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人心动荡
大宝元年的这场科举考试,令整个南汉出了大名,荒唐之事,已经哄传到了四方各国,无不以其为笑。
自唐亡一来,未曾出现过如此荒唐的政策,南汉各州名人志士,皆为之苦笑。
射声司自然不能例外,把握这次机会,开始了大规模的,有次序的舆论造势行动。
封州城。
“话说,前一阵子的科举进士科,可出了一件大事,诸位可就想不到了?”
酒肆中,一位平日有口皆碑的茶博士,正甩着胡须,卖弄着口才。
“怎地?此次有舞弊不成?”
“咱封州多年不见进士科……”
“到底是甚?怎如此神秘?”
“诸位慢来,待我细细说来!”茶博士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感受了一下夹带中的几颗银豆,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起来。
“圣人发布诏令,凡登了进士科的,欲为官,先提条件就是自阉!”
“哈哈哈哈,堂堂进士,读书人,竟然成了阉人!”
“笑死我了,我倒要看看那些读书人怎地选?读书半辈子,谁料却要了结命根子!”
底下听书的,大部分不过是短袖麻衣的脚夫力夫,喝着粗茶,对于这种踩踏高位的行为,极为热衷,毕竟这些人高高在上,自己等如同蝼蚁,如今有机会嘲讽一番,岂不快活?
“而,更倒霉的是进士科状头,想来往年这是何等的荣耀,今年,却因才识过人,皇帝亲自派人将他送到蚕室,真是可悲可叹啊!”
此话一出,下面顿时笑声一片,人人仿佛亲眼见到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爷,变成了尖声细语的娘娘腔,快活的气氛在整个酒肆中荡漾,往日被欺压的痛苦,暂时的被遗忘了。
封州作为南汉的起家之地,日子还算凑活,与其他州县相比,勉强可以过活,更多的只是嘲笑罢了。
南海县。
此时酒肆中的笑话,也在不断地流传着,但,由于是本土有名的大才子事迹,哪怕是脚夫,也有一种憋屈在心头涌现。
乡党,可不是假话。
“真过分,怎能如此?”
“咱南海好不容易出个状头,竟然如此!”
“直娘贼,哪个王八蛋提出的!”
而士绅们,却一个个默不作声,其中的意味一言难尽。
“进士科若是如此,咱今后怎办?”一场以庆贺南海进士及第的宴会,低调的召开了。
在场的士绅们沉默不严,气氛极其尴尬。
这是,一向有当代孟尝君的李淮郎君,站了出来,大声说道:
“唐兄之事,我等已然知晓,今年若要为官,需进蚕室,长此以往,斯文扫地,我国的名,将臭不可闻,我等有何脸面去见列国之人?”
李淮的的话还是有些效果的,南海最大的士绅,号称南海半城的钱大善人,忍不住诉说道:
“咱家不过两个儿郎,就指望着传宗接代,本来想进士及第光耀门楣的,谁知,竟要去势,咱大汉传了四十年,几时有过这样的?”
“成何体统?”
“钱兄还有两子,我却只有一个宝贝疙瘩,进士算个甚?还是传宗接代为要!”
士绅们纷纷议论起来,对于皇帝荒唐的举动,大肆谴责,甚至,还准备进献万民书,恳求皇帝收回成命。
结果,最后被劝住,当今的皇帝可年轻气盛,一个不好,倒霉的可是一大片。
因为此次发言得力,李淮甚得南海县各乡绅的看中,尤其是传闻他不顾安危,助唐状头归家之举,更是赢得了不少人的另眼相待。
“这些人都记下来了吗?”等到宴席散去,李淮松了一口气,轻声问道。
“面露不岔的约占半数,不动声色的也不在少数,忧心忡忡的,却有十来位。”仆人轻声说道
“这个名单将有大用,不可马虎!”李淮严声说道。
“是——”
“兴王府士绅皆不动声色,想来定是在观望,明年若是如此,想来死心之人为数不少!”
“与我准备一番厚礼,赠与范家郎君!”
“可是进士及第后又弃官归乡哪那位?”
范棣乘着马车,与那些落第举子一般,匆匆归家而来,脸上并无弃官的忧虑,反而平淡如水,甚至还有一丝解脱一意
这大汉朝廷,一国不过40余年,在位三位皇帝,除了高祖有人君之望,其余两者,望之皆不似人君,且禽兽不如,淫秽宫廷,推行暴政。
某虽想一展抱负,但君亦择臣,臣亦择君,此等暴君,不配我范棣事从。
“二哥儿,回来了!”刚回到家,父亲就端坐在那,开口道。
“孩儿回来了!”范棣有些胆怵。
“说吧,怎么个情况?”父亲板着脸,很是严肃。
随后,范棣就将自己所知的,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如此看来,那个李淮要么图谋甚大,要么别有居心!”范老爷可是人精,一眼就看穿了李淮的心思。
“此等人物,在这乱世之中甚多,你不可深交!”
“孩儿知晓!”范棣低声应道。
“此次科举,真是一场闹剧,这刘家人,就没有一个省心的,想来,这天下坐不久了,你归来也好,还年轻,省得以后落个背君的罪名!”范老爷感慨了一声,说出来的话,简直是令人心惊胆颤。
“阿耶,您——”范棣有些不可置信。
“中原的皇帝年富力强,虽然手段不免有些激烈,但也是为了昌盛我等儒学,也是情有可原的!”
“岭南之所以在乱世稳定多年,不过是中原太乱,天下人心思定,一统之日不远矣!”范老爷一副看尽天下大势的模样。
“自今日起,你就待在家中,不许乱走,坐看这风云起吧!”
史上第一个被阉割的状头的消息,很快流传到了岭南六十州,感叹者有之,嘲笑者有之,明眼人自然看得出来,这岭南,折腾不了许久了。
人心思定并不假,饱受刘氏三代人的暴政折磨,不只是底层的民众,就连稳定地方的士绅们,也对这个朝廷大失所望。
并不是所有人可以忍受耻辱,来获取权力的,那些传家百年的大家族,已经动摇了,改换门庭的心思有些萌动。
第一百零六章儋州上下
儋州港口,在爆乱后修葺一新,停泊的船只也越来越多了,越发的繁荣起来。
“张伢子,今个给我来斤鲸鱼肉!”港口附近一个鱼摊前,一个膀大腰圆的妇女,正拎着手中的竹篮,大声吆喝着。
“好嘞!”张伢子皮肤晒得很黑,笑起来露出白色的牙齿,年龄不过二十多岁,也不甚高,但为人勤快,摊前聚集了不少人。
“您拿好,十五钱!”随手将一斤的鲸鱼肉切下,张伢子笑着说道。
“张伢子最近了不得,开了个肉摊,每个月日子好过了不少,身上穿着上好的麻布,天天见荤腥,”
黑脸妇女小心地从腰间掏出了15个铜钱,拎着肉,称也不称的,就直接走了,脸上也笑开了花。
一旁摆摊的小摊主看着生意络绎不绝的肉摊,羡慕的聊了起来。
“听说张伢子的姐姐嫁给了一个水手,就门路弄出鲸肉,吃着比猪肉鱼肉强太多了,又便宜!”卖菜的大娘啧啧个不停。
“守着这样一个姐夫,一辈子不用愁了!”
“不到两个月的功夫,就买了好几亩地,每天还吃三顿饭,简直就是神仙的日子咯!”
“不要说他,咱的日子也好了不少,今日里这些家里种的青菜,如今也算一个收成了!”
“平日里那些堆在家中的毛皮,如今也能卖个好价钱哩!”
“自从李郎君来了以后,这世道越发的好过起来,往日哪能奢望能填饱肚子哟!”
码头并不大,讨论的声音却此起彼伏,自从李郎君来了以后,开荒地,造船厂,修码头,挖矿山,许多闲置的劳动力在这一瞬间被利用。
而且大规模的人口聚集,产生了规模效应,无论是布料还是菜肉,亦或者木料石料,带动了大量的市场,发家致富不至于,但养家糊口还是可以的。
毕竟整个儋州,人口不过万余人。
更收人心的是,李郎君施粥了月余,还大规模的进行借贷,每家一贯至十贯不等,甲长及邻居作证,从而将毁乱的房屋重新建造起来。
从某种程度上而言,李嘉已经成为整个儋州城的债主了,这种从经济上的人身控制,往往比行政更为有效。
“那勇,你小子竟然买得起这样的院子?”儋州军指挥韩旭瞧着眼前这个十来亩的庭院,啧啧个不停,尤其是那一幅幅名画,瓷器,简直与黄勇这个粗汉子差异太大。
“呸,老子叫黄勇,别在唤我那勇了!”僚人勇士,名字前总会被冠一个那字,以前黄勇倒是对此洋洋得意,如今却避之不及。
“如今贵为云从都头,我也是有身份的人了!”到这儿黄勇抬起下巴,一脸得意的表情,别提多舒坦了。
特别行动队的任务完成是非常好的,李郎君很是满意,为此,李嘉特地成立云从都,顾名思义,就是附庸军,人数也是最多的,达到了一千五百人。
基本以归化的僚人,以及被俘虏的僚蛮组成,不要求什么阵法,完全利用其个人的威武。
筛选的要求,都以胆大为本,将来就是冲锋陷阵的敢死队。
“你小子,手底下的那么多人,咱手底下才几人?”这些日子,与黄勇这斯捉了不知多少僚人,赚了数千贯钱,如今身体也发福了,越发的舒坦起来。
“你们儋州军可是正规军,隶属于朝廷,操练可不能马虎起来!”黄勇想起王先生的嘱托,不由得劝告道。
“那是,咱天天钻山林,不练得辛苦点,兄弟们早就丢了命!”韩旭叹口气,如今这世道,赚钱也太难了,不过旬月的功夫,就去了六条人命。
“好好操练一番,郎君会有用处的!”黄山意有所指地说道。
“这是自然,只要郎君说往西,咱儋州几百人豁出命也不敢往北!”拍着胸脯,想起家中新纳的几个美娇娘,韩旭的声音越发得响亮起来。
回到家中,韩旭往椅子上一坐,他也不是白痴,想起李氏兄弟在儋州数县的种种行为,心中发毛,想装瞎子都难。
自己已经越陷越深,这宽大的豪宅,后院的美娇娘,山珍海味,绫罗绸缎,已经让他难以回到过去了。
但,忠君之事,自己可不能做个背君之臣,这可卖不到一个好价钱……
“老爷!”刚坐下,脑瓜子有些疼,韩旭耳旁就传来一声娇媚之声,转眼一瞧,一个白皙妖媚的少妇贴了过来。
“今个儿李氏商会送来了几个红珊瑚,奴家的闺房里正缺物件,放一个嘛!”感受到胳膊处的柔滑饱满,韩旭心中为国尽忠的心思,瞬间化为乌有。
“去吧,去吧,随便挑,前些时日,李氏商会还送来几串珍珠项链,你去瞧瞧……”
“多谢老爷!”娇媚的声音诱惑人心,听着这美妙的声音,韩旭心都酥了。
杨松是昌化县一名普通的衙役,整个昌化县的衙役不过十来名,虽然管着千余人的县城,但油水确实很少,且大都被知县老爷捞进了肚子。
但,苦难日子数月前突然地就去了,如此的突然。
喝着酒,吃着这个滑嫩的鲸鱼肉,杨松感觉自己现在,才能算上是个真正的公人,人上人。
往日里,半旬才能喝喝酒吃口肉,如今却天天都有,这样的日子太舒坦了,长久下去该有多好!
