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二章心疼
“豁免了如此多的土贡,怕是内侍省难以为继……”
田福低下头,轻声道。
“也对,田忠掌管内侍省,你作为义子,自然清楚一些!”李嘉点了点头,问道:
“我当然知晓内侍省的压力,但具体的,还是让你义父过来说吧!”
“喏——”田福连忙应下。
田忠之前虽然卸下皇城司的担子,但内侍省作为掌管整个后宫的衙门,依旧繁忙无比。
别的不提,虽然李嘉这几年来再也没有招募过宦官,从而保证地方劳作力的充足,但由于灭国太多,皇宫中的宦官宫女还是聚积不少。
如蜀国、南平、南唐,周楚等,成百上千,宫女还可以放出去成婚,但宦官没有一技之长,就只能在皇宫里过活。
这几个国家加在一起,再加上南汉自己的,长沙皇宫的宫女超过了千人,宦官则超过两千人大关。
为此,李嘉让不少宦官识字,分配到了少府寺,管理监督各地田庄,散去了不少人。
不过,田忠依旧忙活的脚跟不着地,平日服侍皇帝的任务,就交给了他的义子田福。
这不,刚处理完事务,就听闻皇帝接见,立马就收拾一番,跑了过来。
“奴婢见过陛下!”田忠跪在地上,脸上满是笑意。
“起来吧,你也是大忙人,今次叫你过来,也是有事问你!”
李嘉见其汗流浃背,不由得有些怜惜,轻声道:
“先擦擦汗,我今日去宰相们一起,决定将所有的土贡豁免,不知内侍省能否支应?”
“陛下圣明,土贡的确是需要罢免了,突兀就罢免土贡,内廷虽然有不少存货,但日后的支出,怕是大起!”
田忠拿着布擦了擦汗,心中却对罢免土贡越发的愤恨,他喘匀了气,细细地为皇帝分析道:
“内廷所用的蜡烛,屏风,吃食,布料,桌椅板凳,香料,大半都是地方贡俸,乃至于此,内廷每月开销,就约莫五万贯,若是豁免了土贡,内廷外出采买,一月支出,就须得二十万贯!”
“也就是说,我平日里的吃用,大部分都是百姓们供奉的,内廷采买的很少咯!”
李嘉颇为吃惊,土贡竟然占据了内廷的大头。
难怪平日每月只有五万贯,嫔妃的月俸,加在一起就有万贯之多,再加上有品级的宫女宦官们,以及他们吃食,日用,五万贯的确不多。
罢黜土贡,用二十万贯也算合理。
皇帝脸上阴晴不定。
罢黜土贡,内廷的支出,一年起码得两百万贯,的确是一笔不小的数字,如果皇帝营造宫殿,亦或者爱好歌舞等其他活动,支出肯定大增。
这也是为何历朝历代的皇帝,明知道土贡害民,但依旧默不作声的缘故,无外乎财政压力罢了。
“陛下,别的不论,内廷香料需求的紧,各色香料在长沙虽然昂贵,但在地方却是便宜,差价百倍,罢黜其他的土贡,但香料可例外……”
似乎看出了皇帝心中的纠结,田忠小声的蛊惑道,脸上略微带着笑意。
李嘉心中的确犹豫。
平日里的佩戴的香料包,吃饭用的调料,驱虫的药,对于衣被的熏陶。
更大的用处的,则在于日常的熏香,唐代熏香非常盛行,朝堂宫殿、娱乐宴会、居室帷帐、处处弥漫着幽香,朝堂焚香已经成为宫廷礼仪的一部分。
《新唐书》记载“朝日,殿上设蹑席、薰炉、香案……宰相、两省官对班于香案前,百官班于殿庭左右。”
所以,海上丝绸之路的一部分,就是香料,达官贵人都离不开它。
李嘉用大脑想一下,就知道奢侈的背后,香料占据了大头,一年起码得花费几十万贯。
“罢了!”李嘉艰难地摇了摇头,咬着牙说道:“让少府寺经营船队,日后的采买,让他们多弄些香料罢了,省得打扰地方百姓!”
“内侍省自今日起,就罢免所有的土贡,转运使司衙门也不再征收,你们也不要惊扰地方了!”
转运使司虽然代收不少,但仍旧有一些是内侍省去征收的,甚至内侍省觉得地方哪种东西好,就决定孝敬皇帝,纳入土贡的名单中。
“喏!”田忠颇为不甘,土贡的背后,不仅参杂着地方官的利益,内侍省也有许多,贸然的失去,令人极其不爽。
忠诚归忠诚,但与金钱是两码事,忠诚之外赚点钱花,也是正常。
“奴婢告退!”田忠心里骂娘,脸上笑得极为开心。
“嗯!”李嘉点头道:“田福去送送你义父,顺便让少府寺的李安国过来,朝廷的夏税都到了,少府寺可不能耽误!”
“奴婢晓得了!”田福应承下,与田忠一起离去。
“这是哪个龟儿子提的主意?”见出了房间,田忠在也忍不住,咬牙切齿地问道。
“义父,是,是陛下亲口提的,几位相公也满口称赞!”田福轻声道。
“啪,口误,罪过——”田忠毫不犹豫地给了自己一嘴巴,让路过的宫女宦官惊奇不已。
“陛下这又是怎么了?”田忠笑容尽失,皇帝的主意,他哪里敢改过,叹了口气,说道:“这不知断了多少人的财路,内廷支出大增,不过是些许贱民罢了,陛下何苦来哉?”
“陛下的想法,咱们怎么知晓!”田福看着不甘心的义父,轻声道:
“您也得一刀两断,尽早罢了土贡,皇城司和射声司耳目多的很!”
“我当然晓得!”田忠摇摇头,一脸严肃道:“皇帝是啥心思,咱们服侍了好几年,当然晓得,只是,可惜的很!”
“好了,你去派个人去少府寺吧,别跟着我了!”
“那孩儿去了!”田福行了一礼,这才离去。
“哎——”田忠心里哪里放得下,摇头晃脑,心疼得很。
这边,少府寺在长沙城中,宦官走了两个时辰,才堪堪传了口谕。
等到李安国来到岳麓山时,天已经黑下,只有皇帝的书房中,依旧闪烁着蜡烛,飘着幽香。
“臣,李安国,见过陛下——”李安国连忙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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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三章
“陛下,李少卿来了!”田福走到桌案前,对着沉迷于传奇小说而不可自拔地皇帝说道。
“嗯,知道了,让他进来吧!”李嘉放下这半文言半白话的传奇小说,揉了揉眼睛,随口道。
“咯吱——”书房门打开,掀开帘子,李安国憨厚的脸庞就率先进来,李嘉为之一乐,笑骂道:
“你小子怎么才来,老子晚饭都吃了!”
“陛下,您在岳麓山,臣在长沙城,这隔了湘江呢!”
李安国也没有普通的大臣的告罪,反而一脸委屈地解释道。
李嘉不以为意,反而笑道:“料你也不曾吃食,田福,弄点糕点来,让他填填肚子!”
“喏!”田福羡慕地看了一眼,这或者就是世代家奴的待遇,比他们这个宦官还要亲热地多。
比不了,比不了!
“还是陛下心疼我!”李安国傻笑道,然后胡乱地吃了几个糕点,饮了一大口凉茶,这才歇了口气,问道:
“陛下招咱来,可是为了少府寺上半年的盈利?”
“你小子也还算不傻!”李嘉笑着说道:
“转运使司早就将各府的夏粮收了上来,占城、交州,上个月就到了,少府寺怎么还没到?”
“陛下,这也不怪我们,去年咱们帮助渤海国在安边府站稳脚跟,今年开夏,烈氏渤海国就按耐不住,发兵数万攻打,少府寺这两个月,就不停地忙活调兵遣将,所以对于盈利,还是有点疏忽的!”
李安国一脸无奈地解释道。
“那如今又如何了?”
李嘉随口问道,万里之外的渤海国,虽然较大,但他依旧看不上眼,联合济州岛、金山城、黑水都护府,这三路兵马若还弄不过,那只能说他们是混吃等死了。
“如今不只是安边府,附近的定理府,安远府,甚至兵临率宾府,距离上泉府,只有两百里之远!”
“不出意外,今年秋收之前,定然拿下上泉府,灭掉渤海国!”
李安国兴致盎然地说道,一脸的兴奋之色,这可是少府寺独自灭一个百万人口的大国,意义重大。
“作为黑水都护府的兵马使,李致远不愧是一名勇将,守城得法,打仗也是一勇无前,杀得渤海国溃不成军!”
李嘉闻言,瞬间面色一动,心思百转,沉吟道:
“渤海国不急着灭,黑水都护府撑起了万人,怎么可能吞下上百万人口的渤海国,安边、安远、定理,率宾,这四府就够让,其求和后,可以让其上贡粮草、钱财,达成和约!”
“朝贡后,我可以封其为渤海郡王,日后其面临契丹人威胁,也可发兵救援救助!”
要是灭了渤海国,李嘉担心自己还没吃完,就被高丽、契丹人钻了空子,这就为他人作嫁衣了。
契丹人骑兵上十万,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小小的黑水都护府,只能被灭。
“喏——”虽然不得其解,但李安国只能应下。
“李致远是宗室吧!”李嘉对于他还是有点印象的,毕竟是封男爵了,在金陵一战很出彩。
“回陛下,正是!”李安国笑着说道:“此人乃是宗室中少有的武人,一向以悍勇著称!”
“拿下这四府后,就让他充任黑水都护府,治地,治地,就在率宾府和定理府中间这个港湾边上,新筑一城,名曰:海参崴!”
李嘉打开少府寺画的地图,这是几年来无数商贾用脚丈量画上的,区别于此时地图的南上北下,而是李嘉习惯的北上南下。
看了其一眼,李安国觉得其的确是个港湾,适合停泊船只距离济州、金山比较近,比安远城更适合。
“是——”李安国应下。
“好了,渤海国的事弄完了,少府寺今年上半年的盈余,少府寺弄的咋样,你可知道,我罢黜了地方土贡,内侍省如今的耗费,可大的很!”
皇帝这般言语,让李安国一惊,他当然晓得土贡对于宫廷的重要性,他难以置信道:“难道,日后的内廷,需要大规模采买不成?”
“正是如此!”李嘉说道:“内廷因此,月出二十万贯,才堪堪能用!”
“陛下勿忧!”李安沉声道:“虽然少府寺还未清点明白,但对于内廷支用,绝对绰绰有余!”
“光是金山城,上半年开采的金银,就超过了五万两,加上其他的盈利,超过了五十万贯!”
“船队南来北往,半年来,也有近八十万贯!”
“去年江南、蜀国,收了不少的田庄,商铺,增长较多,夏收后,由于距离较远,粮食最少可得百万石,钱百万贯!”
“盈利的大头,还是市舶司,其每月可收五十万贯,如今还未清点完毕,保守估计,至少得三百万贯!”
“其他的一些铜矿、金银矿、铁矿等,零散在各地,目前还不清楚,但几十万贯还是有的!”
李嘉听着,用九九乘法表一算,上半年少府寺至少能赚五百万贯,一年的话,千万贯简直是小意思。
这要是没把盐税让给朝廷,一年至少再添加几百万贯。
况且,在交州、占城等地,皇庄依旧不少,可不曾细究,各地的粮食加在一起,两三百万石还是有的。
其可是一年三熟。
还有许多的工场,如麻布,桂布等,一年也有几万贯,蔗糖,盐场,更不必说,简直是比锻造铜钱还赚钱。
金银币的锻造,也是少府寺主持的,盈利可不少。
李嘉瞬间就松了口气。
虽然还要减去少府寺官吏的俸禄,但依旧还剩下不少。
“这些粗略的估算,并不仔细,月底之前,你与我细细地报上来吧!”
