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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让江山全文阅读

作者:知白     不让江山txt下载     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四十七章 价钱

    许家。

    许生回到家之后,一进屋门就停下来,他张开双手,夫人和丫鬟连忙过去帮他把外衣长衫脱下来。

    这屋子里的炉火很旺盛,和外边的严寒像是两个世界。

    丫鬟为许生把茶泡好,然后就退到一边。

    夫人急切的问道:“武备将军那边怎么说?”

    许生摆手示意那几个丫鬟出去,等屋子里就剩下他和夫人之后,他摇了摇头道:“实在没有想到,对付一个野小子居然不那么容易。”

    他坐下来,抿了一口热茶。

    “这个野小子和夏侯琢的关系,确实太过亲近,武备将军那边也知道,而且那野小子前些日子刚刚随羽亲王去了燕山,才回来没几天。”

    他夫人一怔,似乎有些不满。

    “武备将军那边没少拿咱们的好处,怎么会连这点小忙都不帮?当初老爷把唐匹敌赶走的时候,可是易如反掌。”

    这话里,表面上听起来是在说武备将军不近人情,其实是在埋怨他丈夫没把事办好,在她看来,要处理一个毫无门路出身寒微的野小子,难道不就是举手之劳吗?

    “你懂什么。”

    听出来夫人话里的意思,许生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看向夫人说道:“武备将军说了几件事,他不说我也还不知道呢......第一件事,夏侯琢把青衣列阵的一群人给了李叱,这算是给了他一群保镖护卫,青衣列阵那些人,都是凶徒。”

    “第二件事,羽亲王确实对李叱十分看重,这倒是先放在一边,更主要的是武亲王对李叱的那个师父很在意,武亲王很信推演算命那一套东西,李叱的师父应该是把武亲王给骗到了。”

    “第三件事......武备将军府的人,因为疏忽放进城里来一些山匪,这些山匪在城中闹事,死了不少人,武备将军正因为这事烦着,他哪里还有心情帮忙对付李叱,况且对付李叱,可能让他引火上身。”

    夫人听完后叹了口气:“一个野小子,怎么就那么好命?”

    许生道:“不过武备将军倒是给我提了个醒......他说要想把李叱压下去,何必急于一时?”

    夫人好奇的问道:“可是老爷之前不是说过的吗,越是拖的时间久了,那李叱就越是可能在羽亲王那边被看重,更加不好动手。”

    “我本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武备将军提醒过之后,我倒是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

    许生看向夫人说道:“他的意思是,反正麟儿和李叱都还要在书院读书,结业还有数年时间,这数年间有的是机会除掉他,又何必在这个时候触霉头?”

    “最主要的是,武备将军说,到时候书院结业,高院长举荐贤才,第一个真的会举荐李叱?这就应了那句江湖上的话,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他笑了笑说道:“哪怕李叱成绩再好,举荐贤才的时候,高院长也会把李叱排在后边。”

    许生喝了口茶后继续说道:“有了武备将军的提醒,我又想到了一个办法,如果不急着把正得宠的人除掉,那么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他拿着杯盖在茶杯上抹了抹,抹掉那些漂浮着的茶叶。

    “那就是慢慢的让羽亲王厌恶他。”

    许生道:“我想个什么法子,慢慢的让这个人的名声越来越臭,最好是将来有一天,王爷都遗忘了这个人,正巧王爷又不在冀州城里......”

    夫人嗯了一声:“都听老爷的。”

    门外,刚要进来的许青麟正好把这些话都听到,他沉默了一会儿后转身离开,没有再进屋。

    回到自己房间,许青麟越想越觉得窝火,若是成绩上比李叱差一些,他的自尊还可忍耐,可是高希宁和李叱的关系亲密,这让他越想越觉得难以接受。

    这种事不能多想,越想会越龌龊,越龌龊会越怒火中烧。

    说起来,他本也不是个心胸没那么开阔的人,不然的话,他和孙如恭又有什么区别?

    只是因为高希宁的事,他的妒火已经开始让他面目全非。

    听到父母刚才的话,大概意思是武备将军府那边不打算帮忙,没有武备将军府帮忙,父亲就没办法给李叱按上一个私通叛军的罪名。

    “成材。”

    许青麟忽然朝着门外喊了一声。

    他贴身伺候的有四个书童,也是他的贴身护卫,四个人名字里都有一个成字,成材,成果,成林,成祥。

    这四个书童年纪相差大概五六岁,最大的成材已经快二十,最小的成祥比许青麟大三岁。

    成材听到他家公子的喊声连忙推门进来,俯身道:“公子有什么吩咐?”

    许青麟道:“把门关好,我有件很要紧的事交代你去做。”

    成材把房门关上,凑近了许青麟俯身道:“公子只管吩咐。”

    许青麟问道:“上次我听你说过,你好像认识什么暗道上的人?”

    成材连忙压低声音回答道:“认识,公子是要对付谁?”

    “李叱。”

    许青麟道:“你去联络人,那个家伙武艺不俗,最好找一些高手,手脚干净些,别连累到我。”

    成材问:“老爷......老爷知道这事吗?”

    许青麟看了他一眼,本想责骂几句,可是忽然间就笑了笑道:“成材,之前你不是说过,以后想入仕吗?回头我帮你和父亲说说,你先去羽亲王府那边做事,算是为我打个前站,等我到了那边也好有个照应。”

    成材的脸色顿时一喜,他这样的机灵人,自然明白公子的意思了。

    “我认识一位同乡,在一己堂里做事,公子知道一己堂是做什么的吗?”

    许青麟道:“不是棋馆吗?”

    成材的声音更低了些,几乎是贴在许青麟耳边说道:“公子,整个冀州城里的杀手,差不多都要在一己堂里找活儿干,尤其是叛军把城外打的翻天覆地,他们的活更不好找了,毕竟城里需要他们的人不多。”

    “以前杀个人,最不济也要几十两,现在杀个人,给他们十两银子都干,杀的人若是不好对付,有个五十一百两的就能雇到好的杀手。”

    他用成竹在胸的语气说道:“二百两,就能雇到最好的杀手。”

    许青麟起身,拉开抽屉,从里边取出来几张银票递过去:“这是一千两,我不管你雇几个人来,我要尽快知道李叱已经死了。”

    成材把银票接过来俯身道:“公子放心,我这就去见我同乡。”

    一己堂确实是一家棋馆。

    冀州城里的百姓都知道,一己堂里的那几位老先生,棋道近圣。

    原本叛乱没有这么严重的时候,经常会有从大楚各地慕名而来的棋手挑战一己堂,但从无一人能赢了棋。

    大概六七年前,高院长也去拜访过,在一己堂里和其中一位老者一局手谈两个半时辰,最终还是投子认输。

    四年前,从都城来了一位棋道大家,

    到冀州城后第一件事就是去了一己堂,这人在朝廷里的身份可称得上显赫,所以是乔装而来,他最爱下棋,被人誉为大楚棋道第一,然而在一己堂里也只是下了一盘平局。

    这也是一己堂成立至今,唯一的一盘平局。

    世人只知一己堂里有几位不败老棋手,但并不知道一己堂也是几乎控制了整个北境暗道杀手的恐怖势力。

    就连当初冀州府府治连功名找杀手,也是从一己堂里寻来的。

    现在已经投入羽亲王门下的杀手姚无痕,便是一己堂里的杀手之一。

    如果真的要追问这个世界上最古老的职业是什么,杀手应该算得上其中之一。

    成材的一位同乡在一己堂里做伙计,很精明,所以颇受赏识,前一年刚刚开始接触到杀手生意的事。

    他和成材私底下喝酒的时候吹嘘过,这种事若是不吹嘘,确实不好憋住。

    成材没敢进一己堂,总觉得那地方从外边往里看阴森森的,他把同乡刘盈找出来,然后寻了一家茶楼说话。

    “这是八百两银票。”

    成材把银票推过去,压低声音说道:“不要问谁是主顾,这八百两银子要一个人的命,够不够?”

    成材笑道:“现在这市价,八百两,要几十个人的命都够了,如果是大人物自然另当别论。”

    “不是大人物,一个四页书院的弟子而已,在甲字堂学,名为李叱。”

    “那用不了八百两。”

    “这个人武艺非凡,虽然年纪不大,但很棘手。”

    成材道:“你务必要找高手,绝对的高手,如果不能一击必杀的话,这件可没准牵连很大,到时候我都要出大事。”

    刘盈点头:“二百两能雇佣到一个顶级高手,我给你雇两个,剩下的四百两,我就不瞒着你了,我自己留下二百两,另外的二百两,给他俩再找四个帮手,六个杀手如果都杀不了一个书院弟子,那还混什么?”

    成材点头:“我不管你从中扣下多少,事情必须办好。”

    “放心。”

    刘盈起身道:“我现在就去给你安排。”

    不多时,刘盈回到一己堂,他虽然已经能接触到杀手的生意,但毕竟是个小伙计,他自然没办法和高层说话,所以他只能找到他的上头,也就是一己堂的管事王登。

    刘盈敲了敲门之后,小心翼翼的进了王登房间,陪着笑脸,把六百量银子的银票放在桌子上。

    “王叔,刚刚接了个生意,有一位大人物家里的公子,出价六百两,要雇两个顶级杀手,四个次等杀手,去杀一个四页书院的弟子,目标名字叫李叱,十三岁左右。”

    “嗯?”

    王登楞了一下:“六百两杀一个书院弟子?很棘手吗?”

    “说是武艺不俗,而且和羽亲王府有些关系,所以要做的像是意外。”

    “知道了,你出去吧。”

    王登摆了摆手,刘盈连忙躬身退了出去。

    不多时,王登拿着银票到了后院,求见一位老棋手,他在门外恭恭敬敬的说了一声,然后格外谦卑的进门。

    “俞先生,接了个生意,有人出价四百两,要雇佣一个顶级杀手,几个次等杀手,目标是杀四页书院的弟子,叫李叱。”

    那老人点了点头道:“你去分拨堂让他们挑人,银票入账吧。”

    “是。”

    王登俯身一拜,转身出门。

第一百四十八章 艰难转型

    李丢丢当然不会知道,从这一天开始,他的名字就挂在了一己堂的目标名单上。

    不得不说的是,如果大楚还是繁华盛世,一己堂的生意也好做不少,毕竟是北境最大嘛。

    自从冀州叛乱越发严重之后,冀州城就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孤岛,这孤岛足够坚固足够强大,所以城里的人依然可以做着繁华依旧的美梦。

    但是没有了城外的生意,一己堂都几乎快撑不下去了。

    冀州城虽然很大很大,可是谁没事会雇佣杀手做事?城中百分之九十五的是普通百姓,百分之九十五的人都不知道一己堂其实是个杀手组织。

    剩下那百分之五的人现在又处于一个很稳定的时期,因为连功名的死,冀州城里两大势力的对抗算是宣告结束。

    大家名义上都是节度使大人的人了,谁会闲的没事花钱杀个自己人玩玩?

    别说杀手的生意越来越冷清,就连正经的棋馆生意都比原来差了很多很多。

    这种环境下,大家族的夫人小姐们还都没有被影响多少,该去听曲儿听曲儿,该去逛街逛街。

    可是男人们不一样,他们都开始面临巨大压力,当这只占百分之五中的那一小部分冀州男人开始发现羽亲王也许有所图的时候,他们也就被逼着不得不做更多考虑。

    忙着去拉关系,忙着去走动,忙着去为将来打算,还有闲情逸致去棋馆里下棋的人,寥寥无几。

    一己堂里一共有三位主事人,两位供奉,这五个人组成了一己堂的最高层。

    这三位主事人一位是俞先生,一位是宋先生,一位是郑先生,这三个人的真实名字到底叫什么,只有为数不多的人知道。

    宋先生是一己堂的大主事,常年不在一己堂里,而是住在冀州城内凤鸣山道观里修道,郑先生负责的是个官府里的人打交道,大部分时候也都不在家里,一年前去了都城,到现在都没回来呢,估计着也不好回来了。

    俞先生负责一己堂的日常事务,最忙,最辛苦。

    除了他们三个之外,那两位供奉便是棋道圣手级别,有这两位老棋手坐镇一己堂,便有了对外的名声。

    一己堂分工明确,大概分成三个部分,这三部分的名称,只有内部人才知道。

    一部分叫做棋道堂,两位供奉做主,负责接待高层。

    一部分叫做分拨堂,所有关于刺杀目标,选派杀手,调查目标资料,这些事都归分拨堂管,分拨堂的管事是俞先生的弟子,叫刘奇峰。

    最后一部分叫执行堂,执行堂里有等级分明的大量杀手,最高的称之为甲级一等,一共有五个人拥有这种殊荣。

    然后是甲级二等,甲级三等,乙级一等,乙级二等......以此类推。

    在执行堂里,等级最低的是丙级三等的杀手,但不代表丙级三等的人武艺都不强,还要看江湖阅历和经验,一些新出道的杀手虽然武艺非凡,但刚刚进入一己堂,也是丙级三等。

    姚无痕当初在执行堂就是丙级一等,因为他确实出道还没有多久,后来因为杀了一位青衣列阵的门主,他的杀手等级被直接调到了甲级二等。

    再后来他连杀三位青衣列阵门主,还有数十名青衣列阵的弟子,所以他的杀手等级被上调到了甲级一等。

    然后他就不干了,脱离了一己堂。

    但,即便是脱离了一己堂的人,也不敢轻易泄露一己堂都

    刺杀过谁的事,一旦泄露,将会面临一己堂所有杀手无穷无尽的追杀。

    姚无痕求的是名和财,他又不想找死。

    虽然他已经离开一己堂,在执行堂里关于甲级一等的杀手名单上还有他,是五甲之一。

    此时此刻,一己堂。

    俞先生越来越头疼,已经足足半年多,一己堂没有什么正经生意了,自从连功名的事结束之后,一己堂的生意就突然进入了淡季,特别淡。

    实事求是的说,昨天王登拿着四百里银子来,说目标是一个四页书院的弟子,这已经是一己堂半年来最大一单生意,也是唯一一单。

    “奇耻大辱!”

    俞先生看了看手下这些人,脸色难看的好像吃了苍蝇一样。

    “堂口的生意已经冷淡到了这个地步,你们居然还在整日无所事事。”

    俞先生的视线扫过那些人,分拨堂的堂主刘奇峰羞愧的低下头,但心想着没有生意上门,我又能怎么样?

    执行堂的堂主是宋先生的弟子,叫宋东竹,他也羞愧的低下头,但心里想着分拨堂都没有生意给我们,我又能怎么样?

    棋道堂的两位老供奉眼观鼻鼻观心,心想着关我屁事。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俞先生道:“虽然那些杀手没有月例,但当初说好了管他们吃穿住行,执行堂养着三四百人,堂口已经半年多没有进项了,这三四百人,三四百张嘴,每天光是吃喝用度就是一笔大数字。”

    听俞先生这样说,每个人都有些恍惚。

    这还是统治着整个北境暗道杀手生意的一己堂吗?怎么突然之间日子就过的如此寒酸辛苦起来?这气质不相符啊老天爷......

    “先生。”

    执行堂的堂主宋东竹问道:“这么多年,堂口里也应该积攒下来不少钱财,不至于连吃喝都算计吧?”

    “你们不操心不知柴米贵。”

    俞先生道:“之前生意好的时候,每年存项看起来也不少,可是要和官府维持关系,每年孝敬给连功名的银子就不少,每年孝敬给节度使大人的钱财更不少,还有每年送去都城给刘崇信的钱,那就更不少了。”

    “咱们这些人平日里又大手大脚的习惯了,半年的坐吃山空,已经让堂口里的存钱几乎消耗殆尽。”

    俞先生说道:“你们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些,还以为堂口里有金山银山,吃不穷花不尽。”

    宋东竹一惊道:“已经......这么艰难了吗?”

    俞先生道:“你们不操心,我得操心,所以最近我一直都在考虑怎么来把堂口维持下去,现在有三个办法。”

    他扫了众人一眼后说道:“第一,分派人手离开冀州城,去和那些叛军的首脑接触,问他们有没有想杀的人,以前咱们都是跟达官贵人做生意,现在要改变思路,得去和那些叛军做生意了,把市场往下沉一沉......”

    众人点了点头,觉得有理。

    “第二件事。”

    俞先生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我看了看,咱们一己堂占地很大,大概有三分之一的房子都空着,临街的店铺有十二间那么长,留下一间作为咱们一己堂的门店就好,剩下的租出去吧,另外就是,咱们得裁员。”

    他看向执行堂宋东竹说道:“丙字科的杀手,全都不要了,这些人本事不大,妈的吃的比谁都多,把

    他们都放出去,让他们自己养活自己。”

    执行堂堂主宋东竹道:“为什么从我执行堂下手?分拨堂那边有一百多人呢,七成是吃闲饭的。”

    分拨堂堂主刘奇峰怒道:“我们这边要做多少事,人少了根本忙不过来!”