“公人,该签字了!”突然,耳畔就传来一声轻呼,瞧见眼前这一串串铜钱,这才回过神来,按下了自己的拇指印。
“想来近日里公人鱼肉有些吃腻了,过些时日,咱送些猪肉来,换换口味!”收好了画押的纸张,年轻的伙计笑着说道。
“猪肉腥臊味太浓,还是鱼肉好!”杨松摇了摇头。
“公人多虑了,咱家的猪肉,可是独家的,不仅没有腥臊味,反而好吃的紧呢!保管您喜欢!”
伙计的话虽然与杨松的印象不符,但李氏商会却从未骗过于他,还是应该尝试一番没有腥臊味的猪肉,天天吃鱼肉,确实腻歪。
“既然如此,下次就送来吧!”
儋州的官吏,比李嘉想象中腐蚀的速度还要快,数月功夫,已经是不闻朝廷,只言商会了。
第一百零七章地动山摇(上)
冬去春来,潮州,自唐以来,文风渐盛,自唐末以来,因为地方偏僻,人口渐多,经济日趋发达,从而使得文风愈盛。
与南汉其余州县相比,潮州户口过万,已经是有数的大州。
因闽地人口激增,且土地缺乏,潮州一直是其重要的粮仓,但,官府的横征暴敛,令鱼米之乡反而是饿殍遍野。
甩着膀子,身穿官服,脚踏皮靴的衙役,带着几个白役,牵着几头驴,晃晃悠悠地来到员水村前。
村口的晒场上,早已经堆满了人影,穿着破旧的衣服,伸着脑袋,不断地张望着,眼瞅着差人来了,吓得脖子一缩,一个个都没了刚才的跃跃欲试,萎缩了起来,脸色发白。
“大家也就到齐了,我也没别的说了,今日也算省了事了!”膀大腰圆的衙役与瘦骨嶙峋的村民比起来,形成了极大的诧异,衙役心中的优越感,越发的高大起来。
“瞧公人说的,今个儿是交丁口钱的日子,咱可不能忘!”年迈的村长依仗着年龄,陪着笑。
“除了丁口钱外,牛料钱,牛皮钱,农器钱,加在一块,每户须与我一百钱!”
衙役咧开嘴,露出满口的黄牙,但在村民眼中却是吃人的恶鬼,恶鬼只是要他们的命,而他们,则要将他们生吞活剥,榨干最后一滴血。
“公人,咱村中未曾有过牛啊!牛料和牛皮钱如何有?况且,这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夏收未至,往日里可不曾在今日收过,今年老天爷赏脸,想必是个好收成,能否宽限些许时日?”
村长一脸的悲戚之色。
“哼?兴许是你们把牛藏起来了?不然怎地耕了那么多地?”衙役叉着腰,大声呵斥道。
“公人,我等不过是贫贱之人,若耕的地,都是人力啊!何曾有过牛?”
“以人作为牛来使,不就是牛咯?”衙役眯了一眼,扬了扬腰间的挎刀,锃亮的刀片,令村长欲言又止。
“尔等刁民,莫不是想造反不成?”瞧着这些卑贱的村民退缩了好几步,衙役这才放开胆子,再次放声说道:
“使君老爷说,数日后,将收使鱼钱,以后住在员税边的,都将缴使鱼钱,每户三十钱,这是一年的!”
“公人好生无理,这员水从古至今,一直是老天爷的,我等吃鱼,又不贩卖,怎地又要收钱?”这时,一个高高壮壮的年轻人抬起头,实在忍不住,喊出声来。
“墨渊,又是你小子,你家还欠了不少酒曲钱呢?今个就一并交了吧!”瞧到这个年轻,衙役双眼一亮,连忙说道:
“若是无钱,你的妹妹不错,若是与我,就给你免了!”
“呸,我家不曾酿酒,饮酒,何来酒曲钱,我小妹不会与你的,死了这条心吧!”墨渊一下就跳起,反驳道。
“公人,如今青黄不接,个个家中都无余粮,原可靠员水缓解一二,如今又收使鱼钱,我等实在无钱,望宽限时日!”村长苦口婆心地哀求着。
“哼,尔等贱民,个个偷奸耍滑,我今日就要看看,你们可有余钱?”扫了一眼这些瘦弱的村民一眼,衙役气力十足地说道。
大手一挥,数个身强体壮的白役,拿着长棍,破门而去,大肆地搜刮起来,捉鸡拿鸭,绑猪拆门,无论是藏在何处的存粮,都已经被搜刮干净,甚至还有几个因为抵挡,而被打伤在地。
“这点东西哪能够?”三辆驴车装的满满当当的,但衙役犹嫌不足,意犹未尽地说道:
“今个暂且抵下,三日后,我会再来,余下的欠钱,以及使鱼费都要交上,不然有你们好看!”
“番禺修葺宫殿,你们还要出十人,尽早的安排好!”
目送这些恶鬼的离去,墨渊揉了揉胳膊,不甘心地说道:
“这可是我们的存粮,离夏收还有数月,这可如何是好?”
“他们不过四人,我们数十人,若是抵抗一下,怎地会被他们抢去救命粮?”
“渊哥儿,我知道你硬气,他们虽然只是四个人,但却是朝廷啊!我们只是一些泥腿子,又怎与朝廷作对!”村长坐在石头上,一脸的茫然之色。
“粮食都被抢走了,过几日又有使鱼钱,这是把我们往死路上逼啊!”有的村民嚎啕大哭起来。
“我家的大猪少说能卖数百钱,就被抢走了,这群天杀的啊!”
“婶子,叔伯,去年,咱们钱不够,才卖了所有田地,活到今天,如指望着今年收成好些,能过活下去,想来是不能了!”墨渊抬起下巴,忍着痛楚,高声说道。
“刚春种,又征发徭役去往番禺,九死一生,如今,我们……”
“事到如今,这日子没法过了!”话未说尽,村长却打断他的话,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不远处的晋江王(清源军留从效)治下,日子过得甚是痛快,咱们逃去,还能有条活路!”
“大家收拾一下吧!”
话音刚落,众人连连叹息,开始回家收拾东西,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这?”叹了口气,看到这,墨渊深深地失望了,祖传的兵书将法,如今却无用处,在这乱世,吃人的人世,坐等受死,可不是他的想法。
员水村连夜收拾,第二天三更出发,逃往闽地,不料路上碰见其他周边几个村的村民,大家的想法一致,就是北上逃亡,离开汉国。
约到凌晨,一路上聚集的人数越来越多,上千人总是有了,规模越来越大,自然招致了军队的到来,一轮简单的冲击,上千流民死伤过半,逃离到了山林之中,苟延残喘。
“大哥儿,你这法子真好,这些恶鬼怎么也想不到,咱们竟然回到了老家!”
墨渊望着前方,对着自家小妹的追捧,笑了笑。
“高兴的太早了,今年的这波税,收的不合情理,摆明地将咱们往死路上逼,早有预谋,不然潮州军怎会出动得如此之快?”
“渊哥说的对着呢!潮州军那些**,往日的出下州城都不行,今个却那么快,肯定有阴谋!”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认可,对于墨渊的信任,在老村长死后,到达了顶点。
“渊哥儿,你说,我们就怎么办!”
“不难……”望着潮州城的方向,墨渊目光炯炯。
第一百零八章地动山摇(下)
“使君,大部分造反的贱民都被镇压了,只有员水村等千余人不见踪影!”
刺史府上,团练使牛皋拍着胸脯,大声说道,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掩饰不住。
“你小子,这件事可不能出现任何纰漏!”刺史面色红润,一脸的方正模样,此时,他略带轻松地说道:
“癣疥之疾罢了,但也不能放弃,这件事必须十全!”
“使君放心,这些泥腿子懂个甚?”牛皋不屑一顾地说道,作为本地的团练使,对于潮州的情况一清二楚,靠近清源军地带的村庄,无有势力大的,几个小毛贼加在一起,都没有过百。
而潮州团练军则防备清源军,人数两千有余,镇压些许叛民,轻而易举的小事。
“除了留下五百人守城,其余的都散了出去,潮州就那么大,不出几日,这群刁民的脑袋,就会挂在城头!”
目光微微瞥了一眼为使君敲腿的娇媚小妾,牛皋目光微微一凝。
“梅溪,从今日起,就跟了牛团练吧!”使君淡淡地说道。
“是!”梅溪怯怯地点了点头。
“多谢使君,多谢使君!”牛皋连忙点头,满脸的兴奋之色。
摆了摆手,刺史无所谓地说道:
“一个女子罢了,此次若能事成,某能进个一步,必向枢密院举荐与你。”
“多谢使君,多谢使君!”
两人对视,齐齐一笑。
此次事件,就是为了乘着新皇登基,捞取政绩,而有什么比镇压叛乱更显得厉害?再朝宫内、中书门下送点钱财,转到番禺,进入中书门下不是问题。
而南汉,只有十余年前的张遇贤叛乱较大,余者不过寥寥,虽然暴政不断,但却崇文抑武,统治稳固。
“渊哥儿,咱们真的能行吗?”落日的余晖逐渐散去,潮州城门陆陆续续地排上了不少人,进城的商贩与出城的交杂在一起,显得格外的吵闹。
数个挑着木柴的村夫,正焦急地等待着,尤其是其中一个年轻模样的,汗水都流淌出来,不住地擦拭着。
“不碍事,咱们稳重些!”墨渊抬头看了一眼懒散的门卫,说道:
“咱们进城十来人,都是挑选的好汉,定能一举成功!”
“每人两钱!”很快就轮到了他,门卫瞥了一眼,随口说道。
很快,路程的10余人早已经集合完毕,墨渊将众人聚集到残破的城隍庙中,开始商量起来:
“城门每天酉时(下午六点左右)准时关闭,这时天色黑了,咱们乘机夺取城门,然后捉拿刺史,再开仓放粮,不用半日,就可以招到千人!”
“闭门咯!”守兵打着哈欠,开始将城门关闭,而此时街上已打起了灯笼,亮腾腾的,甚是耀眼,颇为热闹。
“吃酒去,吃酒去,这天气……”另一人搓了搓手,哈着气,说道:
“往日这个时辰还亮着,今个就黑了,奇了怪了。”
城门不大,两人合力将门栓弄好,挎着刀就往回走入去,突然,就眼前一黑。
“杀了他们!”墨渊拿着手中缺口的柴刀,狠狠地说道。
“渊哥儿……”
“杀——”墨渊闭着眼睛,对准肚子就是一刀,结果痛醒,哀嚎起来,对此墨渊对着脖子又是一刀。
“剩下的这人,你们每人都来一刀!”随手将其脖子抹了后,墨渊喘着粗气,大声说道。
最后自己从未杀过人的农夫,一个个都见了血。
等了不到一刻钟,城外埋伏已久的数百人,早已经拿着竹竿、柴刀等东西,气势汹汹地直奔城内,朝着最豪华的刺史府而去。
“老爷,大事不好了,乱民杀进来了!”管家急忙地跑过来,大汗淋漓地喊道。
“怎会如此?”刺史瞬间将手中的佛珠甩开,瞪大了眼珠。
“那群贱民岂敢?”这些泥腿子竟然敢乱为,饿死于荒野不挺好的吗?再不济被杀死也行,竟然敢对本老爷不利,真是该死……
“与我抵住,本老爷要派兵杀死他们!”虽然有数百人,但依靠着高大的门墙,刺史府的护卫们,抵抗的很是激烈。
“你们在这继续打着,我去他处攻进去!!”墨渊见此如此难为,心中瞬间思量起来,城内的士兵很快就会来,如今之际,先将府库打下。
“若是那群**来了,就立马撤退,离开州城!”
果然,等到他们来到府库时,仅仅只有数人把守,墨渊轻易地打开了府库,收获了数千贯钱,以及数以千石的粮食,兵器。
“渊哥儿,咱们发财了!”
