇有一副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意思。

    见此,李郎君笑了笑,果然,在没有战争的时候,他们是最朴实的。

    “你看,此时的场景是多么和谐!”指着这些木舟,李嘉对着身边的文书说道。

    “僚人(壮人古称)、汉人,瑶人,没有往日的争闹,和睦而处,此为何也?利益尔。”

    僚人和瑶人,在左右溪六十八洞蛮僚中,两者占据八成有余,各族部落分为各洞,或联合,或争斗,只要不影响到汉人的利益,邕州的镇军是管不了那么多的。

    南汉政府采取羁縻政策,各洞自治,正因为如此,井水不犯河水之下,才有了所谓的和平。

    这水上墟市中,就能窥探一二。

    汉人的木舟中,摆放着粮食,盐巴,铁器,瓷器,布料,首饰,糖,乃至于稀有的书本等,可谓是僚、瑶等世居山落等族需要的。

    而那些少族木舟中,则是玉器,动物,珍惜的皮毛,象牙,宝石,草药,自制的弓箭等,也是人们感兴趣的所在。

    所以,这个墟市,由于其安全性(近五百人的庄丁),以及广大,吸引了不少来自建武镇各地的小商人,从而令此地越发的繁荣。

    “船家,每艘船进入这里,需要缴纳多少铜钱?”李郎君好奇地问道。

    “小郎君,这里是上水村的地界,进入时,无需缴纳,而出去时,则需缴纳五枚大钱,甚至有人长住此地,不愿归家。”船家第一次见到如此富贵的小郎君,有些惊讶地说道。

    缓缓行了近半刻钟,但墟市却未至一半,李嘉不得不心中感叹,正待回去之际,他突然看到了一个奇特的木舟。

    一个整整齐齐,摆放着铜钱的木舟,分外的吸引眼球。

    “咦——”李嘉突兀地有了兴趣,“去哪里瞧瞧!”

    木舟渐近,李嘉这才看清楚,那是一艘较大的木舟,周边三四个木舟环绕,其上站立着七八个壮汉,其带着武器,故作轻松地扫视着周围。

    中间的木舟上,数个背着包裹的僚人,一个老年的账房,正不断地用算盘记账,其旁边,几个年轻人正搬运着一吊吊铜钱。

    近来,李嘉才注意到,木舟上树着一面旗帜——永安柜坊。

    “虎鞭五斤六两,时日有些久了,直三十五贯,您是要铜钱还是要白银?”看着眼前的僚人,老人开口说道。

    “可以,我都要铜钱,别的不要!”僚人一口熟练的汉话,毫不犹豫地说道。

    “客官,稍等片刻——”

    三十五贯,每贯约6.4斤,约两百二十四斤,都是上好的乾亨通宝,数个仆童来回搬运着,很快就装满了大半个箱子,而僚人只是看着,对于这个永安柜坊很是信任。

    两个僚人合力将装满钱的箱子搬上船,然后就缓缓地去往别去,看样子去采买自己需要的东西了。

    看着这一切,李嘉不得不为其中的暴利而咋舌。

    那根虎鞭,其放在邕州城,价值轻易地可以卖过百贯,而若是运送至番禺,至少能翻一倍,其中的暴利,简直难以估量。

    正在他目视之际,三个小贩模样的人,登上了永安柜坊的木舟,用数两白银,换了数贯铜钱,然后才兴高采烈地准备去往采买。

    瞧着三人眼熟,李郎君心中有了计较。

    “恩?船家,跟上那三人!”

    “老大,这次我瞧见了一处售卖药材的,李掌柜正重金求取呢,咱们花钱买去,能大赚一笔。”瘦子一脸猥琐且激动地说道。

    “小声点,惊扰了别人怎办?等会压价的时候,多配合一下,那些蛮子一定会上当,能多压点下来!”胖商人眯着眼,压低了声音,极其兴奋地说道。

    “诸位,别来无恙!”李嘉身下的木舟突兀地撞到三人木舟之上,三人一哆嗦,正准备开骂时,抬起头,忽然见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李郎君,真有有缘,这是哪位神仙庇佑,又让我碰见了您,真是令人高兴啊!”胖商人脸上立马堆积了笑容,肥肉舒展开来,腰身不自觉地弯了下来。

第二十七章番禺城内

    “真是有缘。”李嘉笑了笑,这三人就是小酒馆遇到的三个行商,此时看上去风尘仆仆,木舟中满载货物,想来收获不少吧!