    宋东竹道:“有个屁可忙的,每天打扫院子都用不到你们,是供奉那边的伙计在打扫,你们分拨堂的人没有生意,整天吃了睡睡了吃,跟猪一样。”

    “你是不是在找事!”

    刘奇峰猛的站起来:“你要是看我不顺眼,咱们俩就出去打一架,生死有命!”

    宋东竹跟着站起来:“我还怕了你不成?”

    俞先生一怒:“都给我坐下!”

    那俩人狠狠瞪了对方一眼,却都乖乖的坐了下来。

    俞先生道:“我想过了,执行堂这边,丙字科的人都放出去吧,不是要和各路叛军打交道吗,就让丙字科的人去。”

    他看向刘奇峰说道:“至于你们分拨堂,也裁减一半的人,确实是整天吃了睡睡了吃,一个个的比半年前还他妈的胖了不少。”

    刘奇峰脸色一红,有些尴尬起来。

    那没生意上门,分拨堂的人能干嘛,可不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吗。

    “裁减的事就这么定了。”

    俞先生继续说道:“但这还不足以缓解咱们堂口现在面临的危机,我实话告诉你们,现在堂口账面上的存银已经不足两千两,有四百量还是昨日的进项。”

    他扫了扫众人后说道:“大主事掌管金库,可是这事要是报到大主事那,你们都知道会被骂成什么样,所以得自救啊......”

    他缓了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生意该正经做得正经做,分拨堂那边尽快把昨天刚接的生意处理好,半年就这一单,你们要是再干黄了,一己堂的名声也就臭了。”

    刘奇峰和宋东竹同时起身道:“已经安排好了。”

    他们安排了一个甲级二等杀手,四个乙级二等杀手,按理说乙级二等杀手是一百两的身价,可是生意确实冷淡,所以他们也只好接这五十两一个人的活儿,就这还抢呢,抢的差一点打起来。

    俞先生继续说道:“刚刚我说到了门面上的事,外边临街的十二间门店,留下一间作为通道进入咱们一己堂前院,前院更大,房子更多,我一直都在想,把前院正堂和两侧厢房改个生意什么......”

    棋道堂在后院,所以棋道堂的主事并没有说话,只要不占他们的地方就行。

    俞先生问道:“你们有些什么打算吗?”

    谁都没有想过这事,突然提起来,他们能有什么打算,一个个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彼此,心说我们一己堂要改头换面,能做什么?

    作为北境最大的杀手组织......

    他们还没想到什么呢,俞先生的话已经继续说了出来。

    “冬天了,吃火锅的人比较多,我们把前院改成火锅店,等到明年夏天如果杀手的生意还不好,那就火锅店改成烧烤,我已经探查过市面,火锅和烧烤的利润都很可观。”

    俞先生道:“如果没有什么别的事,就这么定下来,执行堂乙字科的人,和分拨堂剩下的人,从明儿起,转为伙计。”

    他起身,一摆手:“照这样去安排吧。”

    这一群大佬们,都懵的不要不要的。

第一百四十九章 九龄归来

    为了这半年来的第一单生意,一己堂颇为重视,安排了四百两银子绝对雇不到的杀手阵容,这优惠的力度之大真的是前所未见。

    一位甲级二等杀手,四个乙级二等杀手,如果放在生意最好做的时候,乙级二等杀一个人也要收一百两银子,每人。

    所以这个价格来看,一己堂安排的阵容确实已经很豪华,四百两银子的价格,也就是刚好买四个乙级二等,这么算的话,那个甲级二等高手都是赠送的。

    想想看,你买四个橘子,人家还赠你一个榴莲,多赚啊。

    领到了任务的五个人,按照惯例,先要对目标任务展开一段时间的跟踪,在最稳妥的时候下手。

    而在这之前,分拨堂的人已经把大概的资料查清楚,分到每个人手里,一人一份。

    “不好搞啊。”

    四个乙级二等杀手之一的王成旭看向身边同伴,他指了指卷宗里记录的东西。

    “刚刚查清楚送过来的消息,这个李叱很复杂,跟他最好的人是夏侯琢,夏侯琢是羽亲王的儿子,光这一点,四百两的生意就亏了。”

    甲级二等的杀手叫冯武流,点了点头说道:“确实,羽亲王最在乎的儿子是夏侯琢,夏侯琢最好的兄弟是李叱,分拨堂那边提前没有把事情查清楚先接了这生意,很亏。”

    另外三个人,一个叫李根大,一个叫刘营伍,一个叫张太来,他们彼此之间都还算熟悉,尤其是一个等级之内的杀手,最起码都见过面。

    往常生意火的时候,他们大部分时间彼此见不到彼此,北境之内,冀州幽州治下,那么大面积,那么多生意,一年彼此见不到一次都是常事。

    可是现在不一样啊,现在生意太难了,大伙谁也不用瞧不起谁,都是半年没接过单的。

    所以最近这几个月来,大家为了节省开支,都吃住在一己堂,毕竟当初说好了管吃管住。

    这些自命不凡的杀手们都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们身为一己堂的一员,居然会因为这鸡毛蒜皮的事还要算计,真的有些丢人啊......

    俞先生说的没错,他们这些人虽然是刀口上讨生活,以杀人为生计,明明赚钱也不是很容易,一不小心就会送了性命,可是他们花钱又都是大手大脚,谁也没有存钱的习惯。

    当然,姚无痕是个特例,他就喜欢赚钱但就不喜欢花钱,除了必要的开支之外,他一个铜钱都不会乱花。

    其他人,或许是觉得这样的日子指不定哪天自己就一命呜呼,所以能享受一天是一天,大手大脚,日子过的舒服,有人甚至在青楼里固定有个房间住下来,开销如流水。

    张太来在五个人中年纪最大,从事杀手这个职业的时间也最久,奈何武艺确实算不得多出彩,可他有着远超其他人的头脑和经验。

    他是最擅长把杀人制造成意外的一个人,这也是他自己最得意之处,但是......他只能针对一般目标,因为如果目标是大人物,出行都有不少护卫,他那一套就很难实施。

    “大家忍忍吧,这世道,能有钱赚就不错了。”

    张太来道:“老规矩,先探路,摸清楚目标人物的生活习惯,路线,作息,然后找机会动手。”

    李根大在五个人中年级最小,但是武艺远超张太来,他看向张太来说道:“要不然我和张大哥先去,观察两三天,确定好了动手的时

    机,咱们再一起去把活儿干了。”

    甲级二等杀手冯武流淡淡的说道:“你们四个去查清楚就好,把动手的时间,地点,方式告诉我,我来把人了结了就好。”

    说完之后就走了。

    李根大等他走了之后微怒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身价高一些吗?”

    张太来拉了他一把后说道:“不要理会这个,以你的身手将来也一定能进甲字科,到时候你也一样。”

    李根大道:“我肯定和这种人不一样,我到时候该怎么和咱们兄弟相处还是怎么相处,绝对不会跟他似的这么酸了吧唧的。”

    四个人笑了笑,这就是鄙视链。

    高级的可以在明面上鄙视低级的,低级的可以在暗中鄙视高级的。

    “分工合作。”

    张太来道:“我和李根大一组,我俩盯着白天,刘营伍王成旭,你俩盯着晚上,暂定三天,三天之内把目标李叱的一切都摸清楚。”

    “好嘞!”

    剩下的三个人同时点了点头,李根大道:“反正动手是人家甲字那个,咱们就把该做的事做了就行,人家牛气啊。”

    与此同时,冀州城城门口。

    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看起来是远路而来,风尘仆仆的,进城的时候被武备将军府守城的士兵拦住,虽然身上带着路引凭证,但就是不肯把他放进去。

    这小伙子被难为了好一会儿,总算是反应够来,从钱袋子里取出来一些碎银子和铜钱,全都塞给那个守门的什长。

    “回家来一路上花费了不少,这是全部了。”

    他把钱袋子递过去,那什长看了看,大概有个二三两银子,看过之后脸色立刻就愉快起来。

    “搜身,没事就放进去吧。”

    这什长一摆手。

    手下几个士兵过来给小伙子搜身,上上下下搜查的仔细,一来是因为之前出了事,他们的同伴放进去一伙山匪,出了大事,二来是他们想看看还能不能搜出些银子来。

    武备将军大人暴怒,下令严惩,那些当日守门的士兵被打的几乎脱了人形,然后直接扔出军营,生死由天。

    武备军什长看了看那小伙子说道:“别怪我们查的严,前阵子出了大事,我们姜将军可是大发雷霆啊。”

    小伙子忽然噗嗤一声笑了,也不知道为什么笑。

    搜查之后没什么问题,人就被放进城,他不是冀州城人,身上带着的身份凭证当然也不是假的,是正经走后门得到的身份。

    是他当初离开冀州城的时候,李丢丢让夏侯琢帮忙搞到的,小伙子叫余九龄。

    进了城之后一路找到了四页书院,可是到了后才知道书院已经放了年假,他想找夏侯琢和李叱都不容易。

    离开书院门口,他跑到没人的地方,把裤子脱下来,从隐秘的地方掏出来另外一个钱袋子,心说好在是我机灵,如果把银子都放在明面上,说不定已经被搜走了。

    他把钱袋子取出来后闻了闻,然后自己呸了一声。

    味道有些许重。

    从钱袋子里取了一块碎银子,他又跑回到书院门口,把银子递给书院的看门人。

    “大哥,你帮帮忙,我是李叱的好朋友,确实有要紧事找他,对了,是夏

    侯公子安排我去都城的,我这回来只知道来书院寻他们,事情又紧急,等不到他们年假回来啊。”

    看门人把银子接过来,楞了一下:“你这银子焐的还挺热乎。”

    余九龄道:“这寒冬腊月的,我这不是怕冷了大哥你的手吗?”

    看门人把银子收起来后说道:“这样,你先找地方住下,明天上午来这等着,李公子每天中午之前都会回书院一趟,你应该能遇上他,他家住在什么地方,我着实不知道。”

    “多谢多谢!”

    余九龄连忙道谢,然后回头看了看,书院不远处就有一家面馆,他风尘仆仆的回来,早饭午饭都没吃,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背着包裹一路小跑着进了那面馆。

    两碗面下肚,身子都热乎起来,寒意被驱散,劳累的劲头儿也上来了。

    他想着随便寻一家便宜些的客栈住一晚,明天一早来这等人,才出面馆,远远的就看到夏侯琢从书院里溜溜达达出来,嘴里叼着根枯了的毛毛草,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一看到夏侯琢,余九龄的脸色都激动了,一口气跑到夏侯琢面前,连那守门人骗了他都不计较了。

    他气喘吁吁的叫了一声:“夏侯公子!”

    这突然出现的人把夏侯琢吓了一跳,往后缩了一下:“哪儿来的猴儿。”

    余九龄指着自己的脸:“我啊,是我啊夏侯公子,余九龄!”

    夏侯琢这才醒悟起来,自己在大半年多前收过一个小弟,他看了看余九龄这一身的土,噗嗤一声笑了。

    “你这身上的土抖一抖,能把书院门口的路再铺铺。”

    余九龄嘿嘿笑了笑道:“回来赶路着急,衣服好几天没换过了。”

    夏侯琢道:“走,我先带你找个澡堂子洗洗。”

    余九龄问:“李叱李公子呢?”

    夏侯琢道:“他这会儿应该在云斋茶楼呢,我先带你去洗吧洗吧,你这一身实在是......一言难尽,洗个澡换身衣服,我带你去云斋茶楼寻他。”

    余九龄应了一声,跟着夏侯琢去澡堂子。

    到了地方,夏侯琢招呼相熟的伙计:“给他安排一个好师傅搓澡,别安排新手学徒,新手接不了这活儿。”

    那伙计连忙应了一声,招呼了一位搓澡师傅出来,搓澡师傅看了看余九龄这一身,嘴里叼着的牙签都掉了。

    “这是......大活儿啊。”

    将近一个时辰余九龄才从澡堂子里边出来,夏侯琢都在外边躺椅上睡了一觉了,看到这精精神神的小伙子,夏侯琢笑了笑道: “这才像个样子。”

    然后就看到那搓澡师傅扶着门框在那喘气呢,累的一头汗,一边喘息一边说道:“今天别给我安排活儿了,这活儿是真累,我想歇会儿。”

    余九龄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确实是......一言难尽啊。”

    俩人到了云斋茶楼,正好李丢丢也快结束了,看到余九龄,李丢丢笑着摆了摆手。

    孙夫人看到李丢丢这表情,跟身边几个夫人说道:“我家孩儿他干爹,怎么看到女孩子就没有笑的这么灿烂的时候?”

    一位少妇使劲儿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呢,每次夏侯公子来,他都笑的很灿烂,这又来一个漂亮小哥,他又灿烂了。”

第一百五十章 敬酒一杯

    洗过澡,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的余九龄看起来确实是个很漂亮的小伙子,哪怕是一身布衣,也还是让那些夫人小姐们不由自主的多看了几眼。

    孙夫人旁边的少妇一脸的疑惑,她觉得李公子只有见到他朋友的时候才会有那么灿烂的笑。

    “姐姐。”

    这少妇问孙夫人:“我刚刚说,夏侯公子每次来,李公子都笑得灿烂,这漂亮小哥来,李公子又笑的灿烂,我在想......”

    孙夫人一摆手道:“不可能,李公子怎么可能喜欢男人。”

    少妇惊讶的看了孙夫人一眼后说道:“姐姐你想什么呢!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我的意思是......我们每天都来,每天都能看到他在笑,可是他的笑都是客气的。”

    孙夫人听到这话后怔了一下。

    “是啊,客气的......”

    她喃喃自语着重复了一遍。

    少妇道:“他会一直带着微笑,也不觉得虚假,可是他对我们的笑太礼貌太客气,并不是因为他开心。”

    孙夫人转头看向李叱那边,李叱在对着余九龄招手,那笑容是真的开心,是与好友久别重逢的开心。

    “何必呢?”

    旁边坐着的一个少妇摇头道:“他来这里是为了赚钱,不是为了开心,我们来这里才是为了开心。”

    孙夫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李叱今日的故事讲完,起身施礼,然后告了个歉,快步走到云斋茶楼门口,上上下下打量了几下余九龄。

    “噫,小伙儿,又精神了啊。”

    余九龄嘿嘿笑了笑:“公子也是。”

    夏侯琢叹道:“你们这种礼貌性的寒暄,还是免了吧,正好到吃饭的时候,咱们找地方喝两杯。”

    李叱道:“我师父说,我还小,不能多喝......两杯正合适。”

    夏侯琢:“呸!”

    三人溜溜达达找到一处比较安静的酒楼,点了几个菜,要了两壶酒,夏侯琢和李丢丢两个坐在那安静的听着余九龄讲他去都城这一趟的见闻。

    “我去的不算晚。”

    余九龄的语气有些低沉下来,想到自己家里的事就难免有些悲伤,只饮酒的掌柜对他那么好,如师如父,可是对他好的人已经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而他无能为力。

    “找到夫人他们,我把事情说了一遍,然后把带去的银子都留下,我也要留下帮衬她们,可是夫人不许。”

    余九龄道:“夫人说,她不能那么自私,第一,夏侯公子和李公子对我们有恩,她要带着孩子,不能来报恩,这个恩需要我余九龄来报。”

    “第二,夫人说,她如果把我留在身边的话,每日依然是做个伙计那样的事,她说既然夏侯公子已经给我指点了一条明路出来,就不能辜负了夏侯公子的好意,夫人说,她也不能断了我的前程,让我每日困于琐碎。”

    夏侯琢点了点头:“可敬!”

    余九龄道:“夫人逼着我回来寻你们,还让我把银子都带回来,我偷偷把银子放在米缸里了,她只要做饭就能看的到,我带了盘缠所需便离开都城。”

    他看向夏侯琢道:“对了......”

    说了这两个字后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心情有了起伏,需要稍稍平静一下才能说的顺畅些。

    “玉明先生去了。”

    “啊?!”

    李丢丢和夏侯琢同时惊呼了一声。

    余九龄道:“我到都

    城的时候,玉明先生在录法司的人护送下也到了长安,我进城门的时候还看到了,不少大人物在城门口迎接,看起来颇为隆重。”

    “可是没过几天,就听闻玉明先生被下了大牢,说是勾结叛军陷害忠良,这个忠良当然是大太监刘崇信......后来都城里的百姓们都在传,是因为刘崇信给了录法司不少好处,并且还说以后和录法司井水不犯河水。”

    他停顿了一下,显然是在压着怒意,才能尽量语气平淡的继续往下说。

    “我听说,玉明先生到了都城之后,刘崇信就见了录法司的指挥使,还有兵部的一些大人,当然这都是百姓们说的,是不是真的也做不得准。”

    “他们说,刘崇信本来是要彻底扳倒录法司,因为这件事,和录法司做了交换,缉事司那边手里关于录法司的罪证给了录法司,录法司就配合缉事司把玉明先生定为栽赃陷害。”

    “玉明先生在大牢里没几日就撞了墙,说是撞墙,谁都知道那是被严刑拷打之后留下的伤痕,在菜市口的时候我见到玉明先生,脸上都不成人样了,那怎么可能是撞出来的。”

    余九龄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然后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

    “我们是眼睁睁看着玉明先生去都城的,当时还在想着,玉明先生此去可能把刘崇信扳倒,纵然不能力挽狂澜,也可让朝廷恢复几分清明,哪里想到,成了一群龌龊宵小手里的筹码。”

    夏侯琢端起酒杯:“敬玉明先生。”

    李丢丢和余九龄也把酒杯端起来说道:“敬玉明先生!”