“每人拿三把刀,一贯钱,粮食全部烧了——”墨渊沉着冷静地说道。
太多的负重,极大的影响行动力,而三把刀,一贯钱,已经是近二十斤,再多就是累赘了。
“走,快走!”扔下一把柴火,看着这堆积的满满的粮草,想必有许多是潮州军的军粮,若是烧毁,自然大有裨益。
数百人进城,匆匆而来,匆匆而去,除了燃烧的大火,以及点点血迹,整个潮州城的人,并没有感受到昨夜乱匪袭城的紧张。
随后,乘着兵势,墨渊又带着袭击了空虚的海阳县,矮小的海阳县未及防御,就被攻克了,县令也被俘虏。
“什么?海阳县失守了?”刚休整过来的刺史,此时脑袋更疼了,“这些贱民,该死,该死……”
“牛将军,快派兵将这群匪徒剿灭,你我两人失守之责,还可以补救一二!”
“末将遵命!”牛皋脚步还有些虚浮,刚得到刺史府被袭击时,他当时就软了,告别软和的身躯,火急火燎地赶过来了。
“末将聚集兵马,不消一日,即可消灭叛匪,不过无粮无响,那些小崽子们可不好弄!”牛大将军瞬间倒起了苦水。
“兵士们散在各地,过上两日才可聚拢!”
“不行,立马出动,过上两日,乱匪就成了气候了!”刺史立刻命令道。
“我立即召集商户,为大军募粮!”
……
这边,刚攻下海阳县,墨渊还未得意,就苦恼起来。
海阳县粮草不多,且兵甲少,招募的几千人,人手一把刀都难配齐。
“头儿,有人说可以与我们做买卖,送刀枪与我们!”正在他一筹莫展之际,有人禀告。
第一百零九章奇耻大辱
“你是何人?”注视着这个面带笑容的商人,墨渊脸色一凝:
“难道不知,我等是反贼吗?”
“反贼也罢,官兵也罢,我等商贾之人,只在乎有无钱财!”商人立在那,不卑不亢地说道。
“好胆量!”墨渊喊了一声,眯着眼睛,问道:
“未知带来了多少武器?”
“长枪两千杆,弓一百副,皮甲一百副,总价八千贯,看您是新客,收您六千贯!”商人的笑容很是温和。
“五千贯——”
“成交!”
“东西就在城外五里处,首领如此爽快,我再送您一个消息,两日后,潮州军将攻打海阳城,首领好自为之!”
商人很有礼貌的退下,徒留下一脸凝重的墨渊。
“首领?”手下做出割首状。
“不用,此人我们还用得着,他带来的这个消息,比这五千贯更重要!”墨渊摆了摆手,一脸的沉思。
骑着驴,商人很快地就被送出了城,随同的,还有数辆满载着金银铜钱的木箱。
“怎么样?这些人如何,能抵得住潮州团练军吗?”
“够呛,一群乌合之众,若不是我们送些器具过去,不消半日,海阳城就会被攻下,指望这些人打败潮州军,不现实!”商人摇了摇头,一脸的不屑。
“不过,这个首领还是个人物,好似读过兵书,整个海阳虽然不大,但也是个县城,此时却被勉强的控制住了,也算是个本事的人!”
“这倒不行了!”与其对接的男人沉吟了一下,说道:
“儋州传来消息,射声司必须助这群家伙打败潮州军,特地还给我们派来了五百人的云从都,明日将会到了!”
“领头的是?”
“黄都头一向悍勇,潮州军糜烂多年,想来必能获取成功!”
“希望如此吧……”
黄勇带着自己的兄弟,坐着船,来到了潮州地界,到现在,他脑袋还有点迷糊,弄不清楚为甚从儋州来到了潮州,还有帮一群作乱的家伙们,与朝廷作对。
“管他甚的朝廷,吃着郎君的饭,就要为郎君效力!”黄勇晃了晃脑袋,大声嚷嚷起来:
“兄弟们,此次是咱们云从都第一次亮相,谁要是怂了,阿耶弄死他!”
“都头威武——”
五百个归化的僚人,已经留起来长发,穿着特质的黑绿色军服,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简直是群魔乱舞,汉话说的含糊。
“都头,稍微歇息片刻,海阳县就在前面!”喘着粗气,苏循成骑着驴,连忙叫唤着。
未曾想到,从云都速度竟然如此之快,而且一个个披着铁甲,拿着装备,竟然连驴都比下去了。
“前面军情紧急,岂能放慢?”黄勇擦了擦铁甲上的灰尘,鄙视地说道:
“你都骑上驴了,还如此废物,若你在我军中,早就被打断腿!”
虽然铠甲很简陋,但却是几个月来的新出的,很是紧缺,再者他这铠甲上还安了护胸镜,珍惜得很呢!
苏循成尴尬地笑了笑,看着前方灰尘扑扑的模样,凝重道:
“海阳城已经坚持了快两天了,都头说的极是!”
随即,云从都速度又加快起来,用起来了平日里急行军的速度,日行六十里,不消一个时辰,就可能赶到海阳城了。
……
“首领,兄弟们支持不住了!”
依靠着金钱从乡下募集了两千人,凭借强大的人格魅力,以及军法,再加上合理的轮换制度,三千人硬生生地抗住一千潮州军的猛烈进攻。
但实力相差悬殊,终究还是抵挡不住。
“交代你办的事弄好了吗?”看着摇摇欲坠的城门,以及逐步被占据的城墙,墨渊沉声说道。
“剩下的几千贯铜钱全部都撒到街口,包括那些绸缎,兄弟们很不理解!”
“钱财重要还是命重要?告诉兄弟们埋伏好,只有等到我的信号后,才能出动!”
未曾想到这官兵竟然如此腐朽,若能再与我多些时日练些精兵,拿下这群**子不在话下。
墨渊想起书中描绘的以一当十的精兵,不由得热血沸腾,祖传的手艺,可不能丢了,此乃乱世,兵强马壮者为王,自家本事并不缺,就看此番成果了……
“团练使,城门撞开了!”
牛皋聚精会神地看着这场不温不火的攻城战,不想这些让你还是有些本事的,竟然能抵挡大军已经两只了,手底下的兄弟已经撤下两三百人,再继续打,手底下就没人了。
“好,告诉兄弟们,入城后,只有一夜的时间,第二天必须给我个回来!”
一想起入城后的抄家掠女的好事,牛皋胯下不由得硬了起来,瞬间就有了精神,大声地喊了起来,那些**们瞬间来了精神,火急火燎地往前冲去,进去了海阳县城。
“咦,贼军逃了,贼军逃了!”
看到满街的铜钱财物,潮州军兴奋了,痛打落水狗的机会也不要了,连忙弯腰拣拾起来。
“这是我的!”“该死,你找打不成?”“这匹布我要了,回家给媳妇做件新衣!”
很快,整个街道就乱成了一锅粥,哪里顾及到打贼军,反正已经胜利了,不急于一时。
有的抢红了眼,对着街道两旁的民居劫掠起来,而墨渊等人就埋伏在这……
“杀——”埋伏已久的墨渊果断地率领着仅剩的一千多人,从街道两旁的民居杀出,打了潮州军措手不及。
“该死,狡猾的刁民!”牛皋大将军进入城中后,看到这副场景,大骂起来。
不过,潮州军好歹是正规军,虽然承平已久,但比组织起来的农民好太多,措手不及后,渐渐又扭转了局势。
“该死……”瞧着快要溃散的部队,墨渊感觉自己糟糕透了。
“哈哈哈哈,贱民还想翻身?呸,想得美!”牛皋大将军叉着腰,大笑起来。
“咦,你们怎么逃了,咱们要赢了,别跑啊!”忽然,己方的士兵就放弃了战斗,溃散而逃起来,牛将军惊呆了。
回头一瞧,不知何时,城外的军营中,已经燃起来黑烟,而士兵们的钱财全部储存在那,怪不得溃败了。
“今日不过是我们小小的潮州军,他日,六十州大军云集于此,碾压尔等!”放了一句狠话,牛皋愤愤不平地离去。
奇耻大辱,真是奇耻大辱啊
第一百一十章岭南不安(上)
“什么?海阳城被一群泥腿子给占了?潮州团练军也被打败?”
政事堂,龚澄枢一脸的惊讶之色,从未想到,时至今日,竟然有还刁民敢造反了而且还将潮州军打败,简直是岂有此理。
“潮州民乱,须尽快治理!”尚书右丞知政事钟允章连忙说道:
“前些年,张遇贤反乱,席卷数州,尽我大汉及唐国之力才勉强压下,陛下不可不防啊!”
“此事非同小可,须尽全力,方为正道。”龚澄枢难得与钟右丞达成共识,从座椅上起步,对着皇帝就是一鞠躬,连忙说道:
“此等毛贼,败了潮州军,万万不可姑息。臣受皇命,掌管全国军事,唯请陛下征集全国军队,一举剿灭!”
南汉掌管军事的是内太师,所以龚澄枢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势滔天。
“卿家说得甚是有理,必须一举剿灭这等大逆不道之贼,各位朝臣需得配合才是!”刘鋹连连点头,很是同意。
“即日起,清海军,建武军,宁远军,祯州节度使须各出军千人,剿灭叛乱之贼,一应粮草,由户部支持!”
龚澄枢站立在皇帝面前,对着这些宰相们,丝毫不怵,反而底气十足得吩咐道:
“此次民乱,将由本太师指挥,朝中大事,就交与诸位相公了!”
“太师客气了!”众宰相连忙弯腰应下,脸上还带着奉承。
眼瞅着这一片祥和的气氛,刘鋹不由得大为宽慰,自己苦心孤诣造就的画面,终于实现了。
只有阉割,才能实现皇位永固。
“快滚开,都滚开,快走,快走——”番禺城的街道上,一只身后挂着旗帜,一脸苍白之色的骑兵,正肆无忌惮地奔驰着,一路上鸡飞狗跳,人人避之不及。
“快,快,再快点!”不断地拍打着马臀,骑兵不住地叫喊着。
就在胯下的马儿口吐白沫之际,骑兵终于赶到了宫城。
“兄弟,辛苦了!”刚下马,骑兵就倒了下来,驿站的衙役连忙搀扶着,喂了些水:
“快,快呈给陛下,六十八洞僚蛮造反了!”手中将信报拿出,信使连忙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报,大事不好!”驿站连忙派了人手,去往宫廷中报信。
不到片刻功夫,六十八洞蛮僚侵袭建武镇的消息,就看到了宫廷之中,政事堂上。
邕州城外,篝火连连,数以千计的僚人,提拉着各式各样的武器,以洞为方式,聚集在一起,吃着酒,烤着火,日子别提多痛快了。
“头领,黑水洞的那些家伙,又抢了我们洞的东西!”白鸡部的蛮牛拿着石斧,大声地嚷嚷起来。
“问我作甚?去抢回来!”首领吃着鸡腿,哼哧地说道。
“不行,那个劳甚的李杀神说过,不准再私自打架,不然就剁了我们,之前天牛洞就被杀了十几个人,比恶鬼还可怕!”