    “不知郎君怎至此处?”胖商人抢占问道。

    “无他,邕州城太过烦闷,出来透透气罢了,三位刚才却是?”

    “我等几人,来往于山谷之地,随携带的不过是一些贵重的白银,铜钱太过于吃重,所以刚才去换算些铜钱罢了。”

    “毕竟,那些僚人和瑶人,只是识得铜钱。”

    见着郎君有了兴趣,胖行商毫不犹豫地说了起来,说着,脸上泛起了些许贪婪之色。

    “想它永安柜坊,不过是换取些铜钱而已,但其中的兑换,足足吃了我五十个大钱。而且,它还经营着其他质押、典当、换算的勾当,光是守着这个墟市,一个月不下千贯利红。”

    听到其嫉妒的话语,李郎君也颇有些心动,此时的柜坊,不就是银行的雏形吗?

    不过,永安柜坊倒是什么背景,竟然如此深厚,且低调,自己居住在邕州,竟然没怎么听说过,真是太过于大意了。

    “其能经营如此生意,想是拥有什么大背景吧?”李嘉故作轻松地说道。

    “我也不曾知晓甚的内幕,不过听闻,永安柜坊与周刺史本家的侄子有些关系。”

    在邕州最大的衙内面前,胖商人并没有过多隐瞒,反而规规矩矩地说出了自己知道的一切。

    “看其样式,想来信誉不错,经营地也算可以。”瞧着那人来人往的永安柜坊,李嘉大脑瞬间涌动起来。

    柜坊,是唐朝时商品经济繁荣,巨富豪富增多,在这种背景下,一种便于交易的机构便诞生了。

    其主要功能,就是存放贵重物品,经营钱币兑换,以及借贷的一种金融机构,是明清时钱庄的前身。

    但,一般而言,柜坊都会出现在商业繁荣的所在地,为富豪们服务,就连邕州城都没几家,而在这小小的墟市里,竟然有专门针对小商贾和蛮僚的小柜坊。

    这就好比,一个卖跑车的,来到一个贫困山区开旗舰店,太过于不可思议。

    来到这个世界快三年时间,他不是没有动过银行的心思,但,却往往因为各种条件而未曾开设。

    但,如果首先开设一个柜坊的话,然后再逐步过度到银行,却是一个可行的方法。

    看着眼前这些断发纹身的僚人、盘着长发的瑶人们,都兴致勃勃地等上那艘永安柜坊的木舟,李郎君默默地注视着。

    “你们对于永安柜坊了解吗?”李郎君突兀地问道。

    “当然,当然!”胖商人一脸正色地说道,腰背越发地佝偻了。

    “我等与永安柜坊来往多日,对于其的内幕,也是了解一二的,若郎君对其有了兴趣,我等义不容辞。”

    感觉李郎君对那永安柜坊有了浓厚的兴趣,三人立马拍着胸脯,保证着。

    “可以,如果我说,让你们经营一家柜坊的话,你们打算怎么做?”

    李郎君的一番话,好似晴天霹雳,直接在三人脑海里炸响,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等人竟然有这样的际遇,从一个衣不蔽体的行商,成为掌柜。