每个月二十万贯,一年三百万贯,对于少府寺来说,真的绰绰有余,存在内库中压箱底很好。
至于为何不花出去,而存起来,毕竟用消费来促进经济增长,比埋在地下好多了。
这的确没错,但却没有算上封建时代,经济的脆弱性。
别的不提,只要出现旱灾,洪涝灾害,亦或者战争,户部立马花钱如流水,内库也得派上用场。
若不存个几百万贯钱,李嘉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第七百三十四章多钱
当然,李嘉更不会忘记,去年蜀国那价值两千万贯的资产,即使去除田庄商铺,真正的铜钱、金银,珠宝等,也有五六百万贯。
再加上历年来的抄家灭国,以及经营得当,内库中储存的金银铜钱,不下两千万贯,珠宝另算。
“粮食太多了!”李嘉仔细一审理,发觉田庄多了,储存的粮食就更多了,以至于各地的仓库都粮满为患,陈粮太多。
“让少府寺仿造太仓,在岳麓山附近修几个大仓库,专门存放粮食,至少能存下两三百万石!”
“如今朝廷不断的派遣黜陟使巡查地方,搜查贪官污吏,少府寺也不能坐看,每日经手的钱粮那么多,是时候需要反腐一下了!”
李嘉面目严肃,甚至比对待朝廷反腐还要认真,毕竟,这些人贪的可是他的钱。
“下臣明白了!”李安国闻听到这,立马就明白皇帝的意思,心中开始思量起来,如何让那群硕鼠吐出吞下的钱财。
少府寺规模庞大,年入上千万贯,这还不包括粮食,布帛等,可以说,比成立之楚,岂止是扩充了十倍。
如今少府寺下设九司,分别为:
负责钱庄的钱钞司、负责田庄的广粮司,负责船队的海运司;负责生意、商铺、地产的商务司。
负责市舶司收关税的市舶司;负责为宫廷提供贡品、奇珍异宝,以及储藏业务的珍宝司。
负责账目、发放俸禄的会计司;负责监督审核的监察司。
以及负责对金山城、济州岛的海外司。
九司中,设掌司以管之,其之下,又有从五品员外郎、六品郎中、七品委署主事,八品主事,九品管事,以及最底层的笔帖式、书吏、干事等。
可以说,隶属于少府寺的官吏,加上底层的仆从水手等,超过了万人。
当然,有品级的不过几百人。
这些人加在一起,每年发放的钱粮,约莫三四十万贯,与大唐第一衙门著称的转运使司衙门,相差仿佛。
射声司、皇城司,人数加在一起,超过万人,虽然也有自营产业,但每年也需要十几万贯的费用。
也就是说,如果再加上宫女宦官的话,依靠李嘉过活的人数,超过了两万三千人,内库要是没钱了,这些人也得饿肚子。
若是加上其家庭,最少也得一二十万人。
“下去吧!”李嘉点点头,随口道:“反腐和修建粮库,这是必要之事,不可马虎!”
“喏——”李安国郑重应下。
“如果不出意外,内库足以用十年了!”
李嘉心情颇为不错。
…………
常州,在前唐会昌年间,由于地方富庶,被升为望,成为天下十望州之一,乃是天下有名之地。
大唐各县高低之分,有赤、畿、望、紧、上、中、下七等之差。
京都所治为赤县,京之旁邑为畿县,其余则以户口多少、资地美恶为差。
其他地界,则三千户以上为望县,二千户以上为紧县,一千户以上为上县,五百户以上为中县,不满五百户为中下县。
萧善文就任的晋陵县,自然也是望县,户口在三千以上,甚至,粗略估计,五千都有可能。
今年夏收,虽然赋税之事由转运使司衙门担任,但他作为县令,适当的协助还是要的,毕竟收上来的税越多,县分成的也就越多。
“真是累死我了!”萧善文叹了口气,锤了锤胳膊大腿,说道:“许多豪右真是不知好歹,竟要我用巡检营逼迫,其才交税,真的胆大妄为!”
“县尊,转运使司已经调派下了稻谷,咱们晋陵县,今夏可得一万五千三百石粮,也就是说,今夏晋陵县共收五万一千石!”
幕僚喜出望外,他急促地说道:“去年秋税,也不过三万余石,县尊到此不过数月,就翻了近一倍,这是大大的政绩啊!”
“每亩收一斗,五万石也不过是五十万亩地罢了,先生你觉得晋陵县,只有这些耕地?任重道远啊!”
“况且,收税是转运使司衙门的事,我这个县令功劳并不大!”
萧善文摇摇头,心中虽然喜悦,但却没有表露出来,反而沉住气,一副感慨万千的表情。
“话虽如此,但县尊却不断的检地,勘察,这些新多出点粮食,您的功劳也是极大的,今年考评,一个上上,定是免不了的。”
幕僚依旧赞叹道:“商税分下五成,半年来,也有近一万五千贯,如此一来,库房倒是有些不堪用了!”
“某虽首来地方,但也知晓吏员辛劳低俸,哪怕陛下将六房胥吏纳入品级,但其八九之品,年俸也不过百石,折换成铜钱,也不过三十来贯,虽然较之前强了许多,但仍旧不足。”
萧善文有些得意,但却知晓,自己这新来的县令,还是要尽快的立下威望,县衙上下才如臂挥使,而县衙有钱,自然能做许多事。
“有鉴夏粮大收,县衙中,主薄、县丞,教谕,判官,八品之官,赏钱百贯,录事(县丞主薄等下第一人)及六房长吏,赏钱五十贯,其余三班衙役,巡捕房等,各赏钱十贯!”
没有什么比钱更让人心动,建立威信了。
唐制,县令、主薄、县丞、教谕,判官,五者俸禄,皆有朝廷支付,但县衙的胥吏,则是由县衙自己承担。
对于晋陵县来说,财政富裕,这点负担算不了什么。
“胥吏共有五十七人,其余一起,共需一千六百二十贯!”
幕僚默念了片刻,一下就计算的清楚。
“才那么点吗?”萧善文讶异,然后思量片刻,又道:“对各甲长、里长,每人也奖赏五贯钱!”
“晋陵县并未编甲,县尊,还是明年再说吧!”幕僚摇摇头,对于萧善文毫不吝啬地举动,颇为无奈。
“那就罢了,明年江宁府才会编户检地,今年就算了!”
萧善文振奋起来,说道:“这一万多贯也不能放在仓库里积灰,这般,等秋收后,与秋税一起,对全县沟渠进行修缮,若是还多些,就修一修路,城墙。”
第七百三十五章千古仁君
“县学刚建立不久,拿出百贯,再多扩建一番!”
萧善文发觉,这一万多贯钱,实在太多了,地方虽然三七分,但依旧财力雄厚。
不愧是望县。
难怪前唐时,失去了北方的半壁江山,但依旧凭借着江南一地,而苟延残喘下来,甚至借助其钱粮,平定了安史之乱,其潜力,果真不可小觑。
常州四县,晋陵县收了五万石粮,常州最粗略的估计,也能有二十万石,钱也能有七八万贯,果真是天下十大望地之一。
整个江宁府能有多少呢?
他不由得陷入了遐想,可惜这不是他一个县令能知道的。
作为县令,他无疑是幸福的,因为这一万多贯钱和上万石粮食,只要发足胥吏们的俸禄,留一些预备灾害,其余的基本上任由他使唤。
这是上千年来,百里侯的权威就是如此,哪怕他用其喝花酒,撒着玩,也只能招致非议,而不能定罪。
到了宋朝就没这好处了,所有的钱粮千里迢迢运送回京,然后才拿出仅仅让衙门运转的钱粮回来,让地方极为拮据,面对乱民,亦或者灾害时,毫无抵抗能力。
所以,东京一失,北方全境就沦陷了。
“县尊所为,也是极为妥当的!”幕僚摸着胡须,赞叹道:“方方面面还具到,甚至还顾及到了教化,这才是为官之本!”
“但,这只可一,而不可再,不然就有人弹劾公器私用,您收买人心咯!”
“某自当省得!”萧善文笑着说道:“晋陵县数千户百姓,区区五十七人,哪能完全治理,财政还算宽裕,我决定再招数十人,凑够百人,才勉强掌控这座县城!”
“乡村,则要到明年了,编甲检地,到时候再说吧!”
“也多亏了先生之力,仅以百贯,还望笑纳!”
“某惭愧,尺寸之功,只能愧受了!”幕僚也乐的合不拢嘴。
百贯钱,足够买上数十亩地了,千里迢迢做幕僚,不就是为了钱吗?
陪着县尊再干几年,攒够了钱,又得了人脉,到时候就回家,专心读书,考秀才、举人,中进士,积累了官场人脉,到时候就算是举人,也能当个县尊了。
“邸报出来了吗?”萧善文心中有了计较,随口问道。
邸报十日一刊,上书朝廷政事,以及皇帝的动向,更是有各地的趣闻故事,大众皆喜闻乐见,而他这个县令,更是必读的。
远在地方,但心却在朝廷,书信虽然细致,但却麻烦,最佳的了解方式,自然是邸报了,每次他都要细细研究数天,观摩朝廷动向,才心安一些。
毕竟他可是翰林出身的进士,迟早要回到朝廷的,不能不了解,疏离太多可不好。
“已经到了!”幕僚从书案上拿起一张几叠的厚纸,墨香味还在。
“这邸报,叠的越来越多了!”萧善文说道。
“十府之地,自然事情多,我看了一下,这次约莫有十面了,钱也涨到了十二文,寄送过来,也得十文,邸报赚的钱可不少呢!”
幕僚赞叹道:“听闻如今每刊发一次,约莫万张,甚至求之不得,都有人誊抄贩卖,邸报下次估摸着就得两三万张了!”
听其述说,萧善文莞尔一笑,拿过来嗅了嗅,墨香味十足,这是长沙邸报特制的墨,平日里供政事堂及六部衙门书写,仅仅比皇帝的墨低些,也是天下间难得的墨水了。
他平日里求得数两,就花费了数贯,太过于奢侈,一般情况都舍不得用。
“罢免土贡?”看着这硕大如指甲盖的字体,萧善文大吃一惊,感到难以置信,双目立马投聚其上,不得分离。
片刻后,了解文章始末,他拍了拍桌子,面色涨红,激动地说道:
“陛下真是千古以来的圣君,这等苛政,比猛虎还要可恶,每年因其而家破人亡者,不下数百户,真是救民水虎之中,直追上古圣君,不,已然等同了!”
“这绝对是天大的善政!”幕僚也连忙赞叹道:
“据我了解,咱们晋陵县,金坛刻纸,野山笋,都是贡品,每年须得上缴数百石之多,而皇宫所需,仅仅不过数十斤,每年因之倾家荡产的百姓,数以百计!”
“索要如此之多,是何道理?”萧善文愤慨道。
“其言,路途遥远,运送中损耗颇多,不能耽误宫廷用度,所以尽往多处拿,咱也不能出说个不是!”
幕僚叹道:“况且这是天家用度,咱们若是不好,被其在圣人面前杂言,这就是大为不好!如今罢免了,百姓就能少受些苦楚了!”
“还是圣人英明,爱护百姓,这才是仁君啊!”
萧善文觉得,追随这样的一位明君,仁君,绝对是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心中满怀激情,颇有一番吟诗作赋,挥墨书写的欲望。
“县尊,邸报上还明言,徭役之用,如今也有的章程,地方不得妄用!”