    夏侯琢叹道:“我本来就想到了,玉明先生此行不会那么顺利,都城里的黑暗,远超冀州十倍百倍......现在想想,刘崇信把武亲王在这个时候安排到北境这边,也许是已经对玉明先生的事得到了些消息。”

    “就算不是,武亲王离开都城后,朝廷里再没有一个能制衡他的人,他一直都想把手伸进兵部,拿住兵权,可是手伸不进去,兵部那边,还有录法司那边,与他斗的昏天暗地,直到宇文老贼做了兵部尚书。”

    夏侯琢道:“宇文老贼和刘阉沆瀣一气,兵部那边和刘阉的关系缓和不少,这次玉明先生去,刘阉一定会和宇文老贼暗地里密谋,最终缉事司和录法司因为玉明先生的事,反而握手言和......”

    夏侯琢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余九龄道:“玉明先生就是在都城菜市口被斩首示众的,我去送了送他,给他带过去一壶酒,可是送不到他面前,玉明先生临死之前大声呼喊......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李丢丢紧紧握的握住酒杯,片刻后,啪的一声酒杯被他攥碎了。

    夏侯琢拍了拍李丢丢的肩膀说道:“不要再想这些事了,皇帝陛下的君命都快出不了都城,可是都城里那些人还在勾心斗角,还在为了私欲私利而滥杀无辜......这大楚,不是我们的大楚了。”

    李丢丢嗯了一声,低着头,他觉得自己心里有一股火快要控制不住的烧出来了,烧的他想要咆哮。

    可是他此时此刻,只能坐在这里,任由这怒火烧的他自己快要炸开。

    余九龄道:“我走了这一趟都城之后才相信,我们大楚应该早就已经不在了,现在的大楚,是一群-奸佞小人的大楚,甚至已经不再是皇帝的大楚。”

    他低着头说道:“一路上走过去的时候,看到的都是叛军洗劫之后的惨像,等到了都城才明白,都城只不过是另外一个冀州,都城里的人还在歌舞升平,好像什么事都没有一样。”

    “不......”

    他摇了摇头道:“都城比冀州这边更离谱。”

    三个人沉默下来,气氛一时之间变得格外凝重。

    许久之后,夏侯琢看向余九龄道:“我过了年就要去北疆边军,但是会很苦,而且随时有性命之忧,如果你觉得还没有准备好,就暂时留在冀州帮帮李叱,我把我母亲托付给李叱照顾,你留下也能帮帮他。”

    余九龄道:“我不怕死,我就怕将来我不能报仇,公子......你知道的,如果我不能变成一个手握权力的人,掌柜的死我最终还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那这样吧。”

    夏侯琢道:“我先去北疆看看什么情况,很多事连我自己都没有把握,等我到了那边安顿好,确定能给你一个保证了,我会派人送信回来,你再去北疆寻我。”

    余九龄道:“可是公子初去那边,身边不是正要用人吗?”

    “你听我的。”

    夏侯琢道:“我既然答应你了,就一定会帮你,但你还是应该留在冀州一段时间,我安顿好后立刻派人接你。”

    余九龄点了点头道:“那我就听公子的。”

    夏侯琢嗯了一声:“你刚刚说的对,我们要是不想让那些奸佞小人左右我们的生死,就必须让我们自己变得强大起来。”

    他看向李叱说道:“这也是为什么我要去边军的原因之一。”

    等到了晚上,李丢丢让余九龄住到自己家里去,反正家里有地方,又何必花钱去住客栈,再说了,住客栈怎么可能比住家里舒服。

    夏侯琢回家去看望他母亲,李丢丢带着余九龄回自己家,两个人走在街上,余九龄觉得气氛沉闷了些,于是就讲了一些一路上的趣闻。

    他忽然想起来进城的时候被拦住的事,他对李丢丢说道:“公子,我进城的时候被武备军拦住搜查,说是前阵子城里出了大事,他们姜将军大怒,当时我就笑了笑,他们还不知道我笑什么。”

    李叱道:“我也不知道你这是笑什么啊。”

    余九龄道:“你不觉得这名字挺好玩的吗,还姜将军,卖什么萌......”

    李叱笑道:“姜将军不算卖萌,将军军才算......”

    就在这时候李丢丢的脚步微微顿了一下,因为他发现刚刚从自己对面走过来,又擦肩而过的那个人有些不对劲。

    那是一个看起来五十岁左右的男人,本没有什么特别的,然而李丢丢在那人与自己擦肩而过的瞬间,觉得那人眼神里有些不对劲的东西。

    “公子小心。”

    余九龄压低声音道:“刚刚那人眼神不对劲,看起来装作若无其事,但是他没忍住瞥了你一眼。”

    李丢丢没有想到余九龄的感觉也这么敏锐。

    “嗯。”

    李丢丢道:“咱们绕两圈再回家。”

    余九龄道:“行,听公子的,不过也不用太担心,不管是劫财劫色,我都挡在公子前边。”

    李叱:“劫色你也挡?”

    余九龄道:“男的不挡也行,女的我来挡一挡,义不容辞,不是我不愿意挡住男的,而是刚刚公子那句劫色你也挡,口气有些不乐意似的。”

    李丢丢道:“我谢谢你......”

    余九龄道:“咱们绕圈是不是太慢了?”

    李丢丢道:“那你的意思是?”

    余九龄道:“公子你一定是忘了我擅长什么。”

    他弯腰蹲在李丢丢面前:“来,背背。”

    李丢丢:“这!这......不好吧。”

    然后趴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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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夜访

    当李丢丢趴在余九龄后背上的那一刻,他并不知道的是,自己即将打开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李丢丢背上余九龄的那个大包裹,余九龄背上李丢丢。

    “准备好了吗?”

    余九龄问。

    李丢丢点头道:“准备好了。”

    然后李丢丢就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弹射起步......余九龄双脚发力,人瞬间就冲了出去。

    李丢丢本来还有些矜持,觉得抱住人家不太好,结果这个起步就几乎把李丢丢从后背上摔了出去,李丢丢身子猛的往后一仰,然后脑袋就朝下了。

    幸好李丢丢的腰不错,硬生生又把自己拉了回来。

    余九龄背着李丢丢一路狂奔出去,从他开始跑的那一刻,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能再追的上他了。

    李丢丢感受到了什么叫风驰电掣,感觉比骑马刺激多了......

    此时天色已经发暗,马上就到了宵禁的时间,武备将军府的巡逻队伍也已经到了街上,那队伍里的人正在说笑呢,然后就看到一溜烟从大街另外一侧过去。

    “那是什么东西!”

    有人揉了揉眼睛。

    “人啊,怎么会跑的那么快。”

    “我被狗追都没跑这么快过。”

    “咱们追上去看看情况?”

    “追什么?”

    说话的人伸手指了指,余九龄已经背着李丢丢到了很远之外了。

    远处,张太来看着那消失的两个人,揉了揉眼睛,自言自语似的说道:“看起来有必要重新制定一下策略了......”

    李根大从暗处跳出来,站在张太来身边说道:“我是第一次,见到有人的坐骑是个人,还比马要快的。”

    张太来道:“我们都是正经的杀手,轻功是我们的擅长之术......”

    李根大点了点头道:“我懂,这件事绝对不能说出去的,我们这不是跟丢了,而是被人正大光明的甩掉了,说出去会很丢人。”

    余九龄背着李丢丢跑了一圈,然后在李丢丢的指点下绕回家里,余九龄把李丢丢放下来的时候,李丢丢错觉自己的头发还没追上来呢。

    “你得教我。”

    李丢丢下来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余九龄讪讪的笑了笑道:“公子,这个真的是看天赋。”

    李丢丢道:“那你就教我后天需要的,先天的条件我不如你,但是后天的训练应该可以弥补一些。”

    余九龄道:“其实也没那么难,就是跑呗。”

    李丢丢点了点头:“行,那就跑,你这本事我要是学会了,我看谁还能追的上我。”

    说完好看了看余九龄:“你除外。”

    张太来和李根大没有回一己堂,他们出任务的时候,不会轻易返回堂口,担心的是被人反跟踪。

    一己堂在冀州城里有几个院子,是他们的避难所,杀手在遇到危险,或是出任务的时候,就会暂时住在这些地方。

    回到小院的时候,负责晚上跟踪李叱的那两个杀手迎上来,问情况怎么样,张太来看了看李根大,李根大也在想怎么回答才好。

    “基本掌握。”

    李根大沉默了片刻后对刘营伍说道:“李叱白天会去一家叫做云斋茶楼的地方,他在那赚钱,每天下午都去,但是这个人很小心,晚上居然没有回家,而是在城里一直转。”

    刘营伍点了点头:“那就在云斋茶楼里动手。”

    他们看向甲字科的

    那个,冯武流坐在院子里像是思绪已经飘出去了似的,听到他们的话后点了点头道:“我明天下午去云斋茶楼看看地形。”

    说完之后就回屋去了。

    李根大压低声音对张太来说道:“我们其实没有探查清楚,甲字科那个如果去了,没成功怎么办?”

    张太来道:“那也是他的事,是吧......”

    李根大想了想,心说也对,反正我们是拿五十两的,人家拿二百两的,也许就能一击必杀了呢。

    与此同时,李丢丢的家里。

    余九龄道:“我觉得那个人一定是在盯着你的,他虽然只是眼神瞥过来一下,可那眼神不对劲。”

    李丢丢道:“我看出来了。”

    余九龄道:“我在只饮酒做伙计,每天见的人太多了,尤其是在一起喝酒的那些人,嬉笑怒骂,什么情绪都有,什么眼神都有,看的时间久了,就能从他们这嬉笑怒骂看人心,从眼神看心里想什么。”

    他对李丢丢说道:“我觉得那个人和你擦肩而过的时候,他有一瞬间想动手。”

    李丢丢也感觉到了,其实在擦肩而过的那一刻,李丢丢已经下意识的握住了袖口里的匕首。

    “明天我还要去云斋茶楼。”

    李丢丢看向余九龄道:“你帮我一个忙。”

    余九龄心领神会:“明白!”

    李丢丢不知道是谁派来的人,按理说他在冀州城里已经没有对头了,也不应该是那些山匪的人,照时间推算,那些山匪不可能回到燕山后带了人再回来,时间上来不及。

    他不知道的是那些山匪其实一个都没能回去,七当家又不是吃素的,那天之后,七当家就把李丢丢没杀的人一个不剩的杀了。

    不是燕山营的人,曾经的对头又都已经离开了冀州,李丢丢仔细思考了很久,也没能想出来是谁要对他动手。

    这样让他不安,对敌人一无所知的感觉,非常不好。

    深夜。

    杀手住的那个小院,刘营伍负责今夜当值,其实也没什么可戒备的,只是习惯了而已。

    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杀手,没有人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可是身为职业杀手他们已经习惯了先让自己处于安全之地。

    刘营伍吃过了些宵夜后就到了屋顶坐下来,这寒冬腊月的夜晚,还有冷风迎面而来,如果是寻常人的话坚持不了多久。

    刘营伍紧了紧身上裹着的棉衣,想着自己为什么要选择轮值后半夜呢,后半夜更冷啊......

    蜷缩在屋顶,他的思绪也有些飘散,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自己以后还做不做这一行。

    如今天下大乱,杀手这一行确实不好做,凭自己的本事若是出冀州城,随便选一家叛军投靠,也许将来还能当个大官也说不定呢。

    为了区区五十两银子,居然还要在这受冻,还要看人家脸色。

    越想越气。

    然后他就听到了敲门声。

    这深更半夜的居然有人敲门,一下子就把刘营伍吓得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害怕的不是有人敲门,他害怕的是自己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了,而且还明目张胆的来敲门!

    刘营伍立刻从屋顶上跳下来,因为已经有一会儿没有活动,血脉流通不畅,又这么冷,跳下来的时候两个跟腱疼了一下,钻心似的。

    可是他哪有时间在乎这个,立刻喊了一声。

    “都起来!”

    喊完了之后把兵器抽出来跑到门口,贴着门板问了一声:“谁?”

    砰!

    门板被人一拳打碎,拳头从门外暴击进来,又打在刘营伍的太阳穴上,这一拳直接把刘营伍打的横着摔了出去,脑袋又重重的磕在地上。

    站在门外的七当家随手一推,门档咔嚓一声就断了,他脸色平静的迈步进门,看了看地上躺着的那个,被他这一拳重击之下,那人已经昏了过去。

    七当家缓步往前走,经过刘营伍身边的时候抬脚在刘营伍脖子上踩了一下,咔嚓一声,刘营伍的身子抖了抖,连喊都没能喊一声就被一脚踩死。

    “什么人来找死!”

    李根大第一个冲了过来,凌空一剑刺向七当家的咽喉,七当家都没有停下来,那剑刺到身前的时候才微微侧身,剑从他脖子边上刺了过去。

    李根大一剑落空,在那一刻他就知道事情坏了。

    七当家让过去长剑,然后探出手一把掐住了李根大的脖子,他单手把人举起来然后一发力,李根大的身子居然被他转了过来。

    那是何等的腕力?

    掐着脖子,把人转过来,头朝下。

    然后重重的往地上一戳。

    七当家起身的时候,李根大的脑浆从地上缓缓流了出去,而七当家依然脚步平缓的往前走,好像根本就没有停下来过。

    “朋友!”

    张太来被眼前看到的这一幕吓了一跳,脸色发白,一步一步后退着说道:“我们无冤无仇,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大家都是江湖上的朋友,有什么事可以说清楚。”

    七当家看了看他,看到了张太来的右手到了背后,应该是要取什么暗器之类的东西,可是他根本就没有在意。

    他也不想和张太来说话,在张太来手到了背后的那一刻,七当家的长刀出鞘,刀子在他手里转了半圈,然后被他掷了出去。

    那刀笔直的飞到张太来身前,他本来脑子里设计了很多种突然出手的方式,可是根本就没有时间去用,那一刀穿透了他的心口,刀子透体而出,刀柄撞在胸口上,巨大的力度带着他的身体往后飞出去。

    当的一声,那刀戳在墙上,把张太来钉死在那。

    张太来的手从背后垂下来,一个纸包散落在地,那是一包石灰粉。

    另外一个杀手王成旭一直悄悄藏在七当家背后暗处,见那人飞刀杀了张太来,他立刻把连弩摘下来想偷袭。

    就在那一瞬间,七当家忽然一转身,然后一个大步就冲到这暗影处,脚下发力,冻土炸开。

    啪的一声,七当家一把攥住连弩,然后五指发力,硬生生把连弩攥裂开了。

    他往后一拉,把连弩从王成旭手里拽过来,把连弩对着王成旭的太阳穴戳了一下。

    王成旭的脑壳几乎都裂了,连弩有一截砸进他太阳穴,陷入脑壳中。

    七当家没有去看倒下去的尸体,转身再次朝着屋子里走。

    “你也是杀手?”

    甲字科冯武流抱着刀从屋子里出来,他没有动,第一是不在乎那些乙字科的杀手死活,第二他是想借机看看这突然出现的人出手如何,第三是.......刚刚他没有找到出手的机会。

    然而,对方的出手看了和不看区别不大。

    七当家走到距离冯武流身前半丈左右停下来,看了看冯武流的刀,似乎对那把刀很感兴趣。

    “你的刀是大楚府兵的直刀,而且还是一把百炼刀。”

    七当家伸手:“给我。”

    冯武流皱眉,然后冷笑:“你来拿吧。”

    ......

    ......

    【今年的高考更为特殊,希望每个孩子都能心愿达成,愿你们一帆风顺。】

第一百五十二章 我送你一件

    七当家一直看着冯武流的那把刀,他知道这样一把刀有多好,因为他也有一把。

    冯武流回头看了一眼那把将张太来钉死的直刀,和他的几乎一模一样。

    “这样的刀,你不是也有?”

    “我的是我的,你的也我的。”

    七当家回了一句后迈步向前。

    此时他手里没有刀,而冯武流有刀。

    虽然天下已经很乱,各地叛军四起,可实际上叛军队伍里并没有多少像样的兵器,尤其是这种百炼刀,那是正规府兵中校尉级别以上的人才有的东西。

    而各地的厢兵,他们配备的兵器甲械和府兵根本没法比,差的不是一两个档次。

    所以想要搞到一把大楚府兵校尉级别以上才可能配备的百炼刀,极其之难。

    “你原来是个府兵吧。”

    七当家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从你抱刀的姿势就看得出来,你手里的百炼刀也足以证明你曾经至少是个校尉,好端端的前程不要,为什么要做个杀手?”