他已经壮似一头蛮牛了,大蛮牛依旧忍不住地打了个冷颤,那个李杀神实在太可怕了,这几天陆陆续续已经被斩了数十人,要么因为劫掠,要么因为打架。
甚至还有几人因为随地撒尿而被打了数十鞭,至今还在帐篷内躺着。
“走,今日咱们还是带着东西去换点锋利的斧头,等回去之后咱们打起来,一斧头砍死了他。”
首领似乎想起了可怕的爸爸脸色发白,晃了晃脑袋,直接吩咐道。
随后白鸡洞带着几十块上好的山羊皮,以及几捆上好山药,来到了整个邕州蛮僚聚集地的中心,一处大贸易市场。
整个市场极其广大,一顶顶帐篷好似一座座小山包,将整个集市包围起来,不只是有断发纹身的僚人,还有短袖宽袍的汉人商贾,正不断地吆喝着,热闹至极。
市集边下,数百衣着光鲜的汉子,骑着马,不断地巡逻着,马背上挂着弓箭以及长鞭,若是有不守规矩的人,劈头盖脸就是一鞭,啪啪啪的声音,此起彼伏,震慑了不少人。
“放好了山药,是二十钱一斤!”白鸡洞首领找到自己家的摊位,大摇大摆的吆喝起来,汉话说的极其利索。
很快就有商人登门,左右拉锯式的谈起价钱来,有的用银,有的用铜,甚至还有的用铁器,亦或者酒酿。
最后,三百斤的山药,换回了五十斤的酒水。
“首领,咱们不是要换取斧头嘛?”蛮牛满脑子的疑惑。
“还是喝酒好,有了这些酒水,何愁哪个部落过来帮咱?平常在山中,可喝不到啊!”首领大义凌然地饮了一口酒,眯着眼睛说道。
“消息放出去了吗?”李信骑着马,看着热闹的集市,心里快活至极,这些人流可是代表着大量的铜钱了。
在这个集市,凡是交易了,逢百抽五,做生意的越多,自然抽水越多。
“放出去了,里里外外左三层右三层的,那些帐篷是小三包,党的严严实实的,谁都不清楚,这些僚人都是干嘛的,谁又能想到,这群僚人不是打邕州,还是做生意的呢?”
是的,没错,六十八洞蛮僚大举进攻邕州的消息,就是李信放出来的,虽然是得到了李郎君的命令,但完成得非常不错。
离开邕州之前,李嘉整合控制了关于六十八洞蛮僚,以及十万大山的贸易,所有的商贾不过是搬运工罢了,所有的山货最后汇聚在李氏商会。
有了垄断,自然就可以随意调节物价了。
所有的山货的价格提高了三成有余,李氏商会大赚特赚,随之而来的,就是对于整个六十八洞蛮僚的控制大大加深。
六十八洞,只不过是记录在南汉朝廷上的六十八个羁糜州罢了,其余的小洞不可计数。
控制了商路,大山内的各洞所需要的布匹、盐铁等,自然仰仗着李家的鼻息,甚是听话。
“这就好,这些僚人不守规矩,且无伦理道德,咱们管起来,需要狠狠地抽他们,跟训狗一样,才能听话!”
李信骑在马上,冷笑道:“此次一定要办的好,飞虎都八百人有些多了,胆子小的,就淘汰出去!见见血为好!”
第一百一十一章岭南不安(中)
瞬间整个岭南乱了起来,东边,潮州民变迭生,潮州数县,除了潮州城外,都被乱民占据,求救的书信已经传出去了数十份。
距离最近的祯州,虽然未有节度使,但已经开始点兵出发,散下了开拔费。
而建武镇蛮僚入侵,自然难以出动,南汉中央六军,曰:巨象军,巨舰军,神弩军,左右龙虎军,左右静波军,左右雄勇军。
则必出一军。
海门镇,乃南汉水军用于南海作战的大本营,与防备湖南的贺州,共同支撑着南汉的水军。
除了早已经被提前消灭的媚川都外,还设有“应援军”,这是高祖时期,进攻安南,称霸南海的重要军队。
不过事到如今,至安南上书臣服以后,整个南海,除了些许海盗外,已经没有人敢来挑战南汉的霸主地位,应援军早已经腐朽了。
“这就是应援军?”李威瞅着这座散发着散漫气息的军寨,不由得摇了摇头,未曾想到,曾经鼎鼎大名的应援军,竟然腐朽至此。
飞龙都并云从都两千人,如今距离军营不过两三里地,但却未见一个岗哨斥候,甚至他们还未发觉自己快被袭击了。
回首一望,千人规模的飞龙都,人人牵着骡马,虽然比不上马匹,但速度却与往常的步兵快上不少,铁甲被骡子载着,手上的刀剑,闪着别样的光芒。
而那些云从都们,泰半都着了皮甲,各种武器都有,散发着彪悍的气息,虽然没有骡马,但天生的脚力,让他们不输于飞龙都。
“拥有如此大军,岭南诸州,哪个能敌?”心中畅快着,李威瞬间雄心壮志起来。
“兄弟们,此次攻下海门,一人一贯钱,谁都不例外!”
拍了拍手,一箱箱的铜钱就被抬了上来,黄澄澄的铜钱,摄人灵魂。
“谁让老子发现临阵脱逃,战后必定严惩!”这时,李威又露出了凶相,杀人难数的杀气,一瞬间令整个大军为之一震。
恩威并施之下,士气不断地攀升。
“开始吧!”李威拍了拍手,吩咐道。
“肃立——”大军中突然一个穿着道袍的中年道士走了出来,挥舞着一把白色法尘,一脸严肃模样。
三四个道童抬着法台,摆放了瓜果鱼肉,以及一个巨大的香台,站在硕大的香烛,令人望而生畏。
随后整个大军开始朗诵道德经。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数千人齐声朗诵,声音直入云霄,整个气氛瞬间不同,一种安心之感,涌现到所有人的心中。
虽然数千字的道德经朗诵完毕后,兵士们什么也不懂,但这种仪式感,却令军心莫名的振奋起来,心里得到莫名的安慰一般。
“礼成!”道士大声地喊道。
“出发——”大手一挥,两千大军浩浩荡荡地向前行进,也不做什么遮掩。
“你看,这些是什么人?可是哪支军队?”应援军营寨不高,约一丈有余,石木搭累而成,虽然建成之日已久,但依旧保持着坚固的本色。
“我也不知道!”墙上,瞭望塔,另一人也一脸的疑惑。
“快关城门!”瞭望塔中大喊着。
“好——”城门下,守城官一脸的凝重之色,“快关城门!”
“咯吱咯吱——”城门慢慢地关闭之际,先锋部队就已经来到,距离营寨只有百步之遥。
“快,快点——”
很快,城门就紧紧地闭合起来。
“尔等何人?竟然敢直冲营寨,我要上报朝廷,治尔等之罪!”高墙上,巡逻官大声呵斥着,另一边却让小兵前去报信。
“我等奉皇命,捉拿反贼赵全义,速速开门,违抗皇命,尔等不要命了?”
李威丝毫不怵,反而拿出了一张圣旨,中书门下的印章明晃晃的,令人瞩目。
“这……”巡逻官一时间有些犹豫。
“咯吱——”突然,这时城门就打开了,巡逻官大惊:
“怎么回事?快关城门!”
“朝廷来人了,闲人躲避!”城门打开不久,守城官突兀地大喊起来,声音极其雄厚。
不明真相地守城兵们,则一脸的糊涂,分不清听从巡逻官还是守城官的。
在这一瞬间,数十匹骡子已经走进了营寨。
“杀——”看着乱七八糟的营寨,已经慌乱中的应援军,李威嘴角翘起,露出一丝冷笑。
很快,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的应援军,突兀地就遭受了一场屠杀,总数不过两千人,不到片刻,就阵亡了过半。
“太轻松了!”摇了摇头,李威看着一地的鲜血以及残肢,不由得感叹道。
飞龙都作为骡马化部队,训练虽然已经有了一年,但从未真正硬碰硬过,此次挑选了海门镇,想的也是他们以往的赫赫威名,不曾想,竟是这样……
“将军!”收割着胜利成果之际,打开城门的守城官,正哈着腰,恭敬地说道:
“未知朝廷怎样安排这些叛党余孽,这些人虽然附贼了,但以后应援军总是需要人不是?”
那么明显的暗示,李威又怎么听不懂?他哈哈一笑,大声道:
“若是你有意,应援军指挥使就是你的了,只不过,你以后比较轻松,这些贼人,宽恕不得!”
拍了拍肩膀,李威对着自己的护卫,使了眼色。
“什么意思?你们不是朝廷的人?你们到底是谁?”守城官脸色大变,心中滴着血,连忙反问道。
“既然答应你了指挥使,自然会应下,只不过,现在需要你一个人呆一些时间!”
“李广阳,你小子被骗了,他们哪里是什么朝廷的人,他们不过是一群叛军罢了!”
应援军指挥使赵全义,稀里糊涂中,就被俘虏了,逃跑的机会都没有,此时垂头丧气地路过。
“怎么会,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守城官李广阳口中不断地呢喃着,“他们可是有中书门下的印章,得到了陛下的圣旨……”
“李指挥使,当你收下那一千贯开始,你自己心中恐怕就已经有了答案,无需我再细说吧!”突然,一个冷面的中年人走了出来,直接说道。
这种伪造忠诚的把戏,太过于虚伪,实在令人作呕。
此言一出,瞬间哑口无言。
“你们射声司这次委实干的不错,我会向郎君表明的!”李威哪管这些,反而对着一旁射声司的人说道。
“接下来,巨舰军要出动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岭南不安(下)
“诸位放心,这群匪徒必将死无葬身之地!”巨舰军指挥使杜云飞临行前拍的胸脯,大包大揽的说道。
“哼,杂家的安危,可就维系在指挥使身上了!”观军容使面色发白,一脸不虞之色。
自晚唐以来,宦官掌军权已经成为常态,南汉承唐制,自然也不例外,巨舰军虽然为水军,但观军容使一样也缺不了。
“您放心,整个南海,就无有人匹敌与我!”
出番禺不过半天路程,迎面就来了十数艘巨大的战舰,指挥使杜云飞有些非同一般的乐观,得意道:
“这群匪徒,竟然自己送上门来,虽然船舰大,让我们却战舰数十艘,蚂蚁咬死象,哼嗯哼!”
桅杆上的瞭望手拿着单筒的简易望远镜,不断地挥舞着旗帜,而作为船长的周奎,掏了掏鼻孔朝天,大声喊道。
“发射——”巨大的弩箭,带着陶罐,如同一道流星一般,成百地直往其而去,咻一咻的空破声,令人胆颤心惊。
巨舰军虽然数十艘,规模巨大,但大多却是十多年前的旧船,革新的很少,依旧是跳帮为主,几时面对过这种情况。
“这些是什么?”弩箭虽然大,但却并没有造成多少伤害,但携带的一个个陶罐,却让人疑惑。
啪啪啪——
距离的拉近,巨舰军破碎的陶罐越来越多些露出了大量的黑色的液体。
“这是什么味道?好恶心!”一个士兵有些好奇,用手摸了摸这滑腻的液体,一脸的疑惑。
啪——
突然,一个陶罐直接砸中了他,黑色将他表面给包围了。
“哈哈哈,你这傻子,快走,别被砸死了!”
“不碍事,只是有点难闻,没事的!”满身的黑油,士兵反而露出一脸得意的笑容,不以为意。
“一点事也没有——”
哗啦啦……
突然,陶罐没了,变成了一只只火箭。
“幸好,与我比较远!”拍了拍胸脯,看着几尺外的一把燃烧的火箭,将脸上的黑油抹了抹,心惊胆颤地说道。
“兄弟们,我没……救命啊!”话刚说一半,空气中的火星直接将其点燃,变成了一只火人。
“别过来,别过来!”