    这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祖坟冒青烟的那种——

    看着欣喜若狂的三人,李嘉并没有多大感想,这仿佛就像是在玩网页游戏,看到一个东西,就来了兴趣点击一下。

    也算是闲时种下一颗种子罢了,等着其发芽。

    况且,李嘉对于这些左右六十八洞也有想法,广西自古以来,就矿产资源丰富,银矿及铜矿数不胜数,只有流通起来,才是最好。

    让这些杂鱼去探探路,然后再成立真正的柜坊。

    想着以后,这些酋长们,洞主们,一个个哭着喊着向自己借钱,然后再死鱼脸的向自己还钱,想想都会觉得有趣。

    随后,见识到一番异族风情后,并没有留下啥风流债,李郎君就两袖空空地离开了墟市,不留下一片云彩。

    …………

    此时,繁华的番禺城,外客云集,商船来往不断,波斯歌姬,昆仑奴,高丽奴,达官贵人不计其数,但能够紧临皇城的,却没有几个。

    其中,一处宅院极其庞大,富丽堂皇之下,甚至将储君卫王府都比了下去,逾越太多。

    但路过的行人及贵人们,却没有敢多嘴一句,甚至连皇帝本人,都觉得理所应当,甚至还积极地帮其添砖加瓦,造就地更加庞大华丽。

    用皇帝本人的话来说:“林内相孑然一身,毫无牵挂,其为王之心,日月可鉴,些许宅院,又算得了什么?”

    对此,林延遇坦然受之,大大方方的住了下来,享受着可比肩皇宫的奢华。

    因为,他绝对有资格。

    在高祖(刘岩)时期,他就权威显著,扶持刘晟继位,被封甘泉宫使,促使其诛杀诸弟,为卫王继位铺路。

    可以说,皇帝对他言听计从,朝野上下遍是党羽,门下的文臣将士不计其数,其权势甚至超越了皇帝。

    但,此刻,林府中一片肃穆,大门前,皇帝的马车早已经停留了许久,其他大大小小装载有礼物的马车,难以计量,甚至造成了整个街的堵塞。

    林延遇躺在柔软的床铺上,脸颊深凹,皮肤松弛,瞪着眼珠,整个气喘吁吁地,面对眼前的皇帝,他竭力地说着话:

    “陛下,老臣自高祖始,就服侍皇家,如今,却再也难以为继了!”

    “快别这样说,朕要是没有你,屁股哪能坐的安稳!”皇帝刘晟此时也是一副疾病缠身的模样,身形瘦弱,脸色蜡黄,眼瞅着也是时日无多的模样。

    “人之将死,回往一生,我自觉并无其他焦虑,唯独放不下陛下及卫王。”

    “满朝的文武百官,表面锦绣,但心中满是草莽私欲,只有利用陛下的权力,满足自己的私欲。

    只有我等身体残缺之人,无家室拖累,一心为王,别无他想。”

    “陛下及卫王今后,切不可轻信那些,切记切记,咳咳咳!”说到这,林延遇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煞白。

    “内相,您若走后,宫中诸事该如何是好?那些文臣武将肯定按耐不住,篡权夺利。”

    年不过十六的卫王,此时一脸的稚嫩与焦急,从小与宦官为伴的他,突然要失去了重要的倚靠,他心中瞬间空落落的。

    “卫王说的不错,朝廷除了你,我想,并无他人能够顺应朕心。”一旁的皇帝不以为意,反而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

    “臣举荐一人,内给事龚澄枢可以胜任,此人乃高祖时人,能力出众,现为内给事,对皇家可谓是忠心耿耿,皇宫中难以找出二人。”用尽最后的力气,林延遇举荐道。

    “卫王殿下可亲之信之!”

第二十八章后备计划

    “老爷为何如此急躁?喝杯茶,冷静些许!”

    相隔不远的龚府,龚澄枢正在自己的书房中,不断地来回走动着,额头与脖颈处,已经布满了细汗。

    “唉,先生有所不知啊!”望着这个以计谋为名的幕客,龚澄枢叹了口气,轻声解释道:

    “陛下与卫王齐聚林府,将所有人都赶了出来,且命我等回府,不得擅动,连我等内臣也不例外,只怕林内相时日无多了!”

    “老爷既然知道了,为何又急躁起来?能做到的,已然做到,此时却不妨喝杯茶,慢慢地等待便是。”

    张先生手中举着青瓷茶杯,正不紧不慢地饮着,慢悠悠地,万事却未放在心头。

    瞧着其越发紧张的面容,张先生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茶水,安慰道:

    “林内相时日无多,此时早已有了共识,而此刻陛下与卫王齐至林府,且赶走众人,恐怕林内相心中已有了打算。”

    “陛下对其深信之,若老爷被林内相举荐,飞黄腾达之日不远矣!”