    冯武流冷哼了一声道:“你不是也一样?”

    七当家摇头:“我不一样,我的百炼刀是上次杀了一个校尉夺来的。”

    冯武流脸色一变,忽然就怒了。

    他左脚向前跨了半步,双手握住刀柄,那把在灯火下反射出森寒光芒的百炼刀迅疾落下,刀势如劈山。

    这一刀并不花哨,也没有什么隐秘的动作,就是如此简单的一劈,能看的清楚路数,这一劈却很难躲闪。

    刀势足够快足够凶,奔雷一样落向七当家的头顶。

    七当家不退反进,在百炼刀落下的那一瞬间,他肩膀往前一顶架住了冯武流的胳膊,然后迅速转身,从正面对着冯武流转为背对。

    而这一转身,冯武流的胳膊就从七当家的这边肩膀转到了另外一边肩膀,这动作迅速又看起来极为顺畅。

    可是,这个动作是如此的大胆,因为这一个转身,冯武流握着刀的那条手臂,是在七当家脖子上蹭了半圈的。

    在转身的同时,七当家双手抬起来抓住冯武流的胳膊狠狠往下一拉。

    他肩膀还顶着胳膊呢,随着他往下一发力,咔嚓一声冯武流的胳膊就断了。

    七当家双手下沉抓住冯武流的手腕,来回一扭,那把刀就被他卸了下来。

    也没有转身,他一脚向后踹出去,直接把冯武流踹的往后倒飞。

    “你本没有如此不堪。”

    七当家看了看手里的百炼刀,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一招就败给我,是因为我整天都在想怎么杀你们这些府兵,你们的战阵刀法怎么应对,我已经想过无数次。”

    他向前猛的跨步,人在半空之中,膝盖在前,砰地一声顶在冯武流的胸膛上。

    这一击把冯武流的胸口都撞的塌陷进去一大块,后背撞在门框上,门框直接就断裂开。

    七当家一击把冯武流撞进屋子里,他跟进屋的同时,一顺手把墙上钉着死人的那把百炼刀也抽了出来。

    噗的一声,双刀奇下,同时戳进冯武流的两边肩膀,硬生生把人钉在地上。

    七当家在冯武流面前蹲下来,低头看着那张已经疼到扭曲的脸。

    “谁派你们来的?”

    他问。

    冯武流虽然已经毫无还手之力,可他怎么可能会轻易回答,不回答是死,回答也是死,何必呢。

    七当家见他不打算开口,伸手在后腰上摸了摸,片刻后从鹿皮囊里翻出来一把

    匕首,他把匕首放在冯武流的耳朵上。

    “你不说,我就割你的肉,希望你不要怀疑我对你们这些府兵有多大仇恨,我把你割成几百块也不足以让我解恨。”

    “为什么?”

    冯武流挣扎了两下,最终放弃,他没有回答,而是反问。

    “我家在燕山下一个小村子。”

    七当家缓缓的说道:“村子里的人都过的不富裕,但靠山吃山,好歹还算活的下去,可是你们来了......冀州军来了,你也许不是冀州军的人,但你也一样的出身,更何况你还是个逃兵。”

    七当家道:“他们打着剿匪的名义把村子屠了,他们不是不敢去和那些叛军打仗,而是因为他们懒得去打仗,屠一个村子,缴获几百颗人头,回去足够报功,又不必厮杀,多好?”

    他看了冯武流一眼道:“我从山上打猎回来,村子里到处都是无头尸体,我追上去,在夜里杀了一个校尉,夺了这把刀......”

    七当家问道:“现在你还有没有怀疑,我会不会下不去手?”

    冯武流沉默了许久,摇头:“我不会说的。”

    七当家叹了口气:“现在不说,一会儿血糊糊的再说,你会后悔。”

    匕首一划,紧跟着就是冯武流的一声惨呼。

    一刀,两刀,三刀......冯武流坚持到了第七刀的时候,终究还是坚持不住了。

    “我告诉你!”

    冯武流嘶吼了一声。

    七当家缓缓俯身,冯武流气息微弱的说了几句,七当家嗯了一声,然后匕首划开了冯武流的脖子。

    半个时辰后,一己堂。

    背着两把百炼刀的七当家在一己堂门外停下来,他抬头看了看那块巨大的匾额,觉得这字好丑,他不知道那是一种名为草书的字体,他只是觉得确实很丑。

    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这么大的地方,为什么用这么丑的字做匾?

    七当家抬起手敲了敲门,过了一会儿后门里有人不耐烦的说了一句。

    “一己堂晚上不见客,走吧。”

    七当家没说话,依然在那啪啪啪的拍门,他似乎不急,因为他拍门的声音也不急。

    也不知道拍了多久,里边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站在门里边大声说道:“干什么的?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这里捣乱,我和你说过了,一己堂晚上不见客!”

    七当家听那人说完之后从背后抽出来一把百炼刀,然后猛的往前一刺......那么厚重的木门被他一刀刺穿,同时被刺穿的还有门里那说话的人。

    七当家往后一拉,刀子抽回来,血迹在门板里被擦的干干净净。

    百炼刀往下一劈,精准的劈进门缝里,将木门挡木一刀斩断。

    七当家推开门进去,看了看倒在地上还在一下一下抽搐的人,只看了一眼。

    进门,回身,把门关好,从地上捡起来一把刀,这是倒在地上那人的刀,把门顶上。

    然后就继续迈步向前,就好像他去杀那五个杀手的时候一样,脚步不急不缓。

    那一夜,一己堂血流成河。

    五位甲级一等的杀手都不住在一己堂里,甲级二等住在这的都很少,他们白天会来这里等着,但晚上都会离开,尤其是甲级一等的杀手,一己堂已经没多少钱了,可是他们有钱。

    这些杀手中的顶层,要么在冀州城里自己有宅子,要么住在青楼中享乐。

    可是这一己堂里还有数百人之多,乙级和丙级的杀手,差不多都在这呢。

    把刀,一个人,从进门开始杀起。

    七当家并没有靠他一个人杀光所有人的打算,他只是来告诉一己堂,你们惹错人了。

    他杀了一百零七个人的时候,觉得自己已经有些杀不动了,于是带着两把滴血的长刀又杀了出去,从进门到出门,一共杀

    一百一十六个人。

    这是谁也没有想到的事,堂口里几位主事都不在,回家的回家,住道观的住道观,住在这的人没有一个能挡得住七当家一刀。

    踩着一地的血水走出一己堂的正门,七当家回头看了一眼,那些假意要追上来的人全都退了回去。

    “你们可以再胡乱接生意,我也还会再来,你们收钱杀人,我不收钱。”

    七当家没有刻意隐瞒什么,因为他很清楚这事无需隐瞒,一己堂派去杀李叱的人都被他杀了,然后他又杀到一己堂里来,就算他不说,难道一己堂的人不会想到这是因为杀李叱?

    他就是一个这样的人,觉得自己可以来,所以就来了,觉得自己再杀下去可能会受伤,所以就走了。

    又半个时辰之后,正是天最黑的时候,距离天亮大概也就一个时辰左右,天色黑的让人害怕。

    正在沉睡的李丢丢敏锐的听到了什么声音,一翻身坐起来,同时把长刀抓在手里。

    “是我。”

    院子里有人说话。

    李丢丢推开门出去,然后就吓了一跳,院子里站着一个光溜溜的人,手里拎着两把刀。

    那人身上一件衣服都没有,这么严寒的天气,冻的他在不住的发抖。

    “我身上有血腥气,衣服都被血泡透了,鞋和袜子上也是......内衣内裤也是。”

    七当家虽然冻的不住哆嗦,可语气还是尽力保持着平静,说到内衣的时候还略微有些不好意思。

    他说:“如果我穿着血衣到你这来,可能会被高手追踪到。”

    李丢丢哪里还有心情由着他说完,一把把人拉进屋子里,然后抱了自己的被子跑出来扔给七当家,又转身去看炉火。

    七当家用被子把自己裹上,然后长长吐出一口气。

    李丢丢把火炉挪过来,又连忙去打水,一大铁壶水烧到半开,然后泡了一条毛巾。

    “擦擦,让血脉顺畅顺畅。”

    李丢丢说完后就转身出了门:“有什么事,暖和过来后再说。”

    就在这时候余九龄披着衣服跑过来,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七当家把被子打开,要用温水擦身子。

    余九龄吓了一跳:“我去,李公子,你屋子里怎么会有个光屁股男人!”

    李丢丢:“......”

    师父从另外一个屋子里出来,看了一眼也懵了。

    “我凑!”

    长眉道人吓了一跳:“哪里来的妖孽!”

    两刻之后,穿上一身棉衣,裹了被子,七当家盘膝坐在土炕上,手里还捧着一杯热茶。

    三个人都站在他对面,等着他有一个解释。

    “我去杀了一些人,白天盯着你的人,你应该有所察觉了。”

    七当家语气很平淡的说道:“有些多,所以现在我很累,我喝完这杯茶能不能在你这睡一会儿?”

    李丢丢道:“你睡你的。”

    七当家笑了笑,然后指向门口:“那里有两把百炼刀,你自己挑一把,算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七当家缓缓说道:“喝饱了血的刀,算真正的兵器,血浸透,刀生寒,我帮你浸过了,挺透的。”

第一百五十三章 谁接的生意?

    李丢丢有一把长刀,是夏侯琢当初帮他准备的,这把刀也不错,但出城的时候为了避免麻烦,并非是这种百炼刀。

    他走到门口蹲下来,看着那两把刀,乌色刀鞘并非本来颜色,那是木色被血液侵染过很多次后变得深了不少。

    李丢丢随手取了一把,将这百炼刀抽出来,随着一声铮鸣,一股寒气从刀鞘里喷涌出来一样。

    刀身上已无血迹,可是却还有血腥气。

    这刀长三尺还多一些,是双手刀,刀身笔直,两侧各有一道长长的血槽。

    这刀的分量沉重,寻常男人单手用这样的刀会很吃力。

    “好刀。”

    余九龄过来,伸手在自己头上摸了摸,没下得去手,然后从李丢丢头上揪了一根头发下来,他递给李丢丢用很认真的语气说道:“来,试试快不快。”

    李丢丢看了看那根头发,又看了看余九龄。

    余九龄道:“别客气。”

    李丢丢道:“我终于相信你说的,你在酒楼里的时候想打你的人很多很多了。”

    余九龄道嘿嘿笑了笑,蹲在那,一脸的好奇。

    “快试试。”

    他把头发递给李丢丢,李丢丢伸手接,结果没接住,那根头发就飘飘忽忽的掉了下去。

    余九龄道:“不慌,再拔一根。”

    李丢丢:“不急!我能找到。”

    他在地上摸索了一会儿把头发捡起来,放于刀刃上,然后用力朝着刀刃吹了一口气,那根头发居然真的断开了。

    余九龄惊讶道:“这么厉害,还真是吹毛断刃。”

    他朝着李丢丢脑袋上伸手,李丢丢连忙躲开后说道:“都已经试过了,为什么还要拔?”

    余九龄认真的说道:“老人教我们说,一根筷子容易断,一把筷子折不断,一根头发容易断,一把头发.....”

    李丢丢道:“一把头发断不断不重要,肯定秃。”

    余九龄道:“公子小气。”

    然后看向长眉道人:“道长?”

    长眉道人往后退了几步,连连摆手道:“不多了不多了,本来就不多了。”

    里屋的七当家说道:“真正的大楚府兵百炼刀,现在还在用的都不是新刀了,最初兵部的武工坊还能锻造,后来都是偷工减料,说是百炼刀,其实品质差了许多,这两把刀都是老刀,放在黑市上去卖的话,可价值百两。”

    李丢丢眼神一亮,他当然不会卖,但是听说很值钱就开心,原本已经很开心,现在是加一份开心。

    长眉道人看了看他那笑容,叹了口气后说道:“看看你那嘴脸。”

    李丢丢道:“随你。”

    每次长眉道人说他什么,李丢丢一句随你都会顶回去,长眉道人每次都被堵住。

    “你休息吧。”

    李丢丢看向里屋说道:“好好睡一觉,等睡醒了我给你做一些饭菜。”

    七当家依然那么不紧不慢的说道:“不用,难吃。”

    李丢丢:“......”

    他走到屋门口,看着七当家说道:“你说话一直都这么直接的吗?”

    七当家点了点头:“是。”

    李丢丢问:“有人想打过你吗?”

    七当家摇头道:“都死了。”

    李丢丢闭嘴。

    七当家往后躺了躺,拉了被子盖好后说道:“以后小心些,要杀你的人是一己堂,我问出来了,一己堂就是冀州城里最大的暗道杀手堂口,跟踪你的人一共五个,我都杀了。”

    李丢丢道:“虽然是他们安排人来杀我,但是你把他们杀了,冤有头债有主......”

    七当家:“我又去了一己堂,杀了大概一百余人后出来的,天亮之后你就会得到消息了。”

    李丢丢:“我凑!”

    长眉道人脸色变了变,他现在才知道事情有多严重,七当家这一场好杀,一己堂那边损失如此惨重,必然会调遣大批高手来杀李叱。

    他把李丢丢拉到偏房里,压低声音

    说道:“这个人行事太过狠厉,也不虑后果,杀了一己堂那么多人,一己堂不会善摆干休。”

    李丢丢摇了摇头道:“师父,就算没有这一百多人,那五个人来动手杀我,我杀了他们五个,一己堂还是会再派人来,他们敢动手就说明有把握,或许是不怕被人知道,或许是能不被人知道是他们安排的人,那位好汉反杀过去,是出乎了一己堂的预料。”

    长眉道人想了想后说道:“不如你先出冀州城,找个地方去避一阵子吧。”

    李丢丢道:“躲是躲不开的,我离开冀州,他们就会追出冀州,我到哪儿他们会追到哪儿。”

    长眉道人说道:“可若是一己堂真如他说的那样,是整个北境最大的杀手堂口,他们一旦倾巢而出......”

    李丢丢道:“我去想个办法,想好了告诉你。”

    说完这句话之后李丢丢就出了偏房,他知道师父担心的肯定有道理,一己堂实力强大的话,也许现在就已经在大规模的搜查他住在什么地方了。

    “九龄。”

    李丢丢回头朝着屋子里喊了一声。

    余九龄从屋子里跑出来问:“什么事?”

    李丢丢道:“你替我跑一趟云斋茶楼,现在应该不晚,你去见孙掌柜和孙夫人,让他们关门几天,没有我的消息不要开门,然后躲出去,最近不要住在家里。”

    “如果他们没地方去的话,你就把人接到这来,我不想连累他们一家,如果一己堂的人已经知道我每天都去云斋茶楼,他们不管孙掌柜夫妻知道不知道我住在哪儿,都会去逼问。”

    听李丢丢说完之后,余九龄立刻应了一声:“放心,我这就去。”

    李丢丢又追了一句:“如果孙掌柜心疼每日的损失不肯走,你就打晕了他。”

    余九龄又应了一声,拉开院门就冲了出去,此时天色还没有亮起来,一己堂那边又逢大乱,他们应该还没有派人去云斋茶楼。

    李丢丢过去把院门关好,然后坐回去继续沉思,他还可能会牵连到谁......

    他不担心夏侯琢,一己堂那边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去招惹夏侯琢,他们可以安排人杀自己,但绝对不会承认,而且手脚利索的话,也不可能把一己堂牵连出来。

    高希宁呢?

    他想着......如果一己堂的人查到高希宁和他关系很近的话,会不会派人去把高希宁绑走逼问?

    一想到这些,李丢丢就开始心慌。

    就在这时候门外忽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李丢丢跑到门口问了一句:“谁?”

    “我。”

    夏侯琢回了一声后说道:“快开门。”

    李丢丢把院门拉开,夏侯琢快步进来,看着李丢丢说道:“一己堂的事是不是和你有关?”

    李丢丢一怔。

    他问夏侯琢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夏侯琢脸色变了变,他上上下下的看了看李丢丢,这才松了口气。

    “没受伤?”

    “没有,去一己堂的不是我,是那位燕山营派来的好汉,他知道一己堂安排杀手要杀我之后,去了一己堂。”

    夏侯琢心说这人可真莽......不过干的不错,换做是他的话也会去。

    他问李丢丢道:“青衣列阵的人刚刚跑去见我,说是城中出了大事,一己堂那边已经疯了......你知不知道一己堂为什么要派人杀你?又是谁去一己堂雇的杀手?”

    李丢丢摇头道:“我不知道,按理说,冀州城里没有人必须要杀了我。”

    夏侯琢沉默片刻后说道:“今天白天不许出门,哪儿都不许去,这件事交给我,不管什么结果,天黑之前我会回来。”

    李丢丢道:“你通知一下高希宁让她躲起来。”

    夏侯琢本已转身,听到李丢丢这句话后回头瞪了他一眼:“自己的命还不知道怎么样,先想着那丫头。”

    李丢丢道:“总不能连累了人家。”

    “傻不傻?”

