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新旧交替
显德五年,乾和十六年,公元958年,九月十八日,番禺,多云转晴,傍晚可能有风……
南宫,番禺城内最大的宫殿,高祖(刘岩)花费巨资修建而成,哪怕城内的宫殿已经成百上千,但其的高大奢华,依旧是其他宫殿难以比拟的。
里面的一根柱子,花费达到了三千两白银,珍珠数百。
此时,南汉皇帝刘晟,正斜眼歪脸的躺在床上,眼见的是出气的多,进气的少了。
数十个日常宠幸的道士和僧人,正包围着他,为了不断地祷告祈福,似乎为他多延寿些许时日。
新任的玉清宫使龚澄枢,正伴随着卫王刘继兴,在龙床前聆听着这位皇帝临终前的遗言。
“将玉龟拿来——”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斜看着火炉中的龟壳正不断地炸裂着,刘晟轻声吩咐道。
“是——”一声妩媚的应声,将整个宫室的目光吸引而去,这是女侍中卢琼仙,其身着冠服,唇红齿白,丰润的身躯将衣服撑得前凸后翘,端是个迷死人的熟妇。
年不过十七的卫王殿下,哪里忍得住这个场面,双目瞬间发红,吞咽起来。
“唉——”一旁,太子少师、工部郎中、知制诰钟允章,手中拿着笔,记录这位皇帝口述遗诏,待瞧到下一任皇帝如此的模样,心中长叹口气。
“该死的狐狸精!”龚澄枢眼瞅着这位凭借女人身份参与政事的宫人卢琼仙,心中虽然不岔,但却打算着如何与其勾结,好将新皇掌握在手中。
“我来看看——”刘晟面色苍白,但依旧倔犟地在卢琼仙的搀扶下,起身,看着这块四分五裂的龟壳,目光中满是渴求之色。
“这,这……”刘晟脸色更加的灰白了,自诩为精通卜算之法,军国大事甚为依赖,但最后察看自己的命数时,他最后犹豫了片刻,不得不说道:
“天不假年,朕壮年而去,何其不幸哉?何其不怜哉?”
一旁的知制诰钟允章,听到这,心中不由得鄙视起来,您将自己兄弟十五人屠杀个干净,且将兄侄女儿纳入后宫,上天又怎么会庇佑于你呢?
想到这里,对于这位皇帝的离去,他又不知庆幸还是遗憾,五味杂陈。
此话说完,刘晟脸色挣扎了片刻,突兀地就红润起来。
“拟诏——”
钟允章连忙起身,挪移过来,在黄绸上提笔就来。
“夫天命之重,绿错奉其图书,天子之尊,赤县先期司牧。而功兼造化,乔山之树已阴;业致升平,苍梧之驾方远……”
“凡阙百僚,群公卿士,送往事居,无违朕意。属纩之后,七日便殡。宗社存焉,不可无主。
卫王继兴,知军国事杰,听政明敏,孝友天资,聪明神助,龙颜表异,日角标奇。居夫麓而风雨不迷,辅中兴而山河备历。宽宏及物,清明在躬。必能保守宗祧,奉承天地,内抚百姓,外镇四夷。
上可继高祖之业,下可秉吾德。
即于柩前即皇帝位,依周汉旧制,军国大事,不可停阙……”
刘晟口述不过数十字,但到了钟允章手中,却成了数百字,写好之后,传给皇帝亲阅。
皇帝眼珠子已经快要闭合了,但此时却微微开起一道缝隙,瞥了一眼,再瞧了瞧立在床榻前的五个幼子,用尽余力说道:
“可——”
“陛下崩了——”皇帝说完这句话,再也坚持不住,无力地躺在床榻上,女侍中卢琼仙探了探鼻孔,花容失色地高喊道
似乎早就对一些做好了准备,早有宦官拿着明珠,塞到其口中,然后几个宦官宫女就开始为皇帝收敛面容,换装。
“陛下啊——”几个宰相和大臣们,早已经排练了无数遍,就跟死了亲娘,不,比亲娘还悲痛地哭喊起来,涕泗横流,双脚不住地跺着地,声音一个比一个响亮。
随即,整个南宫,皇宫大内,一片哀嚎,不到片刻,到处挂起了白布。
第二天,卫王刘继兴改名刘鋹,继皇帝位,举行登基典礼。
唐宋是皇帝死后第二天同时继位和举行登基大典,而明清则一般先继位,半个月后才举行登基大典。
登基后,南汉开始改元大宝,随后大赦天下,颁布继位诏书,宫中乐手演奏,由内侍扶着,登上皇位,音乐停下,接受百官朝贺,以及四方朝贺。
当然,占城王国、交趾、大理等藩国早已经等候多日,其余南楚、吴越等国使者,也做好了准备。
最后,就是祭告宗庙、社稷以及万民。
登基后,刘鋹厚待先帝老臣,加官进爵颇多,一时间朝政一新。
刘鋹面对这些先帝老臣,年幼脆弱的心,极为敏感,生怕夺了自己的位置,由此,祖宗三代传下来的优良传统,被他再次发扬——重用宦官。
“玉清宫使龚澄枢,先帝老臣,忠诚为王,特进开府仪同三司、万华宫使、骠骑大将军!”
几日后,又传来圣旨。
“授上将军、左龙虎军观军容使、太师……”
见到龚澄枢如此风光,卫王府的陈延寿极其眼红。
他本是街头的流氓,因为强健妇女,被阉割了下面,索性,他就塞点钱,进了王府。
“陛下,小女可曾满意?”刘鋹刚上朝回来,脸色阴沉,这时,一个中年宦官有了过来,一脸讨好的神色。
“还是可以的!”刘鋹摆了摆手,随口说道。
“这些大臣真是无礼,陛下,只有咱内”陈延寿见此,马上转换话题,开始声讨那些大臣起来,“先帝刚去不久,就见您年少,竟然想罢修宫殿,哪有点忠臣的模样?”
“你说的也是!”刘鋹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他们之所以如此无礼,还是看你有几个幼弟,那些文臣们,废立新君是极其热衷了……”
听得此言,刘鋹心中颇为犹豫。
“先帝正是因为将十五个皇弟铲除,才坐稳了皇位,陛下您可得三思啊!”对此,陈延寿继续蛊惑道。
“可是,几个皇弟还很年幼……”刘鋹轻声说道。
话虽如此,几日后,两个十来岁的王爷惨死,剩下的两个实在幼年,刘鋹留其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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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各色宴席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这个世道,无论是铜钱、布缟、金银,都是为了利益。
对于有些人而言,皇帝驾崩了,非凡不悲痛,反而是件喜事,新旧交替之间,隐藏着重要的利益变更替代重要时刻。
比如,在这个先帝逝去的禁乐时期,邕州监军府,依旧荡漾酒色的味道,而能享受这些的只有三人罢了。
彩衣飘飘的侍女,端着色香味俱全的美食,婀娜妖娆地靠近,上菜时,时不时地抛个媚眼,扭动腰身,别提多下饭了。
目前依旧是分餐而食,等到坐着椅子大家吃团圆饭,还得到宋朝。
“这几日,可算是见到荤腥了!”望着自己案几上的菜肴,李嘉饮了口酒,颇有些感慨,这皇帝死去,竟然如此多事,这不是让自己营养不良吗?
“别说是郎君,就连我,也实在忍得辛苦!”主位上,头发花白的刘监军,正在一个美娇娘的服侍下,饮着酒,吃着肉食。
听到李嘉感慨,他也跟着感慨道:
“咱一直为皇帝辛苦多年,谁料等他逝去,也得劳累一番,真是命苦啊!”
“但咱年岁大了,几日吃不得荤腥,身子骨就吃不消,没得办法,只能私底下偷吃了,啊?哈哈哈哈——”
说到这,刘监军突然地就笑了起来,格外的灿烂。
当然,他也有笑的理由,前不久,新皇登基,清除一些老人,借着龚澄枢的关系,李嘉疏通了一番,再加上他自己的人脉,果不其然,由建武镇监军,调到了番禺的市舶司,这可是大大的肥缺。
而这次小宴席,也正有庆贺的意思。
“是也,是也,不只是监军您,就连我都难以忍受,想来我等为先帝效劳多年,先帝也会体谅一番的!”
陪坐一旁的新任监军,刘文,则为监军抱屈,颇为无耻地说道:
“我等还要留有用之躯,效劳皇帝,岂能糟践了自己?”
看着这一唱一和,李嘉脸上虽然一脸附和,但对这两位的节操有了新的认知。
一般皇帝死后,百日内不得饮酒食肉,而看着自己眼前的酒肉,李嘉直接夹起一块羊肉:
“皇帝死后,与我又有何关系?”
“郎君,请满饮此杯——”说着,监军捧起自己案几上高足杯,看着李郎君的脸,庄重地说道。
“为监军贺,请——”李嘉也端起了杯子,脸上洋溢着笑容。
一场小型的酒宴,随着刘监军的倒下而谢幕,李嘉的心情颇为不错。
“还未恭喜您呢,刘监军!!”与刘文结伴而行,李嘉哪有刚才的醉意,反而特别精神,目视着这个监军的干儿子,脚步格外的健稳。
“同喜,同喜!”刘文这时,才露出一丝真心的笑容,他仰望着这灰蒙蒙额天空,今天的邕州虽然天气不行,但他却格外的放松,毫无往日的压抑。
“直至今日,才觉得,自己才真正的活得像个人!”
随同刘监军转任市舶司的命书下来的,还有他继任建武镇监军的旨意,苦熬了二十余年,今日才得以解脱。
“你知道了,郎君,我现在才明白古人所说的苦尽甘来之意……”
说着,他的目光看着李嘉,满是感激之色,他明白,若不是这个年轻人使力,自己一辈子难有出头之日。
“人生就是如此,不到最后一刻,才知自己种的是什么因果!”李嘉轻声说道。
“郎君果真的要离开邕州?”刘文疑惑道:“在邕州,李家可谓是根基深厚,说句夸张的,你说的话,比监军都好使,为甚要离去?”
“当然——”李嘉随口答道。
“邕州于我,已经走无可走了!李家,需要更广阔的天地,而不是在邕州,这个偏僻之地,当一个自娱自乐的小地主!”
“邕州李家,或许在你我眼中已经是极盛,但在番禺,在汴京,不过是一只蝼蚁罢了。”
“你,你说的也是在理!”刘文噎了一下,叹口气,说道:“我们不过是蝼蚁罢了!”
“请放心,邕州,必定安稳如山!”刘文郑重地说道。
“好——”李嘉脸上露出笑容。
…………
赶完了这场宴席,李嘉还有一场。
“这李郎君怎地还未到?”
“你说,李郎君今个聚集大家伙,有甚事?”
“真是大手笔,数以百人,也只有李家才能做到吧!”
邕州城外的一处别院,平日里也是李家避暑的地处之一,豪华谈不上,但规模肯定是大的。
此时,灯火通明,几百个大大小小的商家掌柜齐聚于此,或坐,或立,三五成群的交谈着,有的皱眉沉思,有的谈笑风生,院落里热闹极了。
而聚拢大家的李郎君,却姗姗来迟。
“怎么?他们可有怨气?”李嘉对于自己的迟到一点也不愧疚,反而询问道。
“他们哪敢啊!”安国一边为李嘉换着衣服,一边不屑地答道:
“郎君招集他们,他们应该感到荣幸才是!”
“也对,他们应该感到荣幸!”李嘉露出得意的笑容,缓缓而去。
“诸位,李嘉此次冒昧邀请大家前来,确有要事相商!”
人声鼎沸之际,李嘉就轻声一喊,声音不大,但却使得整个院落安静下来,针落可闻。
“不知郎君遍请建武镇商贾前来,所为何事?”建武镇地贫人少,多靠六十八洞蛮人交易才有这些商业,自然,李家崛起也是如此。
而经商有大有小,此刻被推举与李嘉对话的,自然是其姣姣者。
“自然是有天大的好事!”