“嗯?”萧善文连忙看去。
果然,皇帝爱惜民力,要求地方徭役时间不得超过一个月,而且只能在秋收后至春耕前,超过了必须用钱粮雇佣。
“千古圣君,千古圣君啊——”
紧紧抓着邸报,萧善文并不觉得这是难为的事情。
毕竟晋陵县有的是钱,花钱雇佣百姓并不麻烦,他也完全没有将这点钱放在心上,不过,从这点事来看,皇帝果真是仁君。
他平下心来,舒了口气,说道:
“这两事一处,江宁、江西二府之民,怕瞬间就会转向咱们,民心所向,咱们这些县令,也能顺畅一些!”
“是这般道理!”幕僚说道。
“圣人极有魄力,土贡之利极大,而瞬间舍弃,一般的君王,都难以做到,这般传开,这些新近纳入之地,士民为之动容,仁君之名,怕是要传开来了!”
……
吴越国,杭州,皇宫。
“国主,今年去往唐国的贡俸,已经预备齐全了!”
宰相元德昭,侯立着,沉声道。
在他的前方,吴越国主钱俶,正闭目养神,听着他的汇报,嘴巴念叨着佛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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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六章钱粮
“齐全了吗?”
钱俶闻言,眼皮轻动,叹了口气,说道:
“那就尽快送去长沙吧!”
“东京那一份也要尽快准备了,不能耽误了!”
“喏!”元德昭点头应下。
这就是作为小国的悲哀。
去年准备渔翁得利,偷袭常、润二州,谁知竟然还折了数万大军,偷鸡不成蚀把米,杭州城被包围,只能被迫称臣。
按照规矩,钱俶不仅陪嫁了彭城公主,向唐国称臣,还要每年上贡十万贯,三十万匹绢,总价值超过七十万贯,可谓是大出血。
当然,这点支出对于吴越国来说,并不算什么,钱俶作为国主,没事还花钱建佛塔玩呢,花费些许钱财能保持国家安全,再是值当不过。
只是,吴越国表面上虽然向唐国朝贡,但却是迫不得已的,他们内心深处仍旧认为,中原才是统一天下的国家。
事大原则。
所以,吴越国不仅向唐国朝贡,还要向中原朝贡。
每年金银铜器,外加些许铜钱,价值约莫二三十万贯,可以说是尽心尽意,这可是他们甘愿上贡,与中原并无接界。
“历年来的规矩,东西早就准备好了,并无不妥之处!”
元德昭立在原地,口中言语了几声,并没有离去,反而颇有些犹豫。
“相公还有事吗?”钱俶轻轻一瞥,心中好奇,问道。
“国主,臣听人言,唐主近些时日,不断革除弊政,引得士子百姓交口称赞,仁君之名,已经传扬开来,恐怕要不了几年,江南之地,就要被其完全纳入了!”
元德昭沉声道,随即将废除土贡,限制徭役之事,一一说来,引得钱俶眼皮飞跳。
“看来,其果真是个厉害的人物!”
钱俶叹了口气,又摇摇头,失笑道:“其若是个废物,又怎么会窃取岭南,攻灭江南呢?”
“不过,这样的善政,确实不错,咱们也不能落后,学一学强国之道,也是可以的!”
“毕竟,谁甘愿称臣做小,坐等被兼并呢?”
随即,钱俶明确的对元德昭言道,他也愿意罢黜土贡,收敛民心。
不愿让唐主专美于前。
“国主圣明!”元德昭此时言语,正是有这番意思,这惠而不费的事情,最大的损失,只是在国主罢了,吴越国反而得利。
“去年以来,许多唐国商贾往来与咱们吴越,又有许多吴越之商,穿梭于两国,货运百物,其者不满咱们赋税,皆言太重,臣思之,咱们吴越以商立国,足以国用,若是长此以往,怕是尽失商利了!”
“哼!”钱俶这时才睁开眼睛,冷声道:“国以商而用之,这是祖宗的规矩,岂能轻易废弃更改?”
“商贾既然往来与吴越,就应该遵守咱们的规矩,哪怕是唐国人也不能例外,朝廷更应该严阵以待,偷漏利税者,严惩不贷!”
南方各国一向以商为本,这是因为大部分土地一年两熟,或者两年三熟,粮食基本不缺,所以重视商业,收税来满足国用,军用。
吴越国自然如此,国库对于商税依赖性很大,所以减免分毫,也是极大的损失。
钱俶对于唐国的商税不感兴趣,他坚决维护本国的赋税,减免是不可能的,他的佛寺还要钱来修建呢!
况且,若是国库不足用,怎么朝贡唐国和中国,这不是招来灭国之灾吗?
“微臣明白了!”元德昭点点头,理解了国主的底线,随即又道:
“近些年来,天气异常,江宁府都有了旱灾,臣请下拨五十万贯,维修钱塘江附近沟渠!”
“这是应该的事情,你下去办吧!”
钱俶又闭上了眼睛,微微颔首,颇为信任地说道。
“老臣告退!”达到自己的目的后,元德昭这才转身离去。
…………
宋国,东京,皇宫中。
“夏收已过,吴越国的朝贡还没送来吗?”
赵匡胤颇为急躁,他翻阅了几本奏本,着实看不下去,看着闭目养神的赵范质、魏仁浦等宰相,颇有些心烦气躁地说道。
中原一向残破,再加上各地的藩镇截留,输入京城的粮食,只能堪堪管用,另外的支出就难了,比如军队,微微一动,就超支,这让赵匡胤苦不堪言。
这几年来,他一直休养生息,淮南地区才恢复一些,稍微解了些困境,今年还有些许旱灾,如今还缺了部分钱粮,让他颇为着急。
吴越国的朝贡和江南的朝贡,在之前的数年,可是少有的外快。
“陛下稍安勿躁!”魏仁浦面目淡然,他坐在椅子上,微微低头,说道:“吴越国一向识大体,这点事上,它不会逾矩的,陛下只需稍等些许时日即可!”
“罢了!”赵匡胤黑脸上这才稍解愁绪,他抬起头,面宽耳大,看着几位宰相,嗓门粗壮,言道:
“这些时日,咱稍稍弄地方些许财权,藩镇就怨声载道,你们瞧瞧,唐国皇帝一言九鼎,为了扬名,还声称罢黜土贡呢!”
“臣有所耳闻!”王溥沉声道:“土贡在地方的确是苛政,陛下也可罢黜其事,必得万民赞叹!”
“咱也是一心为民,只是有难言之隐啊!”赵匡胤有些尴尬,后宫用度,土贡功不可没,如今钱粮吃紧,罢黜土贡,后宫吃什么。
他连忙转换话题,说道:“唐国的转运使司衙门却是不错,收地方之财与朝廷,地方难以经手,自然不得敛财,实乃强干弱枝之良策!”
“只是,如今,时机还未成熟罢了!”
宰相们瞬间无言以对,你这话就跟没说一样,都是废话。
“陛下,臣刚得到消息,兴元府崔彦进,献上钱十万贯,正在路上,过两日就至洛阳了!”
赵普不愧是皇帝心腹,连忙拱手说道。
“好!”赵匡胤这才笑起来,声音极为洪亮,他瞪大了眼睛,言道:“兴元府本也是个富庶的地界,让他给我好好守着,莫要让人夺了去!”
虽然只有汉中只有八县之地,但却有数十万百姓,钱粮极为丰厚,甚至能反馈关中和朝廷。
赵匡胤感觉,这几万宋军也没有白白死去,王全斌总算干了件人事。
第七百三十七章茶税
赵匡胤本质上就是个枭雄,武夫。
他于乱世中崛起,自然清楚军队才是荣华富贵,以及权力的保障。
所以,为了掌控二十万禁军,他杯酒释军权,将所有的影响力较大的将领,全部都赶偏远的边疆地区,从而牢牢强悍的禁军,确保自己的权力。
而藩镇割据以来,一直在验证一个道理,保证军队的忠诚,只有两样:钱与粮。
所以,赵匡胤尽朝廷之钱粮,也要保证对禁军的供给,禁军稳妥了,才能让他的权力更加稳固。
国都选在开封,也是这个道理,通济渠的存在,让淮南一代的粮食,源源不断地运送到开封,再通过四通八达的水系,如汴河,黄河,惠民河,广济河,等,可以有效的运转北方各地粮食,让东京拥有足够的钱粮来供养军队。
这是定都开封最直接的原因。
有钱粮,才有军队。
所以,他忧虑钱粮不足,并不是担心饿死东京百姓,而是担心军队不稳,屁股不稳。
有了一笔应急的钱粮,他瞬间安定下来,说道:
“山南东道节度使慕容延钊告病乞骸骨,相公们怎么看?”
王溥、范质、魏仁浦等人闻言,互相看了看,王溥首先说道:
“臣等已经知晓,依臣所见,无外乎请罪罢了,老将军疏漏,以至于郑王被伪唐弑,自行愧疚,所以请辞!”
郑王郭宗训以及太后都被唐国人劫持而走,众人虽然都知晓其还活着,但为了道义上的制高点,依旧信慕容延钊之言,装聋作哑,皆言郑王和太后都被杀害。
哪怕郭宗训被封为嗣周王,但他们仍旧装做不知,一口咬定被杀害,其定是掩人耳目的假货。
“我自当省得!”赵匡胤叹了口气,说道:“不过慕容延钊的毕竟年老体衰,五十一岁了,让他看住江陵一带,也是难为他!”
几位宰相心中瞬间一动,这是要临时换将啊!
不过,这是属于枢密使赵普的活,几个宰相们装作不知,也不言语,就那么坐着看着,等待着这对君臣的商议。
“慕容老将军年岁高,听闻近些时日已经力不从心,疾病缠身,请陛下让其回京师养病,延请太医医治,至于山南东道节度之任,还得另有人选才是!”
赵普思虑片刻,立马就发言。
对于慕容延钊的处置,自然不能太重。
毕竟其作为禁军老将,曾担任禁军殿前副都点检,作为赵匡胤的副手,一向与其亲善,在禁军中的影响很大。
哪怕不顾及其影响,也要顾及到皇帝的心思,定然是轻轻放下的。
这也是这几年来朝廷对于这些禁军大将一贯的处理方式,错误再大,也不能杀人,毕竟皇帝的皇位,是众人抬上去的,若是太严苛,怕是众将以为卸磨杀驴,军队不稳了。
“就让他来东京养病吧!”赵匡胤点点头,说道:“正好我与慕容将军多年未见,叙叙旧也不错!”
“卸下山南东道节度之任,就加其为枢密副使、检校太尉!”
“喏——”几位宰相连忙起身应下。
这几个职位一看就知道是闲职,荣衔,不过地位高,将这位老将军养起来再好不过。
“山南东道,乃监控江陵之要地,非大将不可守之!”
赵匡胤沉声说道,几位宰相闻言,面面相觑,这又是赵普的活。
“臣以为,泰州团练使,潘美,潘仲询,有勇有谋,可担任此任!”赵普思虑一会儿,心中就有了人选。
潘美不仅是禁军的后起之将,而是与皇帝之间关系亲厚,陈桥兵变,皇帝就派遣潘美宣扬圣旨,晓喻朝内外。
更何况,其在南征李重进之时,担任石守信之助手,担任行营都监。
扬州平定后,潘美留任为巡检,以行使镇抚之事,因功授为泰州团练使。
“可——”赵匡胤思量一会儿,满意地点点头,赞叹道:
“潘仲询的才干,我自然是相信的,只是其资历不足,贸然担任节帅,恐众将不服!”
“臣惶恐——”赵普一脸惶恐地拜下,他低下头,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你毕竟是文臣,难免有些疏漏之处,这本为常事,何罪之有?”