    夏侯琢叹道:“这事多半和她有关。”

    李丢丢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思考了片刻后才醒悟,他看向夏侯琢问道:

    “因为许青麟家里去和高院长提亲被拒绝了的事?”

    他又摇了摇头道:“我看许青麟不像是那种人。”

    夏侯琢道:“先别胡思乱想了,记住我的话,今天不许出门,哪儿也不许去。”

    他说完后大步离开,李丢丢跟出门想送送,夏侯琢一回头:“回去!”

    李丢丢应了一声,退回院子里。

    夏侯琢快步到了巷子口,那里有一辆马车等着,他上车后吩咐了一声:“去一己堂。”

    其实李丢丢家里距离一己堂并不是很远,不到两刻,夏侯琢的马车就在一己堂门外停了下来。

    此时此刻,在一己堂外边,已经有大量武备军的人在来回巡视,一己堂出了这么大的事,那位大主事都已经从凤鸣山道观赶回来,谁都知道是腥风血雨。

    武备军得到消息后,立刻就把这里监视起来。

    夏侯琢的马车停下来,看了看左右,从车夫手里拿过来一把长刀,大步走向一己堂正门。

    门口的人脸色难看的把他拦住,其中一人伸手道:“不好意思,今日一己堂不见客。”

    夏侯琢看着他问:“你认识我吗?”

    那人不过是个丙字科的杀手,并没有多少见识,他摇头道:“我不管你是谁,现在离开这,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夏侯琢一刀横扫,那人脖子立刻就被扫开。

    这变故实在是太过突兀,一下子,所有人都懵了。

    夏侯琢看向一己堂另外的人说道:“我叫夏侯琢,现在进去一个告诉你们宋先生在客厅等我。”

    那几个人愣在那,片刻后有人反应过来,快步跑回院子里,夏侯琢跟着他就进去,没有人再敢拦他。

    他走到前院正厅门口,那位赶回来的大主事脸色铁青着出门,看了看夏侯琢。

    “夏侯公子,你是来宣战的吗?”

    宋先生问。

    夏侯琢也在看着他,两个人四目相对。

    片刻后,夏侯琢缓缓说道:“李叱是我最好的兄弟,你们安排人杀他,这件事我不会当不知道,你刚刚说什么?我是要宣战吗?宋先生,你有资格吗?”

    夏侯琢绕过他,大步走进正堂。

    他进门之后,眼神扫了一圈后问道:“是谁接的生意?”

    没人回答。

    夏侯琢用长刀指向距离他最近的一个人说道:“我不管是不是你,没人回答我,我从你开始杀,我不是来宣战的,我是来杀人的,如果你们胆子足够大,那就还手杀我。”

    那人脸色发白的退后一步,摇头:“我不知道。”

    噗!

    夏侯琢一刀落下。

    “你够了!”

    宋先生从外边大步进来,怒视着夏侯琢说道:“你以为这样我们一己堂就会被你吓住?这件事,没有李叱的命来偿,不会结束,夏侯公子,你能护他一辈子吗?还是说你能屠掉我们整个一己堂?”

    夏侯琢没理他,走到距离他第二近的那个人面前问:“是谁接的生意?”

    宋先生脸色越来越难看,几次冲动着想吩咐人动手,可是几次都忍了下去。

    最大的杀手堂口又怎么样呢?

    人家是亲王的儿子。

    动了夏侯琢,大军片刻就到。

    就算是此时此刻,知道夏侯琢进了一己堂,武备军那边应该已经疯了,他们立刻就会上报,此时羽亲王和节度使都不在冀州,武备将军若是放任一己堂的人杀了夏侯琢,第二个死的就是他。

    所以不出意外的话,用不了多久武备将军府的军队就会把一己堂围的水泄不通。

    夏侯琢看着那人,那人已经吓得在发抖,不停的看向宋先生,宋先生咬着牙站在那,一言不发。

    噗!

    又一个。

    夏侯琢走向第三个人,还没动问,俞先生已经站出来说道:“不关他的事,是王登接的生意。”

    王登听到这句话吓得腿一软。

    夏侯琢的视线慢慢转向俞先生,他问道:“那么,谁是王登?”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不够彻底

    子夜的时候,七当家闯进了一己堂。

    天快亮的时候,夏侯琢闯进了一己堂。

    两者不一样的是,夏侯琢显然更直接一些。

    他听俞先生说到王登这个名字,转身看过去问道:“那么,谁是王登?”

    此时此刻,王登的腿都已经软了,他下意识的想往后缩,可是他根本躲不开,因为他身后的人把肩膀挤在一处不让他往后缩。

    谁都清楚,他走了,别人可能会死,现在已经没有人去敢恨夏侯琢,反而是恨王登,为什么要接这一单生意。

    俞先生指向王登说道:“他是王登。”

    王登一转身,朝着夏侯琢普通一声跪下来,哪里还有往日那种趾高气昂的气质,一己堂的人都自觉高贵,眉眼之间满满都是那种瞧不起人。

    “夏侯公子你听我解释。”

    王登跪在那说道:“我也是被人骗了,不知道李叱是公子你的至交好友,我......”

    噗!

    夏侯琢根本就没打算听他说什么。

    一刀把王登砍死,夏侯琢转身走到宋先生面前,看着这位在暗道上能翻云覆雨的大人物。

    “宋先生,现在这件事可以两清了吗?”

    夏侯琢问。

    宋先生眼睛里都是血丝,他压制着心中的怒火,声音很冷的说道:“夏侯公子,你们的人夜里来杀过一次,现在你又来杀过一次,你问我两清了吗?呵呵,我有什么资格说两清了吗?”

    夏侯琢点了点头:“看来还没有两清。”

    他猛的一转身,距离他最近的人毫无反应就被他一刀砍翻在地。

    夏侯琢问:“两清了吗?”

    宋先生的眼睛骤然睁大:“夏侯琢!”

    噗!

    又一个。

    夏侯琢问:“两清了吗?”

    宋先生牙齿都咬的咔嚓咔嚓响,那怒火可想而知。

    然而这就是现实,因为在他面前杀他的人的这个人是夏侯琢,是羽亲王的儿子,所以他就算把牙齿咬碎了也无济于事。

    “还没有吗?”

    夏侯琢走向俞先生,一边走一边说道:“我知道你们有分拨堂有执行堂,分拨堂的堂主是谁?”

    俞先生没有回答,而是看向宋先生:“大主事!两清了吧!”

    宋先生依然咬着牙,因为他很清楚,一旦自己认了,一己堂也就废了,可是如果他不认,一己堂难道就不会废?然而这就是骑虎难下,他是大主事啊。

    “我跟你拼了,反正是一死!”

    就在这时候,有人熬不住这压力,也熬不住这愤怒,抓起长刀朝着夏侯琢冲了过来。

    此时此刻,这些人被压的已经到了崩溃边缘。

    夏侯琢看向那个冲过来的人,面对着,没有动,也没有举刀,他就是故意在等,看看这些一己堂的人有没有胆子让他夏侯琢在这里受伤。

    噗!

    这次出手的是俞先生,这个平日里看起来只会乱发脾气,实则一点儿本事都没有的俞先生,袖口里有一柄软剑激射而出,噗的一声刺穿了那个动手的刺客咽喉。

    “夏侯公子,一己堂平时是我主事。”

    俞先生上前一步,对夏侯琢俯身道:“所以这件事理应由我来负责,我当时只知接了这生意,并没有让人去查清楚李叱和夏侯公子是什么关系。”

    他把软剑扔在地上,走到夏侯琢面前道:“夏侯公子若是还没有出够气,一刀砍死我,这件事也就两清了。”

    夏侯琢是以退为进,他何尝不是

    贪小利而毁基业,这种事在商人行当里出现的次数难道还少了?尤其是他们做杀手这一行生意,接了银子杀人,只要事情没有真凭实据,他们又怎么可能会认。

    可他们做的就是这个生意啊?如果有生意不接,一己堂就更加难以度日,大主事不管日常,也不管有没有生意,可他要管。

    然而俞先生确实后悔了,因为他后来也知道李叱和夏侯琢是好友,但他觉得这没什么,只要不泄露出去,天知道李叱是因为什么死的?

    一己堂更大的弊端在于,一己堂和官府层面走的太近了,这种方式是一把双刃剑,他们可以为官府做事从而谋利,在官府要想对付他们的时候,他们又显得无能为力。

    俞先生想着,夏侯琢刚才故意不动不还手,就是逼着他们一己堂给个态度出来。

    现在他自己站在夏侯琢面前,这个态度已经给了。

    两个人的做法,其实一模一样,只是路数略显不同。

    “哦。”

    夏侯琢哦了一声,然后一刀把俞先生砍翻在地。

    路数确实不同。

    “你以为你的身份够?”

    夏侯琢看了看倒下去的尸体,四周的人都已经吓得面无血色,谁能想到,以俞先生的身份主动上前道歉,他居然把俞先生一刀砍死了。

    夏侯琢看向宋先生问道:“现在两清了吗?”

    宋先生的牙齿都已经咬出了血。

    “夏侯公子,你走吧,一己堂以后再也不会接和李叱有关的生意。”

    最终,宋先生低头。

    夏侯琢走到宋先生面前,近在咫尺的站在那,他看着宋先生的眼睛问了一句,更加咄咄逼人。

    “我不是很理解你的意思,你的意思是不是两清了?”

    宋先生猛的抬头看向夏侯琢的眼睛,对视了很长一段时间后,宋先生缓缓吐出一口气,他点了点头道:“是的,夏侯公子,两清了。”

    夏侯琢道:“那就好,不为难吧?”

    宋先生回答:“不为难。”

    夏侯琢把长刀随手一扔:“刀留在你们这把,找地方挂起来,随时都能看看,这把刀在这,你们还能有个警醒,下三滥的生意就是下三滥的生意,装的再有格调,也是下三滥。”

    他大步出门。

    果不其然,门外武备军的数量已经越来越多,而此时,得到消息说夏侯琢进了一己堂并且开始杀人,武备将军府的姜将军已经在骑马赶来的路上。

    夏侯琢出了门后抬起头看了看天空,天色已经亮了起来,那红彤彤的朝阳一点儿都不温暖,早晨的寒气那么重,可是他却不觉得寒冷,四周的人看向他的眼神,仿佛在说这寒气是来自于他。

    夏侯琢登上马车,坐下来,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真的不想以羽亲王儿子的身份做什么事,可是他发现最终还是这个身份管用,而这样做事的方式,就是他父亲羽亲王杨迹形做事的方式。

    夏侯琢的马车离开,一己堂里一片寂静。

    许久之后,一己堂里传出来一声嘶吼,撕心裂肺一般的嘶吼。

    往日里看起来风度儒雅,甚至又三分仙风道骨的宋先生啊的喊了一声,额头上的青筋都绷了起来。

    “大主事......”

    一群人看向宋先生,有人张了张嘴,可是后边的话却说不出口。

    还能说什么?

    这是一己堂从建立以来的奇耻大辱,他们被屠杀了两次,可是现在却不得不低下头,认了。

    “大主事......”

    宋东竹小心翼翼的过来,尽量声音很轻

    的说道:“你,回屋去歇歇吧,这里我们来处理。”

    “你们来处理?!”

    宋先生抬手在宋东竹的脸上扇了一下,这一下势大力沉,直接打的宋东竹半边脸都红了起来。

    “为了蝇头小利,不计后果,我就不该把堂口的事交给你们!”

    宋先生喊了一声。

    他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良久之后,宋先生一摆手:“都散去吧,以后没有一己堂了,我没有脸,你们也没有脸,自此之后,你们各自求生。”

    他颓然转身,想着这一己堂不要也罢了,大不了以后重整旗鼓,再造一个一己堂就是。

    他看了一眼地上尸首分离的俞先生,想着你为何如此的白痴?我把生意交给你打理,你为了这区区四百里银子,却把我的堂口都搭进去了。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迈步要离开。

    就在这时候,一阵阵整齐的脚步声从外边传来,然后就看到原本在外边大街上戒备着的武备军士兵开始迅速撤离,武备军的身影才刚刚离开,一队一队整齐肃穆的大楚府兵就到了。

    这些府兵迅速的把一己堂前后围起来,两侧的大街也都已经彻底封住。

    一辆马车在一己堂门口停下来,两个仆人迅速的弯下腰,扶着马车里的人下来。

    羽亲王刚刚进城就得到了这消息,他下令大军直接开到一己堂。

    在羽亲王身后,节度使曾凌同样一脸阴沉的跟着走进来。

    羽亲王进门之后看了看,宋先生立刻就跪了下去。

    “草民拜见王爷。”

    仆从过去搬了两把椅子过来,羽亲王和曾凌坐下来,这不算进了正堂,因为他俩是在门口坐下来的。

    “我儿刚过来过?”

    羽亲王问。

    宋先生不敢不回答,跪在那说道:“是,是的......夏侯公子刚过来过。”

    羽亲王又问:“他是来杀人的?”

    宋先生连忙回答:“是,杀了一己堂内不少人,堂内主事俞严也被夏侯公子所杀......”

    羽亲王再问:“听说你们还手了?”

    宋先生的头皮一下子就炸了。

    他跪在那不住的磕头,像是之前王登给夏侯琢磕头的时候一模一样,他一下一下的磕,每一下都撞在地板上。

    “王爷,没有啊王爷,夏侯公子来,没有人敢阻拦,更没有人敢还手。”

    羽亲王看了看他,闭上眼睛。

    节度使曾凌立刻明白了羽亲王的意思,他伸手往前指了指:“屠了。”

    “杀!”

    大群府兵甲士冲进一己堂内,羽箭,连弩,好像暴雨一样泼洒出去,堂口里的人根本就没有想到还会有一次屠杀,而这次才是真真正正的屠杀。

    数不清的甲士碾压向前,羽箭开路,长刀席卷,这些杀手往四面八方逃走,然而怎么可能逃走呢?

    整个一己堂都已经被府兵围的水泄不通,跳墙出去的,还没有落地就被射成了刺猬。

    府兵开始在一己堂内见人就杀,不管是杀手还是伙计,就算是后厨的人也一样,没有一个能逃出屠杀。

    足足半个时辰,府兵在一己堂里来来回回又搜寻了几遍,确定一个活口都么有这才整队撤出去。

    羽亲王起身,看了一眼被射成刺猬的宋先生,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我儿做事,还是不够彻底,可以不做,但做了就要杀绝。”

    他转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道:“曾大人,一己堂这地面,收了吧,所有账册存银,都送到王府。”

    曾凌俯身:“尊王爷命。”

第一百五十五章 我该怎么感谢你

    马车里,羽亲王轻轻的叹了口气,看向曾凌说道:“琢儿还是太意气用事了些,年轻的时候意气用事没什么,这一点和我年轻时候也很像......可确实差了些火候。”

    曾凌笑道:“夏侯他和王爷的经历不一样,王爷那时候都靠自己,现在夏侯能靠王爷,我记得王爷说过,那时候王爷可比夏侯艰难的多了。”

    羽亲王笑了笑道:“这样说似乎也有些道理。”

    他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可是做事哪有做一半的,一己堂里剩下的那些人都是什么人?一群命不值钱但还肯亡命的凶徒。”

    曾凌道:“夏侯这事做的确实不够好,以后还有很多机会历练,他知道王爷的处置后,应该能有所悟。”

    羽亲王道:“他也不想想,这些亡命徒已经被逼到这个地步,但凡其中有一人不服气,或者觉得自己生路已经被断,便会铤而走险,有一人活着,都是隐患,斩草除根这种事,他总是学不会。”

    曾凌笑道:“不过这样一来也好,王爷正好借助此事立威......现在和过去已经不一样,王爷的势已经在逐渐起来,也到了必须起来的时候,城中有些人还在摇摇摆摆的观望,借着这件事,那些观望的人难道就不怕?”

    羽亲王道:“知我者莫若曾凌。”

    曾凌微微颔首道:“我是跟着王爷这么久学来的。”

    羽亲王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道:“那你学的不错。”

    曾凌心里忽然紧张了一下,下意识的看了看羽亲王的脸色,却见羽亲王并无什么异常,心说以后自己要小心了,有些话可不能放肆的说。

    “把消息放出去。”

    羽亲王闭上眼睛后说道:“一己堂已经没有人了,咱们怎么说了怎么算......就说一己堂暗中和叛军勾结,我儿夏侯意外探知真相,一己堂竟然约我儿到一己堂里去,试图灭口。”

    曾凌点头道:“是,我一会儿就派人把这口风放出去。”

    羽亲王嗯了一声:“让武备军将军姜然来见我。”

    曾凌就知道这事没那么容易结束,姜然是他的人,算是他的半个亲信,虽然不是从一开始就带着的老人,可也已经用的顺手了。

    羽亲王因为这件事要打杀威棒,不仅仅是一个小小的一己堂,光靠一个一己堂立威?