凄厉的叫喊声从火人中传出,透穿人心,船上的众人纷纷胆寒,一刻不停地拔腿就跑,往船舱而去。
有聪明的,将船舱中的水往其火人身上泼洒,火势反而更燃了,燃烧的越发猛烈。
海面上,不断地燃烧着,哪怕有的火人掉入海中,依旧凄惨的哀嚎着,巨舰军士气荡然无存。
“怎会如此?”杜云飞瞅着如此画面,惊恐不已,这还未接触,竟然损失过半,这可是巨舰军,大汉国的禁军,南海霸主。
“冲过去,直接登船,将这群匪徒歼灭!”指挥使歇斯底里地喊着,这是他最后翻盘的机会,此战若是败退,性命难保。
传令兵吓呆了,晃了晃脑袋,这才连滚带爬地前去传令。
“这个巨舰军,怎地如此不经打?”周奎眼瞅着胜利在望,傲气十足的说道。
“巨久舰军属中枢六军,久不经战,且,中宗皇帝(刘晟)杀尽兄弟,新皇帝又杀了两个年长兄弟,宗室掌军传统已无,怎能不腐朽?”
他的旁边,一个披着斗篷,浑身散发着血腥味的男人,冷声说道:
“而,南海龙王您的手下也人心不一,此次出战,数十人或有意无意地露出消息,您应该注意些了!”
“你们这些射声司的人,浑身冷冷冰冰,离我远一些!”周奎微微皱着眉,对于这些密探一类的,他心里很不舒服,但这是郎君的安排,他也不能做些什么。
“军中的那些败类,自然会被宪兵队处理!”
“哼,周舰长,以后我就常驻南海舰队了,今后请多多指教才是!”
两只舰队对战极其猛烈,那箭矢像不要钱似的往对方放去,变成刺猬的战船越来越多,随着距离的拉近,船舷跳帮就突兀地开始了。
出乎意料的是,跳帮不是巨舰军胜利的开始,反而加快了输的节奏,令人惊讶莫名。
“号令左军从后面包抄过去,敌军攻击如此激烈,想来顾此失彼,后方定是空虚,前军顶住……”
坐在旗舰中,杜云飞眯着眼睛,虽然心中极为紧张,但他却一脸的镇静之色,敌军虽强,但却还是有破绽的,而且,还很大,胜利虽然艰难,但依旧可以。
作为多年的指挥使,杜云飞有这个自信。
“怎么回事?对面的旗舰怎么走了?”周奎满脸的疑惑,目前的局面虽然败势突显,但却并没有机会,堂堂巨舰军,竟然逃窜了,不正常。
“些许出现什么不同的情况吧!”冰冷的声音响起。
“怎么回事?我的船怎么往后返回了?”杜云飞一脸的惊恐之色,旗舰此时逃离战场,其中的影响太大了,海面上的局势刻不容缓。
“好像是观军使的命令!”一旁的侍卫小声说道。
“没错,就是杂家!”尖锐的声音在他的耳旁响起,杜云飞瞬间弹了起来,大声道:
“两军交战时刻,岂可乱为?”
“哼,咱是受皇命的观军容使,你这个指挥使也要听我的,快撤退,这场海战,咱们输了!”宦官一脸尖酸刻薄的模样,令杜云飞不由得气炸了。
“我不同意——”
“哼,不同意也无用,若是你非要与咱家抗着,也无妨,回去后,参你一本,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而若是听从,这次海战,咱家保不齐让你官复原职,一根头发丝也伤不到!”
听到这样的话,再抬眼看了一下四处乱窜而不知战法的其他船舰,杜云飞散了口气,狠狠地点了下头,说道:
“撤,命令大军全面撤离!”
宦官误国啊!先帝,臣对不住你别!
旗舰的逃离,令原本还有一击之力的巨舰军,丧失了最后的勇气,如同丧失头狼的狼群,四散而去,数十艘战舰,留下来大部,仅仅只有六艘三四百料的战舰逃离出去。
“简直是太轻松了!”原本以为会是一场恶战,谁知是轻巧取胜了,周奎有些不敢置信。
第一百一十三章风波不平(上)
“郎君,风大,安歇吧!”李嘉高楼往下而望,咸咸的海风吹拂着他的脸颊,干涩的皮肤,越发的显得粗糙起来。
“不了,得不到消息,我心难安!”摇了摇头,对于侍女惜竹的披风,李嘉直接说道:
“心中燥热,让这海风吹下,正好使我冷静一下!”
侍女惜竹刚得到些许滋润,脸颊布满诱人光泽,白里透着红,双腿微微发酸,瞧着郎君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她自己也不由得悬起了一颗心。
郎君出去多日,不仅皮肤黑了不少,而且还带回来两个娇媚的新罗妇,家中美女可还少吗?
撇撇嘴,瞟了一眼那两个跪坐的少女,惜竹目光投向了李嘉。
潮州的民乱属于意外之喜,因为距离番禺距离比较近的缘故,所以受到的瞩目越大,而吸引的兵力自然越多。
邕州的蛮僚入侵,其实是最容易的,邕州军完全被控制,六十八洞蛮僚不足为虑。
海门镇及巨舰军的袭击,就是为了断南汉朝廷的眼睛,让他们不得出海,让其半聋半瞎,这一步是最重要的。
“海战,决定整个岭南的局势!”叹了口气,李嘉越发的焦虑起来。
“郎君,海门镇两日前已被攻克,应援军死伤过半,剩余的,皆已投降!”
“海战有结果吗?”李嘉急切地问询道。
“尚无!”报信的探子无奈地低下头。
“报,大胜,我军击败巨舰军,缴获战船无数!”海风中,传来了一声振奋人心的声音,李嘉瞬间大喜过望。
“好,好!”李嘉拍了拍手,心中的喜悦再也忍不住,直接说道:
“扩军,大肆扩军,不要吝啬金钱,我要大量的军队!”
很快,整个海南岛行动起来,李氏商会以海外生意兴隆为由,在各州县开始招募体型强健的水手。
“招人了,每个月一石米,五百钱,包吃包住!”
“快来快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鉴于前一段时间李氏商会的偌大的名声,这次大张旗鼓的开始招人,一瞬间就掀起了巨大的风波。
海南岛数州之地,朝廷的户籍人口不过二十来万,而这次报名参与的,超过了万人,其中虽然有许多外来脚夫,但隐户确实不少。
粗略的挑选之后,又增了五千人。
飞龙都一千五百人,添了五百,成了两千。
白沙都极度膨胀,人数到达了三千。
而云从都,一下子就膨胀到五千之数。
海龙海盗团人数,也不断地增添,疍民,降服的海盗,规模已经超过五千,必要时刻,也可上陆杀敌。
如此一来就整个海南岛加入李氏商会的人数超过六千人,加上家属亲朋好友,影响了近一半的海南人口。
“当家的,你怎么加了李氏商会?”脚夫张大胆刚回来,甩出了一张黑色的铭牌,上面一个大大的‘李’字格外的醒目,婆姨则满脸的惊喜之色。
李氏商会近一年的名声非常响亮,不仅薪俸高,而且名声好,过年过节还有赏钱,米肉,人人皆渴望,自然都识的。
“管他作甚,老子天天往码头搬货,能有几个钱?入了商会,不说别的,光是十贯的安家钱,就值了!”张大胆高兴地说道。
“加了商会,咱家口粮少了一人一每个月除了几百钱,还有一石粮,再省一点,咱们一家五口就无需买粮了,用不了几年,在城内,还能买个房哩!”
婆姨兴奋地板着手指,算了起来,门外的漏风似乎都阻挡不了她的热情。
“安家钱?大胆,你作甚了?李氏商会何曾有了养家钱?”突然地婆姨猛地跳了起来,一脸的讶色。
“咱家住这棚屋好几个年了,大姐儿也大了,老是住这也不好,大哥儿也到了启蒙的年纪,要读书,读书好啊……”张大胆环顾一眼这个破洞漏风的木棚,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说道。
“当家的,咱不要这钱,咱家不能缺了你!”婆姨瞬间想到了什么,带着哭腔说道:
“读甚书,书哪有你阿耶重要!”
“你这娘们,我不过是加入了劳甚的船队罢了,听说还打了胜仗,给的钱多,怕个甚?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
张大胆揉了揉眼睛,拍着胸脯,大声说道,底气十足,令人不得不不信。
“真的?”婆姨颇为不信地问道。
“当然是真,不只是安家钱,以后,你也不用去干杂活了,直接去那织布厂去,安排个活计给你,每个月几百个大钱,比现在快活多了!”
张大胆说到这,想起自己即将面临的危险又算的了什么?再说,那人说的清楚,若是没了命,自家小子会养到大,也不知是真假?
这几天,万家灯火,兴奋与喜悦似乎将整个海南笼罩,绵绵的细雨,持续不断地下了起来,在这个冬日,一股暖气来到了千家万户。
“这李氏商会,究竟在搞什么名头?”四海商会,鹿鸣商会等,满脑门的疑惑,这个李氏商会到底在作甚?
“如今这海南岛,李氏商会一家独大,我等利钱越发的浅薄起来,诸位还要忍到何时?”规模最大的四海商会,率先发言,矛头直指李氏商会。
“这,共处了多日,如此太过于……”势力最小的通源商会则弱弱地反对道。
自从开辟了高丽市场,李嘉也分了些许份额与他们,虽然只是刚刚尝试,但却利钱已经让人难以忘怀。
“共处?若不是李氏商会,这整个海南,就是我们几家的,况且,去年的粮灾,就是李氏商会的手笔,你们瞧瞧!”
说着,四海商会就拿出了一叠口供,上面还有指印,有理有据,符合逻辑。
“岂有此理,去年之事,我家损失的钱财,超过五千贯,这还不提信誉等,岂能饶了李氏?”鹿鸣商会连忙拍了拍桌子,气愤地说道。
“该是如此,改是如此!”通源商会掌柜点了点头,轻声附和着。
“好,既然如此,咱们齐心,将李氏赶出海南,独占高丽!”四海商会大掌柜大喊着。
这一刻,似乎已经体会到四海商会体量膨胀的妙处了……
“知道!”看着手上的两封告密信,李嘉甩了甩,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第一百一十四章番禺李氏
番禺李氏,来自于前岭南节度使李知柔,李知柔时,也算读懂了世事,带着些许家产亲友,来到了偏远的岭南地区,也算是避难吧!
因为识时务,所以,哪怕病逝了,李家也安稳度过了这个乱世,家族也不断的繁衍开来,在整个岭南也算是大有名气。
如邕州的李氏,也算是比较出名的那一辈了。
经整个岭南李氏的嫡系,依旧在番禺混的不错,但与邕州李家相比,还是差了点。
“听闻,邕州一系,近些年发展的甚是不错!”家庙中,李氏嫡系的家主,李修贤坐在主位上,叹了口气。
“我等虽然留在番禺,目前官位最高者,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门下省侍郎,有愧于先人啊!”
“这是邕州而来的信件,你们看看吧!”手中发下一封拆过的信件,从番禺各地赶来的李氏分支,脸色凝重地传阅着。
“听闻邕州之地,几乎掌控在他们手中,势力极大,其钱财不可计数,比我们好上太多,但终究是偏远之地,蛮僚遍地,不太妥当!”一个分支家主忍不住地说道。
“我等虽然钱财不多,官位不高,但子孙还算昌盛,想来还是适宜的。”
有人幸灾乐祸。
“瞧着,几万蛮僚,可不是小数目,邕州李氏势力不小,咱们亡国之族,正应该团结才是!”
有人心怀远大,看到了后来。
“诸位,七兄向我等求援,发动关系,力求多派禁军去往邕州,不然灭门之祸不远矣!”
李修贤五十来岁,头发花白,精神抖擞,与李嘉之父同辈,年龄短了几岁,但气质犹在,作为嫡系的派头一拿出来,众人为之一震。
“想当年,吾父在时,十五兄常与我等来往,面容依旧可亲,遥想当年,五叔时常带着礼物看望我等,邕州的特产,我现在依旧难忘。
近些年,若是各家有难,
邕州李家,虽然也算是自立门户,但与我等未出五服,其中的血脉亲情,诸位犹可见证啊!”