李嘉轻轻瞥一眼,随口应付着,然后转过身,对着大家,气势十足地说道:
“江左江右六十八洞蛮僚,大大小小的部落数不胜数,诸位也因此而起家过活!”
“而,我们辛辛苦苦,跋山涉水地交易的东西,转手,就被那些牙行,中转商低买而去,然后高价转卖到番禺,中原,乃至于番人!”
说到这里,李嘉一脸的苦大仇深,仿佛被剥削的是自己一般,睁大了眼睛,高喊着。
“各位,眼睁睁地看着他人不劳而获,你们愿意吗?”
“我等自然不愿——”
“不愿,不愿——”
底下的小行商们感同身受,群情激愤,不断地出声配合。
那些大商贾们则坐立不安,面对如此局面,他们心中极为不安,眼前的这位郎君,仿佛是头伺机而食的恶虎。
“所以,我,李嘉,愿意高出市价三成的价格,收购诸位的山货,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童叟无欺!”
第六十二章锦衣归乡
天空中没有几朵云彩,太阳刺辣辣的,树桠上的鸟儿百无寂寥地叫唤着,为人烟稀少的道路增添许多乐趣。
行走在崎岖地路上,牵着头驴,张虎子穿着军袍,前胸后背满是汗水,湿透了里面的短衣。
“这该死的天气,简直把阿耶热死了!恨不得撒泡尿灭了你这斯!”将腰间的酒葫芦打开,痛饮了一番,看着明晃晃的太阳,张虎子直接骂了起来。
去了几个月的军中,别的不提,骂人的话,倒是学的不少。
“我有一头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今天骑着我要去赶集……”
哼着从郎君那学来的歌调,虽然有点怪里怪气的,但却颇为顺耳,张虎子牵着刚买的小毛驴,情不自禁地唱了起来。
从邕州城出来,隔三差五的,张虎子就看一眼自己身后的小毛驴,越看越喜欢,这头小毛驴,可花了他三贯大钱买下的,价值可不菲。
而且,毛驴背上两个大竹筐,鼓囊囊的,里面除了郎君奖给他的赏钱,还有买的东西,五百钱的月薪,他都积攒着。
“虎子,虎子?”刚到村口,隔壁的李婶子就试探地喊了一句。
“哎!婶子!”虎子笑着答应了下来。
“好几日不见了,穿了新衣,跟当官的似的!”李婶子双目放光,连忙小跑过来,左瞅瞅,右看看,啧啧地叭几嘴。
“呀!虎子,你个子长高了不少呢!”
“郎君那伙食好,郎君说还会再长的!”张虎子憨厚地摸了摸头。
“虎子,你回来了,怎么?买了头驴?”这一会儿功夫,庄子里的人都来看热闹,稀罕地看着小毛驴,左看看,右瞧瞧,怎么也瞧不够。
“三叔,俺这从城里买的,你瞅瞅,毛发油光发亮,好着呢!”张虎子摸了摸小毛驴,对着一旁羡慕的瘸腿老头子说道。
“好,虎子,没想到你今日出息了,这毛驴可不便宜啊!”三叔啧啧了几声,感慨道。
“那是,虎子可是跟着李郎君,天天吃香的喝辣的!”
“虎子可是有本事的人,你看这穿着,可是绸缎的呢!摸着滑溜溜的,比女人的奈子还舒服……”
“呸!二楞子,你咋那么下流!”年轻的姑婶鄙视道。
“咋地了,就是摸着舒服,贵着呢!把你卖了也赔不起!”二楞子叉腰,颇为不服地说道。
“好了,好了,人家虎子可是回家来着,你们挡路像什么话啊!”瘸腿的三叔将几人推开,牵着小毛驴,带着张虎子走出了人群。
“虎子,待会给你送菜饼子吃!”
“叔这有刚摘的山果子,来尝尝!”
这次回来,虎子感受到别样的热情,他颇有些不适应,但心里却非常舒坦,这种感觉太奇妙了。
这就是出人头地吗?虎子心中似乎有了答案。
“虎子,你出息了,咱张家祖坟冒青烟了,总算有人出人头地!”三叔瞅了一眼小毛驴,踉跄地走着,感慨万千。
看着三叔那满心思地投到毛驴身上,张虎子颇为无语,买头驴就证明我出息了?您也太草率了吧!
“大哥,虎子回来!虎子回来了!”刚来到自家的小草屋前,三叔就高兴地喊了起来。
“虎子?”率先走出是他的阿娘,带着木钗,腰间系麻布围裙,眼角的皱纹很深。
“阿娘!”虎子将手中毛驴牵过去,兴奋地说道:“阿娘你看,这是我给家里买的毛驴,您瞧瞧!以后舂米就不再劳累了!”
“虎子!”摸了摸儿子的脸蛋,心疼不已,“咱家虎子长大了,吃了不少苦头吧!”
“没事,阿娘,跟着郎君,我还胖了呢!”虎子拍了拍胸脯,骄傲地说道。
“你这小子,买驴干嘛,买头牛多好,犁田可就轻松不少!”他父亲此时也出来了,脸上带着笑意,呵斥道。
“我,我看这驴便宜,也就忘了!”张虎子憨笑着。
“你们一家人说话,俺就走了,回头去我家吃饭……”三叔乐呵了一声,不舍得看了一眼毛驴,离开了。
“大哥!”“大哥!”“大哥!”
三个小家伙齐齐跑了出来,穿着破旧改小的小家伙,脸上脏乎乎的,跳跃地拍手,高兴地喊着。
“你这衣服好漂亮啊!”
“那是,大哥特地穿回来的,值好几贯呢!”这件衣服是郎君特地裁给自己的,不舍得穿,今个才特地穿回来。
不显摆显摆,乡亲们怎知我张虎子也出人头地?
“诶——”虎子高兴地答应着,一个个摸着脑袋。
“二哥儿还没回来呢?”将毛驴上的竹筐缓缓地卸下来,顺便将门关上,张虎子问道。
“去庄子里的训练去了,郎君组织的,包一餐饭,还教识字呢!”说到这里阿耶脸上的皱纹舒展了少。
哗啦啦……
“虎子,你咋那么多钱?”正帮忙收拾的阿娘,突然看见一筐的铜钱,吓了一跳。
“郎君赏我的,以及俺的薪俸,买了驴,还有这些东西,还剩四贯!”虎子笑着说道:
“这些钱,给家里添些柴米,给阿弟阿妹买些衣裳,而且,让二哥儿进学,多认些字,咱老张家就靠他了!”
“读书好,读书啊!”阿耶叹口气。
“咱就吃了读书少的亏,在中原时,那些官吏们读着公文,直接到家中抢粮食,谁晓得皇帝老爷要征多少米,多少粮?几时停?”
“扒房卖田不够,就卖儿卖女,最后典卖自己为奴都不要,只得逃到岭南……”
说着话的功夫,所有的铜钱就收拾好了,几个小家伙摆弄着从城中带回的新奇东西,笑声响彻了草屋。
“咱家也要修一修了,小三小四小五也大了,地方挪腾不下!”
“是滴哩,家里要装腾一下了!”门外传来了一句女声。
“谁呀?”
“李家婶子——”
咯吱——
门打开,眼前涌现一张黑乎乎的脸盆子,张虎子这才说道:
“婶子,你来我家作甚啊?”
“这不是看你年纪不小了,婶子急在心里,趁你回来,赶忙为你说道说道!”黑脸婶子笑嘻嘻地说着,扭着蟒蛇腰,扭着胯,瞬间就进了屋。
“庄里都传着虎子与郎君食饭,有了大出息,咱庄子的小娘可盼得紧,不能便宜了别的庄子呢!”
看着之前谈及婚娶的避之不及的李婶子,现在一副热心肠,张虎子颇为庆幸自己跟着郎君。
“要不是跟着郎君,咱虎子哪有这般场面?”心中打定了主意,这辈子跟定了郎君了。
第六十三章选择题
“郎君,就这样,那群商人可不甘心!”
滚滚郁江,浪花不尽,从左溪右溪汇聚而来的商船或大或小,满载着收获,兴高采烈地停到邕州城。
而码头处,飘扬了一张最大的旗帜——李,随风飘扬着,格外的显眼。
“不甘心又能怎地?敢造反不成?建武镇是李家的,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李嘉吹着风,还未说话,一旁的李信脸上带着冷笑,双目放着凶光,狠狠地说道。
“李信所言不差,平日里,我还是太过于心软,须知,在这年月,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
从六十八洞蛮僚而来的玉石、象牙,玛瑙,皮毛,草药等,被这一艘艘船只运送到码头,然后工人又一步步地搬卸到仓库,李家的柜坊,将大部分的货物按照市价收购,然后分门别类的存储好,再按照价值的高低,售往番禺,泉州。
络绎不绝的大小商船,不止是为李家添了许多暴利,更是给半死不活的邕州城,平添了不少活力,沿街小巷的商铺,也开了张,吆喝声不绝于耳。
“不久,我就要离开邕州,七郎,你须好好照看,我们这样断了人家的财路,可是惹了不少的怨恨!但,李家若想突破,也只有如此了!”
垄断了十万大山的山货生意,对于小行商而言省去了麻烦,但对于那些中转商而言,不亚于灭顶之灾。
但,赚取差价如此大的利润,又怎么让其他人在自己家门口分走,李嘉可不甘心,所以临走之前,特地安排一下。
“是,郎君,您放心,保证不出任何差错!”李信轻声说道,话语中满是自信。
而一想到这个冷血的李七郎留在邕州,掌管商贸的李掌柜脑仁就有点疼,犹豫了一下,就将脱口而出的话吞到了肚子里。
数十载的岁月,让他懂得,什么叫祸从口出的道理,郎君既然做出了决定,那么就不能再进行质疑,不然就会在其心中留下疙瘩。
“小事自可处理,若是出现大事,难以招架,自可联系刘监军,咱家于他还有些情分,自然会照看一二!”
李嘉做出最后的安排。
将李信留下来,自然是有他的道理的。
李信头脑冷静,为人忠诚,虽然有些冷血,但干起事来,还是令人放心的,其麾下的飞龙都,也具有较强的战力,可保李家安宁。
而父亲虽然继续掌管了邕州军,但年岁大了,精力有限,还是需要一些钱帮衬的。
“过几日,你就去往镇军,李统军年岁还是大了!”望着江面,李嘉感慨道。
“是,我会替老爷看着的!”李信脑海中浮现李大老爷臃肿的身影,心中微微一酸,低头应下。
“对了,以后与你们联系,由岱宗派的道士代为转达,你们平日里也多多亲近一些,帮衬些许!”
…………
番禺,皇宫。
“陛下,快来啊!”
“陛下,我在这呢!”
“来嘛,陛下——”
数十个衣着暴露的宫女在殿中嬉戏着,一个身着白袍的年轻男子,正蒙着眼睛,一会左扑一下,一会儿右扑一下,抱着一个就使劲揉搓着,圆扁由心,甚至忍不住撕咬着那诱人的圆润,大殿中,不时地沾染些许红色。
“走,走,走——”突然,年轻人将黑布条扯开,发起脾气:
“无趣,无趣,全都给我滚开——”
宫女们瞬间花容失色,捡起地上的衣物,慌乱地被驱散离去。
“陛下,来玩这个吧!”而这时,善解人意的宦官们,摆上了一桌子珍珠和细线,粉色黑色的珍珠交错一起,散发出别样的美感。
“好——”见到这些,刘鋹心中一动,蹲在地上,忙不迭地串联起来,目不转睛,专心致志,让那些前朝的臣子们看到了,得把胸脯排的震天响。
陛下有这样的精力,何不放在朝政之中?
从远处看着兴致勃勃地年轻皇帝在摆弄着这些珍珠,龚澄枢心中越发的得意。
这些皇帝,在他人眼中高高在上,在自己眼里,不过是个玩偶罢了。
让其哭,其必哭;让其笑,其必笑。
先帝喜爱卜算,临死之前还不忘为自己卜算一卦,而年轻皇帝又喜欢摆弄那些匠人的活计,这大汉天下,还得靠咱维持啊!