    那可远远不够,若是动了一个武备将军,城中还在观望的那些大家族也就都明白怎么回事了。

    之前的时候,羽亲王做人做事都略显低调,可是现在不一样,他要谋大事,要化家为国,那么就得让冀州城里的人知道现在是谁真正做主。

    实时变化,莫过于此。

    曾凌心里有些憋屈,可也只能忍下来,羽亲王也是在借着这件事告诉城中所有人,他这个节度使并不是做主的那个,你们看,我连节度使手下武备将军都办了。

    可是曾凌这憋屈并没有多严重,他也不觉得难以接受,羽亲王要借着这件事立威,他要借着这件事对羽亲王表忠心,各取所需而已。

    “我会让姜然尽快到王爷面前伏罪。”

    曾凌试探着说道:“晚上,我再约那些还没有表态的人吃个饭?”

    羽亲王点了点头:“吃饭的时候让他们知道,我正在别的地方和另外一批人在吃饭。”

    曾凌了然,点头道:“明白。”

    他问羽亲王道:“夏侯那边,要不要让他回王府来见见王爷?”

    “不用了。”

    羽亲王道:“我不会真的去和谁吃饭,显得我故意放低姿态似的,我今夜去他

    母亲那边看看,也许会住在那边,你把护卫安排一下。”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道:“王妃家里还用的到,所以我暂时还不能给夏侯母亲正妻的身份,若我只是个寻常人也就罢了,给个正妻又如何?可我不是......宇文家的势,我还得借,将来等我真的能化家为国,皇后之位,终究会是夏侯母亲的。”

    曾凌连话都没敢接,有些话是不能胡乱接的。

    李丢丢家里,门外的敲门声有些急促,但从敲门的手法上来看是自己人。

    这种敲门的方法现在知道的一共只有五个人,长眉道人,李丢丢,夏侯,燕先生,还有新来的余九龄。

    燕先生昨夜里并不在这,他回书院那边看了看,已经多日没有回去,家中也许打扫一下,毕竟快过年了。

    一早回来就听说了昨夜里的事,他也跟着无比的担忧。

    听到敲门声是自己人,燕先生距离门口最近,快步把门打开,余九龄一闪身进来了。

    李丢丢见他回来连忙问了一句:“云斋茶楼那边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

    余九龄道:“你交给我的事,放心,我怎么会办不好呢?”

    李丢丢道:“把他们安排在何处了?”

    余九龄回答道:“孙掌柜在城中还有一个宅子,是他们夫妻买了来备用的,从没住过,也没别人知道,孙夫人说那边安全,我就他们直接送过去了。”

    李丢丢问道:“孙掌柜那爱钱如命的性子,居然也这么爽快就同意了。”

    “没。”

    余九龄道:“我去的时候半路上就想着,你说孙掌柜爱钱如命,关门一天他都不舍得,这样的人要想说服他一定很难,而事情又那么紧急......”

    李丢丢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余九龄道:“我多聪明啊,所以我一进门,二话不说,直接把孙掌柜给打晕了。”

    李丢丢一捂脸。

    余九龄道:“结果把孙夫人吓了一跳,她捂着肚子说她已经有了身孕,别劫色,家里有钱都给我......我一看这要是把人家吓坏了可怎么办,连忙解释说是你派我来的,是你让我把孙掌柜打晕的。”

    李丢丢捂着自己脸的手,啪啪拍打自己的脑门。

    余九龄道:“孙夫人可好说话了,她一听说是你让我打的,立刻就放松了,捧着肚子的手都松开了,说那没事......还说小舅子让人打姐夫,正常。”

    李丢丢道:“人没事就好。”

    正说着,外边又响起了敲门声,李丢丢过去把门打开,夏侯琢一脸笑容的出现在门外。

    夏侯琢其实一路上心情都不好,他不喜欢杀人,不喜欢学他父亲做事的那一套,可是他又必须去做。

    心情很压抑,在门开的那一刻,他的脸上就出现了笑容。

    他是一个做哥哥的人,小妹失踪了之后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像是个废人一样,后来的吊儿郎当,也和小妹的失踪有直接关系。

    直到认识了李丢丢后,那种做哥哥的感觉又回来了。

    他小妹,也是那种臭屁臭屁的性子啊。

    所以有些时候他总是恍惚,想着是不是小妹已经不在了,李丢丢是她转世投胎的......可是他知道这些都是胡思乱想,因为时间根本对不上,妹妹失踪不过几年,而李丢丢都已经十几岁了。

    “没事了。”

    夏侯琢在李丢丢肩膀上拍了拍,笑着说道:“已经解决了。”

    除了李丢丢

    之外,院子里的人全都松了口气,长眉道人听到夏侯琢说都已经解决了后,直接一屁股坐在台阶上,那股绷着的劲儿总算是松开了。

    他当然知道这件事有多危险,如果不是夏侯去解决的话,一己堂的杀手就会无穷无尽的杀过来,直到李丢丢死。

    “你没事吧?”

    李丢丢问夏侯琢。

    夏侯琢笑道:“我能有什么事,我过去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解决了,简单的很。”

    李丢丢指了指夏侯琢衣服上的血迹。

    夏侯琢低头看了看,然后摇头笑道:“打了一架而已,打架见血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我跟他们说,这件事得有个解决的方法,什么方法呢?那就是和我打一架,我打赢了,这件事就此结束,你们赢了我,你们想干什么干什么。”

    他拍了拍李丢丢的肩膀说道:“我是大展神威啊。”

    李丢丢站在那,看着说说笑笑的夏侯琢,忽然之间很想哭。

    这件事说来与他有关,可实际上又与他有什么关系呢?他不知道许家会找人,也不知道杀手会来。

    在夏侯琢说他去把事情解决之前,李丢丢想到的办法是......他杀进一己堂。

    可是夏侯琢来了,那种大哥的语气不容的他有丝毫的抗拒,而李丢丢在此时此刻才明白过来,自己竟然真的开始依靠夏侯琢了。

    这样不好。

    这样很好。

    “没事了。”

    夏侯琢道:“那个闯了祸的王八蛋呢,我看看人在哪儿?”

    七当家居然真的睡着了,而且睡的还很踏实似的,夏侯琢在院子里喊了两声,七当家披着衣服从屋子里出来,看到夏侯琢后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夏侯琢大步走到七当家面前,众人都以为夏侯琢最起码会骂他几句,毕竟七当家这事做的很突然,而且做完了就去睡觉了。

    “谢谢。”

    夏侯琢一抱拳:“多谢你救我弟弟一命。”

    七当家有些懵,他忽然间觉得,这个院子里的人,和他以前认识的绝大部分人都不一样,这种感觉只在大哥虞朝宗身上感受过。

    所以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不知道该怎么做,这些人......这些人都不正常吧?

    就像是大哥虞朝宗那样不正常。

    在当下这个人吃人的环境中,还有他们这样一群不正常的人凑在一起,这是更不正常的一件事。

    如果这些人都能在燕山营就好了,那样和大哥一样的人就多了这么多,燕山营里那些勾心斗角,那些尔虞我诈,也就会少很多吧?

    他不爱与人交流,不爱说话,是因为整个燕山营里他觉得唯一值得他说话的只有虞朝宗。

    剩下的人,全都是各怀鬼胎。

    “不.....不客气。”

    七当家好一会儿后才回了三个字。

    夏侯琢笑道:“你说吧,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只管说。”

    七当家又愣了好一会儿,然后问:“什么都行?”

    夏侯琢道:“什么都行。”

    七当家道:“那你能不能帮我去买一套衣服,还有......内衣裤,我现在穿的是李叱的,有些紧。”

    夏侯琢点头:“没问题......不过,你的意思是,他小?”

    七当家沉默片刻,总算是略显圆滑了一回,没有直接说是的。

    他回答:“反正是勒的慌......”

第一百五十七章 情敌

    李丢丢没有去仔细问夏侯琢到底做了什么,有些事不必问的那么清楚,记住就行了。

    一大家人因为一己堂的事情解决而都放松下来,李丢丢愉快的提议不如去买些肉菜回来,然后他来动手给大家好好做一顿饭。

    没人理会这个提议。

    李丢丢心说我虽然不是那种看什么就能马上学会的天才,可难道我还是个笨蛋不成?

    既然你们这么看不起我,那就别怪我跟你们一起出去吃了。

    一行人找到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拉面馆,这家拉面馆的分量给的很足,碗很大,这种分量来说,六个人要十碗怎么都够吃了。

    那五个人一人一碗,李丢丢一个人五碗。

    余九龄看着他颇为敬佩的李叱公子吃面,顿时有些感慨,他看向长眉道人真诚的说道:“道长,你不容易啊。”

    长眉道人摇头道:“你不知道,我那会儿容易,现在怎么就不容易了,我暂时也没有想明白。”

    余九龄道:“我见过一个李公子这样饭量的人,比他饭量应该还大些,早些年,我们唐县那边不知道从哪儿来了两头老虎,伤了不少人。”

    “本地的猎户和官府的人围猎很久,都拿那两个大虫没办法,后来实在是不行,那两个畜生又祸害了不少人和牲畜,县令大人随即悬赏,谁能杀了那两个畜生,便可领纹银三十两。”

    “一连多日也没有人敢来接下这活,几天后,从隔壁县来了父子二人,老人已经有五十几岁,他儿子三十岁上下,两个人揭了榜,县令大人问他们有何需要,他们说捕到那两个畜生前,管饭即可。”

    余九龄比划了一下:“这么大个的馒头,那老头儿就用咸菜疙瘩就着,一口气吃了二十几个,我当时亲眼看到的,都不知道他是怎么能吃的下去。”

    “可是人家真有本事,只三天,那两头大虫就都被他父子二人猎杀,那老猎户说,其实这两头大虫也是不得已,老的那只虎断了一根大牙,已经没办法捕食野兽,小的那个应该是它孩子,下山的时候才半大。”

    众人听着神奇,夏侯琢却觉得他讲这个故事应该不只是一个故事。

    于是夏侯琢问了一句:“所以呢?”

    余九龄道:“所以人家那么能吃也有情可原啊,可猎虎豹,咱们家李公子......”

    李丢丢伸脚把他凳子踢开,余九龄几乎摔下去,可他居然反应奇快,硬生生一个马步蹲在那没有摔倒。

    “我倒是被九龄提醒了。”

    长眉道人看向李丢丢说道:“你武艺练的杂,虽然还管用,可缺乏的就是这对敌之际的应变。”

    李丢丢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了一些不祥。

    果然,夏侯琢就听出来他话里的意思,点了点头说道:“这个简单,回头我让人出去猎一下野狼,野狗之类的东西回来,把李叱一块关起来,丢儿要是活着出来,就长期如此训练,只要坚持下去,总是会有一天他要被咬死的,我们就能省下这五碗拉面的钱。”

    李丢丢道:“何其歹毒!”

    长眉道人笑了笑道:“玩笑归玩笑,不过我确实想到个法子。”

    他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距离过年还有五六天的时间,应该还有人做活,我一会儿去转转看看能不能买一些木材回来,我打算做几样东西。”

    李丢丢觉得他师父一定没安什么好心。

    吃过早饭之后,夏侯琢说要回去陪陪母亲,约他们一起晚上回家里吃饭,余九龄和七当家都说不去,毕竟还算生疏,不好意思登门。

    而长眉道人和李丢丢早就已经答应过夏侯琢,所以就定了下来,再加上一个燕先生,三人晚上去夏侯琢家里。

    定好了之后夏侯琢就先一步离开,长眉道人拉了燕先生一起去逛逛,说是看看能不能买到些不错的木材回来,给李丢丢在家里做一些练功用的器械。

    李丢丢觉得他是想做刑具。

    “我带你去转转冀州城。”

    李丢丢看向余九龄说道:“你还没有好好看过。”

    说完后看向七当家,七当家摇头:“不去。”

    李丢丢现在已经大概知道七当家的性子,名字还不知道呢,性子倒是已经摸的差不多清楚了。

    “那好,我们两个去。”

    李丢丢起身,拉了余九龄要走,七当家一伸手:“给我。”

    李丢丢问:“什么?”

    七当家:“你家钥匙,我没睡够。”

    李丢丢有些尴尬,连忙道了歉,他解释道:“我以为你是要回客栈的。”

    七当家道:“不回,没钱了。”

    之前他的银子都已经给了田占元的妻子,预交的客栈房费已经用完。

    李丢丢道:“那我们先帮你去把行礼拿回家。”

    七当家道:“不用,没有。”

    说完拿着李丢丢家里钥匙就走了。

    走了几步后回头说道:“庄无敌。”

    李丢丢一怔:“什么无敌?”

    余九龄道:“装,装蒜的装,装无敌,意思就是吹牛皮呗,这牛皮还挺大,比较难吹的那种。”

    七当家看了余九龄一眼,然后说道:“我名字。”

    余九龄讪讪的笑了笑,歉然的对庄无敌说道:“对不起,我觉得我有冒犯到你......我不是故意的,我是以为你在说谁装无敌,这像是一句讽刺谁的话。”

    李丢丢:“你闭嘴好吗?”

    七当家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李丢丢道:“我现在怀疑,你是这个世界上运气最好的人。”

    余九龄问:“为什么这么想?”

    李丢丢道:“因为你到现在都还没有被人打死。”

    余九龄:“我跑得快啊,不然你以为没人想打死我?”

    李丢丢看着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配得上余九龄这欠揍的气质和表情。

    “无敌......”

    余九龄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的说道:“他父母给他取名字的时候,一定是有着美好的希望,可是姓的不好他们就忽略了吗?无敌,还装......”

    他看向李丢丢:“你有没有觉得,他无敌不无敌的不好说,但是装是真的装。”

    李丢丢拉开一些距离后说道:“你不要连累我。”

    余九龄道:“他都走了......啊呀,你怎么又回来了!”

    他吓得往后缩了缩,像是一只受到了大灰狼惊吓的小白兔,躲到李丢丢身后,看着又回来的庄无敌,眼神都吓得飘忽了起来。

    余九龄把钥匙递给李丢丢道:“不用了。”

    李丢丢一怔,他问:“为什么不用了?”

    庄无敌道:“我忘了,我能跳进去。”

    李丢丢道:“那你都已经把钥匙拿走了,再给我送回来,然后再想着跳进去,这是......所为何故?”

    庄无敌道:

    “我回去睡觉,懒得给你们开门。”

    李丢丢点头:“你这么说,我马上就理解了。”

    庄无敌看向余九龄,沉默片刻后说道:“再胡说八道,我就阉了你。”

    这话要是别人说的,余九龄也就当个玩笑了,可这话是庄无敌说的,那是一个从不开玩笑的人。

    “是是是,庄大哥,我以后绝对不会胡说八道,九道十道十一道也不会。”

    庄无敌转身走了,多一个句话都没有。

    李丢丢看着庄无敌的背影说道:“庄大哥真是一个好人,他也在为你的前程考虑,现在人们都说羽亲王没准想自己做皇帝,咱们姑且说这是真的,那么他现在一定缺少大量的人才辅佐,而什么人才最奇缺?太监啊!”

    余九龄居然真的认真考虑一下,然后对李丢丢说道:“这确实是个办法啊,大太监刘崇信能篡权朝事,能一手遮天,我要是做了个太监的话,还能比刘崇信差了?有朝一日一手遮天,我就能报仇了。”

    李丢丢吓了一跳:“好汉,你别胡思乱想好不?”

    余九龄想了好一会儿,然后晃了晃脑袋:“算了吧,我刚才幻想了一下,觉得受不了那种疼。”

    他问李丢丢:“你见过吗?”

    李丢丢道:“我上哪儿见这种事去!”

    “我见过。”

    余九龄一边走一边说道:“我真见过,就是没见过人的,见过猪的,这么大一个东西,像个勺子似的,往里一挖,然后就挖出来了......”

    李丢丢打了个寒颤。

    “你别说了,我有感觉了,肯定疼。”

    俩人不知不觉间竟然走到了四页书院,李丢丢到了这才恍然,自己是下意识走过来的,既然来了那就进去看看神雕和狗子,最主要的是看看......

    但是李丢丢一想到余九龄在高希宁面前一定会胡说八道,所以想想还是算了吧。

    就在这犹豫的时候,高院长居然和高希宁还有若凌姑娘一起出来了,看样子是要带着这两个小丫头出门转转,李丢丢立刻拉着余九龄让开路,然后俯身施礼。

    高院长看了李丢丢一眼,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背着手过去了。

    高希宁也一脸严肃的跟着高院长走过去,走了一段后回头朝着李丢丢眨了眨眼睛。

    余九龄看到这一幕,脸色微微一红。

    “李公子,你看到没有,那个美若天仙的姑娘她对我笑了。”

    李丢丢叹了口气道:“九龄,你知道吗,到现在为止咱们家里还不想弄死你的人没几个了,你要是再胡说八道的话,我可能就会弃暗投明,也到想弄死你的人那边去。”

    余九龄忽然笑起来:“噫......原来如此!”

    李丢丢脸一红:“什么原来如此?”

    余九龄道:“你嫉妒我!”