“自当如此,李十五虽然数十年未见,但与我等,还是兄弟,岂能见死不救?”
“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吧!”
“惭愧,我家中仅能温饱,有心无力啊!”
自祖父李公知柔逝去后,其十三子,纷纷自立门户,即使大部分人都居在兴王府,但相聚之日愈发的短暂。
半年,一年,三年,到如今的十年,李氏嫡系的威望,越发的低下,李修贤万分的渴望恢复到父亲那一辈的威望,李氏家族上下一心。
毕竟,开枝散叶数十载,李氏家族的势力,已经达到了一个一种不可预估的境界,如果再次统合,其中的效果极为庞大。
“像当年我们李氏家族,在整个大唐也是皇族,再不济,一个郡王也是有的,而如今却是如何?沦落到贱民一般,为了每日的餐食,而苟且。”
李修贤拍了拍桌子,试图拿出属于大家长的气势来。
“大唐已经亡了半百之年,天下也乱了那么久,还不知要乱到何时,我等本就容易遭人嫉恨,若还不团结,有何面目去见祖宗?”
“八兄,听闻你家女子,还被一个小小的县令逼婚?”
“十三弟,你家小子误杀了人,如今正在受牢狱之灾!”
李修贤特意指了指几位参加大会的族内兄弟,一脸无奈地说道:
“若是我等团结,这样之事,又怎么会发生在我等身上?”
“族长所言极是啊!”
众人沉默了些许,然后点头表示认同。
“好,如今我等团结未晚,此次若将十五兄救下,我等也没算白忙一场!”
番禺的李氏家族,比李嘉想象的还要强大,三教九流,官场上下,都有李氏家族的身影,如此关系不利用起来,岂不可惜?
除此之外,李嘉还发动岱宗派,毕竟番禺的道观确实不少,崇敬的很多,上有所好,下必效之。
咚咚咚——
番禺的真元观一向香客盈门,所以大门也极为气派,数个端正的小道童站立在阶梯两边,欢迎着达官贵人。
李霖穿着一身道袍,敲了敲这家道观的小门。
“无量天尊,贫道自邕州而来,无奈盘缠用尽,想入贵观借住些许时日!”
“无量天尊,道长客气了,天下道友自一家,请跟我来!”道童脸色不变,恭敬地说道:
“未知道长出自何派?”
“惭愧,贫道来自岱宗派!”李霖一脸惭愧地说道。
“道友请坐!”很快,李霖就被带到了会客厅,观主玄松道人很有礼貌地接待了李霖,亲热地说道:
“我与岱宗派甚是相熟,贵派老仙师身体如何?”
“师叔祖年已九十有七,还算健朗,有劳观主挂念!”
此话说完,观主反而放松下来,聊了聊话题,不知何时,就扯到了岭南近日的气氛之中。
“近些时日,番禺也不太安生,潮州乱匪,邕州蛮僚,甚至巨舰军出海不及三日,就被海盗歼灭,道友需小心才是!”玄松道人出了口气,面带愁色。
对此,李霖自然清楚,真元观一直受刘氏家族的看中,年年赠予大量铜钱,但如今形势不稳,真元观自然需要安排下。
“多谢观主指点!”李霖低头说道:“贫道自然明白!”
观中住了数日,李霖自然发觉真元观的确势力不小,朝廷的高官,军中的悍将,都来此上香,收获不小。
如,他发觉,番禺任嚣城守将张韬近日来很是苦恼,上签的时间愈发的频繁起来,脸上的苦涩极其显眼。
“无量天尊,将军有礼了!”李霖拦截一步,行了一礼。
“道长有何事?”张韬也回了一礼,好奇地问道。
“将军额头发黑,近些时日,霉运当头啊!”李霖故作神秘地说道。
“道长何以教我?”张韬连忙拜服,一脸的诚恳。
对于此人,李霖自然打探清楚了,皇帝近些时日大修皇宫,需要大量的宫女充数,而他家的女子甚是俊俏,远近闻名,自然找上门来。
偏偏又是个独生女,娇养惯了,刘鋹的名声,哪个女子想去?
“简单,只需送到观中,修行些许时日即可!”李霖故作神秘,心中极其欢喜,镇定地说道。
第一百一十四章风波不平(中)
“潮州动乱,数县之地沦陷,潮州城陷落之日不远!”
南海县,范府,鼎鼎大名的才子范棣,正与自己的父亲,商讨着如今的时事。
“邕州之地蛮僚又四起,真是亡国之相啊!”
范老爷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岭南安定日久,不想如今又成了乱世,这天下,还有甚容身之地?”
“阿耶过虑了,大汉坐拥六十州之地,兵甲上十万,小小的潮州之乱,与蛮僚,不过是小患罢了!”
范棣自从抛弃了进士之名归来,读了不少经史子集,对于政治的关心程度,越发的上升,气度也稳妥了些。
“你知其一,不知其二!”范老爷摸了摸胡须,走动了几步,说道:
“刘氏之所以窃居帝位,一者是中原未定,无暇顾及这偏僻的岭南之地!”
“二者,刘氏重文,虽然信任宦官,但所依赖的,就是我等读书人,甚少有杀戮,尽收百姓之心!”
“三者,宗室掌军,地方军权未丧,自然难以有匹敌者!”
“而如今,为官者必阉,连国家储相的进士,也难逃一劫,士林之心,丧去大半!”范棣认真地听着,然后再进行述说道:
“宗室之中,先帝与当今吝啬血亲,先帝之弟尽皆被屠戮,军队被一群宦官掌控,岂能齐全?”
“先帝与当今大修宫殿,耗费的钱财不计其数,听闻为得珍珠,以潜入深海,所建的媚川都脚部绑石,所归者,十不过有五六,民心自然不附!”
说到这,范棣心中有些不忍,为了敛财,媚川都每年所丧去的人数超过千人,古之暴君,也难及如此吧!
更何况,还有千古奇闻的阉割状头,这个汉国,简直就是孔夫子说道暴君当道啊!
不过,刘氏统治岭南数十年,已历三代,人心已在,除非中原大势一统,不然再坐个几十年犹未可知。
“如今,辽东有契丹,晋地有汉,中原有周,以及吴越,唐国,楚国,蜀国等,列国纷争,文风昌盛者,不过唐国及吴越罢了,岭南也占一席之地,甚是不易。”
“刘氏如今窃居帝位,治国无道,所幸是人心思定,岭南找不到一个比刘氏更适合的了!更遑论匹敌者?难也!”范老爷摇了摇头,脸上突兀地露出一丝笑意:
“不过,此次动乱,你瞧见了没有,各地竟然平静如水,那些忠于王室的世家大族们,竟然纷纷观望,想来,对于刘氏,已经失望太多!”
“潮州与邕州竟然同时出乱,想必你也不知,禁军中的巨舰军已经败了,被一伙海盗给打败!”
“阿耶,时局竟然败坏如斯!”范棣有些不敢置信,大汉的水军在列国中,也是数一数二的,楚军不敢南下,就是因为忌惮水军。
谁能想到,巨舰军竟然被完全击败,南汉海防千里,如何能一一抵挡防守?
“龚澄枢领走了左右雄勇军,约一万之数,潮州之乱必不长久。而邕州,乃建武镇中枢,必不能被陷,不然岭西尽失,糜烂不可收拾,所以又必出一军!”
“禁军六军,已出三军,如今存留之数,不过数万,若是楚军南下,结果犹未可知!”
范老爷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心思,撇了撇嘴,无奈道:
“可惜,就算如此,岭南无一也比拟者!”
父子两人相望而叹,良久不再言语。
“郎君,具体情况就是如此,巨象军以及神弩军乃是汉国的主力,不可轻动,静波军乃内河军,难以出海,因此,出征邕州的,必是左龙虎军或右龙虎军,约五千之数!”
海南各地不断地对新招募的新兵进行训练,不要求言行令止,只求能听懂军令,严守军法,即可。
这些人,一则壮声威,二则作为留守,看守被攻下来的城池,野战的话,自然有其余精锐效劳。
“也就是说,精锐的部队,已经有一半离开了番禺,哦豁,这是个好消息!”
李嘉愉悦地眨了眨眼,心情颇为不错。
“郎君,这只是番禺的部队,若是加上地方的镇军,团练,以及土军,再次组织十万大军易如反掌!”
射声司终于确定了指挥使——吴青,自琼州而来的一个小伙计,完成了购粮之任,在泉州射声司发展极快,水泼不进的晋江王府,也已经有了眼线。
如此,回到琼州后,将其调为射声司指挥使,全面负责射声司在整个岭南、占城,闽地,山东,乃至于辽东、高丽等分舵,掌控大局。
“番禺,兴王府,户口超过十万户,乃岭南的精华之地,腹心之地,夺之,则全国胆气丧!”
望着这位自己一手提拔的射声司指挥使,李嘉郑重地说道:
“番禺,重中之重啊!”
“臣明白!”吴青一脸认真地说道,闻其言,李嘉突兀地就笑了,还未起事,君臣名义就来了。
这是一个聪明人。
广州地区,自古以来就是岭南的重心,农村包围城市,除非在特定的条件下施行,不然就是死路一条,因为城市与农村掌握的资源,相差太多。
傻乎乎地信奉这条准则的人,已经进行二次穿越了。
广州就是岭南的龙头,掌控了这个头,其他自然任由李嘉摆布。
“如今,我们已经有人掌握了城门,进入番禺城,是易如反掌!不过,番禺城有三道关城,只开了一道,余下两道,极为艰巨!”
吴青低下头,眼珠子转悠着,说道。
“无事,掌控了外城,接下来的路,就好走了!”李嘉淡定的笑了笑。
“潮州的局势如何?”
“左右雄勇军,祯州军,加上地方团练约两万人,已经集结完毕,只消粮草运到,海阳城旦夕可下!”
“多送些粮食和武器过去,且告诉他们,城池若撑不住,可以去往山林之中,亦或者,来到我这里!”李嘉微微一笑。
“邕州呢?”
“还是老样子,建武镇其余人马已经集齐,但就是无人敢前行一步,说是要等朝廷的禁军来。”
“让李信吃了这些人,禁军太磨蹭了,需要加把火!”
第一百一十五章风波不平(下)
“李维见过观军使阁下,指挥使阁下!”年迈体重的邕州军都指挥使李维,微微弯腰,行礼道。
“毋须多礼,此次剿灭蛮僚,还多需李统军扶持才是!”左龙虎军指挥使四十岁模样,出身地方大族,为人处事很是周到。
李维刚行礼罢,他就急忙搀扶着,一脸的尊敬之色,哪有禁军的傲慢,在列的邕州军将校不由得松了口气。
“坐——”坐在诸位上的不只是邕州的监军刘文,还有左龙虎军观军容使,不过二十来岁模样,心中的傲气却是不小。
“刘监军与李统军在邕州多时,想必对这些蛮僚了解不少,还有什么见教吗?”端着态度,年轻的观军使尖声问道。
“哦!我倒忘了,若是早有见教,恐怕这些蛮僚早就被剿灭了!”
落座的李维与刘监军还未答话,就被噎了下去,脸色难看。
“李统军驻守邕州多年,这些蛮僚又是怎么回事?”左龙虎军指挥使黄阳则一脸的温和之色,轻声说道,打破了这种尴尬的气氛。
“哼——”对于这种老好人,观容使不屑一顾。
“也无甚的,自高祖以来,六十八洞满脸一向安定,年岁不好时,倒是下山劫掠,但近些时日不知怎地,蛮僚集合一起,围堵邕州已有半月之久!”
李维听得其言,心中宽慰了一些,这才慢慢说道,众人也仔细听着。
“这次蛮僚,聚集过两万之数,咱邕州军不过两千,又多年不闻战事,幸亏咱禁军来援,不然建武镇恐万劫不复啊!”