“太师,你快来看,我的这个珍珠竹篮如何?”余光瞥到了龚澄枢,刘鋹迫不及待地想要分享自己成果。
“这?陛下,这真是您一个人弄得吗?真是太漂亮了!”龚澄枢适时地摆出惊讶的面孔,这让年轻的皇帝很是满意。
不过,事实上,这用珍珠串联而成的竹篮的确漂亮,在龚澄枢看来,也是极高的水准,不过这出现在皇帝手中,的确有些奇怪。
“太师前来有何事?”刘鋹欣赏着自己的艺术品随口问道。
“尚书左丞钟相,又在找老奴的麻烦!”龚澄枢委委屈屈地说道。
“唉,左相是先帝看重的臣子,不理会他就是!”刘鋹摆了摆手,无所谓地说道。
“他作贱老奴无所谓,但却对陛下发牢骚,说陛下数日不理会朝政,还,还任用我等奴婢,败坏了朝政!”
“该死,这些文人,心思一点也不纯净!”刘鋹一想起自己上朝时的那混乱场面,气急败坏地说道。
这些文人吃饱了没事干,吵闹不堪,甚至连自己也不放过,指着脑门骂。
“陛下,老奴这些无根之人,一心向着您,那些文人们各个死心作祟,个个都该死!”龚澄枢想起钟允章这老头坏了几个自己的安排,心中格外气恼。
“不能,咱大汉江山,还是靠他们治理的!”刘鋹脑子还算正常,治理天下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自己还要这些文人收税来为自己造宫殿,享受生活呢!
“不过,他们私心那么多,让他们来治理万民,也不太合适!”刘鋹打心底里认为,宦官才是最值得信赖的,但宦官又没些许才能,大汉六十州,可都得靠文人。
“若两者能相互结合就好了!”
刘鋹的小脑袋瓜子,开始琢磨起来。
“有了,有了——”
刘鋹双目放光,兴致勃勃地说道:
“从即日起,凡朝中六品以上的官吏,必须阉割干净才能上任,违背者,就地罢黜!”
“不,罢黜太过于严苛!”刘鋹骨子里懦弱,生怕激起暴乱,退了一步。
“太师,将那些重要的职位都交给阉割过的,没阉割的,就让他们去闲职吧!”
“过几个月开恩科,未阉割者,不授官职!”
听到这,龚澄枢不仅拍案叫绝,这个法子太绝了。
让你们这些腐儒骂我阉贼,哼,你们自己不也是阉人了吗?而我,就是掌管所有的阉人……
就这样,刘鋹在那些官员前放了一个选择题,要权,还是要几几?
文人的节操还要质疑吗?不为五斗米折腰,区区官位算得了什么?誓死不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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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扬帆起航
“郎君,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
钦州湾的码头,十来艘挂着“李”字旗帜的商船,正停泊在海面,蓄势待发。
从远处望,甲板上人影绰绰,难以胜数,粗略的估计,千人还是有的。
“今日也算是不错,出发吧!”望了一眼晴空万里的天空,李嘉再次眺望了一下陆地,留恋地看了一眼远处的山林,果决地说道。
“出发咯——”一旁自然有人应下,大声吼叫传达。
随后,号角声逐渐传起,八艘千料至六百料的商船,开始撑起帆布,缓缓开动,码头上的商船为之一惊,气势太过于骇人了。
“这个李嘉,真的决定去海南?去哪个穷乡僻壤之地?”码头上,一个唇红齿白的俊俏郎君,嘟囔着嘴唇,颇为诧异地问道。
“当然,李郎君想来是极有魄力的,海上之事,恐又起波澜了!”王仲秋眼眸中闪动着别样的色彩,语重心长地说道:
“别人多言,李家郎君自讨苦吃,好好的邕州不去经营,去跑到海上,与我等水上之人抢饭吃,降了身份!”
“但,他们又何曾知晓,陆地上百年的世家,来到海上,却用不到十年!”
“那,阿耶,咱王家不是又多出一个对手了吗?”王三娘陡然一惊,自家可是靠海贸起家的,若是多个对手,不就少了收益?
“此言差矣!”王仲秋笑了笑,看了下路过的那些大食人,语气颇为沉重地说道:
“若将海贸比作馅饼,咱王家,只是吃了点皮,而大食人,才占据整个大饼的肉!”
“李郎君若想发展,就得与大食人争肉,对我等汉商而言,反而是有利的!”
“大食人船坚人多,李郎君此行,福祸难知啊!”
“哼,亏死他就好——”目送着船队的离开,王小娘子愤愤不平地说道,现在她依旧对自己被训斥的场景,耿耿于怀。
江小北是个疍民,从小到大,就一直生活在海上,有时候是在钦州,有时候又在海门,还有的时候,为了躲避海盗,就跑到海南的儋州,总而言之,居无定所。
疍民很穷,哪怕捕捞了许多海鱼,但卖出的价格很低,而且还遭受那些恶人的欺凌。
而最可怕的就是,夏季的海风,脆弱的木船经受不住台风的袭击,每次大风前来,总有几家落水,没有了消息。
所以,看着这艘与山一般大小的巨船,江小北兴奋极了,要是家里有了这样的大船,再也不怕睡觉时被吹走了。
哪怕已经看遍了,江小北依旧看不够,左摸摸,又瞅瞅。
“你小子在作甚?”耳旁响起了一声炸雷,江小北一震,赔笑地回过头,不好意思地说道:
“船长,这船真好!”
“那是,这船可是花了几千贯买来的,在整个钦州,那也是首屈一指的!”
船长同样穿着短衫,一脸的胡子,手中拿着一把木圆筒,两端还弄了琉璃片,腰间别着一把长刀,看上去很是威武不凡。
江小北羡慕极了。
“小子,好好干,虽然你是白水人,但郎君对你们很看重,赏钱什么的,肯定会有的!”
船长故作豪迈地拍了拍江小白的肩膀,说出来的话,令人激动。
“你这小子,又在偷懒……”说完,船长就很快的离去,不再管他。
“该死,我到底在干嘛,郎君只是让咱别欺负他们,我为甚那么激动呢?”使劲地磨蹭了一下拍肩的手掌,白水人可卑贱的很,不能脏了自己……
江小北则停留下原地,摸了摸自身这干净的衣服,又瞅瞅脚上的靴子,而且每个月还有五百个大钱,脚下的船不停地晃动着,在告诉他,这不是梦……
八艘船,三艘六百料,三艘八百料,还有两艘千料的,总计船员一千三百余人,其中疍民则占据了近半,六百人。
与其他水手每月数十贯的薪俸相比,疍民可谓是廉价,而且质量很不错,李嘉可谓是非常满意。
只是,疍民长期待在海上,鱼腥与他们相随一生,几乎是令人窒息,极其难闻。
除此之外,也是为了杜绝传染病,李嘉特地要求进行大规模的洗澡运动。
所有上船的水手,都光着屁股,在散满草木灰的池子里,用猪鬓毛制成的刷子,狠狠地搓了一遍又一遍。
足足洗了五遍,将那些疍民们皮都刷破了,才停止,然后又用皂角再洗一遍,鱼腥味才淡了点。
这些到没什么,疍民们对于剃发非常抵触,甚至有的还想进行反抗,下船。
李嘉可不管三七二一,直接剃个光溜溜的。
那些疍民们,一点也不讲究,头上的虱子密密麻麻,头发间的虱子,爬上爬下,头皮左右活动,简直令人窒息。
哪怕清洗了一遍又一遍,过不了几个时辰,就又有了。
虱子是会传染的,李嘉对这个深有感触。
小时候,见到邻居一家,小孩子头上有虱子,不在意,结果不到半个月,一家人都被传染上了。
头虱更令人可怕的是,那邻居用敌敌畏稀释洗头,都难以清洗干净,过不了几天又有了……
只有剃发,才是唯一的办法。
“三郎,你这船员,怎么那么多光头?难道都是从庙里雇佣来的不成?”
李嘉身旁,立了一位男子,这是他的堂兄李皓,二叔家的长子,比李嘉大上三岁,按照族中的排行,李嘉排第三。
“大兄莫要笑我!”李嘉笑着说道。
“此去海南,小弟今后得拜托大兄照料了!”
“此言差矣,咱俩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是应该做的!”
李皓满面春风,看着这位堂弟,不由得地心生感慨,自己这儋州知州的职位,可是他帮忙弄来的,不然自己区区不过二十一岁之龄,怎能有此安排。
儋州知州,全称为知儋州军事,这是在刘岩时代就确立下来的,武将不再担任地方职位。
作为天下第一大抄,连黄袍加身都抄郭威的赵匡胤,赵大抄,自然不会放过这个,也抄了抄。
而刘岩在历史上名声不如赵匡胤,自然也无人知晓,文人政治,文武分治,一开始就是在南汉实行的,赵匡胤不过是一大抄神罢了。
这个时代,可没有知网查重……
第六十五章儋州府衙(上)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在这个官本位的时代,二十来岁就登上知州的位置,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儋州下辖义伦,昌化,感恩,富罗四县,户口却只有两千余户,俚(黎)人、苗人上千峒,环境是极其复杂的。
之所以设立知州,而不是有刺史,则因为儋州少民多,汉人少,难以治理,不得不知判军事了。
而之所以选择儋州,而不是后世的三亚,现在的崖州,除了偏僻之外,儋州还拥有着儋州湾这样的良港,且处于主要航道之外,隐蔽性很强。
儋州湾的洋浦半岛海岸线长50公里,深水近岸,避风少淤,后世建立的万吨码头都有11个,最是适宜了。
“大兄你看,如此良港,甚是可惜啊!”目测这成片的红树林,李嘉感慨良多。
儋州湾口窄里阔,东南北三面由玄武岩台地环抱,湾口南北有大小珊瑚岛和洋浦鼻形成天然屏障,作为秘密军港,可谓是极佳的。
“三弟,此地如此荒芜人烟,且遍为荒木,若不是你好言相劝,为兄真不想来此,徒费年华!”
与李嘉的喜悦相反,李皓反而被多日的海上折磨,此时看见如此景象,心中一沉,脸上写满了不喜。
“兄长莫要早下定论,用不了多久,此地就会大变模样的!”
李嘉一脸正色地说道。
“希望如此吧!”叹了口气,李皓一脸的无奈。
此时的羊浦港,仅仅是一座小码头,这里一般都是供外商收购土特产罢了,在前唐时,主要是为贬谪而来的官员们提供落脚处。
码头,十来个身着破旧官袍的男子,正无精打采地守候,未有多少喜色。
“你说,咱这数年未见知州了,今个突然就有了,这是哪位倒霉鬼中了?”一个驼背的老头子,轻声说道。
“不清楚,周别驾,听说你要告老还乡了?”一个面相凶恶地男子沉声问道,脸上的表情相当不善:
“新任的李使君,可甚是年轻,您就放心的下?”
“不放心又如何?我年纪大了,来到这儋州已经二十余载,是时候告老还乡了!”周别驾满脸的皱纹,说起话来,也慢悠悠的,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
“况且,不是还有你黄司马吗?我这老头子放心的下!”
“哼,老顽固!”黄司马冷哼一声,冷眼瞧了一眼这个老头子,随即转过目光。
而另一边,侯立在边缘位置的长史,则显得格外的柔弱,他脸上带着笑,对一切漠不关心。
四位县令,则分属两部分,泾渭鲜明地站立在别驾及司马身后,旗鼓相当,颇有一副火药味。
吴长史则立在那,眯着眼睛,似乎在等候着知州的到来。
“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码头上的数十人齐齐地投过目光,映入眼帘的,是一只庞大的队伍。
八艘大船,在多年只见舟帆的儋州人眼里,好似海中的巨兽,庞大的体积,比往日的那些商船大上数倍,给人的压力,自然也是极大。
“看来这个新任知州,背景雄厚啊!”周别驾颇为感慨地说道。
“哼——”黄司马眼底闪过一丝惊骇,但却不屑地冷哼一声,表面上还是十分镇定的。
只有吴长史依旧那么淡定。
“这些人,就是儋州的官吏吗?”从船上一看,李嘉就皱起了眉头。
人靠衣裳马靠鞍,儋州的这些官吏,衣服破旧不堪,人也没有多少精神,哪里有点官样子。
甚至,那个满脸凶悍的家伙,竟然脖子上还有纹身,简直就是地痞流氓。
“儋州地贫人稀,留守的官吏以本地居多,官吏中有些许俚人,也是正常之事!”李皓则一脸的了然之色,抖了抖身上的官服,官气十足地说道:
“三弟与我一同下去吧!”