    李丢丢看着余九龄的脸,点头:“行......就这么着吧。”

    他刚要把余九龄拉过来打一顿,就看到一辆马车在路上停下来,许青麟像是偶然路过似的,从马车上下来向高院长行礼,然后盛情邀请高院长他们上车。

    高院长也许是觉得拒绝不太好,所以就带着高希宁和若凌姑娘上了许青麟的马车,那马车在李丢丢他们面前过去,透过车窗,李丢丢看到许青麟对他笑了笑。

    貌似很和善,实则很挑衅。

    “情敌!”

    余九龄立刻说了一句:“这绝对是情敌!”

第一百五十八章 城府

    羽亲王府。

    本以为自己可能要把命扔在这武备将军姜然,听羽亲王话说完之后暗自松了口气。

    “卑职一定尽力去查。”

    可是他心想这怎么查?

    刚刚羽亲王说,虽然一己堂都已经被剿灭,上上下下杀的一个不留,但这件事还要继续查下去,看看是谁到一己堂里雇了杀手。

    人都死绝了,从哪儿查?

    羽亲王没有怎么责备姜然,这也出乎了节度使曾凌的预料,他回来的时候还想着,可能自己这个亲信手下的命要交代了。

    “你去吧。”

    羽亲王摆了摆手,如蒙大赦的姜然立刻就退出书房,一出门就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这事对他来说也算是被天上掉的刀子扎了一下,没要他命,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命保住了,这一刀是扎在了胳膊还是命-根-子上,也就没什么区别了。

    可是这案子又如此棘手,查是无从查起了,王爷哪怕是留一个活口也好啊,非但没有留活口,连一己堂的账册都被王府的人收存,节度使大人手里都没有。

    书房里,羽亲王看了看曾凌,笑道:“你是不是以为,我要把姜然处死?”

    曾凌道:“此人有如此重大过错,就算是处死他也没什么,他得以保全,全仗王爷恩德仁义。”

    羽亲王道:“那你说说,我为什么让他去查一己堂的案子?”

    曾凌心里也在纳闷呢,这案子怎么查?让他去查,王爷又不给他账册,这就没法查。

    然后他瞬间反应过来,王爷如果真的想查是谁去一己堂雇了杀手的话,之前为什么不留下活口?这就说明,王爷其实是不想查的。

    或者是,王爷不想大张旗鼓的查,因为还有别的什么想法。

    曾凌试探着了一句:“王爷是想看看,姜然可用不可用?”

    “嗯。”

    羽亲王点了点头道:“如何处置一个犯了错的人,要看这个人能用不能用,如果他是一个聪明人,犯过错是好事,以后就长记性了,如果是一个笨人......”

    羽亲王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我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未来几年,我还要大量的招纳贤才,若是还没有招人就先杀人,想来辅佐我的人也会心有顾忌。”

    曾凌总算是彻底明白过来,羽亲王的心思,实在是太过深沉。

    他低着头说道:“如果姜然真的一根筋似的去查这案子,那么就说明他是个笨蛋,一个笨蛋在武备军将军的位子上坐着,不妥当......”

    说这话的时候,曾凌心里多虚?姜然是他提拔起来的,此时说姜然是个笨蛋,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是在啪啪的打他的脸。

    也就是在这一刻,曾凌忽然间心里一惊,这打脸的疼,把他打醒了。

    王爷有必要亲自敲打一个武备将军吗?姜然不过是个五品将军,不至于让王爷如此费心,王爷要敲打的......是我自己啊。

    想到这,曾凌的心里立刻沉重起来,姜然的军职不高,但是位置重要,负责整个冀州城的城防和治安,王爷敲打姜然的意思是,你这个节度使这样做事这样用人我会放心吗?

    一念至此,曾凌立刻垂首道:“王爷,我看这个姜然确实才学有限,能力不足,在武备将军的职位上坐着,难免还会出错。”

    他看向羽亲王说道:“既然姜然要负责一己堂的案子,那我看不如把他调到冀州府做个总捕,总捕查案,也算是名正言顺。”

    羽亲王哈哈大笑,手在座椅扶手上拍了几下,然后起身走了。

    曾凌长长吐出一口气,心说好险

    好险,羽亲王要的可不是姜然的态度,羽亲王要的是他的态度。

    没过多久,还没回到武备将军府的姜然就接到了节度使大人一纸调令,武备将军就变成了冀州府的总捕。

    从级别上来说,冀州府总捕也是正五品,算是平级调动,然而权利相差之大谁都看的清清楚楚。

    武备将军府麾下四千余兵马,他一人大权独揽,而且这差事肥的流油,每天冀州城各城门进出孝敬的银子加起来,那就是一笔了不得的数字。

    那些守城门的士兵每天收多少都敢独吞了?那怎么可能,他们收的,能有五分之一落在自己手里就算不错了。

    城门口收来的还是小钱,还有一大笔收入来自于城中各大暗道势力的孝敬,又不只是这些见不得光的生意,就算是那些青楼赌场,要想日子过的平安顺畅,对武备将军府的孝敬还能少了?

    人调去了冀州府衙门做总捕,手下一共几十个正经官差,剩下的都是一群狐假虎威的帮工学徒,再说,这总捕上面有多少人管着他,他要看多少人脸色?

    姜然得到调令那一刻才明白,羽亲王让他去查案,那就是查一辈子的案了,他的仕途,也许就到此为止。

    从调任武备将军府再到转职总捕,前后不过两年,风光不过两年。

    羽亲王真的想查是谁去一己堂买凶,还需要如此大费周章?说是人都死了查无对证,可是想知道是谁并不难。

    此时此刻,正在陪着高院长闲逛的许青麟被家里追来的那小厮成材追上,成材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什么,许青麟的脸色立刻就变得难看起来,瞬间没了血色。

    “怎么会这样!”

    他急促的说道:“你不是说过,一己堂那边做事万无一失的吗?人没杀也就罢了,居然还被羽亲王的大军把一己堂都灭了,这事若是牵连到我的,那可怎么办!”

    成材也吓得够呛,他比许青麟要害怕多了,这事可是他一手操办的,他很清楚大人物们那种做事的方法,以许青麟的身份,羽亲王都未必会真的对许青麟下手,可他不行啊,他只是个许家的下人。

    “公子,你得救我啊公子。”

    成材哀求道:“这件事瞒不住老爷的,老爷知道了,会把我活活打死。”

    许青麟紧张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好一会儿后才缓过来一些,他快步追上高院长,俯身道:“院长大人,学生家里出了些事,需要学生尽快赶回去,只能先告辞......”

    高院长因为提亲的事,原本对许青麟的好感已经被消磨干净,此时许青麟说要走,他立刻点了点头道:“回去吧,家里事要紧。”

    许青麟急急忙忙往家里赶回去,路上对成材说道:“你说的对,这件事瞒不住我父亲,所以我回家之后直接承认,态度好一些,还可少受些罪,你放心,事情是我让你做的,我会把你保下来,你是我的人,我不能不管。”

    成材立刻道:“多谢公子,成材的命都是公子的,只要公子有什么吩咐,成材必然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回到家里,许青麟小心翼翼的到了他父亲许生的书房外边,家里人正在和他父亲说着关于一己堂的事,他父亲只是好奇,并没有什么担心,他还不知道这事是他儿子招惹出来的。

    许青麟咽了口吐沫,深吸一口气,低着头进了书房。

    成材在门口站着,紧张的不住的颤抖着,想停都停不下来,老爷什么脾气,他还不清楚?

    好在少爷说要保他,只希望自己能免于一死,至于被打一顿......只要不打死,怎么打都行。

    “你糊涂!”

    就在这时候,书房里传出来一声暴怒的喊声,把成材吓得几乎一屁股坐在地上。

    房中,许青麟跪在地上不住的求饶。

    “父亲,都是孩儿一时糊涂,再加上成材的教唆,他说他认识一己堂的杀手,可以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孩儿也是被鬼迷了心窍,就不该听他胡言乱语。”

    许生气的头皮都要炸了,这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说,不过是要杀一个李叱,羽亲王府未必真的动怒。

    往大了说,这事牵扯到了夏侯琢,以羽亲王对夏侯琢的在乎,一怒亲率大军来许家问罪都不是不可能。

    “来人。”

    许生朝着外边喊了一句:“把成材绑了。”

    他恨其不争的看向许青麟道:“我回来之前,你哪儿也不许去,就在这面壁思过,不许吃饭!”

    “是是,孩儿在此思过。”

    许生让人给他换了衣服,带上几个人还有被绑住也封了嘴的成材,上车直接去了羽亲王府。

    在羽亲王府外边焦急的等待了很久,里边的人出来说王爷让他们进去,许生下意识的抬起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

    等到了会客厅,离着还远许生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王爷,下官许生,罪该万死。”

    羽亲王快步走出来,伸手扶着许生的胳膊说道:“许大人,你这是何故?”

    许生看王爷嘴角那笑容,就知道王爷明白他的来意,这事如果许家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那么羽亲王就会觉得,许家不会真心支持他称帝。

    羽亲王没有让人大张旗鼓去查案,就是在等。

    客厅里,许生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说是因为小孩子的嫉妒心,所以才会做出如此错事,也都怪他府里下人成材,竟然如此怂恿主人做出这等事来,许生说,愿意把许青麟和成材都交给羽亲王处置。

    其实真想交,难道不会把儿子带过来?

    羽亲王笑道:“小孩子心性如此,可以理解,本来我还想着呢,青麟那孩子才学一流,我是要把他要过来委以重任的。”

    他看向许生说道:“许大人你还不知道,冀州匪患严重,冀州军兵力不足,所以我打算扩充冀州军兵力,至少要扩充十个营,将来青麟他从书院结业后,我要把他送到新扩建的冀州军里做事。”

    他话锋一转,叹了口气道:“可是现在困难重重,冀州府库也是捉襟见肘,想扩充冀州军,难......”

    “王爷!”

    许生这还不明白?

    他连忙起身一拜道:“王爷为冀州百姓着想,维护冀州治下平安,下官深感钦佩,也感到羞愧,下官家中经营生意,还有些薄财,若是王爷不弃,下官愿意捐献家财以扩充冀州军。”

    羽亲王笑了笑道:“这怎么行,那可是你家产,国事重要,也不能用到你的私财对不对?”

    “不不不,下官也愿意为冀州父老乡亲们做一些事,有一些贡献,下官也有一颗拳拳报国之心,还请王爷恩准,下官愿意捐献白银五......不,十万两。”

    “哈哈哈哈!”

    羽亲王起身过去,扶着许生的双臂说道:“许大人如此品行,如此德操,如此奉献,我若是再坚辞不受的话,也是折损了你这一片真心。”

    许生连忙道:“多谢王爷,让下官有为冀州做些事的机会。”

    羽亲王笑道:“刚刚你说,都是你家里的一个下人怂恿?青麟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这样的恶仆,还是不要留用了吧,不过这也是你家事,你把人带回家去处置就好。”

    “是是是......”

    许生转身朝着外边自己带来的下人们喊了一声:“把那恶仆带回家里去,召集府里上下所有人都看着,按家法处置!”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一计不成

    成材被乱棍打死,人都被打成了一摊泥一样,许家上下全都站在院子里看着,一个个吓得脸色发白。

    许青麟被罚不准吃晚饭,就在屋子里面壁思过。

    许生从羽亲王府回来之后没多久,许家的那位老太爷就亲自过来了,以往有事都是派人来把许生喊过去,这次老太爷直接过来,可想而知许家上下因为这件事都被惊动了。

    许生跪倒在地,一边磕头一边说道:“爷,是孙儿教子无方,这件事若有什么牵连,孙儿这边一家来扛,绝对不会做出连累整个许家的事。”

    老太爷已经快百岁,眼不花耳不聋,一头白发,却精神矍铄。

    “不碍事。”

    老太爷笑了笑说道:“你见我亲自过来,是不是觉得我很生气?你是急糊涂了,我没生气。”

    他看向许生说道:“不会做事的人,会把事情的两面看成一面好一面坏,会做事的人会把事情的两面都做成好的,我一直都觉得你是会做事的人,今天看来,确实如此。”

    老太爷道:“你想想,如果我们突然间自己跑过去和羽亲王表忠心,那就显得太过生硬,而且显得我们的功利心太直接,我们自己的脸面也不好看。”

    他看向许生说道:“你是明白的,羽亲王为什么不大张旗鼓的去查一己堂的案子?他就是在等你去。”

    老太爷道:“我过来是给你安安心,你家里出了十万两银子,这算家族出的,我让人把银子给你补过来。”

    说完后老太爷起身,看了一眼书房那边:“青麟,却需要好好调教调教了,这等心性,难成大事。”

    许生心里一疼,老太爷这么说,青麟的前程就已经毁了一多半,老太爷在家族里的权威毋庸置疑,他一句需要好好调教,这个调教就是按下去,按下去,就怕是再也起不来。

    家族里那么多年轻人排着队等着老太爷提拔,老太爷又何必在青麟一个人身上下注。

    “孙儿知道,孙儿定会好好调教,青麟其实......”

    不等许生说完,老太爷一摆手道:“我都知道,你安心就是,我要回去歇着了,羽亲王那边因为你这十万两银子,已经把咱们许家排在最前边,哪怕后来再有人出的银子比咱们多,咱们也是在最前边。”

    说完后老太爷就走了,许生总算是能稍稍松口气。

    老太爷阅历那么深厚,他说没问题就肯定是没问题了,想想也是,羽亲王要化家为国,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冀州城里各大家族的表态。

    表态这种事,嘴巴上说说有个屁用,还是要真金白银的拿出来,谁最先,谁最多,那在羽亲王心里的分量自然就更重一些。

    可是因为这件事,许家出了十万两银子,他儿子的前程还可能因为老太爷一句话而被按下去,银子事小,他儿子前程事大啊。

    就算是老太爷说,那十万两银子由家族里来出,会补给他,可他还是亏了,很亏。

    因为家族利益不是他这一家的利益,他这一家的利益,未来都在他儿子许青麟身上。

    老太爷在乎的不是他这一家,也不是一个许青麟,而是整个家族,老太爷说的安心,是家族可以安心,不是他。

    就算到时候羽亲王真

    的称帝了,许家在羽亲王那边可以分得更多利益,那也是家族分得的,到他手里能有什么?

    这相当于用牺牲他儿子许青麟的前程,来为许家换一个前程。

    越想越气。

    尤其是老太爷走了之后,他夫人在旁边哭哭啼啼的,这就更让他烦躁起来。

    “你别哭了!”

    许生瞪了他夫人一眼后说道:“老太爷不是说了吗,不会有事了,青麟也不会有事,将来羽亲王那边我多走动走动,青麟该如何还会如何。”

    夫人埋怨道:“你真当我是傻的?家族里,其他各家都盯着呢,青麟这一出事,其他各家巴不得再踩一脚把青麟踩下去,唯有把青麟踩下去了,其他家里那些不如青麟的孩子才能往上爬。”

    许生怒道:“你说的这些,你是当我不知道?我想的难道还不如你多?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你还能让我怎么样?如果不是我先一步出了十万两银子,老太爷能是今天这个态度吗?别说青麟,你我都得被老太爷处置!”

    夫人被他吓的往后退了退,也不敢再埋怨了,只是还忍不住的哭。

    “老爷,这可怎么办啊,青麟要是这样没法出头了,咱们家不也就毁了吗?”

    她又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说道:“总不能,青麟的前程毁了,那个叫李叱的野小子却日子过的越来越好,我咽不下这口气啊。”

    许生长长吐出一口气,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不用你说......我刚刚就在考虑,十万两银子,一个家族的鼎力支持,如果再不能换来那个野小子的命,这确实是太亏了。”

    他看向夫人说道:“羽亲王要的,我已经给了,我要的,如果羽亲王觉得许家比一个李叱更重要,那应该就不会再过问,现在我比较担心的是夏侯琢,如何能绕开夏侯琢......”

    他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这个夏侯琢对李叱实在太好,如果还把他招惹了,羽亲王不会因为李叱而动怒,但会因为夏侯琢而动怒,不好办啊......”

    他往后靠了靠,闭上眼睛,自言自语的说道:“得想个法子,让李叱死在冀州城外才行,而且还不能和咱们家牵扯上,最好是和咱们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大概一刻之后,他猛的睁开眼睛,看向夫人说道:“我前阵子是不是收了一个门客,是玉明先生的弟子,因为走投无路过来找到我的。”

    “是啊老爷。”

    夫人道:“玉明先生出事之后,他就跑过来投靠了,因为他父亲和老爷当年算是同窗,老爷就一时心软把人留下了,为这事我还和老爷你吵了一架。”

    许生问:“人呢?”

    夫人有些胆怯的说道:“我......我把人放到后院去劈叉养马了,老爷,我也是为你好,万一被人查到了......”

    “没事!”