    “若洒家诸佛庇佑的话,定当不忘其恩,先生也定能一展胸襟!”龚澄枢紧紧地盯着他,一脸郑重地说道,神色别提多诚恳了。

    “若,果真与我无缘,那我将备足百金,礼送先生归乡。”

    我看你是想送我断头酒吧,张先生故作兴奋之色,心中却一片冰凉,心跳不可抑制地加速起来。

    “老爷无需担忧,若真是上天不佑,吾另有他法,效果不差于前者,但若是前者已成,加上此法,如虎添翼尔!”

    瞧着那双吃人的目光,张先生无奈之下,抛出了底牌。

    “果真?先生真是大才也,快与我说说,也好尽快谋划一二。”龚澄枢一脸的诚恳,语气急切地说道,眼眸中泛起些兴奋之色。

    耳中听着这尖锐的声音,感受这强大的逼迫,张经心中叹了口气,无奈之下,吐出了早已经准备好的说辞,虽说未到时机。

    “在城西,有一个叫做樊胡子的女人,她平日里,不着红妆,偏着冠袍,行事若男子,口中常说胡言,自辩为神使,蛊惑了不少信众,甚至连那些胡商们,也拜到其门下。”

    “哦?可是真的,那倒着实是个奇人!”那些胡商们,一生将自己的菩萨挂在嘴边,宁死不改,而此人却能颠倒胡人,背弃其信,果真是个有本事的人啊!

    龚澄枢心中感叹道,但脸上却仍旧是疑惑,他不明白,此人与自己有何关系?

    “陛下时日不多,料想卫王殿下登基时,年岁不会太大,此时,面对着众多的老臣将领,以及觊觎皇位的兄弟,心中岂有安定之理?”

    “若此时,有人言,其真是真龙天子,又怎有不信之理?不出几日,以这巫婆的本事,卫王必倚重于她,老爷出头之日指日可待也!”

    张先生说着,心中也有些没底,他怎么也想不到,哪个皇帝会那么白痴,竟然会相信这些东西,但这个是早已经安排好的词,难已更改。

    虽然眼神对视着龚澄枢,但他的心思却飘远了,他也不清楚,这计策会不会被接受,毕竟太过于不可思议。

    “先生真是大才啊,您是如何知晓卫王的秉性的?我也是多日的打探,花费了不少的钱财,才窥探一二的。”

    龚澄枢一脸的讶异,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位张先生竟然了解卫王的秉性。

    只有那些亲信的人才知晓,卫王殿下与陛下一样,痴迷于道法之中,对于一切的神仙那是格外的看重,连出门游玩,也要看黄历。

    当然,这也不怪他,主要是皇帝陛下整日神神叨叨的,喜爱研究八卦星象,自然影响到了他的儿子。

    “这些,自然是平日的观察。”张先生故作神秘地说道,他微微抬起下巴,有些居高临下地感觉,显得很有谋士的风范。

    “对于此人,我已经有了一系列的安排,老爷只需接见一二即可,保证万无一失。”

    “那么,就拜托先生了!”龚澄枢疑惑中带着些许的无奈。

    “为今之计,只能相信你了,千万别让我失望!”瞧着这位张先生离去的背影,龚澄枢冷哼一声,心中不知想着什么。

    “店家,给我上几份糕点,再来一壶好酒!”抬头看了下“仙来居”的牌子,张经挥了挥衣袖,在柜台前有节奏地敲了敲,最后又选了一个靠窗的包厢位置。

    “客官,你点的东西齐了!”托着餐盘过来的伙计,轻轻放下之后,并没有离去,反而弯着腰,轻声道:

    “天王盖地虎——”

    “宝塔镇河妖——”

    “出了何事?竟然直接来找我。”伙计的气质瞬间变化,低沉的声音中透出些许凉意。

    张经立马一哆嗦,缓了口气。

    “今天林延遇估计不行了,皇帝和卫王都去探望他,龚澄枢焦虑不安,逼迫于我,无奈之下,我说出了准备的计划。”

    “无事,樊胡子那边,我们早就做了安排,已经万无一失,此时说出来,并不不可。”伙计低着脑袋,轻声说道。

    “今后,若龚澄枢主导朝政,必然备受瞩目,你作为门客,也需要小心。

    以后无需直接联络,你住的院子中,有个狗洞,你直接将纸条放入狗洞左侧的砖口中,自然有人接应于你!”