赵匡胤连忙安抚道,然后思量片刻后,说道:
“山南东道不出所料,乃是用兵之地,须得好好经营一番才是,让边光范担任山南东道节度使,潘美担任兵马使!”
让文人担任节度使,这是赵匡胤的第一次尝试,也是很有意义的尝试。
边光范乃五朝老臣,在后唐,担任户部员外郎,在后晋,担任权知开封府事,筹措粮草,礼部侍郎等职务,后汉时,其又改检校刑部尚书、卫尉卿。
后周时,礼部侍郎、户部侍郎等,都担任过,在地方检地卓有成效,受到周世宗的称赞。
赵匡胤对他的印象,则在于出征淮南时粮草不济,边光范担任转运使,很快就筹备郑、洛、汝、孟、怀等州的粮草,让禁军有粮可用,这才能征伐淮南。
所以,他就计划让边光范在襄州好好的治理百姓,屯田积粮,为之后的南下做好准备。
至于潘美,就驾驭军队,好好防范唐国。
“陛下圣明!”赵普思虑片刻,就清楚了皇帝的谋划,立马赞叹不已。
“如今淮南之乱,正渐渐恢复,但朝廷用度依旧吃紧,诸位相公,可有好法子为朝廷开源?”
赵匡胤无可奈何地问道。
钱粮的缺乏,真的让他格外的难受,稍微出点事,府库就空,然后四处想法子筹措,皇帝当的太可怜了。
所谓的开源,其实只是加税的隐晦说法。
农税自然加不了,因为农民的负担实在太重,早上再加,就官逼民反了,所有人也不会做这种蠢事。
但商税也难。
酒、盐、醋、矿等,许多都是专卖,而且,许多税都是到了极限,也没有再加的空间了,总不能让商业崩溃吧!
凡能见到的货物,都有了税,再想别的,还真是伤脑筋啊!
“陛下,兴元府纳入以来,臣听闻,其茶树甚多,可纳茶税!”
赵普眼睛一亮,连忙说道。
第七百三十八章气急
茶这种东西,其实在唐朝以前一直没有形成具体的风潮。
说白了,之前就是一小撮人的爱好,其诞生于四川,然后上贡到了关中,从而延绵到了各地,以至于出现了《茶经》。
唐朝时,由于其开阔宽松的民族政策,来往于长安的各国人士极多,再加上北庭都护府等纳入,使得饮茶之风盛行于世。
吐蕃人,突厥人,党项人,契丹人等,都察觉到了饮茶对于他们这群食肉者的好处,解油腻,利于健康。,所以就有了奶茶,酥油茶等。
某种层度来说,除了盐、铁以外,中原控制草原的手段,又多了一样——茶。
对于赵匡胤而言,他只喜欢喝酒,喝茶那是文弱书生的勾当,作为武人,只能喝酒,才能显露出男子汉的气魄。
所以才会有杯酒释兵权,而不是杯茶释兵权。
对于茶他不了解,但一听到能收得到税,他立马就精神了,黑脸上满是兴奋,言道:“茶也能收税?能收多少?”
“嗯,咱太激动了,这不是想着朝廷能轻松些许吗!”
感觉到宰相们诧异的目光,赵匡胤尴尬的笑了笑,随口解释一句。
“陛下,茶之初,就盛行与蜀地,汉中也隶属于巴蜀,茶树种植也是应有之事,之前朝廷并不知晓,如今崔部署知晓我爱茶,所以就送了些茶叶与我!”
赵普轻声道:“中原之茶,大部分来自于湖南、江南一带,国朝内并无茶树,获利不多,如今汉中在手,料想茶树甚多,朝廷既可以从根本上掌控茶叶,赚取钱财,又能打击南地之茶,可谓是一举两得!”
湖南和江南二地,如今都在唐国之手,这不就等于是资敌吗?
达官贵人自然舍不得茶叶,朝廷也不想损失这部分税,但是若用汉中茶替代唐茶,就显得格外的适合,且不突兀。
南唐之前的朝贡中,就包括了十万斤茶,某种意义来说,这对于培养中原的好茶之风,起了很大的作用。
赵匡胤甚是欢喜,拍手赞叹道:“此法甚好,一举两得,某最喜欢了!”
“南国的茶叶,在淮南那边,也要设立榷场,进行茶叶专卖与课税。”
赵匡胤想的却更深,他决定彻底的将茶这一行当,垄断在朝廷手里,就如同淮盐一般。
之前的茶只是交税就可以四处售卖,若是设立榷场,那么各地的茶叶,商人们只能低价卖给朝廷,朝廷空手套白狼,高价又转卖出去。
“如此一来,一年可得利几何?”赵匡胤诚恳地问道。
“约莫十几万贯还是有的!”范质沉声说道,心中却叹了口气,自此以后,再也喝不到便宜的好茶了。
其他的几位宰相也是这般想法。
“哈哈哈——”赵匡胤颇为得意,为自己的想法很是自豪。
只是,他还没得意许久,就被一宦官打扰,让他心情极为不悦:“何事?难道没见到我与相公们论政事?”
赵匡胤目光凶狠,宦官吓了一跳,连忙弯腰道:“回禀陛下,晋王求见,模样甚是急切!”
晋王赵光义,是他稳定朝廷的重要助手,见识不浅,就是胆子太大些。
“让他进来!”赵匡胤面色一沉,他瞬间就感觉,等待他的,并不是一件好事情。
“臣弟叩见陛下——”
咯吱一声响,一个身材较为瘦弱,皮肤白皙男人快步地走了进来,脸色涨红。
他上身穿着朱衣,下身即穿绯色罗袍裙,束以大带,玉佩、锦绶,着白绫袜黑色皮履,看上去文质彬彬,虽然慌乱,但一举一动皆符合礼节,雍容大方,并无逾矩。
宰相们看之,心中赞叹,与粗犷不羁的官家相比,这位晋王倒是更有贵气一些,更像个上位者。
现如今二十四岁的晋王、大内都部署,加同平章事、行开封府尹、加兼中书令,赵光义,对于大宋朝来说,就是天然的继承人。
他不仅是赵官家在朝廷上的助手,更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聪颖好文,谋而善断,所有人都将其视为大宋的继承人,包括赵匡胤在内。
毕竟郭宗训幼儿当国被篡夺的教训太惨烈了些,以至于让赵匡胤一直心有余悸,所以为了稳定人心,也是为了预防万一,将二弟任命为开封府尹一职。
并且,他的几个儿子都没有封王,只是让赵光义封晋王,这是再明显不过都暗示了。
目前来说,两者并无嫌隙,忌惮更是没有,赵匡胤对其更是寄予厚望。
当然,这是在自己儿子没成年的情况下……
“起来吧,光义,慌慌张张而来,有甚么大事?”
赵匡胤起身,看着他这位弟弟,连忙问道。
“陛下,臣得到消息,吴越国上贡的铜钱、布帛,被伪唐水师截取,朝廷损失殆尽,一无所获!”
赵光义低着头,述说着这个悲惨的消息,下巴上特意留下的胡须,微微颤抖。
显然,他作为继承人,对于国库自然清楚万分,更是明白官家对这一批贡奉的期待有多深。
“狗贼,匹夫,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果不其然,赵匡胤瞬间就暴躁开来,双眼似乎都在冒火,他感觉自己快被气炸了:
“这可是价值数十万贯的东西,就那么被劫掠了,伪唐欺人太甚了,朕要灭了它,斩了它——”
“陛下息怒——”几位宰相连忙跪下,口呼不止。
这才让赵匡胤的心情平复了些许。
赵匡胤不愧是枭雄,很快就收敛了脾气,沉声道:
“某实在被气糊涂了,想想该怎么挽救吧!”
几位宰相面面相觑,都被劫走,你还能要回来不成?
“以臣观之,吴越国素来听话,况且此番被劫掠,恐怕与吴越国行事不密所致,可遣使让其再奉,并且周密一些,其定然是愿意的!”
赵光义一路上就思量了许多,就想出来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吴越国素来富庶,又且听话,这也是个办法!”赵匡胤心中也感觉不好意思,属于无赖行径,他虽然是武人,还是要点脸皮的。
最后,犹豫了半晌,又画蛇添足,补充了一句:“待日后宽裕了些,再还回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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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九章条件
“吴越国胆子那么大?”
事实上,待得知缴获吴越国的贡奉后,李嘉先是吐出了这一句,然后又说道:
“其财货,到底是多少?”
“回禀陛下,铜十万贯,绢布十万匹,听闻还有十万石粮,还未运送!”
一旁,吴青脸色不及以为那么阴沉,眉角甚至还散发出一点得意,这次捕获吴越国的上贡中原,可是射声司的手笔,他也因为离开长沙近一个月,专门在江宁府守株待兔。
李嘉则计算了一下,十万匹绢约莫二十万贯左右,粮食顶多三四万贯,也就是说,吴越国上贡给中原近三十四万贯货物。
虽然不及南唐当年百万贯的货物,但人家是主动的,与其被动根本就是两码事。
“果然,吴越国还是太有钱了!”
李嘉感慨了一下,随即说道:“这笔财货,你送一半入内库,其余的就留着吧!”
“谢陛下隆恩!”吴青脸上更是欢喜,这可是一项不小的收入。
“这是你应得的!”
这笔钱虽然多,但与少府寺收入相比,小巫见大巫了,李嘉为鼓励其主观能动性,自然浑不在意,反而幸灾乐祸地说道:
“少了这笔进项,想必宋国必定恼羞成怒,哈哈哈哈!”
“吴越国竟然一臣奉二主,一妾侍二男,简直是胆大妄为,丝毫没有把朕放在眼里!”
随后,李嘉脸色一变,沉声道:“来人,让礼部尚书前来见我!”
“喏!”田福立马应下。
本来李嘉准备召见宰相商议的,按照规矩,的确如此,但作为君主,规矩并不是来约束他的,适当的打破规矩,反而有利于展示君权。
宰相也只是臣子,并不是不可缺乏的存在。
与明清时期不同,此时的六部就是中书门下的执行部门,对于朝政没有建议权,只有执行命令,所以礼部虽然掌管科举要务,以及外交事务,但依旧无足轻重。
礼部尚书彭崧也是如此,在朝廷上如同透明人物一般,皇帝一年也没接见几次,虽然贵为一部尚书,但存在感都不及一府知府。
今次蒙皇帝接见,彭崧实在激动了些,收拾了一番,就急匆匆而来。
待见到这位礼部尚书时,李嘉这才有了些许印象。
其年龄五十来岁,身材瘦弱,较为矮小,身着朝服,好似个老学究,双目有神,显示这位尚书还有上进之心。
此人也是岭南人氏,如同其他的官吏一般,从神武元年至今,已经当了好几年的尚书,如果不出意外,他还能干上几年。
“你且看看!”李嘉让人将吴青的奏本与他看去,随口说道。
“微臣惭愧——”看完后,彭崧口中言语着,但脸上却毫无表情,反而颇为振奋地说道:
“吴越国如此逾矩放肆,一臣奉二主,其必定是不明事理,对于中原还难以割舍,若不惩治,其必定越发放肆,其他属国,也会跳跃,朝廷威望毁于一旦!”
听其言,李嘉嘴角不免动了动,想要言语,又收了回去。
如今大唐百万人口以上的属国,吴越、大理,以及遥远的真腊国,高丽、渤海、日本,这三个大国则毫无朝贡的意思,也勉强不来。
吴越国两三百万人,的确是庞然大物了。
“咱们也不是粗鲁不明事理的,先礼后兵还是懂的!”李嘉施施然地说道:“你们礼部先派人过去呵斥一番,看其是否有愧疚,弥补之心,若是不然,哼哼,我让吴越国主见识一番什么叫围城打援——”
“陛下英明!”彭崧立马赞叹道:“不知朝廷可有什么条件?”