停船靠岸,由于码头栈道较少,只能依次下船。
“可是李使君?”周别驾一脸激动地说道,白须一颤一颤的,表情别提多真挚了。
“此乃某的敕牒,及告身。”仆人弯腰呈上两张布帛。
敕牒是委任状,吏部颁发的;告身是身份证明,上述李皓的身材样貌,以防假冒。
“请恕下官冒昧,使君可有鱼符?”
“理当如此!”李皓随即将腰间的银鱼符取下,让仆人呈上。
南汉承唐制,官员的服装没有补子,所谓的衣冠禽兽也无,官员鉴别身份,只能靠腰间的鱼符,六品以下的官员则为铜,五品以上为银,三品以上为金。
而武则天时将鱼符一时又改称为龟符,所谓的金龟婿就来源于此,指的是三品以上官员。
儋州属下州,知州为五品下,所以李皓腰别银鱼符。
周别驾仔细地将鱼符看了几遍,又再看了看敕牒及告身,然后诚惶诚恐地弯腰拜下:
“儋州别驾,周万松,见过李使君!”
“儋州司马,黄山……”
“儋州长史,吴燕……”
“义伦县县令……”
“昌化县……”
“劳烦诸位迎接,李皓可谓荣幸之至啊!”接受如此多人的拜服,李皓心情不错,笑着说道,态度亲热,长官的官威并未显露。
众人不由得心松一口气,有个脾气好的,自然省点麻烦。
“给诸位介绍一下,此乃某的从弟,李嘉,未及加冠,此番前来,也是做点小买卖!”
脸上带着笑,李皓突兀地将李嘉介绍出来,众官僚为之一愣,随之又热情地说道。
“李郎君真是年少有为啊!”
“郎君颇为俊朗,前途不可限量!”
冷眼瞧着这些官吏的吹捧,李嘉不以为意,这样的吹捧他可见得多了。
来到儋州,他可不是正经来做生意的,一开始不将这些滑不溜手的官吏们震慑一番,以后在他们的地盘上,可难玩得过他们。
只见他眉毛一挑,环顾一周,冷声质问道:
“若我所言不差的话,儋州专设一营之兵,防备僚人作乱,未知韩旭韩指挥在何处?”
“这,韩指挥有病在身,可能是耽误了,还请使君见谅!”周别驾嘴角带着笑意,故作惶恐地说道。
“使君也太过无情,韩指挥疾病缠身,怎能出来迎接?”黄司马抬起头,话中带刺,目光极其桀骜不驯。
李皓心中一紧,正待辩解一番,而李嘉则开口了。
第六十六章儋州府衙(下)
“李使君知儋州军事,而韩旭为下属,该当来此进见,却假托有病不来,何其无礼?”
“若其果真疾病缠身,为何不提前通知一番,且军中不可一日无将,使君可换之!”
李嘉高声说道,话语中的道理清楚明白,一时间竟没有反驳的话。
“小郎君怎知韩指挥假托有病,未免也太过于武断了吧!”黄司马出言反驳道。
“韩指挥前阵子不慎落水,想来是那时受到的惊吓吧!”
“既然韩指挥身体抱恙,大兄,我等何不去探望一番?”李嘉扭过头,问道。
“你这小郎君,知道个甚?儋州情况复杂,须仔细琢磨一番才是!”黄司马瞪了一眼这位突兀的小郎君,扭过头,对着看上去很好说话的知州说道,话语中不乏威胁。
而一旁的周别驾则看戏模样,吴长史低头无语。
“作为儋州知州,督察军事自然为我的职责,韩指挥既然抱病在身,那我等探望一番也是应有之义!”李皓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道,打起了官腔。
“别驾,你说呢?”
“当然,当然,使君既然有意,自当如此!”瞥了一眼黄司马那难看的脸色,周别驾连忙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随后,李嘉与大兄一起,带着呼啦啦的队伍,一齐往军营而去,带路的,自然是周别驾了。
而这时,船上的飞龙都,早已经下船,进行整理,随着李嘉的动作,他们也齐齐而动,一时间灰尘满天飞。
“周万松,你等着!”目送着这群人离去,黄山恶狠狠地咒骂了一句,然后紧随而去。
军营中,“抱病”的韩指挥,正躺在床榻上,吃着可口的香蕉,喝一口小酒,别提多痛快了。
“指挥,今天可是使君老爷上任的时日,您……”一旁的亲兵劝诫道。
“怕什么?儋州几年未有知州上任,州中大权可都在别驾、司马手中,使君老爷再厉害,敢动我不成?这五百大兵可不是吃素的?”
韩旭坐起身,颇为淡定地说道。
“况且,司马可与我说了,万不可让使君染指本营,咱就得给他个下马威,让他知晓,我韩旭可不是任由拿捏的。”
说着,韩旭拍了拍胸脯,傲气十足。
“指挥,指挥,不好了,使君老爷带着一群士兵闯进来,兄弟们好多都被打趴到地上……”
这时,一个亲兵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连哭带嚎地大声说道。
“快,快,把前几天的药拿来,摆起来……”韩旭大吃一惊,自己这营可有五百人,竟然被闯进来了,那敌人得多厉害?
想着,他衣服胡乱的一脱,叽里咕噜地往床上一躺,装起病来。
“这些士兵竟然如此不堪一击?”看着道路两旁痛苦哀嚎的士兵,李皓一脸的纠结。
李嘉的手下将这些儋州兵打败,他心里挺不错的,但细想一下,这些士兵是为了清缴俚人的,保护儋州的护卫,如此不堪一击,自己小命可就不保了。
“大兄,靠这些人,儋州早就攻破了!”李嘉不屑道,对于南汉的这些地方军,有了新的认识。
飞龙都训练的不过半年,隔三差五的就吃肉,天天操练,虽说未进行实战,但战斗力已然形成,对付这些地方军队,看来不再话下了。
南汉暴政连出,为了稳固统治,也是绞尽了脑汁。
为尽可能的削弱五代兵乱的传统,除了继续推行唐朝的科举制外,军队的兵源,不再是身强体壮的农民,而是地方上的**流氓,作奸犯科之辈。
如此的军队,自然战斗力锐减。
“前面就是主帐了!”周别驾心中也是极为震动的。
“三弟,进去吧!”
“不了,既然韩指挥抱病在身,我们还不是不打扰为好!”李嘉这时突然就停下了脚步,脸上带着笑意,淡淡地说道。
“这?”疑惑地看了一眼三弟,李皓则听从道:
“如此,咱们就回去吧!不要打扰了韩指挥‘养病’!”最后两字,加重了语气。
而一旁,周别驾人老成精,看了一眼躺了一地的儋州兵,又瞧了瞧虎虎生威的飞龙都,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看来,这个小郎君,可不是个容易对付的家伙!”黄山低头沉思道。
义伦县即为儋州城,夯土城墙,外有壕沟,设东、南、西、北四门,地方不大,居民不过千户,可谓是极为简陋。
李嘉也颇为无语,这么矮小的城墙,挡得住哪个?
随后,就进行了一场大同小异的迎接宴会。
喝的脸颊微红,李皓被恭维了一天,心情非常不错,带着些许醉意,他直接发问:
“三郎,今日为何不直接进去?当场揭穿这个不敬的家伙!”
一整天的恭维,让他有些飘飘然,对于不敬的家伙,心里徒然生厌恶。
“阿兄刚来儋州,撕破脸皮面子上也不太好!”
“况且,今日小试牛刀,儋州军已经腐朽不堪,尚不敌飞龙都,儋州尽入吾兄弟之手矣!”
李嘉颇为自信,在这个有兵称王的时代,自己的枪杆子强,自然会更有话语权,儋州不足为虑了。
“也是如此!”想着今天看见的儋州兵,李皓不由得随声附和。
借着酒劲,瞅着自己这位自信的、名声赫赫的三弟,李皓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嫉妒,但又不得不服,李三郎的确有大本事。
而且,他又是主宗嫡脉,自己的官位都是他运作的……
想到这里,他的酒,突兀地就醒了。
“情报上显示,此人表面刚强,内心却孱弱,白日给了他教训,今夜想来还有收获——”李嘉胸有成竹地说道。
“此人,父辈迁徙于此,在儋州也算有影响力了。黄山此人,与俚人交情颇深,若是不如意,儋州城破之日不远。儋州汉儿少而僚人多,阿兄你的担子可不轻哦!”
“而周别驾,则是琼州人,也不知得罪了哪位老爷,被按在儋州二十余年,一辈子耗在这,儋州官吏中威望很高,值得拉拢!”
“那,我日后做甚?”
“大兴儒学——”李嘉认真地说道。
“老爷,郎君,韩指挥求见!”门外,仆童清脆的声音响起。
第六十七章人力缺乏
咚咚咚——
“此地为何如此多人啊?”黄司马骑着骡子,带着仆役,缓缓而过时,突然就见了码头处,突兀地多出了上百号人,叮叮当当的敲打着,好似在做些什么。
不时地能够瞧见,那些工匠们砍伐着木头,进行雕琢劈砍,黄山心中极为烦躁。
“老爷,好像是使君的从弟,李郎君的人……”一旁的仆役轻声说道。
“尔等为何人?为何在码头做事,难道不知耽误了客商吗?”黄山横着眉头,呵斥道。
“这位老爷,我们是李郎君麾下的南海商会的,正在修缮及扩大码头……”
瞧着这位老爷前呼后拥的,管事颇为尊敬地解释道。
“这片地域,已被使君老爷转包给我们南海商会了,您若是有疑惑,自可以去衙门察看一番!”
“哼!”看了一眼施工中的码头,挥了挥手,黄山气呼呼地离去。
“这李郎君的手,伸的也太长了吧!”
“儋州民少物薄,每日都不曾有一艘海船到来,竟扩大码头,儋州人力却被浪费至此。”
而这一边,李嘉正找着人,准备修建一座巨大的船厂。
后世洋浦港万吨码头不计其数,在这个时代,稍微找一下,不出几天,就已经找寻到了,极为容易的。
“郎君,这船厂修建颇为容易,但若是人力不及的话,耗费的时间至少一年!”
雇佣而来的船厂管事,不过四十来岁,名曰章陶,正年富力强的时候,是花费了重金聘请过来的,专门研究的是战舰,而不是商舰。
“这里水深,淤泥少,适合建立船厂,除了木料比较稀缺外,令人发愁的是,人力却是极缺的,不过百来人力,至少需一年功夫才能建成!”
“这也是没得办法的事情,儋州人力匮乏,只能想点别的办法了!”
想到这些,李嘉也是有些无奈,整个南汉,就是缺人,这又不是中原地带,哪有那么多的人力资源。
“郎君,码头扩大,也需要大量的人力,至少再需百人,才能在一个月的时间内建设完毕!”负责码头的管事也出声抱怨。
“郎君,儋州并非缺乏人力,而是有人力而不可得!”一旁,负责儋州业务的贸易管事,就发出了声。
“此话何解?”李嘉问道。
“郎君,儋州四县,汉少而僚人多,我们商人,来此采购特产,别的并无担忧,唯一可虑的,就是儋州的僚人,已经到了远超汉人的地步!”
“儋州四县,民户不过三千有余,而僚人,却不再朝廷编户之内,据我所知,僚人在儋州内,竟有千峒之数!”