    “明白!”张经心中疑惑,他不清楚,为什么老大会认为龚澄枢一定会上位,在他看来,机会只有一半。

    但,接受了任务,也只能服从。

    “大佬命令,你继续蛰伏,等候指示,这是新的密码本。”

    接手一瞧,这次竟然是一本佛经——四十二章经。

    大佬什么时候喜欢佛经了,难道有特别的寓意?伙计已经自行离去,包厢中只剩下他一人,以及轻轻的翻书声。

    却说,林府中,疾病缠身的林延遇,正慢慢诉说着关于龚澄枢的一切:

    “龚澄枢好权,贪利,且刻薄,气量小,实在不值得信任。”

    “但,他却有一个优点,孑然一身,并无牵挂,能力虽不足,但统驭后宫倒是寻常,值得信任。”

    “陛下不可一味地信任他,需人牵制,如此,方为正理。”

    “话虽如此,等我回去后,占卜一下,再做决定吧!”皇帝陛下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道:“近日星象不明,我需要仔细观察一番,再做决定!”

第二十九章大势滔滔

    监军制度,诞生于东汉,唐代时,初袭隋制,以御史监军。

    《通典》载:“至隋末,或以御史监军事。大唐亦然。时有其职,非常官也。开元二十年后,并以中官为之,谓之监军使。”

    初期的监军,也仅是以皇帝特派员的身份常驻方镇“监视刑赏,奏察违谬”而已,既不是常设机构,也没有参与指挥军队。

    玄宗开元二十年后,才开始出现以宦官监军。天宝六年,高仙芝军出讨小勃律,由宦官边令城监军。

    安史之乱时,六十万大军围攻邺城的安庆绪军队,竟然没有总指挥,而是以鱼朝恩为观军使,结果溃败千里。

    到了南汉,对武将的防范到了极点,宦官监军则成为了日常,而且,权势已然达到了唐朝的巅峰,无所不管。

    “建武镇,已多年未有节度使了!”俯视而下,瞧着街面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以及吆喝的商贩,李郎君淡淡地说道。

    “是啊,皇帝的心思难测,建武镇虽然无有节度使,但却日益繁荣,想来,也无碍事罢了。”

    坐在其对面,是一个面净无须的中年人,伴随着李郎君的目光,随即而下,轻声笑道。

    “也对,建武镇虽无节度使,但于君而言,却又是一番好景象。”

    “郎君所言太早,监军老爷还在,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随从罢了!”

    刘文闻言,先是一愣,然后失声笑了笑,拿起酒盅,饮了一口。

    “此言差矣,事在人为。”李嘉摇了摇头,举起酒杯,淡淡一笑,其中的寓意,令人回味无穷。

    “吾自从十三岁入了宫,辗转数载,吃尽了苦头,然后跟着阿爷十年,也算过了些许舒心日子,要说无有野心,那是假话。”

    刘文看着眼前这个邕州城内最大的衙内,心中思量万千,来到邕州数年,这个年轻人是最让人看不懂的。

    “日子虽然舒坦,但却如仆童,呼之而来,喝之而去,小心翼翼地伺候着,生怕有一天被赶出监军府,扔到某出山林中,被虫兽叼走。”

    饮着酒,瞧着人生百态,刘文不知不觉中就打开了话匣子,神情也越发的激烈。

    “在宫中,明枪暗箭,防不胜防,只有往上爬,才是唯一的通道,钱财虽然爱之,但权力才是唯一的护身符。”

    “所以,郎君,咱俩也无需在打埋伏了,直接说吧!”刘文眼角闪过一丝亮光,语气似乎平淡如水。

    “很好,刘先生,我最喜欢跟您这种有抱负的人打交道,因为这是两赢的局面!”

    瞧着眼前侃侃而谈的宦官,李嘉不得不承认,自己小看他了,这是他第一次碰到如此儒雅的宦官,有文化,有水平。

    这种民智的人,才是最好打交道的。

    似乎对于先生这个称呼很满意,刘文眉角荡漾起点点笑意。

    “我们李家,虽然看上去气势正盛,但,对于朝廷而言,不过是大点的蝼蚁罢了,轻轻一按,就烟消云散!”