“条件啊!”李嘉思量了片刻,言语道:“首先,其定要与中原断绝联系!”
“其次,每年朝贡之物,翻一番,吴越国有的是钱,想必不会在意这些!”
“随之,让吴越国主改回钱弘俶的名字,都断绝了,还避讳那弘字干嘛?”
“再之,吴越国须得割让中吴镇与我,不得拖延——”
“最后,明年正旦,吴越国主最好前来觐见!”
彭崧听到这个要求,眼皮不住地跳动着,这四个要求,一个比一个过分。
与中原断绝关系是最简单,贡奉翻倍,这可是一大笔钱,若是计较,总数约莫可达一百四十万贯,几乎是大唐一府之地的赋税。
改回钱弘俶,其实与断绝关系一个道理,没了朝贡关系,自然不会避讳赵匡胤他父亲赵弘殷的弘字。
第四个要求中,中吴镇乃是军镇,虽然没有多少百姓,但地理位置极为重要,其临近常州,与中原泰州、通州隔江而望的军镇,更是吴越国与宋国临近且具有勾搭的边境。
这要是割让,吴越国不说与中原彻底断绝,但没有接壤的地界,隔绝肯定很大,只能通过海路了。
最后让吴越国主朝觐,几乎是不可能,若是一朝扣押,吴越国就得大乱不可,没有一个人会把生命寄予别人的善心。
“可有希望?”李嘉笑着问道。
“臣,臣必定尽力而为!”彭崧咬着牙说道。
“其实,前两个条件一定要其答应,第五个条件,可以用来威胁,迫其答应第四个条件!”
李嘉随口说道:“朕其实我不想打仗了,毕竟年年出兵,对于百姓而言,也没有好处可言,不战而屈人之兵是最好不过了!”
“也不要你这个礼部尚书亲自出马,派遣一郎中即可,只要把朕的这个要求达到就行了!”
“喏——”皇帝都这样说了,彭崧能干嘛,只能应下。
这边,待钱俶得知贡奉被劫掠后,背后瞬间就出了一层冷汗,连忙召见几位宰相。
“若是唐国发兵来攻,可如何是好?”
哪怕再迟钝,钱俶也知晓自己这般首尾两端格外的惹人厌,政治上的后果极其严重。
甚至,若是唐国派兵攻打,理由都名正言顺,自家天然理亏。
“唐国去年兴兵两地,耗费大量的国力,再是用兵,怕是难矣!”
吴程谨慎地说道。
虽然他兵败与润州,丧失大军,但好歹政治地位高,宰相的位置依旧在。
第七百四十章
“话虽如此,但唐国素来贪婪,听闻今年夏粮又多丰收,兴兵来攻也不无可能!”
老宰相元德昭叹了口气,说道:“此次咱们理亏,唐国肯定不放弃这个机会为难我等,要知道,整个南方,只有咱们吴越国与唐国了!!”
闻听此言,钱俶楞了楞,不知何时,吴越国竟然面对这般三面皆敌的境况。
而且唐国这几年来陆陆续续的消灭了几国,军力鼎盛,哪怕嫁女与了唐主,但恐怕该出兵还是得出兵,危机四伏啊!
“如今看来,为保祖宗基业,只能与中原依存了!”
钱俶深深叹了口气,佛经也不念了,他沉声道:“昨日中原还遣使来问询,能否再转运贡奉,某不言语,如今看来,不得不运转了!”
“长江水道不可再走,让运送贡奉的货船冒充商贾,全部换成布匹绸缎,也不派遣官吏,且让商人代之!”
“也只能如此了!”元德昭沉思片刻,这才点头,哪怕血亏,也要拉拢宋国,等吴越国被唐国攻打时,还要人来救援呢!
“那,唐国这边又如何?怕是使者已经快到了吧!”吴程问道。
几人相顾无言,不知该如何应对。
钱俶则一脸苦色。
又要被人当年呵斥了,当小国国主,真是太憋屈了。
走到哪,算到哪吧!
果然,两天后,也就是七月初四这天,唐国六部之一的礼部,派遣了主客司的郎中,前来传旨。
一开始倒是客客气气的,但其拿出圣旨后,脸色突兀一变,开始训斥起来:
“朕本以为吴越国一向顺从,识天命,知正道,但如今,还是太过于信赖,被尔等表面所蒙蔽……”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朕为君,虽然有所缺漏,但却无辜负尔等之意,忠义廉耻,尔可有之?“
“尔等可有半分为臣之本分?”
“一臣事二主,天下岂有这般逆臣?”
“可是我唐国兵锋不利?还是吴越心生妄意?”
全篇圣旨,几乎是完全是按照皇帝口吻来写的,并非四六骈文,对仗也不工整,空口白牙的大白话,让人一听就清楚的很。
隐晦的骂人,钱俶还能装作君子风范,当做放屁。
但就是这般白话,让钱俶着实忍耐地辛苦,脸色煞白,额头上满是汗水,双目瞪大,死死地盯着这个天使,咬着牙,强忍着心中的怒气:
“某身体不舒服,贵使千里迢迢而来,暂且歇息片刻吧!”
挥了挥衣袖,钱俶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一向平和淡然,吃斋念佛的国主,破天荒的生气离去,可见其过分。
满朝的大臣也气呼呼地转身而去,君辱臣死,他们虽然想打死这个天使,但顾忌太大,只能作罢。
“天使,请吧!”
元德昭蟹瞥其一眼,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只有礼部尚书无奈,硬着头皮而去。
“多劳!”许观微微一笑,对于满朝堂的怨怼,他不以为意,拱手说道:
“某是来宣旨的,歇息并不重要,不知贵国主何时能见面,这边还有大唐皇帝及朝廷的其他旨意!”
“不急,不急!”礼部尚书顿时又是冷汗,他连忙摆手道:“过会儿再说,过会儿再说!”
“罢了!”许观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朝堂,言语道:
“明后天,吾国海龙军及长江水师,即将会晤钱塘江口,到时候再言语吧……”
说着,他挥一挥衣袖,施施然而去,毫不犹豫。
“天使慢走,天使慢走,还请善待,国主身体有恙,您暂且饮杯茶——”
听到这一番话,礼部尚书瞬间脸色发白,嘴唇颤抖,心中道了一声——苦也。
然后屁颠屁颠地拉拽起许观的衣袖,苦苦哀求。
如此这般往复,许观这才应下,去往偏殿暂歇。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钱俶气急败坏地骂道:“李嘉小二,欺人太甚,无耻之尤,某好歹还把女儿嫁与他,有这么与岳丈说话的吗?真是狂妄至极!”
“无耻小人,卑鄙龌龊,小人,小人,目无尊卑——”
钱俶本想骂几句脏话,但钱氏富贵了几十年,市井小民的俚语脏话,他却不会,翻来覆去,就是这么几样,骂着他都累了。
正是找不到肮脏的骂人话,让钱俶越发的难受,脑海中的脏话,都难以发泄他心中的愤怒。
一旁的宫女宦官们颤颤发抖,他们何时见到这番景象,跪在地上不敢言语。
“国主——”待其平静后,元德昭连忙赶来,口中说道:“小儿的痴望之语,您不必介怀,可曾好些?”
“罢了,相公进来吧!”钱俶叹了口气,说道:“李嘉小儿着实过分了些!某大人不计小人过,就饶了他一次吧!”
“那边天使又如何了?”
“礼部尚书言语,其虽然知晓一些礼节,但言语突兀,本想摆放他一阵子,谁知其竟然口吐诳语,说,明后日,唐国水师将汇聚钱塘江口!”
元德昭叹了口气,说道:“来者不善啊!”
“本就在意料之中的,吴越国小兵弱,只能受此欺凌了!”
钱俶感慨万千,一时间竟有些后悔,这小国国主当的着实憋屈。
被人当着百官的面呵斥,而且还是用白话文来骂,真是莫大的耻辱,这是他当政十几年来的第一次,吃斋念佛多年的心,也翻江倒海。
“罢了罢了,让礼部好好商谈吧,只要是合理的要求,一并应下!”
钱俶挥挥手,随口道:“钱粮能应付的事,都不算事,一切就交给相公了!”
“喏——”元德昭一脸苦色,这可不是个好差事啊!
随即,谈了一下午,无论是断绝联系,改名,还是朝贡翻倍,这些都好谈,唯独割让中吴镇,国主朝觐,无论无何都答应不下来。
许观磨不住,沉声道:“某也知晓也有强人所难,这般吧,贵国要么割让中吴镇,要么朝觐,二选其一,必须有一者!”
听闻这般条件,钱俶沉默了。
之前割让福州,那是因为本就是新近吞并的国土,而中吴镇则不然,这是吴越国本来的国土。
但朝觐更是难为人,被人掌控在手心可就难出来了。
第七百四十一章索然无味
割让中吴镇,听起来只是个军镇,但这只是隐晦的说法罢了,其实这指的是苏州。
之所以说中吴镇,而不是苏州,主要是为了避免刺激到吴越国,毕竟军镇和州县相比,只是听起来不同,谁能想到实际上是一样?
因为中吴镇就设立在苏州,属于驻扎军队,主要防范南唐,现在则是唐国和中原。
所以,中吴镇即是苏州,苏州也即是中吴镇。
苏州那么好的富庶之地,大臣们表面上万万不愿意国主去长沙,但心里却是千肯万肯,朝觐就能换个国土,很合算。
毕竟没了国主,再选一个就是,反正钱氏家族人口庞大,不缺做国主的。
但钱俶内心却不这样想。
虽然大唐皇帝是自己女婿,杀,有可能不杀,囚禁却是免不了的,从国主到囚犯,完全是天差地别。
最后,钱俶不愧是一个合格的君王,他拥有者君王特有的优点——自私。
所以,他心里,已经毫不犹豫地准备将苏州,亦或者中吴镇割让给唐国。
只是,割土很影响威望的,他想低调些,又不引人注目,但天下间哪里有这般两全其美的方法?
而元德昭不愧是几十年来的老官僚,急国主之所急,想国主之所想,待隐晦的知晓其意见后,他提出了一个能让人接受的想法:
“可以裁撤中吴镇,亦或者,直接将苏州沿江的一块地,盐碱滩,约莫一县大小,再杂加一些渔民,将中吴镇迁徙到此!”
“毕竟镇军迁移,这是常有的事情,花费一个民寡地薄的,就能满足唐国虎狼之心,也算是划算的很!”
“而且,若是顾及影响,陛下可将其改为彭城县,亦或者彭城乡,充任二公主的汤沐邑,如今公主嫁与了唐主,让其接收,想必是大家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更何况,唐国是虎,中原就非狼?苏州北部划分去了唐国,正好可地方中原的觊觎,有了唐国隔绝,中原才真正的愿意帮咱们……”
听到这番谋划,钱俶目瞪口呆。
好一招移花接木,混淆视听,简直老奸巨猾,让人不得不服,割土之事,完全让他这个国主置身事外,而且还让唐国有苦说不出。
谁叫你只说中吴镇,而不是苏州的。
“老相公所言甚是!”钱俶点头道,还有着矫情,特别怕人家看穿:“只是临时添加彭城的汤沐邑,怕是不甚合适吧!”