“是也,这蛮僚前些岁月倒是安生,也不知是长和国,亦或者安南的安排,手中的刀枪多了不少,甚至还有骑兵!”作为建武镇的监军,刘文的发言甚是有力。
云南的南诏国被权臣杨干贞灭,建立大长和国,虽然段思平灭了大长和国,不过因为南汉宗室与其国王联姻,众人依旧称呼大理国为长和国。
安南自不赘言。
“两万之数,还有骑兵,这倒是麻烦了!”左龙虎军指挥使黄阳沉思起来。
待其他人离去后,黄阳沉声道:
“观军使,此次邕州战事,其中有不少的蹊跷!”
“两万的蛮僚,铠甲齐备者能有几人?不过是一些乌合之众罢了,邕州军也就罢,在我等禁军面前,杀之犹如土鸡野狗!”
观军使尖声喊道,对于所谓的蛮僚,丝毫不放在眼里。
“想来也是!”黄指挥使听了,也松了口气,南汉建国以来,对于蛮僚的了解颇深,甚至还建立了土军,来参与对外战事。
可以说,对于蛮僚的控制,南汉已经比前唐还要深些,数十年来,这些蛮僚早就没了唐时的习惯性动乱。
“邕州李氏,啧啧,朝廷竟然也能容忍如此大的势力盘踞在地方!”想着探子打探到的李氏的消息,黄指挥使感觉十分诧异,朝廷什么时候那么好说话了?
摇了摇头,自高祖走后,这个朝廷越来越难懂了……
“大哥儿究竟在做甚?”回到府中,李统军一屁股坐在榻上,他的跟前,李信垂首而立,很是恭敬。
“整个六十八洞蛮僚,哪个不与我李家面子?竟然突然地就围攻邕州,前些时日你不在,今个儿,你必须与我说清楚。”
虽然多年未掌家,但说到底,李维才是整个李府的家主,庞大的压力突兀而来,李信深吸口气,脑海里组织了一下语言,毫不犹豫地说道:
“这些事情,都是郎君的安排,小的并不知道什么!”
“不过,郎君说,他不想见这些禁军回来,所以需要您的帮助!”
“甚?这些可是禁军,大哥儿想造反不成?”摇晃着脑袋,肥硕的身躯仿佛是个弹簧一般,直接弹了起来,李老爷脸庞直发冷汗。
“老爷你没事吧?您快坐下,您快坐下!”李信吓了一跳,连忙搀扶着,缓缓坐下,安慰道:
“不是造反,郎君言这是宫内权势的倾轧,我们不过是顺势而行,不会有事的!”
此言一出,李老爷瞬间信了三分,前一阵子李嘉还言巴结了一位宫内的大人物,如今却给了不少助力,如今做些脏事,也是应当的。
“吓死咱了,做这事,得耍些手段,不能让咱家陷进去!”李老爷眯着眼,堆积在那,细细说道。
“你说的,可是真的?”观军使尖声直冲屋顶。
“小的可以用性命担保!”穿着黑衣的商人大声说道:
“这些蛮僚之所以造反,其实就是李家涨了大山内的盐钱,那些蛮僚们其实只是迫不得已才围城,别看这些蛮僚人多势众,其实粮草不多,只消再多几日,这些蛮僚就会山穷水尽,自行退去!”
“看来这些祸端,就是李家弄出来的,军使,我等应该禀告朝廷,治其罪!”黄指挥使腾然而起,义愤填膺地说道。
“黄指挥,暂且息怒!”军容使脸色一动,继续问道:
“你是说,这些蛮僚粮草不多了?”
“是的,他们的粮草,其实就是在邕州城外数十里外的山谷中,邕州兵少,若是冒然袭击,就得不偿失了!”商人恭敬地说道。
“好,若是此事当真,无论是官位还是钱财,都能与你!”
“小的别无所求,只望能分些盐利,赚些糊口钱!”商人一脸渴求道。
“一介商贾之言,不可信!”黄指挥使出言道。
“不,正是因此,才可信!”军容使淡淡地说道:
“商贾贪利,李家虽然在邕州势大,但邕州终归是圣人的,今个派些斥候去那打探一二,若果真如此,咱们可就立了大功!”
“这邕州偏僻之地,咱家可不想多待几日,在这开春,蚊虫就如此多久,差番禺太多!”
到一天的功夫,斥候已经打探出来消息,那片山谷果然有数千蛮僚驻守,山林中人影晃动。
“既然如此,咱们就出动大军吧!”观军使满心的欢喜。
“咱们要不邕州军唤上?”黄指挥使有些疑虑。
“让他们看守邕州城,这些蛮僚的人头,可全是功劳啊!”
第一百一十六章暗流不止(上)
这个一个狭小的山谷,一条纤细的小径弯弯曲曲地沟通内外,平日里,除了那些采药的农夫外,没有另外的在意这里。
而今日,在暖日的照耀下,原本密不透风的山谷,倒下了大批了草木,露出久不见光的黑土。
借着霸道的枝桠倒下的功夫,那些深埋地下的种子,开始迫不及待地开始发芽,汲取阳光,努力地为生长而努力。
更令它们欢喜的是,地面上,突然有一具具的尸首慢慢地与地面融为一体,而被鲜血浸染的土地,更是为生长,提供了极大的助力。
山谷中,有的尸体满是箭矢,满脸的痛苦之色;有的尸体被枝桠贯穿,嘴巴张的大大的;还有尸体残缺断臂,巨大的牙印述说着他的遭遇,更有甚者,已经被碾压在巨石下,变成了肉泥……
“都头,左龙虎军已经完全歼灭,俘虏三千三百一十六人,包括观军使,指挥使在内,余者,皆沒。”
“很好!”李信眺望着山谷内密密麻麻的尸体,横七竖八的旗帜,以及横洒的红色鲜血,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喜意。
“着令辎重营仔细打扫,旗帜,甲胄,衣物,全都不能落下,至于尸首,须好好填埋,不然引起瘴气瘟疫就不好了!”
“宪兵队仔细核对各人的功绩,呈报与我!”
一条条军令被分发下去,战后的善后工作是非常重要的,不得耽误片刻。
“都头,这些禁军如何是好?”
“把黄指挥使及观军使请上来!”李信施施然地说道,身后的亲兵自然地端来一把椅子,坐下后,吩咐道:
“那些禁军,一个个鼻孔朝天,我以为有多大的本事,只不过是一些石块木头罢了,竟然就投降了,唉,久不经战事,腐朽了——”
身后的亲兵听到这,鼻子一抽抽,您说的轻巧,数百块缸大的石头,那叫怎么个绝望?不投降真的就是肉饼了……
“哦,瞧瞧,这不是指挥使阁下吗?怎么如此狼狈!”
这时,被俘的左龙虎军黄指挥使,已经被押解上来,灰头灰脸的,衣甲破洞,非常狼狈。
“你是谁?袭击禁军,后果你知晓吗?”黄阳眼瞅着这群甲胄比自己等禁军还要光鲜的军队,心中大吃一惊,这是怎样的财力,才能有此装备。
莫非,他们想造反不成?
“禁军?我自然知晓,并且,袭击你们,我还得到朝廷的授意!”李信眼珠子一转,自信满满,空口白牙地说道:
“你们自番禺而出后的一举一动,都有人汇报与我,今日之事,不过是早晚罢了!”
听其一言,黄阳面容瞬间失色,朝廷的内斗如此激烈了吗?
一瞬间,他脑海里不断地涌现是哪位大人物的手笔,龚太师?陈宫使?亦或者朝堂上的相公?
迷茫,不甘,前途尽毁,这样的痛楚,令他沉默。
“阁下,我乃龚太师的人,愿意投降,更是可以让军士归附!”一旁的观军使立马尖声叫唤着,对于生命的渴望令他无法保持沉默。
“阉人?老子平生最讨厌阉人了,拖出去,杀了!”
“救命啊!救命……”尖锐的声音响彻整个山谷,惊起了一群歇脚的鸟儿。
“需要我做些什么?”黄阳低头问道。
“让士兵归附,才能保住你的首级!”李信直视这位指挥使,轻声道。
“可以,无论你们为哪位效力,但请对外说,黄阳黄子光已经为王尽忠!”
“可以!”李信思量一下,点头答应。
“多谢!”干瘪的嘴唇出了这样一句话,黄指挥使终于露出了笑容。
数不尽的尸体摆放在道路上,其中,有妇女,有孩子,有老人,更有骨瘦如柴的男人,放眼望去,极其壮观。
“这场动乱,本就不该产生!”骑在马上,赵匡胤看着这场一边倒的屠杀,感慨万千。
此处是密州,属于山东地界,整个山东各州,今春,突兀地就动乱起来,数股大大小小的匪徒,甲胄俱全,袭击城池,掠夺村庄。
一时间,整个平卢镇就不安起来。
对此,位于东京的皇帝大力镇压,作为郭荣的麾下大将,赵匡胤受命前来镇压,不消一个月功夫,这些匪徒不堪一击,消灭了大半。
面对这胜利,赵匡胤反而没有多少喜色。
“这些人何其无辜,平白受了这份罪责,今春动乱,又耽误了春耕,这年岁,农夫越发的难了!”
“节帅此言有理,谁不知晓,这动乱,不过是那些地方大族的手笔罢了,其中的用意,就是为警告东京。”作为掌书记,赵普也跟随而来。
“官家已经派使者慰抚孔氏,想来能安生些许!”
“治标不治本罢了,官家此举,只是往沸水中添些凉水,暂时止沸,只要田亩一直勘察,这齐地,就不会稳当!”赵普摇了摇头,否决了赵匡胤的话。
“与民争利,这天下,怕不是不稳咯!”
闻言,赵匡胤点了点头,在他心里想着,虽然勘察田亩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但代价太高,没有那些地方大族的支持,东京的官家,又怎么坐稳皇位。
“天下还未一统,官家做事也太过于急切,若等天下一统后,再徐徐图之,则是王道。”
“节帅此次平定乱民,想来愈得官家信赖,加官进爵不在话下!”
“难,前些时日,俺刚随官家平了淮南,加官进爵,还需等些时日!”赵匡胤的黑脸一暗,摇了摇头。
“此次也算轻便,俺们回去吧!兄弟们急切回家!”
“节帅,此次来齐地,就那么走了?”
“不然?俺来到这里,不就是平定民乱吗?还有甚事?”赵匡胤满脸的疑惑,这赵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去孔府拜见文宣公,此乃一等一的大事!”赵普一脸的庄重之色。
唐时,封孔子为文宣王,后裔世袭文宣公。
“俺一介武夫,拜也是拜武圣才是,与文宣公何干?”赵匡胤还真是不解了。
“节帅欲止步于此,就当赵普未曾说过此话——”
第一百一十七章暗流不止(中)
若是问,整个南汉朝廷,目前操劳的最大事件是什么?
毫无意义,就是为皇帝陛下修建皇宫,哪怕潮州已经被翻个底朝天,但些许乱民,在禁军面前,又算的了什么?
邕州被围?一些蛮僚,就是欠管教,大军一到,自然土崩瓦解。
虽然国库充沛,但作为尚书右丞,钟允章却忧心忡忡,茶不思饭不想,整个好似老了几圈。
“父亲,些许土鸡瓦狗罢了,用不得如此焦虑!”大儿子钟邕端着茶水走来,见到父亲如此不安,不由得宽慰道。
“邕州城坚将多,必然无事!”
“哼,跟随我多年,这点局势也不懂?”钟右丞眉头一皱,一股宰相的威势自然起来,令人心惊胆颤。
“邕州虽为我乡土,但某既然为一国宰相,必谋全国,朝堂如今尚且安生,地方确是一团乱麻,令人不安啊!”