    “所以,保持建武镇目前的现状,才是最适宜的,而,让一个亲近我们的监军,则是最起码得要求。”

    李嘉直起身子,不再是刚才那懒散的模样,一本正经地说道:

    “而先生您,不仅是资历适合,人品与能力正适宜这个位置,而且,我想,如果您接任这个职位,想来监军也是乐意的。”

    “再加上我们李家的支持,监军一职,必是您的囊中之物。”说到这里,李嘉身体微微倾斜,话语中充满了诱惑。

    “这……”想着建武镇中独一无二的地位,呼风唤雨的权力,以及前所未有的尊重,刘文脸上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胸脯强烈地起伏着,目光飘忽不定。

    而目视着这一切的李郎君,将身躯恢复原状,又变成了那副悠闲的模样。

    结果已经注定了,没有任何人可以拒绝来自内心的呼唤,而权力,则是人类永恒的追求,尤其是身体残缺的人,拥有权力才算是有安全感。

    对于李郎君而言,在这个陌生且熟悉的时代,金钱不过是点缀,也只有权力才会让他有些许安全感,毕竟这是有至高无上的皇权的时代。

    “若是郎君有意的话,某愿意接受这份职责。”刘文的声音很是洪亮,嘴角维持着淡淡地矜持笑容,看上去很是温和面善。

    “好,咱们也算是达成君子之约,以后的建武镇拜托了。”

    与这位独特的宦官喝了几杯酒后,李嘉这才告辞而去。

    走出酒楼,一阵清风吹过,李郎君随即酒醒了几分,被安国搀扶着,一脸从容地登上马车,脚步中伴随些许得意。

    “恩?怎么?又有什么消息?”

    马车中,突兀发现,木桌上,出现了一张书信,凭借着独特的拆分技术后,点燃灯芯,表面在其晃了晃,出现了几行字。

    “番禺,五月初六,林延遇逝去,龚澄枢上位,棋子已出……”

    “没想到,变化如此之快!”看到这些,李郎君叹口气,时间的巨轮将永不停息地前行,非人力所能阻挡的。

    “如果不出所料的话,今年,刘晟将去世,刘鋹将继位,然后,勉强维持的朝政,将不可避免地滑落而去。”

    “也不知道赵匡胤此时在干什么,南征之战中军功赫赫,此时应该得意非常了,其窃国之路,已经迈开了第一步吧!看来,我也需要努力了。”

    此时,北方,夺取江北十四州的后周,急忙返回大梁(今河南开封),即命张永德领兵御北边,退辽军;成德节度使郭祟(即郭崇威)攻拔辽束城(今河北河间东北)。

    五月,南唐国主供奉钱粮百万,慰劳撤军而去的后周大军,郭荣豪气发达,悉数赐予南征将士,数万大军无不感恩戴德。

    辛卯,郭荣以太祖皇帝(郭威)领忠武节度使,徙安审琦为平卢节度使。

    辛卯(十一日),郭荣任命赵匡胤兼领忠武节度使,调任安审琦为平卢节度使。

    辛卯,成德节度使郭崇,进攻契丹束城,拔取之,以此回报契丹军队的入侵,威吓其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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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五代十国,北宋之前,列国纷争,民生大乱,百姓苦不堪言。此时的两广地区,有一国,名汉,又被称作南汉,又被唤作南海霸主,国主残暴,又恐失国,意用阉人治天下,阉人治军,阉人治国,崇文弱武,天下之苦者,莫如百姓。有一人,唤作李嘉,大唐李氏后裔,见此局面,极为愤慨,挥舞旗帜:“主昏国乱,正是大唐再起之时也!”据岭南,复安南,克占城,攻大理,灭湖南,并南唐,对北宋,合契丹,这天下,思唐之民多矣。大小周后,符氏姐妹,花蕊夫人等,诱惑人心……赵匡胤,李煜,李彝殷,孟昶,耶律述律,野性难训……大汉能再兴,我大唐难道不能再起吗?交流群:大唐再起:631774182大唐再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唐再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唐再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