“可以言语,是之前杭州之围时,言好的密约,百姓自然无话可说!”元德昭摸了摸胡须,沉声道:
“若是百姓仍旧不平,还可言语,其唐国所求汤沐邑,乃是苏州,而国主睿智,尽用盐滩之地,就换得了苏州,如此,怕更是无人可不平了,皆怨恨与唐国!”
“若是唐国心不平,而强行索要如何?”
钱俶心中欢喜,这简直是个连环策,无论怎么都是向着自己,但他心中还有担忧,忙问道。
见此,元德昭彻底无语了,叹了口气,他也知晓,国主或是被其水师会晤于钱塘江口吓到了,毕竟是这是几十年来,杭州第一次被围困。
“此行唐国使者,所求乃是中吴镇,而非苏州,就是想低调行事,并不想激起百姓的民愤,毕竟寻常人哪里知晓中吴镇和苏州的区别?”
元德昭最后说道:“激怒咱们吴越国人,对于唐国并无好处!”
钱俶连连点头,极为认可。
随后,他遣人答应了唐国割土所请,然后立马按照元德昭的意见,将中吴镇数千官兵,迁徙到了苏州北沿长江一带,依旧名唤中吴镇。
军营刚搭建造成,有强行掳掠几百个渔民进去,撤军南下,又添了名,为彭城县,对外言语,说是彭城公主的汤沐邑。
果然这边唐国不知是计,使者匆忙而归,礼物都来不及带走。
而对吴越国百姓们而言,划一贫瘠小县为彭城公主的汤沐邑,虽然有些奢侈,但总归是国主私事,疼爱女儿并没有错,一些贫瘠之地并不算什么。
里外都有了交代,钱俶,不,钱弘俶,这才松了口气,赏赐了上千匹绢布与元德昭,又赐了许多田地。
总算是能安安静静的念佛吃斋,当个舒服的国主了,希望这日子能长一些。
却说,这边,李嘉得知吴越国同意割让中吴镇,也就是苏州后,感到很惊喜,又很奇怪,吴越国啥时候那么大方了?
苏州可不是福州,两者无论是在地位还是经济上,都是两种地方,说是两者选其一,但只是说说。
若果真两者都不选,李嘉也不准备开战,只是记上小本本,过两年再算总账,毕竟吴越国好歹是大国,惹毛了跟中原一起联合来犯,也挺难受的。
况且,大唐贸然吞并两大国,着实有些吃撑了,哪怕有黜陟使促进消化,时间上也来不及。
“不过,这不算坏事!”李嘉摇摇头,笑道:“哪怕以彭城公主的汤沐邑存在,也终究是并入了唐土,这可是苏州啊,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苏州……”
还不知晓吴越国李代桃僵之法,李嘉这几日心情还算不错,去往元妃(吴越彭城公主)的宫殿更勤快了,爱屋及乌嘛!
毕竟有个大方的老丈人。
东京,开封。
赵匡胤得知吴越国分外的大方,又从转从商船,运送来了十万匹绸缎,以及十万贯铜钱,这对于朝廷而言,可谓是意外之财。
这下子,又有钱财赏赐给将军们了!
赵匡胤很高兴,黑脸上满是笑容。
这一刻,他与李嘉相同,感觉吴越国主实在是个大方的人。
“吴越国主不愧是世代忠臣,这样的臣子可不能忘啊!”
很快,吴越国与唐国再次签订协定的风声传来,对于避讳等名义上的事,他不以为意,这些都是虚的。
但,一百多万贯的钱财,着实让他大吃一惊。
“这,这……”
赵匡胤看着手中的货单,莫名的感觉,一切都索然无味了,分外得让人提不起精神。
第七百四十二章人心
等到李嘉明白了吴越国耍的花招时,时间已经来到了七月末。
皇帝被耍,等于朝廷被耍,百官愤愤不平,武将们纷纷请战,但都被李嘉拒绝。
无他,大唐确实需要休养生息了,与吴越国之间,还没有到打仗的地步。
这个哑巴亏,他只能吃定了。
不过,李嘉也愿意轻易地饶过。
不顾佛寺,他一连三天,都光顾元妃,钱莱儿的院子,欺负不了你,还不能欺负你女儿?使劲的折腾,差点让这位少女下不来床。
不过,江南水乡的女子的确不一般,柔情似水,水的确多一些。
就在李嘉忙着种人的时候,整个南国,大唐境内,也突兀地热闹起来。
这是因为,今年的秀才试,时间已经定下来了,就是八月初一,桂花香飘之时。
八月初一为秀才试的第一场,县试,考生需要去往县城考试。
八月十五,为第二场,考生需要去往所在州城。
八月底,则是第三场,也是最后一场秀才试,就在府城,由朝廷指派翰林院进士为主考官,元从军看押从翰林院草拟的题目。
而,秀才试过去不到两个月,就迎来举人试,时间定在十月二十八,考试也在是府城之中。
很明显,秀才试和举人试间隔如此之短,不到两个月,几乎是连在一起,这对于许多读书人来说是极为耗费脑子的。
但又不能太晚,因为在神武五年的四月,又将进行进士科考试。
如此匆忙,虽然折磨人,但却是对读书人的一种鞭策。
更何况,那么短的时间,就算是做弊,怕是也难了。
好吧,说白了,还是考试机制不健全,待多运行几年,经验多了,自然日子也就错开了。
岳麓县。
“三弟,大哥相信你,一定能考中秀才的!”马胜看着背着行囊而走的弟弟,鼓舞道:“等你考上秀才,咱们弄死周边年这狗东西!”
“三弟,二哥也相信你!”五大三粗的马二,也学着大哥,说道。
“大哥,二哥,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马瑛笑着说道:“咱在蜀地求学多年,肯定能考上的,到时候一起弄死周边年——”
三兄弟这才笑了起来。
一路上,对于考县试的马瑛,乡亲们指指点点,赞叹的,鼓励的,甚至嘲讽的,都有,许多人你一个大钱,我一个大钱地塞到其手里,亦或者是熟鸡蛋,尽自己的一份心。
毕竟,若是真在县衙里有个老乡,对于这一村看小来说,是一件好事。
感受着这沉沉的期待,马瑛心中越发的珍惜了。
提前两天来到岳麓县,客栈早已经人满为患,只能随便租个茅草屋对付了。
岳麓县是今年新建的县,就在岳麓山不远处,依托着繁华的市集,很是聚集了不少人,只是县城并没有围墙,只有几座修建一新的建筑。
县衙,县学,以及转运使司衙门。
县试报名很简单,只要出具户薄即可,甚至摘抄自己那一页就行,马瑛递上去,不一会儿,就领到了自己的号牌。
木制的,乙字,五十六号。
“这就是我的考试位置吗?”马瑛心想,随即又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思量起来。
县试如同报名一般简单,基本上由县令、教谕、县判出题,然后一同监考。
时间,只有一个时辰,只需要填写一些空题,以及做一篇文章即可。
可谓是非常简单,据那些考过的人讲,只要识字都能过,这只是筛选不识字的。
到了州试,则严苛了一些,考试需要一天时间,这次除了做文章外,还需要拟一首诗,还看算学和书法。
到了府试,则更加严苛,几乎就是减弱版本的进士考试,考试时间为三天,明经、明算,还有书法,诗词歌赋,以及策论,基本上都有。
但,都是浅尝而止,毕竟是秀才只是担任地方胥吏,文化要求太高,就有点不合适了。
举人试,马瑛心中并没有成算,难度太大,他肚子中的墨水感觉不足。
“明天,某就要进入这忙碌的几个月了,从平民到官身,就看这几次的发挥!”
……
江西、江宁,自古以来,文风盛行,地方富庶,自然有余力供人读书,读书人不知凡几,尤其是南唐重文轻武,皇帝喜欢诗词歌赋,更是读书的风气吹扬开来。
所以,读书人太多,自然就官位就不足,毕竟一届科举才十几个人,完全不够分。
甚至,历史上在金陵被宋军包围时,依旧有人冒着生命危险,参加南唐最后一届科举,其为官之心,令人感动。
其他地方对于秀才举人试只能算热切,但江西、江宁二府,对此可以说是久旱逢甘霖,热切的令人可怕。
李信作为金陵留守,屹立在墙头,还未到三更,大部分人家都点起蜡烛,让整个城市灯火通明。
无论是富人还是平民,所有人都举着火把,打开门,将自己家的读书人送出门去,然后人流举着火把,朝着临时扩充的留守府而去。
点点火光,犹如天上的星星一般,难以计量。
建立不久的巡捕司,第一次面对如此多的人流,不仅得引导,还得预防火灾,瞬间苦不堪言。
“望子成龙,鲤跃龙门,不外乎如此!”李信叹了口气,说道:
“这仅仅是江宁县,县试考生,就有八百余人,令人震恐,依稀记得,广州的番禺县、南海县两县,当年县试,也不过数百人,及不上这一县之数!”
“此乃文坛盛世矣!”一旁,江宁府知府韩熙载,则摸了摸胡须,与李信一般站立,看着如此之多的读书人,不由得赞叹道:
“秀才、举人之功名,江宁之文风,定然大起,民心所向啊!”
“的确是民心所向!”李信也读过书,知晓些道理,读书人,利诱这一招,太管用了。
“这几个月过去,怕是县衙、州衙之中,怕是多上不少的可用之人,也算是一大喜事!”
韩熙载心中则叹了口气,经此,怕是尽收江宁民心了,一时间,他还真的感觉不好受,毕竟是奋斗数十年的朝廷,哪有那么容易忘怀。
第七百四十三章海外热捧
这次秀才试、举人试,不仅在大唐内陆十府,海外的交州都护府以及占城都护府,金山城,以及济州岛,都要进行举办。
毕竟从理论上来说,他们也是大唐的国土,即使金山、济州受制于少府,不在朝廷之列。
但是架不住少府寺的靠山是皇帝。
皇帝根本就不需要说话,随手一点,礼部就将两地的秀才试,举人试,给包括了,甚至准备派遣官吏进行主考。
张印作为渤海人,第一次参与秀才试,心中的激动难以言表。
这可是做官的最好途径啊!
等他进入金山城,进行考试时,发觉考生约莫三百余人。
“看来,金山城的读书人不少啊!”
他心中惊诧,越发的认真起来。
金山城开发了数年时间,人口数量一直在增长,主要来源与辽东的渤海人和燕云的汉人,还有青州及高丽的汉人。
随后,为了稳固统治,金山城还大规模的划下钱财进行移民。
如今,金山城人口数量早已经超过了十万,几近二十万左右,兵力五千,矿工万人,成为北方少有的繁华之地,庞大的倭国市场,让这里成为热土。
虽然金山城没有州县之分,到考试依旧分为三场,与其他州县一样,县试都是用来筛选文盲的,水平很低,只要读过几本书,基本上都能通过。
所以监考上很随便,陈礼手上迁徙百姓的业务交给手下后,就来进行监考,毕竟他属于城主府。
漫无目的的巡视着,众生百态。
有的人抓耳挠腮,有的下笔如神,有的发呆充楞,读书的高下之分,一见明了。
巡视着,他发觉有一人颇为行文颇为顺畅,依稀在哪里见过,这才想起,不是戴高的弟子吗!
“渤海人读书人颇多,金山本就无多少汉人,这次怕是其占大头!”
心中思量着,他眉头一皱,一旁的考生被吓住,动作越发的轻柔。
不过,渤海人本就较多,若是纳入金山城体系,管束起来反而更方便了。
有利有弊!
“看什么,认真考试!”余光看到考生身躯颤抖,手中的笔停在半空,陈礼轻声呵斥道,然后离去。
张印看了一眼这边的波澜,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书卷,认真的答题起来。
孔子是哪国人?