“儋耳之僚,小者百户,大者上千,总户数不亚于万,我能商贾行商至此,莫不胆颤心惊,有的峒部,最是无信,劫掠之行常有!”
“每年,州县都得施金发布,才能抚慰僚人,不然暴乱起来,儋州旦夕可易!”
“这我也是知晓的!”李嘉点了点头,“儋州的黄司马,其背后就是僚人撑腰,其祖辈虽为汉人,却做了僚人的酋长,自然两面讨好,威霸儋州!”
为了探寻情报信息,李嘉自然不会例外的成立自己的情报机构,于是,综合商贸人员、军队宪兵,以及岱宗派的道士等,成立一个唤作——射声司。
此名来源于唐时的十六卫之一的射声军,属于皇帝亲军,至于为什么叫这个名字,主要是听上去很有感觉。
目前这个机构尚未组建,比较松散,只是因为尚未有合适的人选担当此任。
目前来说,这个机构探寻的信息还是不错的,尚未来到儋州,但具体的情报已经了解七七八八。
“那么,归服朝廷的僚人有多少?”
“并无多少,归附于朝廷的僚人,部落在各县百里之内,百里之外者,皆是桀骜不驯,我等行商每至百里外,心惊胆颤,结伴而行!”
情报上这倒是没有细说,李嘉心中暗想着,听到这,他突然说道:
“也就是说,百里外的僚人,皆无人看管是吧?”
“县衙里的官老爷哪里管得了这些,如若郎君想雇佣他们,还是放弃吧!这些僚人文身断发,极其不服管教,更别说礼仪廉耻了!”
“更何况,他们对咱们汉人是极其不相信的,郎君还是另想他法吧!”
“谁说要雇佣他们的?”李郎君的笑容中,莫名的带点寒意,众人皆为不解。
“放心,不过半个月,你所需的人力,自然会有的!”
李嘉是说到做到,第二天,就请了一个当地僚人向导,带着百来人的队伍,带着干粮,从昌化县出发。
而这百来人,都是从飞龙都中抽调的骨干,大部分都是邕周招募的归化僚蛮。
“小子,你确定的走的是对的?”作为这次带头的人,黄勇整个人是非常兴奋的,这是半年以来,第一次领军出战,来到飞龙都快半年了,连盗匪都没几个,简直快淡出鸟来了。
“没错的,前面就是黑潭峒,我阿大就是在这里采药为阿爷治病,结果被他们给投到潭水中,被大鳄吃了!”
向导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汉话说的很流利,全身晒得小麦色,唯有黑白分明的眼眸,格外的明亮。
“黑潭峒战士只有一百人,你们不一定能够打败他们!”
啪——
“你小子的话,阿耶我就不喜欢听,咱可是精兵强将,训练有素,连撒泡尿都得划分地方,对付这些蛮人,可不就是比逮兔子还容易?”
黄勇大力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自信满满的说道,瞧着这些衣不蔽体的蛮人,再瞅瞅自身这舒服的麻衣,武器,自己大脑中不断来回浮现的古诗。
这一刻,黄勇就认为,自己就是汉人了,与这些蛮僚相比,心理上就高一层次。
“看你小子也是个识相的,这次立了功,我跟都头说下,让你进来,穿新衣,耍好刀,天天吃肉,保管你不想回去了——”
“哼,我是不会离开部落的——”羡慕的瞅了一眼那漂亮的皮甲,以及锋利的刀剑,小向导倔犟地反驳道。
第六十八章筚路蓝缕
上百人的部落,对于刀甲俱全,且熟悉僚人战法的特别派遣队而言,是非常简单的,一个突袭,就俘获了整个部落。
无论是陷阱,还是暗箭,亦或者偷袭,都是这群汉化的僚人们熟悉的,这些汉军们困惑难解的东西,轻而易举地就被突破了,好似睡觉吃饭一般容易。
深刻地贯穿了‘僚奸’的重要性。
几具尸体躺在地上,脸颊青白,皮甲上满是伤痕,双目瞪大,似乎向他人述说着对生活渴望。
“安息吧!”作为道士,颜若水细心地将他们的双目合上,而且一旁的其他人,则站在原地,心中默哀。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有头者超,无头者升,枪殊刀杀,跳水悬绳。
明死暗死,冤曲屈亡,债主冤家,讨命儿郎。
跪吾台前,八卦放光,站坎而出,超生他方。
为男为女,自身承当,富贵贫穷,由汝自招。
敕救等众,急急超生,敕救等众,急急超生。”
众人齐齐跟随着道士,一起念起了往生咒,心中的悲戚之情,一下子就平静下来,好似受到了什么洗礼一般。
“他们已经前往阴间的魂界,天齐王将会裁度他们能否有在魂界居住及轮回,你们将他们的尸体带上,找个适宜的地界,回去安葬吧!”
“道长,他们真的能去魂界吗?见到天齐王吗?”
“只要他们生前多积累功德,天齐王自然秉公处理的!”颜道士亲口说道。
“咱们天天口颂道经,肯定能见到天齐王!”下面有人应和道,颇为自信地说着,其他人也纷纷点头,都说咱那么诚恳,天齐王老爷看在这个份上,肯定会让他们进入魂界的。
小颜道士刚想反驳,但想起师傅的吩咐,只能作罢。
回去的途中,满载着货物,但众人的心情很是不错。
“小子,没想到咱那么厉害吧!”
黄勇胸脯拍的震天响,回头瞅了一眼被串成串的僚人部落,以及那满是倔犟的脸颊,他颇为得意地说道:
“老子训练了几个月,天天好吃好喝,每天跑个十里地,时不时地半夜突袭,急性三十里,没睡过一天的安稳觉!”
“这些僚人,怎地是我等的对手,比大虫逮兔子还要容易!”
“你也是僚人——”小向导瞧不得那得意样,心中颇为嫉妒,不由得出声讽刺道。
“阿耶我不是僚人,是汉人,从阿爷那辈就是汉人了,你见过僚人会背古诗吗?床前明月光——”
黄勇颇为得意地显摆起来。
“阿耶我可是汉人了,儿子将来也是汉人,对了,我还没婆姨呢?这次回去,用郎君赏的钱,娶个婆姨!”
“是的嘞,咱也要娶婆姨!”
“婆姨,婆姨,就要婆姨!”
去时一百人,归来时只折损了五人,众人的心情非常不错,手中提着各种肉类皮毛,一边喊着口号要婆姨,唱起了山歌,若让李嘉一瞧,与鬼子进村有的一拼。
走着路,唱着歌,不到两天的功夫,众人就回到了码头,那里是他们的营地。
只是,走了不过几日,码头却大变样。
原先的码头,除了几个仓库外,一片荒芜,杂草丛生,林野遍地,而现如今,数十个木屋已经立起,成百的男女老少,正拿着斧头锯子和镰刀,不断地收割着草木。
小孩子们也没闲着,不时地帮着大人们拾缀着杂草,有时候递着热水,没有一个是闲的。
瞧着这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黄勇揉了揉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房屋周边,甚至有勤恳的女人开垦了菜地,正洒着水,种下了希望。
远处,上百个精壮的汉子,正不断地敲石裂山,一块块碎石从山顶滚落,灰尘扑天而起,隔着老远,依旧能感受到那巨石的威力,黄勇目光为之一凝。
“几日不见,怎地变化如此之大?”黄勇很是吃惊。
“郎君派了船,将那些疍民的亲属给接了过来,上千人,此地还算少的呢!”
在场管事的,见到那么多僚人被抓来了,立马跑了过来,一脸兴奋地说道:
“疍民再多,也难以满足需求,这些僚人可来的真及时,那边正修着营寨,人手正是不足啊!”
“咱是按郎君的吩咐抓人的,若是想要,得需郎君的同意!”黄勇扯着脖子,一脸傲娇地说道。
“是也,是也,一会儿我就向郎君禀告!”管事连连点头,表示认可。
“这些僚人从哪里来的?”这时,恰巧路过的韩旭韩指挥,终于养病成功,骑着骡子,正准备巡逻一番,显示本指挥的风采。
此时,他突然就瞟到了一大票僚人,这些可都是功劳,就这么摆在面前。
“嘿,你这厮,这些僚人,从哪里来的?”
“哼,阿耶从林子里抓的,怎地?”黄勇斜眼瞟了一眼这个骑着骡子的军官,想着儋州军的孱弱,不屑地说道。
“哦?尔等竟然有如此本事?”韩旭惊异道。
“想来你们儋州军数年不见功,僚人是甚模样,恐怕都难以清楚了吧!”黄勇摇了摇头,讽刺道。
“呸!你这厮,怎地意思?”韩旭气急了,脸色涨红,这蛮人,李郎君和李使君也就罢了,你这蛮人也瞧不起自己,这等侮辱,平生未见。
“无甚意思,就是你们儋州军,未曾抓获过僚人罢了!”
“哼,等着瞧吧!”这一刻,韩旭抬起头,用不屑地目光瞧着这些野蛮人,挺起胸脯,目视前方而行。
我定要你们这些蛮人瞧瞧,我韩旭的本事,前一阵子失去的面子,我一定要找寻回来……
想到这里,他脑海中不由得浮现起,自己掳掠数千僚人归来,李使君及那李嘉的惊异的面容,甚至害怕的身体发抖。
自己则高抬下巴,不屑一顾地看着他发白的脸色,啧啧地说道“老虎不发威,尔等当我病猫不成?”
“小三子,让兄弟们准备一下,过几日去寻那僚人的晦气!”韩旭朗声说道,气势十足。
“指挥,咱兄弟前阵子被伤了,再修养些许时日吧!”亲兵小三子直感觉脑壳痛,哆嗦地说道。
“那就过几日吧!”韩旭想了想,气势莫名地下沉了。
第六十九新的展望
“阿姊,你看,这地方好多树啊!”
刚一上岸,江小鱼就看见自己的弟弟,就跟疯了似的,在整个草地上不断地跑着,甚至躺在草地上,仰望着天空,欢喜的不行。
“自从我那么大,我就没这么跑过!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草地”
“阿姊,以后我们就住在这里吗?”说着,阿弟一脸渴望地回过头,对着自己的姐姐江小鱼问道,他心底还有些不确定。
“是的呢!”江小鱼轻轻地踩着草地,生怕把这些花草给弄坏,她脸上满是欢喜,瞧着不远处的鸟儿,心里高兴极了。
“呐——”青葱一般的手指对着那一排粗糙的木屋说道,“那里有一栋是我们的,等过段时间咱们造个更漂亮的,如今暂且住在那吧!”
“阿鱼,雀儿——”另一边,大病初愈的父亲,被四肢粗大的母亲搀扶着,也从船上下来,与他们一起的,还有几百个曾经的邻居。
“阿大,阿母!”雀儿猛地跳起,从地上抓了一把泥土,捧到父亲的鼻尖,高兴地说道:
“阿大,咱们以后再也不用住在船上,再也不怕台风了!”
“是的,阿大,听说李郎君还给我们分地呢,咱们就跟那陆上人一般了,种地养菜,不用再捕鱼了!”江小鱼开心地说道。
从小开始,她就面对着那些陆地上小孩的嘲笑,哪怕她捉到了很大的鱼,但那些陆上的孩童拿着兔子,嘲笑她只是个鱼仔……
虽然她很喜欢大海,但对于陆地,内心深处一直渴望,她希望身上不再拥有鱼腥味,也不希望,面对台风的肆虐。
“捕鱼是咱祖传的活计,不出海,哪有吃食?”父亲病怏怏,虽然被搀扶,但说的话,却掷地有声。
“阿鱼,住在陆地上,咱祖辈不知多少代,都巴望着,今个终于实现了,但,这是咱们吃饭的家伙,从大海上生的,不能忘记!”
“况且,李郎君钟意咱,还不是我们海上的本事!”
“住在陆上,活在海里!”