“自高祖去后,无论是先帝,还是当今,擅长于玩乐,于国事却兴致缺缺,此乃国之大弊!”
“且,朝廷本是我等君子之堂,如今却被阉人篡夺,如今某虽为宰相,但诸事难行啊!”
“民间皆言,大人不过是点头相公罢了!”钟邕脱口而出,心中后悔不已。
“岂有此理!”哪怕读了不少圣贤书,养气功夫雄厚,但依旧难以忍受如此诋毁。
“大人,快消消气!”钟邕连忙搀扶其坐下,拍了拍起伏不定地胸脯。
“老爷,有邕州来到乡友求见!”门外,仆人轻声汇报道。
“恐怕是来求救的,邕州被围困了多日!”大儿子钟邕连忙道。
“不,应该是邕州出了变故,不然不会求到我这来!”钟相公平缓了心中的郁气,淡淡地说道。
“快让他进来!”
“学生李淮,见过相公!”李淮一身狼狈地入了客厅,声音都带着哭腔。
“乡友居于何处?又为何而来?”
“学生本邕州人士,今年恩科不第,索性留下番禺,再考下回,不料,家中的亲友传来消息,邕州已经被围一月有余,粮草将尽,迫于无奈,学生只能求于相公了!”
李淮一身的破旧,再搭配哭腔,简直太过于感触人心。
“若某所料不差,左龙虎军已经去往邕州,邕州之围不日而解了吧!小友勿需担忧?”钟允章有些疑惑,不解道。
“相公有所不知,朝廷的进军贸然行动,结果却被那群蛮僚给打败了,邕州之围未解,我又何来安生?”
李淮一脸悲痛。
“邕州数万乡亲,万求相公解救一二!”
“这事我竟不知?”钟相公心中大惊,朝廷竟然将此事瞒住,连他也不曾知晓,那境况岂不更危险?
“你快些回去,此事勿要声张,我自有安排!”
参与了多年政事,钟相公自然明白,朝廷大军被一群蛮僚打败,究竟会产生多大的影响,甚至是动摇国本存在。
草草安抚一下,钟允章再也忍不住,连忙起身,顾不得已经散朝,连忙往大内赶去。
目送着相公匆忙的身影,李淮嘴角露出一丝浅笑,大餐还未呈上来呢!
“钟相公太大惊小怪了,一些蛮僚罢了,走了运,偷袭了禁军,算不了什么,左龙虎实力犹在,不过是大意而已!”
皇帝陛下身前,做了一道巨大的石圈,数只大虫正围猎一群衣衫褴褛的男人,鲜血淋漓,甚是惊悚。
年轻的皇帝却看得津津有味,面对钟相公的提醒,似乎比不上这场大戏精彩,内侍监陈延寿则直起腰,轻松地说道。
“陛下,这是动摇国本啊!”钟相公脸皮都在颤抖。
“媚猪呢?朕的媚猪何在?”似乎不耐烦唠叨,刘鋹大喊起来。
“陛下,媚猪来了,媚猪来了——”
钟相公转眼一瞧,一个肥硕且黑乎乎的身影被搀扶地走了过来,身上穿着薄纱,肥肉拥挤,眼眶深凹,头发微卷,不似中国人。
见到如此丑陋的女人,钟相公简直浑身都在颤抖,而目视到瘦小的皇帝与其相拥的场面,他甚至怀疑自己会得眼疾。
“此女子,乃波斯人,陛下甚爱之,相公久不入宫,怕是不知晓吧!”
陈延寿笑着说道。
“对了,相公未进蚕室,自然没有多少机会见到陛下,也是咱家失言了!”
“哼!荒唐!”如此恶心的画面,令钟相公极其不舒适,心中感慨了一声,狼狈地离去。
“恩?钟相公怎么走了?”狠狠地与媚猪亲热一番,年轻的皇帝这才看到钟相公的离去。
“奴婢也是不知,不过相公离去时面露不快之色!”陈延寿轻声道。
“哼,老家伙,若不是看你年岁太大,早就把你送入蚕室了!”刘鋹心中不知想到什么,心里也不痛快。
太学内,众多士子稀稀拉拉地坐在院中,对于国内出现的大事,大声地讨论着。
作为天之骄子的他们,五须参与地方考试,直接可参与科举,省了不知多少功夫,个个身家不菲,自然心高气傲,自诩不凡。
“桐柏兄,今日怎如此狼狈?”刚入太学,李淮就被人唤到。
“唉,今日去了钟相公府上,无奈而归!”
李淮平日里交友广泛,舍得花钱,进入太学自然不费吹灰之力。
“想来桐柏兄因邕州之事来去的吧!”
“此话何解?”
“诸位不知,桐柏兄与钟相公乃同乡,皆是建武镇邕州人士,乡梓有难,岂有不管之理?”
“朝廷不是已经派遣大军了吗?桐柏兄为何如此?”
“哎,诸位不知,左龙虎军轻敌冒进,已被那些蛮僚打败,邕州危矣!”李淮一副如丧考妣的表情,令众人不得不信。
“如此大事,不见于天下,朝堂衮衮诸公,竟然如此不为,有何脸面治理天下?”
“满堂尽是阉人,为了官位,不顾羞耻,竟然进蚕室,简直有损读书人的脸面?”
“如此也就罢了,我等若考中进士,不为官也就罢了,若是想要为官,少不了蚕室走一遭!”
“读书还有何用?我等入太学又何用?”
“诸位,朝廷如此,我等岂能沉寂?何不叩阙,尽显读书人风范?”
众人轰然应诺,激情澎湃。
见此,李淮微微一笑,读书人就是闲得慌……
第一百一十八章暗流不止(中下)
“叩阙事关重大,咱们得小心才是!”李淮连忙劝阻道,一脸的愧疚之情。
“怎可因李淮之事,耽搁了诸位的前程,万万不可啊!”
“桐柏兄所言甚是,叩阙非同小可,惊扰了圣驾,我等无事,但牵连了家中父母,确是罪过了!”
李淮入目一瞧,此人乃吏部主事之子——张砜,为人还算正牌,但个性却有些怯懦,平日里看不出什么,今日却显了出来。
“张兄何出此言,真是荒唐!”
“如此怯懦之言,怎能出自我等之口,羞与你为伍!”
“我等乃读书人,就要敢为天下先!”
一阵阵的批评声,令张砜脸色发白,原本他进入太学,就是为了结交关系,从而为自己及父亲更上层楼,谁知多年努力,竟然毁于一旦……
“诸位,张兄的意思,非是胆怯,而是三思而后行,叩阙之事非同小可,一个不甚,牵连甚广!”李淮此时连忙帮腔说道,一脸的焦虑之色,而张砜回了一个感激的目光。
可惜,此时的场面由不得他控制了。
“诸位若是还有些许忠君之心,就与我一起,为邕州请愿,为岭南六十州百姓请愿!”这时,一个高昂的声音响起,李淮定目一瞧,此人乃一知县之子,名唤傅宁。
虽然出身较低,与李淮一样,同样是一个花钱没数的主,再加上平常读书也甚努力,所以在太学中名声很大。
傅宁用忠君之心来进行述说,犹豫的众人纷纷下定了决心,脸色通红地应和着,宁静的太学,一下子就喧闹起来。
“如今朝廷,宰相皆是傀儡,宦官当政,民不聊生,我等读书人,正应当为国请命,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才是。”
傅宁的话很有感染力,年轻的太学生们,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满怀家国情怀,一个个被说的激情澎湃。
见此,傅宁心中满是得意。
他自然知晓叩阙的后果是什么,南汉重文,自高祖以来,未见杀过几个读书人,再不济就是流放,牢狱之灾罢了。
但无论成功与否,这次叩阙,他将在为自己的未来,创造极大的潜力。
为国请命,他的名声将在列国宣扬,甚至流传青史,出走列国,也会有好位置。
至于那些附和跟随的太学生是死是活,他就不关注了!
“尔等作甚,作为太学生,读书为要,留在此地为何?!”群情激奋之际,教谕终于赶来,瞧着如此场面,大声呵斥道。
“我等要为国请命!”傅宁大声说着,随即带着大学生们浩浩荡荡地离去。
“走走走!”被吸引过来的,群情激愤的国子监学生们,达到了两百余人,哪管有没有夫子上课,当即拥着傅宁为核心,浩浩荡荡离开了国子监,又开始往北,向着南宫的方向怒奔而去。
南宫,南汉修建的最大宫殿,也是主要的宫殿群,刘鋹虽然不喜欢这,但不得不住在此处。
此刻,番禺的时辰已快到黄昏。
宫城的城门外,官员们陆陆续续开始离开,今日因宰相刘治上奏折告老还乡,又因兵部郎中苏德的上疏,使得政事堂不得已延时。
所以,这时,只有几位宰相与参与政事的宦官才从宫中退下。
连续听了那些宰相们数个时辰的陈述,陈延寿直感觉自己脑袋昏昏沉沉的,不够用,而且,自己提出的意见,竟然被毫不留情的反驳了,这让他心情几位不畅。
“若不是你们为宰相,我倒是要瞧瞧你们被阉割后的情况!”心中恨恨不平,陈延寿坐着马车,也不甚痛快。
“出了甚事,天子脚下,怎如此吵闹?”刚出宫门,就听到敲锣打鼓咚咚咚的声音,只看到横街那边呱噪着走过来一大群人,年轻气盛,个个衣着光鲜,锦衣玉袍,呼啦啦地直奔宫城而来。
而刚出城门的陈宫使,就被堵住了,不前不后,极其尴尬。
“老爷,好像是那群国子监的太学生!”听着那群太学生们喊着清除阉宦的口号,马夫颤颤地说道。
“撵他们离去!”陈延寿挥了挥手。
“你们这些读书人,快些离去,这里出入的都是国家重臣,不要挡路!”马夫瞬间有了底气,大声呵斥道。
呵斥声,瞬间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这是谁的马车?如此粗俗,镶嵌如此多大宝石金银。”
“好像是陈延寿这斯的!”
“打他——”
马车中端坐着,意识到有些不好,还未行动,突然就被一群男人闯了进来,拉扯下马车,被无数双手脚锤动着。
一时间,陈延寿只感觉满身的疼痛感,眼睛都睁不开,蜷缩着,尽量避免更大的痛苦。
“老子堂堂内廷宫使,宰相见了我也要行礼,如今却被一群太学生打了,真是奇耻大辱!”
“来人,快来人——”宫廷的侍卫这才看清是陈宫使的马车,连忙过来营救,太学生们见此,四散开来,哪里找得到真凶。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无端遭受殴打的陈宫使,鼻青脸肿,歪着嘴巴,气急败坏地喊着。
“各位不在馆舍里学经,居然擅闯宫禁,难道视我大汉律法于无物吗?”
宫廷禁军指挥使张兴彪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对着陈宫使左看看右瞧瞧,心惊胆颤地慰问了一番,然后叉着腰,对着这群太学生,尖声喊道。
不过,尖锐的声音,却引来众人的发笑,不知何时,守卫宫廷的将领们,也被迫阉割了,挥了一刀。
“你们来的正好,将这群不务正业的太学生抓起来,不好好经营学业,反而擅闯宫禁,一个都别放过,全部抓起来,抓起来——”
陈宫使阴翳地目光来回巡视着眼前的太学生们,看着每个人,都好似殴打自己的凶手。
“这,不好吧!”张指挥使虽然声势很大,但还是有些胆怯,这些太学生,不是有钱就是有势,捉了他们,不就是捅了马蜂窝吗?
“好,龚太师不在,杂家的话你也不听了是吧!”陈延寿心中的郁气愈发的发胀起来,发狠:
“杂家这就去面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