列举十位七十二贤
题目太过于简单,以至于让他怀疑人生:
“这真的是县试?”
原本一个时辰的时间,他几乎半个时辰就做完了,而且还检查了数遍,重新誊抄了一遍。
交卷时,乃是第一人。
“嗯?字不错!”主考官是城主府另一名郎中,他看了看书卷,又看了看人,点头道:
“后日将公榜,你到时候来城主府门前就行了!”
“学生知晓了!”张印连忙应下。
三天后,他以榜首的成绩,入了第二场。
随后到一个月,一场接一场,难度不断的加深,但他的成绩都是榜首,惊艳了许多人。
“这就是秀才了吗?”换上新的长袍,城主府不仅送上了衣服,每人还赠与了宝剑和基本儒经,算是对其的期许。
虽说之前猜想有三十名秀才名额,但到底是高估了,金山城最后的秀才,只有区区十人,听闻这还是少府据理力争的结果。
至于济州岛,则更惨,只有五人。
可见其竞争之大。
不过,他知晓一规则,只要通过第二场,也就是州试,日后就不用参与县试,可直接参与第三场,方便太多。
秀才之名,在前唐时,泛指的是参与科举考试的读书人,因为在唐初,秀才试比进士科还要难得,一科不过数人,哪怕被废,但其依旧成为读书人的荣誉。
金山城虽然有秀才试,但却不能有举人试,说到底,它只有二十万人,不过朝廷一州,举人试是一府举办,金山城还不够格。
“张秀才,可有意入城主府?”就在他愣神之际,一个中年人走了过来,礼貌的很。
入眼一瞧,原来是监考的陈礼陈郎中,张印连忙弯腰准备行礼。
“唉,你如今成了秀才,咱们平辈相交,不用这般客气!”陈礼脸上带着笑容,客气的很。
张印颇有些不习惯,哪怕其与自己老师说话,也是一副高高在上的语气,如今却仿佛是好友一般,态度转变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陈郎中!”僵硬地拱手作揖,张印胸口涌现出巨大的兴奋,自己从此不再是平民了。
“可否愿入城主府?”陈礼笑了笑,继续说道:“如今金山城户口越发的繁杂,百姓越来越多,吏员却是缺乏,只要你愿来,保举你一个主事,还是可以的。”
闻言,张印陷入了沉思。
对于城主府,由于老师的缘故,他倒是清楚一些,其隶属于少府寺,城主也不过是从五品的员外郎,而陈郎中,则是六品的郎中。
至于其口中的主事,则是正八品,其上是七品的委署主事,其下则是九品的管事。
在金山城,也算是中层,位卑而权重。
“我倒是忘了,秀才可是要参考举人,此时倒是不急!”陈礼态度越发的和善起来,说道:“等举人试后,你再来城主府找我,到时候咱们把酒言欢,同朝为臣也不迟!”
随后,其他的秀才也过来行礼,陈礼的态度也是平和,平易近人,一点也不见其平日的傲气,让人如沐春风。
“成为秀才就是这般境地,那要是举人又该如何?”张印心中越发的火热起来。
等他回到家中时,整个甲都热闹起来,虽然正值秋收时分,但鞭炮声不绝于耳,乡亲们欢呼雀跃着,口中喊着渤海哩语。
大家都知晓,张印要当官了。
整个东亚地区,官本位的思想极其根深蒂固,而且渤海犹甚,因为其贵族才能为官,平民再努力也不过是平民,几与世袭无异。
由于金山城隶属于少府寺,自然其籍贯挂在承天府之下,所以参与举人试,还要去承天府。
但,所行的钱财,乡亲们已经帮他凑齐,甚至甲里的大户人家,程仪超过了百贯。
就这般,还未做官,他的家产已经膨胀了十余倍,成为甲里的富户。
甚至,甲长、里长,也过来送上钱财,甚至邀请其去家中做客,态度可以称得上恭敬了。
其门庭前,车水马龙,富户商贾皆以认识张秀才为荣,门槛都快踏破了。
其亲朋好友,甚至也受到追捧,获利颇丰。
他的字帖,一幅都能卖上数贯钱。
关于张秀才的一切,都受到人们的热烈追捧,把他视作渤海人的荣耀。
这般情形,让周围的渤海人都震惊了。
他们都将羡慕的目光看着张印,读书取得的成果,是极为丰厚的。
自此,私塾突然大肆涌现,许多百姓拉紧裤腰带,也要供儿子上学读书,文风大盛。
第七百四十四章高丽
这股文风,吹到了近在咫尺的高丽,让光宗王昭颇为心动,详细的了解一番后,他立马就召来了自己的谋臣双冀,准备讨论一番。
双冀是中原人,随着后周的使臣薛文遇来到高丽,因病滞留,后归化高丽,因为文采出众,所以被光宗特任命为翰林学士,接着起用为文衡。
高丽历史上的科举,就是由他进行倡议的,于显德五年(958年)五月开科取士。
甚至,由此还带动了高丽的制度改革,对于官袍进行限定规范,仿照中原样式。
双冀的到来,显到很好的千金买骨的影响力。
双冀的父亲双哲听说儿子被重用,便投奔高丽,被拜为佐丞;南唐泉州人蔡仁范来高丽时被王昭挽留,封官赐地;当时的翰林学士王融来自吴越国。
王昭对这些“投化汉人”待遇非常优渥,乃至夺取臣僚第宅及女子给他们。
双冀作为谋臣,地位很高,李嘉在之前来高丽时,还花钱贿赂他,谋夺了制币权,成为御商。
听到光宗的传唤,双冀忙不迭地开始准备起来,然后匆匆而往。
高丽的国都此时在开京,地方狭小,王宫自然也狭窄,颇为简陋,因为装饰着许多金银,显得有些富丽堂皇,双冀行走其中,感觉太过于奢侈,但却从来没有劝诫过。
因为君王的威严,是需要东西来衬托的,而在偏僻的高丽,也只有稀有珍贵的金银,才能让国王比贵族更高大一些。
“陛下——”双冀趋步而来,跪下行礼。
高丽王对外称王,对内则称帝,如将开京称做皇都。
双冀自然按照规矩,反正也是关起门来的事,没人管。
“听闻唐国的黑水都护府正在攻打渤海国?”
王昭穿着白色的唐式长袍,如今年不过三十岁的他,已经坐上王位多年,也掌控了多年的实权,一举一动,都充满了威仪。
“不知我们可能有所收获?”
看着王上如此模样,双冀哪里不晓得其准备占便宜的心态,他毫不犹豫地说道:
“据臣所知,黑水都护府拥兵近万,其中还有上千骑兵,才堪堪占据数府,若是陛下有意,自然可起兵攻之,渤海国肯定自顾不暇,首尾难应!”
“哦?”王昭心生雀跃,但毕竟是当了多年的国王,他知道话还没有说完,继续问道:
“可有难处?”
“女真人擅于骑射,凶悍野蛮,没有足够的骑兵,怕是一无所获!”
双冀毫不留情地说道。
此时的高丽,与后来的朝鲜领土不一样,北边边境距离鸭绿江还有上百里,直面契丹人。
东北部分,则是女真人聚集区,为长白山部,其中部分为渤海国的南京,南海府,也是一座坚城。
攻城自然简单,人多围困就行,但野战则需要大规模的骑兵,不然后勤被断,就危险了。
而且许多女真人位于渤海人麾下效力,渤海人与女真人的骑术仅次于契丹人,可以说是高丽人的天敌。
没有骑兵一切都是虚妄的,毕竟渤海国此时国力还算雄厚,部落联盟的高丽,肯定是难为不来它的。
毕竟渤海国已经是封建体制了。
闻言,王昭眼眸不由得有些失望。
之前为了获取高丽的商业利益,李嘉用李三郎的身份,以每年五百匹辽马大代价,获得御商的身份,在高丽行商畅通无阻。
但,有马,就不一定能获得骑兵,尤其是在高丽贵族联盟时代,许多贵族不想让王室太过于强大,所以万分阻挠,以至于让在建的骑兵,只是半成本。
这样的骑兵,怎么能比得过渤海人?获取东北领土,打败长白山女真部?
王昭不是个不知分寸的人,更是知晓,因为集权之事,如今贵族中对他不满的人,大有人在,他不允许有战败的机会,这会动摇他的统治根基。
“那就罢了!”王昭一脸可惜地说道:“这是最好的时机了!”
“陛下,契丹人也不会允许咱们动手的,渤海国已经是其囊中之物!”
双冀继续打击道,让王昭失去了最后一丝觊觎之心。
契丹人是如今整个东方最强大的力量,拥有数十万骑兵,高丽在压得动弹不得,心中极其畏惧。
“最近虽然是秋收之际,但却传来了不少金山、济州之事,其秀才、举人试,倒是颇有些有趣!”
言罢,王昭就换了个话题,笑着说道,开疆扩土是个大话题,三天三夜也说不完,还不如打住。
“臣也我算耳闻!”双冀沉声道:“本来只有进士及第才可为官,但兴许是官吏不够,所以让秀才、举人填补吧!”
“正是如此!”王昭淡淡地笑道:“此方法极妙!”
“朝廷改制多年,科举也施行了几届,人才还是不足以用,秀才举人试虽然有些滥用,但着实是个好方法。”
王氏高丽本就是地方贵族出身,如今建立了高丽王朝,自然是部落联盟,说是国王,其实只能管理王畿附近,其他地界相当于一个个小王国,而国王只是最大的那个。
所以在显德三年(956年),他下诏施行“奴婢按检法”,将被贵族非法掳为奴婢的良人予以解放,一下子就打击了贵族势力,顺便加上了自己的实力。
显德五年(958年),王昭下诏举行科举考试,开科取士,吸收更多人才加入统治集团,以从政治上稀释贵族和豪族势力。
这也是为什么科举制一经提出,王昭就迫不及待地选择施行的缘故,其目的就是为了打压贵族和豪右。
所以,一经听闻秀才试,他立马就有了精神,这实在是加强王权的不二方法,甚至某种意义上是科举的进一步。
“其法虽好,恐有些不合时宜!”双冀硬着头皮说道:
“地方本多豪族,如今若是施行此法,怕秀才举人,皆被其等垄断,反而打击到改制之效!”
其实,主要是因为如今高丽国内政治局势紧张,由于加强王权的措施,让贵族豪族们分外不满,甚至无王权形成了对立局面。
矛盾尖锐之下,王昭默许下,告密之风大盛,奴婢告发主子、儿子告发父亲如家常便饭,以致监狱人满为患,王昭不得不另设临时监狱(假狱)。
大量无辜者被冤杀,很多连宗族都无法保全,人人自危,不敢偶语
随着矛盾的演变,政治局势越来越紧张。
双冀又不是傻子,当然知晓秀才举人试虽好,但对于如今的高丽而言,就是火上浇油一般,绝不适宜。
“那就罢了!”王昭叹了口气,摆摆手道:“我也不留你了,你且去吧!”
“喏——”双冀郑重行礼,这才缓缓离去。
“看来只能杀到说服为止了!”王昭目光凶狠,嘴角泛起冷笑。
第七百四十五章朝贡
八月初的率宾府,早已经步入了秋日,凉风习习,城墙上满是血腥味,直呛鼻子。
不远处,红色的巨大落日,在天边徘徊,天空中的火烧云,仿佛是血液一般鲜红,令人感慨万千。
李致远就这般屹立在墙头,身上着着一件袍衫,虽然他体格健壮,但仍旧被这冷风吹拂得难受。
“这鬼地方,才申时三刻,就快天黑了,留那么长时间睡觉干嘛!”