“住在陆上,活在海里?活在海里!”听到这,江小鱼目光放光,不断地重复呢喃着,眼眸越来越明亮。
江小鱼一家的欢喜,自然不是个例,而且上百户疍民的喜悦,发自内心深处的喜悦之情。
陆地上的农民梦寐以求的,不过是耕地,而海里的疍民,则只是想要一个不怕台风,死后可以下葬的方片之地,仅此而已。
而往往,这个微不足道的愿望并不会得到满足,从未纳税,但一贫如洗的疍民们,受到了官府的恶意,以及农民的鄙视。
所以,看到这土地后,许多疍民痛哭流涕,甚至将地上的泥土,放在嘴巴中反复的咀嚼,好似获得了新生一般,卸下了重重负担。
如果李嘉有个系统的话,他就会发现,那些来到海南岛的疍民,忠心值已经达到了满格。
但,我们的李郎君,却格外的忧愁,他需要为这次大搬迁而买单。
“运送而来的一万五千石粮食,消耗的速度出乎所料,预计消耗三个月,目前不过十天,已经消耗过半了!”
一个书卷气的中年人,立在李嘉面前,忧心忡忡地说道。
他名唤王宁,是邕州本地的读书人,曾因清贫,多年未能凑足路费前往番禺,参加尚书省的‘省试’,而等他去了番禺,才发觉朝堂上的官员,不过是傀儡罢了,幕后的主持者,是宫廷内的宦官。
儒士多年的节操,迫使他不得不遗憾而归,在家结庐而居,为邻乡子弟教书读文。
正所谓矮个子里拔高个,邕州这个文化荒漠中,这样的人才自然被李嘉积极拉拢,掌管着民生事务,以及各种物资。
“怎地如此之快?”李嘉很是惊讶,这可是计划三个月的。
“近几日,特别派遣队,已经前往密林多次,总计俘虏了五百余人的僚人,再加上后一批来的疍民,总数已经超过了两千三,而之前,我们才一千两百余人,几乎快翻了一番!”
王宁一板一眼地述说道。
“且,扩码头,营寨,挖石,建船厂等事,需要消耗大量的肉食,所以就用粮食与儋州民众交换了肉食,这才坚持下来!”
干重活必须吃肉,管饱,人力资源本来就已经匮乏,再进行浪费,与傻子无异。
“既然粮食不足,就派人出海,多捕鱼,抓紧时间开垦荒地,自力更生为要,邕州的粮食不能调出太多,下一批会有三万石,这是今年最后一批了……”
李嘉叹了口气,邕州荒凉不是假话,民少田稀,虽然一年两熟,但库存的粮食并不多,还要预备荒年,抽调太多,影响民生。
“那些捕获的僚人,又怎么处理了?”这几天瞧这瞧那,李嘉这也才想起,捕获的僚人已经达到了五百人之数。
“一开始桀骜不驯,所以就饿了他们三天,现在每天一碗粥吊着,想来脾气已经消磨了不少!”
对于如何对付那些俘虏,古人自然有一套成熟的方式,自然无需操心。
“人手不足,过几天就让他们出来干活,将就着用吧!不能让他们天天白吃白喝!”李嘉义正言辞地说道,毫不理会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让他们一无所有的。
“儋州这里也无甚事了,按部就班就行!”
“过几天我将去往琼州一趟,那里才是海南的最繁华之地,正巧从邕州运送些几千匹邕布过去,试试水!”
儋州作为大本营,李嘉并不准备安放太多的人,几百户疍民,以及军队就足够了,这里将是船厂,军营,军械厂等机密的所在地。
而发展的真正养料,则是在琼州,这个海南的最繁荣港口,来自五湖四海的商人们,将这里当作中转站,然后北上中原、辽地,高丽,倭国,南下钦州、交趾、占城等。
由于没有强力的管制,这个自由的贸易港口,发展的愈发繁荣,海盗将这里当作销金窟,商人当作物品的出口处。
无数的二道贩子也赶到这里,挑选自己钟意的商品,运往各地。
南汉朝廷甚至设置了市舶司,收敛钱财。
李嘉则对其饶有兴趣,因为在这里,有钱能买到大部分东西。
粮食,奴隶,弓箭,武器,匠人,乃至于朝廷的官印,辽人的骏马,以及倭人的唐刀……
而且,火药,在这里也并不稀奇……
第七十章白沙港
从儋州往琼州而去,陆路山重水复,虽直径不过两百来里,但却是最麻烦的,海运反而是最快的方式。
儋州位于海南岛西北角,而琼州(海口)则是东北角,海路走了不到三个时辰,就到了。
白沙港,今海口港,此时是南来北往商人必来之地。
“琼郡自昔号为乐土,而以易治闻于天下也,旧矣。……奇香异木,文甲之产,商贾贸迁,北入江淮闽浙之间,岁以千万计,其物产饶也。”又云,“海口,是为港门,帆樯之聚!”
《唐大和上东征传》记载,鉴真在万安州大首领冯若芳家居住时,看到冯若芳会客,都会燃烧其劫取的从国外输入的**香,每次高达一百多斤。**香又名楝香,是乳香中之最上者,也是当时海上贸易畅销物。
由此足见,海南并无世人所见一般的荒芜,中转口岸的生意,如后世的香港一般。
李嘉带着几艘千料大船来到神应港时,就见到这副景象:
一艘艘大船,自港口而出,装卸着参天大木,其中不乏来自于金丝楠木等名贵木材,沉重吃水,而白沙港又水浅,成百上千的纤夫,在岸边,洒着汗水,不停地拉拽着,皮肤呈现古铜色。
而入港的,则是盐铁鱼米等物,甚是吃重,由于人口稀少,所以白沙港最为吃香的,就是纤夫。
李嘉等人,自儋州而来,船上装载着除了些许布匹外,就是铜钱了,倒是不怎么吃重,所以不需要纤夫,自然会进入港口。
千帆竟过,车水马龙,不是所谓的形容词。
数以百计的帆船,来往不断,若不是有利益驱使,又怎会汗如雨下地辛劳呢?
未见过如此繁荣古代港口,李嘉一时间看得津津有味,白沙港就如此繁荣,那传说的广州港,泉州,又该是如何的景象?
“新来的?三艘千料大船,应缴纳一百五十贯!”税吏瞟了一眼三艘半空的大船,冷笑一声,手中用笔记着,随口说道。
“怎地如此之多?”李嘉惊讶道。
“这位郎君,白沙港每百料应缴五贯,您三艘千料大船,应缴一百五十贯!”
税吏看着李嘉一身绸缎模样,气质又颇为不凡,语气瞬间软和了不少。
“缴了吧!!”听到这,李嘉也不知道该骂自己蠢,还是要骂这市舶司的饕餮胃口。
大庭广众之下,若是直接进行贿赂,李嘉是丢不起这个人。
在周边人嫉妒的目光下,一箱铜钱抬了出来,随后数十个身材健硕水手带甲挎刀出来,炽热的目光瞬间收敛。
“谁知道这收税,竟然不以物品价值而算,而是以船之大小而计,真是荒唐!船之运送,万物之价不齐,其税自然不齐,偷税漏税,国之大损啊!”
李嘉感叹道。
“郎君,一直至今,自是如此,官吏懒政,朝廷也为之奈何,如此办法,也不失为良策!”
张维卿此时也跟着前来,练兵之策,此时依旧是循规蹈矩,真正的三才阵,还未形成。
李威则留在儋州,指挥这几百水手士兵的活,则交给了张维卿。
留下了必要的看守,李嘉带着百来号人,浩浩荡荡地登了岸。
白沙港口并不大,一横一纵两大街,长约三五里,店铺鳞次栉比,玳瑁铺,皮料铺,酒铺、米铺、面铺、纱绢铺、漆器铺、瓷器铺等等,而最大的,最多的,则是粮铺及香料铺了。
海南缺粮,而雷州半岛而来的商船,粮食虽比之香料较贱,但计税却又相同,粮价比之大陆,高了不止三成。
港口狭小,操着各地方言的商客往来不绝,摩肩擦踵,挥汗如雨,并不止是形容词,极其之拥挤。
不出意外的,客商最多的,依旧是阿拉伯商人,李嘉看得有些膈应。
走了近一刻钟,李嘉才带着百来号人,来到了自己家的货栈,这里储存着从邕州运送而来,及从海南收购北运南下的货物。
“郎君,这种货栈在白沙港很常见,就咱家这占地,光是这租金,每月就得数十贯!”
瞅着李郎君左看看,右瞧瞧,负责海南事务的大掌柜笑着解释道。
“占地倒是挺大的!”李嘉点点头,货栈前店后库,约足球场大小,来来往往的伙计约十来个,精神抖擞,搬起货物,颇有一副干劲。
“咱船上待会儿得卸下些邕布等东西!”
“早就知道您要来,地都腾出来了!”
歇息了片刻,李嘉有了兴致,开始寻思着出去逛一圈。
“您若有意,可以让他带路!”大掌柜挥了挥手,一个小伙计跑了过来,点头哈腰的,看着挺机灵的。
“郎君——”
“走吧!”李嘉挥了挥手,带了几人,踏出了门槛,走在石街上,他心中开始思量着下一步的行动。
“您要去哪?”
“先逛逛吧!”李嘉心思一动,随口说道。
“好勒!”小伙计眼珠子动了动,连忙点头。
李嘉一路上也不说话,直到一家肉铺前停下了脚步,那肉铺原本门面足足有两三丈宽,露出半边空荡荡的肉案来,几只红头苍蝇在肉案上盘旋着,一个膀大腰圆的屠夫正躺在肉案后的竹椅上,打着呼噜。
“屠户,屠户!”李嘉走到肉案前,拍了两下门板喊道。那屠户正睡得半梦半醒,睁开眼来不耐烦的说:“肉已经卖完了,明日再来吧!”
“你这肉铺这么早便卖完了?生意还做不做了?”
那屠户看到李嘉衣衫整洁,神情大方,知道不是寻常人,站起身来嘟囔道:
“食猪肉的少了,这番客一多,生意就差了,过上几日,咱就得转换行当了,不然养家糊口都难!”
“牛肉可有渠道?”李嘉瞧了瞧,随口问道。
“这白沙港,可少说有两万人,莫说是牛肉,便是各色山珍海味也有的是,不过耕牛贵重,食的少!每月不过两三头。”
“有门路就行!”李嘉笑了笑,从褡裢里掏出一把银豆,放在肉案上,屠户双眼瞬间放光。
“你回去说下,我需要,五百头耕牛,这些是你的佣金!”
第七十一章大为不易
“这路上乞丐怎地那么多?”逛着街,李嘉皱起了眉头,心中不知琢磨着什么。
“出海虽然一本万利,但三出归一,海盗猖獗,进港的商船总会从海上带回来两三个倒霉蛋,走海的人总有定数,且海上人对命数很有看法,他们走了霉,哪有船敢要他们?”
小伙计不屑地看了一眼那些破烂不堪的乞丐们,话语略显得有些刻薄。
“那这些木棚又是什么?”
码头周围,除了宽阔且繁多的商铺货栈外,更多的,反而是一个个狭窄简陋的木棚,或是一家几口,或是几个汉人,聚居一起。
三两块木板搭建起来,用稻草加固,一堆稻草当做床铺,透过裂缝的门板,依稀能见走动的人影。
“这些都是那些从闽地,汉国,跑来的破落户,码头的脚夫就是他们!看着船过日子,一日不开工,全家就得挨饿!”
听到这,李嘉的心思瞬间活泛起来,如此看来,整个琼州并不缺乏人手,各地的破产农民源源不断地补充着,但却因为环境恶劣,人数增加的并不明显。
“来到琼州,为何不开垦土地?想来朝廷也是愿意的吧!”
“土地开垦并不容易,没有铁器、耕牛,一家人不忙活一年半载,休想开出几亩地来,当了脚夫,日不停歇,老幼又怎开垦,且虎狼野兽繁多,再加上蛮僚虎视,没有几人能开垦的!”
小伙计听到这,不得不为这位郎君的天真而折服,但他收敛着,脸上依旧摆着恭敬地表情。
“况且,这些人能来这,不是倾家荡产,就是贷了许多钱,哪有精力去开垦土地。”
“你懂的挺多的,读过书?”李嘉有些好奇,什么时候一个小伙计懂了那么多了,除非是读过书,有点见识,长了眼界。
“读过几年书,家里穷,就出来了!”小伙计眼神颇为明亮,脆声说道。
“不错,不错!多读书,总是好的!”李嘉点点头。
小伙计说的并不错,但这只是一部分原因,真正的原因在李嘉看来,还是海南的粮种出了问题,粳稌的产量极低,所得的收益与香料相比差距太大,所以海南之地以香料换取粮食。
他望了一眼这一大片的木棚区,密密麻麻,粗略的估计,得有上千个,哪怕一间三人,得有数千人之多,若加上客商,以及白沙港本地人,两万之数不再话下。
“回去吧!”李郎君笑着说道。
“居琼州易,得琼州难——”回到货栈,躺在床榻上,李嘉感慨道。
作为贸易繁荣的地界,琼州及海南,皆因海商而起,所以地方县衙的势力却极度萎缩,客商的却往往占据主动。
数个商会在琼州拥有极大的权力,他们制定行商规则,维护海港的秩序,帮助海商抵抗朝廷,震慑海盗,可以说,若是没有这几个商会,琼州想来哪能如此发展?
其中,四海商会,鹿鸣商会,通源商会,三鼎而立,稳定了琼州的局面。
琼州甚至有——大事不决问官府,小事不绝问商会的传言。
李氏商会却居中游,雇佣数十人,平常也不过两三艘大船运货,在他来之前,就是个大虾米罢了。
而李嘉自量,最大的四海商会,雇佣了上千人,船舰不过十几条船,但加盟的却有二十来条,用不了几个月时间,超越不是问题。
但,李氏商会没有多大的影响力,若是想要掌控琼州,至少得达到三大商会一个级别,而他们却已经数十年扎根琼州,势力及影响力非同小可。
“我该如何呢?”李嘉肚子里开始冒坏水了。
…………
儋州,自决定将儋州当作秘密基地后,儋州港的控制权,完全掌握在李嘉手里,进出的船只得到了严格的把控。
陆陆续续的运送一些疍民后,整个儋州的疍民数量,已经突破千人,大部分成年男子,都被训练成水手,从而真正的控制这些千料大船。
这天,儋州港来了一艘六百料的大船,但诡异的是,并不是往常的疍民,反而是一群精悍的矮小的汉人。
他们手中拿着特别的铁锹,背着绳子,扎着绑腿,普通人极其不同,浑身散发着泥土味,码头的人十分奇怪。
随后,他们接见了目前掌控儋州事务的王宁王总管。
“卸岭都?”
“是的,总管!”卸岭都的都头,名唤妙石道人,年龄不过三十来许,胡子拉碴的,手里拿着罗盘,扎着头发,穿着道士的衣服,王宁越看越迷糊。
“既然是郎君的意思,那么,需要我做什么?”王宁开口说道,这群人的来历,他也不想管太多,毕竟知道的太多,并没有好处。
“我们需要一些粮草,一个当地的向导,以及一只军队的保护,我们卸岭都并不擅长对阵搏杀!”
“郎君带去了大部分飞虎都的人,只能派遣百来人伴随你们!”
“如此最好了!”妙石道人点了点头,转身就是离去,不懂什么人情世故。
“这些人,什么来头?”目送此人的离去,王宁嘀咕了一声。
“都头,郎君为甚要我等来这荒芜之地?”
“郎君明言,建武镇铜银矿产虽多,但极难勘采,我等勘探再多,也是无用,而儋州附近,尤其是昌化县,为重中之中。”
“铁矿为先,铜银次之!”看着众多兄弟对儋州环境不满,妙石眉头一皱,沉声说道。
“若是找到铁矿,郎君说了,除了铜钱之外,每人可在儋州得田五亩,我等必不能辜负郎君的信任,贫道虽然吃斋,但手中的鞭子可不吃,听到了吗?”
“明白——”一百来号人齐声应下,对于郎君的承诺,众人可是极为相信的。
卸岭都成立之初,李嘉不管什么来历,只要有本事的,都塞了进来,道士,小偷,盗贼,盗墓的,等等,三教九流都在。
半载时间而过,经过一些时间的磨合,卸岭都取得了不少的成果。
露天的小铜矿,寻到了两条,只是含铜量不高罢了;铁矿也有数条,埋藏太深,不合算。
对此,李嘉突然想起,海南的铁矿似乎很多,而且开采条件不错……
第七十二章海上意外
为了尽可能的提高影响力,李嘉直接在白沙港附近,买下了数座山头,以及其周边的数千亩荒地,仅仅耗费了不到三百贯,极为便宜。
由于码头的脚夫很多,人力充足,数天时间,一座山庄就草草的建立起雏形。
而之前定制的那五百头耕牛,也随之而来,每头牛差不多五贯铜钱,李嘉的资金差不多消耗殆尽。
不过,值得高兴的,邕布的质量确实不错,加上李氏商会多年来经营的人脉关系,半个月的功夫,数千匹邕布就售卖一空。
为此,甚至成立了几间布铺,专门售卖邕布。
而那五百头耕牛,一半送到了儋州,留下的一半,开垦那荒地,整个商会的人都懵了,郎君千里迢迢来琼州,就是买地的?
“如何,收了多少粮食?”立在田边目视着眼前这数千亩荒地的开垦,李嘉脸上维持着淡淡的笑意。
“琼州的琼山,乐会两县,约三十七个粮铺,总共买了近一万石粮食,琼州的粮价一时间每斗涨了数文!”
小伙计名唤吴青,二十来岁,此时却是大变样,原先的短衫已经变为了对襟的半臂装,显得格外精神。
由于长时间的流连于市井之中,所以很是机灵,办起事来,也显得格外的麻利,李嘉很愿意给他一次表现的机会。
于是,暗地里收购粮食的任务就交给了他。
“没有被发现吧?”
“禀郎君,小的很小心,都是派的数十个比较亲近的兄弟挨个买着,借着想走商僚人的名义,您放心!”吴青很珍惜这个机会,连忙解释道:
“每石米三百文,您给五千贯还余下许多!”
南汉依旧执行着唐朝的度量衡,每石不过59公斤,一万石粮食,不过是琼州数万人十天的口粮,看起来多,其实也并不多。
况且,秋收之际也不远了,来自于雷、化两州的粮船将跨过窄窄的琼州海峡而来,此时收购粮食,很显然是个很傻的事情。
“十天?差不多够了!”李嘉自言自语地说道。
“继续收购,无论是陈粮还是旧粮,我都要!”李嘉口气很大,语气却不容置疑,目光炯炯地说道。
“五千贯钱全部花完为止,我的山庄很大,存得下,记住,宁可速度放慢些,也不能露出马脚!”
“是——”满脑门子的疑惑,但吴青依旧点头应下。
“水手们磨练了数月,也该是时候活动一番了!”李嘉心思涌动起来。
九月底,十月初,是晚稻收割的季节,来自雷州半岛的雷、化两州早已经收割完毕,两地的粮商,也早已经在港口码头翘首以盼,往年签订的合同,让他们有稳定的货源。
一辆辆牛车不停歇地将半岛的粮食运送到港口,然后又装卸上船,运送往番禺或者海南琼州,亦或者闽地。
一本而言,商人们更喜欢海南,一则距离较近比较便利,二则虽然市舶司抽税重,但价格却比番禺等地高上两三成。
“赵掌柜,您今年可收了不少的粮食啊!”码头,一艘八百料的货船正不断地装卸着稻米,农夫们也倍加珍惜这个获得外快的时间,动作十分的麻利。
“哪里哪里,只不过合作的田庄今年多产了些,早日送去,我心也能早日安歇!”赵掌柜摸了摸胡须,对于眼前孙掌柜的夸赞,不以为意。
四海商会在雷、化二州关系密切,每年总是第一个收好稻米,装卸到海南之后,第一个上市。
作为琼州最庞大的商会,每年输入海南的粮食,超过十万石,而且往往是最先上市,效率最快的,作为第一商会,自然名副其实。
“掌柜的,这四海商会年年第一,咱们怎么撵不上呢?”通源商会的孙掌柜叹了口气,一旁的伙计连忙走了过来,问道。
“你看这几艘大船,是四海商会专门运粮的,整个海南数州,三成的粮食都是由他们供应,财大气粗,稳定,那些乡绅们自然愿意与他们合作!”
“而我们通源商会及鹿鸣商会,往往需加价才能收购些许,加在一起,不及他们一半!”孙掌柜瞧了一眼自己家这船舱依旧空了近半,不由得叹了口气。
“长此以往,差距越来越大,生意难做啊!”
“哼,希望他们碰到海盗,赔个血本无归!”小伙计气呼呼地说道。
“哈哈哈哈!”孙掌柜笑了笑,说道:“且不说四海商会诺大的名声,你瞧过有海盗抢粮船的吗?若没有我等渠道,这些毛贼一粒粮食也卖不出去——”
目送四海商会的粮船离去,话虽如此,但孙掌柜心中还是幻想着,有愣头青去劫掠一番,为他们通源商会缓口气。
四海商会压力太大了……
回到四海商会这边,数艘货船相伴而行,高高挂起的四海商会旗帜,昭显其的威风。
“掌柜的,您瞧见没,通源商会脸都绿了!”
“咱们四海商会年年居第一,用不了多久,琼州的粮食就被咱们包圆了,他们自然不舒服!”
“这次回去,与大掌柜的说一声,琼州不需要那么多粮商了!”赵掌柜忍不住地摸了摸胡须,得意非常。
负责粮食这一块数年,四海商会占据了大部分份额,这些功劳是抹杀不能的。
就在他得意之时,目光中却出现了数个黑影,瞳孔不由得开始放大。
“掌柜的,似乎是海盗啊!”
“他们不知道我们是粮船吗?竟然敢打我们四海商会的主意,找死——”赵掌柜冷哼一声,不屑地说道:
“让兄弟们准备一下,给这些可怜的海盗们一点教训!”
“是——”
四海商会作为第一商会,自然是名不虚传的,三艘大船之上,除了水手,光是护卫就近三百人,加上船大而坚,普通的海盗望上一眼就无了信心。
而这次竟然有小毛贼敢打他们的主意,非得给他们点教训不可。
“咦——”赵掌柜心生疑虑,“这些人怎么停在数百步外,不再前行了?难道不跳帮吗?”
奇怪的海盗,三艘六百料的大船,挂着奇怪的旗帜,停在一定距离外就不再前行了。
“那些是什么?床弩吗?”
“该死,这是海盗吗?不是朝廷的水师?”
“他们竟然有军中禁械,什么开头?”
疑惑藏于心头,面对着一只只巨大的弩箭,所有人心中一片寂静,尤其是箭头上带着不断燃烧的火焰时,他们大脑更是一片空白。
“他,他们竟然想烧了粮船——”赵掌柜手脚冰凉,这可是粮船,遇火即燃,真是太大意了。
“快走,快——”
第七十三章关怀备至
四海商会,一大早,四海粮铺就开了张,两县数个港口码头,十来许粮铺,开始如寻常一般开始售粮,人们也如往日一般,进行买粮。
这天,张府的管家张三,带着几个仆役前去购粮,穿着打扮甚是不错,赶着两辆牛车,坐在其上,看上去也是个体面人。
他的表哥是张府的老爷,也是琼州有数的乡贡,家有良田数百亩,城里的铺面也有几间,在整个琼山县,也是有数的大人物。
尤其是明年开恩科,肯定是榜上有名,成为进士的,所以张三在琼山县内,格外的有派头。
但,再有面子,海南缺粮,每个月的月初,张三都要到四海商会去购粮,张府自家种的粳稌产量稀少,且难吃,只有那些贱民才能食的,张府上下,就得食新粮。
慢悠悠地赶着路,张三眯着眼睛躺在牛车上,别提多惬意了,这几天新粮上市,可得采买些上好的……
“张三,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啊?”突然,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张三睁眼一瞧,原来是隔壁李府的李四。
“呔,这有甚急的,每个月不都如此吗?顶多今个是新粮上市罢了,人多一些,但我们张府可是提前只会了,无需排队——”张三得意抬起下巴,骄傲地说道。
“哼,张三儿,这是哪年的事了?难道你不知晓,四海商会的粮船都被海盗打烧了吗?全部都到海底喂了鱼了。”
“你张府再也关系又能咋地,还能凭空变出粮来不成?”李四瞧不惯张三那小人得意的模样,忍不住地嘲笑道。
“驾——你慢慢等着吧!看到时候能不能买到粮,咱先走一步,买不到粮,老爷可不放过我!”