骂骂咧咧地说道,李致远转过头,下了城墙,狭窄的街道上,依稀还能看到一些碎肉和血液,他不以为意,对于紧闭门窗的房屋,更是看都不看一眼,径直回到了城主府。
从五六月开始,他就从安边府开始试探,先将治所迁移到了定理城,然后不断的派遣探子巡查打探。
随即,得到金山、济州岛的援助后,在七月末,他带领两千骑兵,三千步兵,一鼓作气,直接攻打率宾府。
渤海人筑城而居多年,早就习惯了守城,所以这一次比夺取安边府还要困难,耗费了数日功夫,拼杀,才堪堪拿下。
因此,死伤的兵卒,约莫千人,所以是士兵已经精疲力尽,再也难以进军了。
所以,李致远虽然得陇望蜀,想一举拿下龙泉府,灭亡渤海国,但心有余而力不足。
“兵马使,少府寺传来命令,要求咱们停止进攻!”一旁的文书,连忙拿着后方传来的信件,汇报道。
“就算不来信,我也攻不了,兵力不足啊!”
李致远叹了口气,拿过书信一瞧,印章没错,只是除了停止进军的命令外,还要求他筑城,在一处半岛港湾之地,名字都取好了叫海参崴。
“少府寺这是搞什么鬼?”李致远颇为疑惑:“现成的定理府和率宾府不用,还耗费大力气来造城,真是搞不懂!”
“至于让渤海国朝贡,怕是还更有可能一些!”
这些命令若不是少府寺传来,还加盖了皇帝的印玺,他早就开骂,乱七八糟的玩意,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造城,后果极其恶劣,你哪知晓那里有水有田,不然就坐吃山空。
不过优点还是有的,至少靠海,可以运转不少的粮食。
“派人去按照这个地界去找,以后咱们得搬到那里去了!”
李致远摇摇头,虽然说山高皇帝远,但他可不敢恶了少府寺和皇帝,毕竟黑水都护府还要靠金山、济州的粮食来供养呢!
“兵马使,渤海国的使臣求见!”这时,突然亲兵来报。
“让他进来——”真是送上门来了,李致远连忙说道。
随即,一个穿着裘衣,披散着长发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浑身散发着羊膻味,左手抱胸,弯腰行礼道:“渤海国使臣孙参,见过李都督!”
“你认错了,某不是都督,不过是兵马使罢了!”李致远摆摆手,随口说道:“不知贵使前来,可有什么要事?”
“某国主派我问询,贵国为何无故侵占我国领土,难道这是要开战吗?”
“渤海国虽小,但却百万之众,兵虽弱,但却有三十万,若果真开战,渤海国绝对会不惜一战!”
渤海国特使语气倒是强硬,丝毫不落下风,就这样直愣愣地看着李致远叹了口气,等着他的话语。
李致远闻言,突兀地就笑了,言道:“贵国有三十万兵卒不假,但大部分却在扶余府,长岭府,鸭绿府一带吧,若是调兵东来,怕是契丹人做梦也会笑醒。”
特使目光一滞,但仍旧犟着脖子,不肯认输。
“我们大唐此番前来,乃是由大氏韦邀请,助力其复国,倒是不愿与贵国为敌,更是灭亡渤海国的野望!”
李致远一本正经地说道:“如今两国交战,纯属误会!”
“大氏韦卖叛国之人,将军又何必在意?”使臣立马反应过来,进一步说道:“只要将军退出三府,渤海国愿倾尽国库,赎回三府,绝不吝啬金银珠宝!”
“三府乃是我国将士用鲜血换来的,岂有让与你们的道理!”
“那将军还得用兵?”
“自然要用,只要朝廷命令还在,某就不能停止!”
“那怎样才能退兵?”
特使脸色有些慌张,终究还是唐军兵锋太利,自复国以来,渤海国十几年来不曾用兵,虽不至于文恬武嬉,但终究还是荒废了太多。
率宾府距离龙泉府,只有两百余里,若是骑马,不过数日的功夫,对于渤海国来说,驻兵率宾府的唐军,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闻言,李致远心中笑了。
他故作为难地说道:“北地苦寒,征战辛劳,某也不愿意再起争端,更不想兵指龙泉府,只是皇帝微末时,就与大氏韦相识,私交甚好,其一意孤行,某实在没得办法,只能听从!”
“不过……”
“不过什么?”使臣果然进了圈套,心中好奇地很,接着发问道。
“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虽然退出三府不可能,但停止进军倒是有法子的!”
李致远轻声道,一脸犹豫。
见此,孙参连忙拍拍手,只见数个木箱被抬进来,打开一瞧,金光闪闪,满满的金银。
见此,李致远嘿嘿一笑,瞬间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样。
渤海国,上京,龙泉府。
“也就是说,只要我们称臣,上贡,唐人就不再出兵,甚至愿意拆掉率宾城,不再进兵龙泉府?”
烈万华坐在龙椅上,穿着短袄,年老的身体缩成一团,脸上满是褶子,一脸病态。
渤海国灭后,世子大光显在西京鸭绿府继位,然而其弟,大光义则同时在龙泉府称王,一时间渤海故地两王并立。
南海府的烈氏则联合大光义,夹击大光显,逼迫其率领数万百姓去往高丽避难,而烈氏则拥护大光义为王,渤海国又复起了。
但,烈氏怎么甘心屈下,又起兵造反,杀死大光义,在鸭绿府建立安定国,但又把持渤海国朝政,可以说二国为一,渤海国名存实亡。
“正是如此,唐人言语,并没有灭我国之心,更不愿意占据我国之土,只要我国朝贡,他们甚至愿意援助我们对抗契丹人!”
“咳咳!”听到这,烈万华咳嗽一声,沉默了许久。
第七百四十六章
烈万华不言语,所有人都不敢说话,渤海国的大臣们更是低头,表示顺从。
唯有一人例外,其人身材高挑,膀大腰圆,双目有神。
此人乃乌济显,是辅助大光义光复渤海国乌玄明的儿子,在朝政中力量颇深,仅次于烈万华。
当然,烈万华身兼安定国国王,以及渤海国权臣的身份,实力更加的雄厚,一般情况下,没有人敢反对。
“那就称臣吧!”烈万华斜眼瞥了一眼乌济显,叹了口气,言语道:“如今多事之秋,契丹人一直觊觎扶余府,许多部落已然归附,如今不宜再生事端了!”
“正好借助唐国之力,抵抗契丹人的渗透和威胁,也算是个法子吧,至于那几个偏僻的府地,就让与他们吧,反正也没有多少人,诸位以为如何?”
最后,他目光只看着乌济显,虽然再问众人,但实际上只是在问他一个罢了。
至于渤海国主,早就不参与国政了,一直在后宫繁衍子嗣,认命了。
“称臣倒是无事,只是朝贡,却不知如何,又要多少?”
乌济显看着烈万华一脸病态,轻声笑道。
“不外乎一些皮毛金银罢了,虽然珍贵,但对于咱们渤海国来说,算不得什么!”
烈万华说道。
“那就没了!”乌济显随即止声,不再言语。
这出乎烈万华的意料,两人一向争斗,今日如此平和的乌济显,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但总归是好事,他就不再多话。
朝政结束后,乌济显坐上马车,冷笑一声,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来人!”他屁股一坐下,立马吩咐道。
“派个人去率宾府,与唐人说说,我这里有一批貂毛,看他们收不收!”
乌济显脸色颇有些喜色,继续说道:“若是他们收下,就告诉他们日后要是做生意,可以直接与我乌氏联系,无论是粮食还是铁器,我这里都有!”
“喏——”仆人连忙应下。
乌济显这才松了口气。
在他看来,乌氏和烈氏,同为光复渤海国的大功臣,之所以被烈氏压一头,就是因为烈氏占据南海府,与中原人做生意,以至于实力差距越来越大。
所以如今能够与唐人取得联系并且达成身影的话,那么不仅乌氏会得到财源,还会凭借着贸易逐渐壮大,渐渐与烈氏比肩。
至于成功的可能性,则很高。
因为烈氏经常派人去中原朝贡,宋朝自然不例外,联系紧密,而唐国正好与宋国敌对,这就是很好的利用机会了。
烈氏打的主意,他也清楚。
这边通过渤海国与唐人朝贡,进行商业贸易,赚取钱财。
另一次,则通过烈氏自己的安定国朝贡宋国,同样进行往来贸易,中原物产丰富,赚的也多。
这样一来,两头讨好,赚取的自然更多。
只是,骑墙派,怎么抵得过专一派呢?
在唐人的支持下,自己肯定会取得渤海国的大权的。
乌济显很相信自己的判断力。
到了八月中旬,李嘉终于得到消息,黑水都护府如今占据渤海国三府之地,拥民十万。
只是可惜地方荒凉,部落较多,城市少,无法形成生产力,自给自足还很远的距离。
不过,渤海国终于同意朝贡了。
而且朝贡的东西不少。
东珠百颗,产自黑龙江、乌苏里江。
人参百颗,皆在一斤以上。
骏马两百头。
各色皮毛五百件。
金银各千两。
总价值自然不菲。
少府寺粗略的估计了一下,约莫两万贯左右,也算是较为后重的吧!
“都是一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李嘉对于东珠也多看了两眼,但也就这般,除了人参外,其他的都不在意。
所谓的东珠,在清朝,用满语则为“塔娜”。
是一种产自于东北地区的珍珠称为东珠,多见于松花江、黑龙江、乌苏里江、鸭绿江及其流域,一向是珍贵的东西。
其质地圆润硕大,色泽晶莹透,所以让李嘉有些欢喜。
至于人参,则最让他喜爱,无论是治病还是补营养,都很不错。
当然,这些东西较为新奇,作为赏赐还是挺不错的。
“有来有回,咱也不能亏待了他们!”
李嘉摇摇头,来回看了几遍,这才想起来,这个时代,朝贡是需要还礼的,而且为了显示天朝上国的富裕,还是加倍返还。
这不光是明清独有的,隋唐时期就发明了。
隋炀帝时期,西域各国过来,锦绸铺地,各种赏赐加十倍奉还,崽卖爷田心不疼。
一想到这,李嘉瞬间就恶心,他感觉自己没有说清楚。
他要的是上贡,不是朝贡。
不过,东西都送来了,自然不能退回来。
“就弄一些儒家经典以及佛经过去吧!”
李嘉思量了片刻,如果让他真用真金白银加倍返还,他还真的不甘心,所以只能用一些货物代替了,而且还是成本低,但名义上价值高的东西。
于是,书籍就印入眼帘。
雕版印刷在唐朝时就已经成熟了,大规模的印一本书的成本,只需要十几文钱,但售卖却达数十倍,百倍。
无他,价值垄断罢了,许多珍贵的书本,根本就不见与市,只能抄录。
借着秀才举人试的功夫,李嘉勘察发现,许多书本,根本就买不到,自然平民百姓就考不过拿着富人之家,由此就有了差距。
所以李嘉决定大规模的印刷一些书本,如四书五经,史记,汉书,佛经,道经等,将书籍的价格打压下来,使得人人都可以买书。
而且,这样做还有个好处,书籍印多了,数量多,保存下来就很容易,而且可以规定正版,以防止错误出现。
比如,此时李白的静夜思,第一句不是举头望明月,而且举头望山月;将进酒中,并不是古来圣贤皆寂寞,而且古来圣贤皆死尽……
许多句子,到了后世,就变样了,为尊者讳,如嫦娥原本叫姮娥,是在西汉的时候,为避汉文帝刘恒的讳,而改称嫦娥。
其他种种原因,导致句子被改变,这种国家刊印,可以很好的记录文字本样,功德无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