目送李四的离去,听得这一席话,张三瞬间心里一慌,难道又要缺粮了?这可如何是好?
“快,加快速度,买不到粮,有你们受的。”张三连忙催促着,心中此时已经万分焦急,海南缺粮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果然,待他火急火燎地赶到四海粮铺时,粮铺前已经排满了人,大车小车的不计其数,人们伸着脑袋张望着,脸上满是急色,前三层,后三层,拥挤不堪。
见此,张三慌了,连忙停好牛车,挤入人群,径直而去。
“钱掌柜的,怎么回事?”粮铺门口,几个伙计不停地劝阻吵闹的人群,钱掌柜也苦口婆心地不断解释着,见此,张三一愣,直接问道。
“张管家,您怎么也来凑热闹啊!”见到张三,粮铺钱掌柜愣了一下,连忙拉着他,往门内一拉扯,口中说赔罪。
“这不是月初了吗,咱这是什么情况?”张三急忙问道。
“不知谁传的,说咱家没粮了,一大清早地就大批人来买粮,库底都空了,新粮一时半会未到,如今就成了这般模样!”两手一摊,钱掌柜也是无可奈何。
“鹿鸣商会和通源商会呢?”张三急切地问道,这要是没粮食,那该如何是好。
“正是他们也无粮食,所以大家才来我这闹腾,毕竟咱四海商会名声最大嘛!”到了这一步,钱掌柜仍旧炫耀着,张三也很是无语。
“掌柜的,咱张府可是老主顾了,给我透个底,卖个几石粮给我也行!”张三歪着头,低声说道。
“真的没了,您是老主顾了,我至于骗你不成?”钱掌柜一脸的无奈,我是真的没粮。
“我家也等着米下锅呢!”
张三再三求情,依旧一无所获,无奈,带着两辆马车,在城内来回转悠了遍,几乎大部分粮铺都空了。
“这群饿死鬼投胎,粮都抢光了,我该如何向老爷交代啊!”
与张三一般的人很多,海南缺粮,数日不到粮船,海南的粮价一日数变,尤其是传言海盗劫船烧船,粮价更是飙升,每斗甚至升到一贯以上,价格攀升数十倍。
贫苦人家没几日存粮,自然叫苦不迭。
衙门官府自然难以指望,海南缺粮不是一日两日的功夫。
“郎君,近日在黑市售了数百石粮食,粮价就跌了些许!”
吴青此时对于李郎君,简直是顶底膜拜了,五千贯钱,仅仅耗费不到一成粮食,就会回了本,郎君怎如此料事如神?知晓粮价会升?难道……
“这次你干地确实不错,关键是比较隐秘,这是你应得的!”
啪啪啪
拍了拍手,俩人抬着一箱铜钱就进来了。
“这是五十贯钱,我不管你在耗费了多少,只要完成了我吩咐的事,自然有奖励!”李嘉站起身,笑着说道,水至清则无鱼,至理名言,只要不是太过分了,李嘉一般都不会为难,人家毕竟还是要吃饭的。
但,这仅限于有本事的人,酒囊饭袋可没有那么好的待遇,被吞了一文钱,李嘉都心疼
“这是五亩地契,对于有本事的人,我一向不吝于赏赐,继续保持下去,我看好你!”
“多谢郎君,多谢郎君——”
一时间看到如此多的铜钱,吴青瞬间懵了,瞳孔放大,瞬间跪了下来,过了一会儿,这次反应过来,一脸激动地说道。
见此,李嘉连忙扶起他,故作责怪地说道:
“莫要如此,男儿膝下有黄金,天地君亲师则还罢了,我又怎受如此大礼,下次毋须如此,我可不高兴咯!”
“听说令堂抱病在身,改日我去请徐道长瞧瞧,这个牛鼻子老道别看脾气倔犟,但医术还是不错的。还有,这点钱,你可别乱花,去城中买座宅院……”
这一刻,吴青的心中的确感动不已,自己一个卑微的小伙计,天天与三教九流打交道,自己与他未有血脉关系,而郎君却不以我身份卑贱,反而看重我,信任我,给自己老娘请名医,关心自己。
这样的主君,夫复何求呢?
李嘉见其一脸的动容之色,眼眶中甚至还有点湿润,知晓自己的计策见效了,心中颇为得意。
严格的上下尊卑关系,逾越些许,的确能带来别样的感动,如果在后世,哪个市高官温声细语地与自己聊天,关心自己,给自己老妈请名医老病,顺便还给自己几十万花花,哪怕自己私心极重,李嘉确认自己还会感动的。
更何况,这个重情重义,儒孝传家的古代了,如此行为,的确罕有,感动自然加倍了……
第七十四章霍然而起
陈兵沿着倾斜的木板走上码头,身上虽然穿的绸缎,但内里破旧,背包鼓鼓,让他感觉到四周投来的目光满含恶意。
船身轻轻摇晃,不过他站的很稳,也许这让那些围观者很失望吧!陈兵心里暗想,这群脚夫也是势力眼,瞧着此人双腿有力,臂膀结实,就知道是不好惹的。
“大哥,小心些许,这里歹人忒多了!”一旁,一个脸色发白,瘦弱的小仆役,蜷缩在其身后,柔柔弱弱地说道。
“放心,无事!”陈兵回过头,露出一副宽心的笑容,“咱们从蜀地逃到这,什么场面未见过,安心啦!”
随后,俩人并肩而行,走出了码头,来到了闻名已久的白沙港繁华的商业街道,心情随即放松下来。
“大哥,这人怎么那么少?”瘦弱的小弟瞧着街面上寥寥无几的人影,心中疑惑顿生,连忙拉扯着陈兵的衣袖,慌乱道:
“会不会是追兵来了,大哥,我们快跑吧!”
“小弟,放下心,这里算天涯海角了,那狗皇帝追不到这里的……”陈兵低声安慰道。
“走,咱们先去找个地方住下!”走了几步,陈兵感觉有些累了,从蜀地到这,日夜兼程数月之久,哪怕练过,但身心依旧疲乏。
“客官,您是住店吗?”进来客栈,掌柜的待在柜台上,有气无力。
“先上一些米饭吧,我们兄弟二人腹中空空!”
“客官,请恕我无能为力了,整个白沙港已经数日不售卖粮米,咱客栈也无余粮,住店的话,还是可安排的!”
“店家,这又是怎了?听闻白沙港可是海南数一数二的大港,又怎会缺粮呢?”
陈兵啃了数月的干粮,自己倒是无事,但自家小妹却娇生惯养,早已经难以负荷,正需要肉食补补。
“天杀的海盗,什么不劫掠,却对粮船下手,咱海南哪有余粮啊!”掌柜咬牙切齿地说道,恨不得生食其肉。
“过了五六日了,我家余粮昨日就食完了,孩子都饿了一天!”
掌柜的脸庞肥腻,但双目无光,身躯瘫在椅子上,舍不得动弹片刻,连与他说话,都有气无力的,想来的确是饿得难受。
陈兵眉毛一皱,未曾想到,这偏僻之地,竟然也不得安宁,这世道,真不给人活路吗?
“大哥——”小妹看着大哥愁眉沉思的模样,脆声说道。
“无事!”陈兵摇了摇头,一如既往地说道:“有我在,你放心!”
“开间房吧!”
“好勒,房间每日三十钱,您想开几日?”
“三日的吧!”陈兵犹豫了片刻,果断地说道。
“好嘞,九十钱,客官不是岭南人?更非闽人,本店只收铜钱,铅钱铁钱都不收的!”
店家生的一双利眼,哪怕饿的不行,依旧看出俩人早已囊中羞涩了,提前说道。
当——
一枚小小的银锭摆放在柜台上,掌柜的立马笑开了脸,用小秤掂量了一下,随即又用铰刀剪下些许,还给了陈兵。
“客官莫要见怪,不只是本店,白沙港及琼州都是这规矩!”
“我自然知晓!”摸了摸包裹里的数吊铁钱,陈兵心中苦涩,一路上带这累赘,扔掉又不舍,真是烦躁!
“老李,你在做甚?前面那条街的李氏粮铺售粮了,快带钱去,不然就没了!”这时,门口,隔壁的邻居拿着米袋,慌慌地路过,顺口说了一声,脚步飞快而去。
“唉——”掌柜快速地答应了一声,将钱收起,慌忙地拿起预备已久的粮袋,迫不及待地跑去。
“二楼,左边第三间房!”啪的一声,钥匙扔到了地上,肥硕的身躯宛如一道闪电,消失在客栈,陈兵为之一愣。
“大哥,这……”小妹有些傻眼。
“走,咱们也去看看!粮食可不是件小事!”陈兵果断地拉着小妹,快速跟去,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粮食可是命根子。
“排队,排队啊!每人限购一斗!”
“给老子排队——”
“小子,找死?连明府(县令)来了也要排队……”
陈兵带着小妹跑来,转了几个圈,来到了一家米铺前,买米的人已经排成了长龙,数十个彪悍的大汉,维持着秩序。
“大哥,这人也太多了吧!”小妹捂着小嘴,脆声道。
“每斗百钱?川中每斗不过十钱而已!”
“百钱不贵,这是买命的,已经算良心了!”陈兵叹了口气,说道:
“咱俩也去排吧!这客栈可不管饭!”
“来,您的米!”一个伙计收钱,发下一个木牌凭证,另一个,则发斗装的小米袋,收一个木牌,发一个,速度极快的。
“多谢,多谢!”买到米的,丝毫不嫌弃粮价贵,反而忙不迭地感激着。
伙计也不慌不忙地用着早已经熟透的词句:“这是我家郎君从钦州调来的,花费了大价钱,可不容易!咱们李氏商会有门路,粮食从不会断的……”
“感谢李郎君,真是菩萨在世啊!”
就这样,卖米的背词,买米的感恩,不知不觉中,李郎君的大名已经传遍了整个白沙港。
而李氏粮铺有米的事情,也哄传到了整个琼州……
“贵铺有米可售,怎地不知会我等一声?”
“李郎君,贵商会如此行为,怕是有些过分吧!”
“是啊!如此行为,岂不是陷我等商会于不义?”
粮铺在买粮,而李氏商会总部,李嘉却迎来了数位不速之客,分别是四海商会、通源商会、鹿鸣商会的大掌柜。
面对一脸稚嫩的李郎君,他们虽然位于乐座,确实一副盛气凌人地模样,仿佛才是主人一般。
“那么,诸位大掌柜,李嘉初来乍到,不知下一步该如何走?”李嘉脸上摆着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轻声回道。
“郎君刚至白沙港,不懂规矩也是正常的,我等作为长辈确实应当宽谅些许!”四海商会的大掌柜郑三德,摆了摆手,大大咧咧地说道,一下子就把自己抬到主位。
而通源商会及四海商会大掌柜互相看了一眼,选择了默认,然后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的表现。
“小郎君,你只需将余粮售给我等,我们也不占你便宜,每斗直五十钱,以后白沙港,我等自然会对李氏商会多多照料,你看如何?”
“诸位也太过分了吧!市价每斗直百钱,你们却想五十钱买走,我们李氏商会,也不是好欺负的!”
李嘉霍然而起,冷笑道:
“我倒要看看,没有米粮,诸位信誉将会置之何地?没粮的粮铺,还是粮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