    许生站起来道:“只要人还在这就好,你去把他找来。”

    夫人连忙点头:“我这就让人去找他。”

    第二天,四页书院。

    李丢丢正在喂神雕和狗子的时候,高院长背着手走了过来,在他身边跟着的居然还有燕先生,燕先生和李丢丢是一块回的书院,他去自己那个小院说收拾一下,没想到竟然和高院

    长一块过来了。

    李丢丢连忙站直了身子,然后俯身一拜:“拜见院长大人。”

    高院长一脸清寒,他似乎是对李丢丢充满了厌恶,那张脸上都写的清清楚楚。

    李丢丢知道这都是因为自己和高希宁走的亲近,高院长不喜欢他,大概是觉得他配不上高希宁。

    高院长看了看那头野猪和那只矛隼,哼了一声后说道:“玩物丧志!”

    李丢丢就弯着腰听着,心说如果高院长若不许他在书院里养这两个小漂亮,那就带回家里去养着。

    “有件事......”

    高院长缓和了一些语气后说道:“昨天下午,玉明先生的弟子高良过来见我,他这段日子躲躲藏藏的也过的辛苦......”

    高院长往后看了看,确定四周没有别人后继续说道:“他跟我说,玉明先生有一些藏书,还有他自己的作品,在玉明先生出事后,高良把这些东西偷偷取了出来,藏在唐县一处地方。”

    “他说不敢带着那么多东西直接来冀州,怕被盘查,但那些东西都是玉明先生的心血,若是就这样毁了,着实让人心疼。”

    高院长道:“书院里已经放假,教习们多不在,弟子们也多不在,距离过年还有五天,你和燕先生去一趟唐县把东西带回来,就说是我采买的东西,城门口也就会放行了,快的话,来回三天足够了。”

    李丢丢道:“学生会把东西运回来。”

    高院长点了点头,沉默片刻后说道:“玉明先生有治世之才,他所著之书,你也可多看看。”

    说完后转身走了。

    李丢丢看向燕先生问道:“这事怎么来的这么突然?”

    燕先生耸了耸肩膀道:“那个高良,我回忆了一下,咱们还见过,当时在唐县县城里,玉明先生确实吩咐他回去想办法把书册都偷出来。”

    李丢丢道:“我也还依稀记得这个人,瘦瘦高高,好像手无缚鸡之力似的,不过当时好像不是玉明先生吩咐他去做的,而是他主动提出来要去做的。”

    燕先生摇了摇头道:“记不太清楚了,不过事情是有的。”

    李丢丢嗯了一声:“那咱们明天一早出发?顺利的话,二十九就能回来,不耽误过年。”

    燕先生道:“要不要告诉夏侯一声?”

    李丢丢想了想道:“告诉他一声也好,昨夜里咱们去他家吃饭,谁想到羽亲王居然在他家里,幸好咱们看到了羽亲王的车驾,不然就太尴尬了......这大过年的见人家长辈,你说是要红包还是不要,人家要是给,接还是不接,想想就好为难啊。”

    燕先生:“......”

    李丢丢笑了笑后继续说道:“看起来羽亲王似乎是在夏侯家里住几天,应该是要陪着夏侯和他母亲到过年,咱们跟夏侯说一声,就别拉着他一起去了,这些天就让他好好在家里陪着爹娘吧。”

    燕先生点了点头道:“也好。”

    他停顿了一下后说道:“带上兵器。”

    李丢丢嗯了一声:“有备无患。”

    燕先生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带上庄无敌。”

    李丢丢笑道:“好嘞。”

第一百六十章 夜叉来了

    “不能去!”

    夏侯琢听李丢丢说完之后脸色就变了,他看着李丢丢的眼睛说道:“一己堂的事刚刚结束,到一己堂里雇杀手的人现在没有任何人追究,突然之间高院长又让你去唐县,这其中若没有什么牵连才怪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屋子里,羽亲王和他母亲正在屋子里聊天,他拉着李丢丢到了院子门口。

    “这事我不相信是高院长和谁勾结了,但我确信是高院长被谁利用了。”

    夏侯琢道:“你给我一天时间,我去查查。”

    李丢丢笑道:“其实我也很想确定是不是许青麟家里找人要杀我。”

    夏侯琢一怔:“你这话里是什么意思?”

    李丢丢道:“师父一直都在教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夏侯琢道:“所以呢?”

    “解决一件事,就少一件事。”

    李丢丢笑了笑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夏侯琢沉思片刻,摇头道:“还不在一个层面,如果真的是许家,你想把这今日之乱我心者变成少一事,不好办。”

    李丢丢道:“我光脚。”

    夏侯琢又一怔。

    李丢丢看了看院子里,压低声音说道:“最迟三天就会回来,相信我,如果这事真的还是许青麟家里做的,总是要解决了才好,不然的话,今日躲过唐县这一行,明日又该怎么躲?”

    夏侯琢想说以你现在的能力,你能做些什么?许家的势力之大,连他父亲羽亲王也只是拉拢,李丢丢现在的分量和许家比起来,就是一里尘埃和一座大山的区别。

    李丢丢道:“三天。”

    夏侯琢点头:“好。”

    他最终没有再劝说什么,是因为他在李丢丢的眼睛里看到了自信。

    有些时候夏侯琢都想不明白,一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师父,怎么会教出来李叱这样的徒弟。

    李叱本该是一棵从砂砾之下硬生生钻出来的小小野草,要想活下来,就得适应这个环境,适应这个世界,就像是长眉道人常说的那样,不招惹是非,小心翼翼的活下来。

    可李叱呢,确实是一颗小小的野草,风吹的他东倒西歪,他想给风一个耳光,雨打的他七零八落,他想给雨一个耳光。

    他就是不服气,从来都不服气。

    这样的性子,在这样的世界,多半是活不长久,可是李叱似乎不这样觉得,如他这样的人,身上不过两片叶尚且想指天,若有朝一日这两片叶淬炼成了利剑,他就不再是指天,而是斩天。

    这是一个从一开始的性格就是,你不招惹我不招惹你,你招惹我,我就灭了你的人。

    也许将来会进化成一个,你不招惹我,我也要招惹你,并且灭了你的人。

    此时的李丢丢弱小到让人错觉他两叶无锋,夏侯琢想着,自己刚刚想到的这句话应该有两处错觉才对,一处是弱小,一处是无锋。

    “你去吧。”

    夏侯琢最终同意了李丢丢的想法,虽然他不知道李丢丢是如何打算的。

    李丢丢笑了笑,转身要走,夏侯琢在他身后说了一句:“你脚上已经有鞋了。”

    李丢丢没回头,一边走一边说道:“所以得保护这双鞋啊。”

    夏侯琢看着那个家伙离去的背

    影,忽然间觉得如果自己是李叱的话,应该不会如他这样。

    第二天一早,一辆马车从四页书院出发,李丢丢坐在车厢外边,像是很好奇车夫驱使驽马的技巧,不时问一句什么,一会儿再问一句。

    而那车夫很少说话,似乎对李丢丢的喋喋不休有些无奈。

    “燕山营里好玩吗?”

    李丢丢问。

    赶车的庄无敌摇头道:“不好玩。”

    李丢丢道:“那你还说想让我去燕山,都不好玩,我为什么要去燕山?”

    庄无敌想了想,点头道:“没理由。”

    李丢丢叹了口气,心说好庄无敌这样的人聊天真的是很简单,因为他不想聊天。

    “你可以回车厢里去,外边风大。”

    庄无敌总算是说了一句字数比较多的话。

    李丢丢摇头道:“还不到时候。”

    马车顺着大街走了一段路,在一家客栈门口停下来,那个叫高良的年轻男人已经在这等着了,李丢丢看了他一眼,这人身上没有带行李。

    按理说,出门三天不带行李也不算什么过分的事,可是最起码要带一些必备品,比如水壶,比如药包。

    “让你久等了。”

    李丢丢笑着说了一句,他眯起来眼睛的时候,仿佛有阳光从那笑意中散发出来,这人畜无害的笑容啊,可能就是李丢丢最大的伪装。

    “没事没事。”

    高良道:“我也是刚出来,没等多一会儿。”

    李丢丢道:“你快进车里吧,外边风寒。”

    高良道了一声谢,然后-进了车厢,马车里,燕先生坐在那闭着眼睛在休息,高良张了张嘴,最终忍住了没打招呼。

    李丢丢想着,一个出门什么都不带的人,唯一的可能也许就是他觉得用不了三天就回来了。

    燕先生并没有睡着,他想着,一个如果想以后还常联系的人,应该不会连一句招呼都不想打,哪怕他没有睁开眼睛。

    “你会喝酒吗?”

    燕先生忽然问了一句。

    坐在他对面的高良连忙回答道:“会喝,只是喝不了多少。”

    燕先生指了指旁边的几个酒壶:“带了一些酒,不用客气,若觉得风寒难抵,就喝几口酒暖和暖和。”

    说完后他又闭上了眼睛。

    高良本想客气几句,话还没说出口,燕先生的眼睛已经闭上了,他张开嘴的时候,都觉得自己有几分尴尬。

    马车就这样摇摇晃晃的出了城门,李丢丢一直都在车厢外边,他穿着很厚很厚的棉衣,脖子上的围巾像是堆在那似的,露出来半张脸,可即便是这样的衣服也没让他显得臃肿难看。

    “咱们出城的早,如果走的快一些,中午能到云水镇。”

    李丢丢在外边说道:“我记得上次去云水镇的时候路边那家面馆很不错。”

    马车里的燕先生点了点头道:“到云水镇至少两个时辰,我先睡一会儿,没事不要吵我。”

    他俯身拿起一壶酒,扒开塞子灌了几口,然后把酒壶放在自己身边,似乎是要借着酒劲入睡。

    高良回了李叱一句:“那家面馆旁边是一家包子铺,我来冀州的时候,在那家包子铺吃的饭,包子也很好吃。”

    李叱笑道:“那就也尝尝那家的包子。

    高良在马车里坐了一会儿,隐隐约约的听到李叱一直都在说话,而那车夫似乎已经快被他烦坏了,终究还是忍不住对李叱说了一句。

    “公子你若是累了,就回车里睡一会儿,我也好专心赶车。”

    他又听到李叱问那车夫:“你不喜欢聊天?”

    车夫回答说:“我更喜欢不说话,出远门赶车走一天,我可以一句话不说。”

    高良坐在那沉默了好一会儿,燕先生这般冷淡他没有想到,李叱那么话多他也没想到,还被人家车夫不冷不热的教训了两句,多尴尬?

    外面没有了声音,李叱应该是确实没办法再和人家聊天,人家也不愿意搭理他,所以高良想着李叱应该很快就要回车厢里来,如果李叱对他也那么话多的话,他更会厌烦。

    而他又不想和人多说话,似燕先生这样就不错,既然燕先生要睡,那他也睡一会儿好了,一会儿李叱进来了,见他睡着,也就不会多话。

    刚刚燕先生打开酒壶的时候,那酒香扑鼻,他最终没忍住,也拿起来一壶酒打开,先是放在鼻子边上闻了闻,那酒香的味道一下子就钻进脑子里,哪怕没喝,已经让人觉得轻飘飘起来。

    喝了几口酒下去,胸腹之中都暖和起来,高良那身上的衣服紧了紧,靠着马车闭上眼睛。

    可能是因为出城回唐县的事让他有些担忧,所以昨夜里失眠了很久,这酒劲一上来,再加上马车微微摇晃,没多久高良就睡着了。

    不知道多久后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到李叱进来了,坐在对面也靠在马车上睡觉。

    等到他睡醒了的时候觉得不太对劲,下意识的往四周看了看,然后一把撩开车窗帘子。

    马车一共有三个车窗,左右各一个,前边有一个,撩开帘子能看到前边的情况。

    他打开的是前边的车窗帘子,一眼就看到李叱靠坐在车厢外,没说话,应该是人家车夫不搭理他,而车夫依然冷冷淡淡的样子,眼睛只看着前方。

    最主要的是,天都已经黑了。

    “我怎么睡了这么久?”

    高良放下车窗帘子后揉了揉眼睛。

    燕先生指了指他身边的食盒说道:“冬天就是白天太短了,其实也刚刚天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睡的那么沉,中午吃饭的时候就没有叫醒你,给你买了些包子,就在那家面馆隔壁买的。”

    燕先生又补充了一句:“你说的那家。”

    高良确实感觉很饿,他把食盒打开,发现还很贴心的用棉布包了,打开之后那包子居然还有些余温,没有彻底凉透。

    咬了一口,确实是那家包子铺的味道。

    “咱们在哪里住下来?”

    高良一边吃一边问。

    燕先生回答道:“再走一段就到高台镇,距离唐县县城就没多远了,咱们明天一早进城,取了东西就走,不耽搁时间,尽量后天能回冀州。”

    高良应了一声,心说你们也许连唐县县城都进不去。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怀里,怀里带着一个烟花信号,到了住宿的地方只要把信号放出去,杀李叱的人也就会很快到来。

    与此同时,冀州城里。

    在距离许家大院不远的地方,一座木楼的屋顶上,李丢丢蹲在那像是一只猎豹蹲坐,他看着那大院灯火辉煌,片刻后,他把头罩拉下来。

    夜叉来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反套路

    许家这样的高门大户中有多少护卫可想而知,这一大片宅院分成东西中三部分,许青麟的家,就在东边这一片院落中。

    许家大宅住着一千多口人,每天夜里来回巡视的家丁就有上百,而在暗处,自然还有高手隐藏。

    李丢丢蹲在木楼的屋脊上,看着那片灯火辉煌,默默的看了一会儿后,他把面罩从头上拉下来,然后纵身一跃。

    这两日李丢丢和余九龄请教了许多,天赋的差距不好弥补,但是后天上的东西李丢丢不会输给任何人。

    余九龄是天生神速,但他还有一套自己总结出来的呼吸之法,奔跑中如何调整呼吸,就能让体力更为持久。

    余九龄一开说呼吸很重要的时候,李丢丢就记在心里,当余九龄又说到会更持久,李丢丢觉得这是一定要学的东西。

    虽然还没到知道为什么持久就要学的年纪,但是每个男人都天生的有一种对持久的追求。

    他按照余九龄说的呼吸方法,虽然没能让速度更快,可是他确实发现省力了不少,以前他的奔跑的也不慢,但靠的是蛮力,不懂调整呼吸,会让体力流失的速度很快。

    用余九龄的话说就是,学习如何跑得快,也要有取舍,因为快与持久不可兼得,像他这样持久的快,属于天赋异禀。

    李丢丢靠近许青麟家里,两只手挤着墙角往上爬,动作迅速,片刻就到了墙头上边,蹲在那往院子里仔细看了看,这种大户人家的布局其实大抵相同,下人们住在什么区域,主人住在什么区域,基本上一目了然。

    如果是在以前的话,李丢丢要做什么事之前会犹豫再三,可是现在的他已经没有了那么多的顾虑。

    以前想着,能不杀人就不杀。

    现在想着,谁想杀我,我就必须有所行动。

    在这样到夜里,进入院落之后,能尽量不要在高处走就不要去高处。

    除非这院子里的人都是瞎子和笼子,哪怕夜色深沉,一个人在墙头上往前跑能看不到?在屋顶的瓦片上走动,能没有声音?

    他落地之后就顺着墙根暗影往前走,没多久就到了那一排最醒目的房子后边,来之前,他已经把每一步都仔细想了好几遍,确定能把事情做的像是意外。

    他站在房子和院墙的那个夹角处侧耳倾听,隐隐约约的能听到有人说话。

    这一排房子有十间,左右两边的厢房住着的是下人和护卫,正房中间那几间必然是客厅。

    所以李丢丢选择先到左边听听,他猫着腰到了后窗,屋子里说话的声音就显得大了不少。

    “你别怪你父亲,他也是为你好。”

    屋子里传来一阵说话声,是一个妇人。

    那妇人说道:“你看看这都多晚了,你父亲为了你的前程还在外边奔走,你自己也不想想,你把老太爷都气着了,如果不是你父亲先一步为你挽回了不少,你现在都可能被逐出许家了。”

    然后李丢丢就听到了许青麟的声音。

    “母亲,我知道自己错了,我不该那么冲动,应该更加稳妥些才对,也不该留下证据,以后我就记住如何做事了。”

    妇人嗯了一声:“一会儿你父亲回来了,你亲自过去奉茶,然后跟你父亲道歉。”

    那妇人停顿了一下后说道:“他去求见节度使大人,也不知道能不能带回来些好消息。”

    李丢丢在外边听到这些话之后心里一动,立刻就改变了刚刚制定好的计划。

    他悄悄后撤,顺着墙根又到了院墙那边,然后轻手轻脚的爬了出去。

    离开许家大院后,李丢丢在暗处穿行,他走的是许生回来的必经之路。

    他知道节度使府在什么地方,许生如果真的去了节度使府里会从什么方向回来,在那一瞬间李丢丢做出选择,是因为意外这种事,出现在家外自然比出现在家里更像是意外。

    李丢丢坐在一座房子的屋顶上看着前方,又等了大概两刻左右时间,远处有马车的声音过来,车上挂了铃铛,声音清脆,这铃铛的作用是提醒行人避让。

    而在这寂静的夜里,铃铛声就显得有些刺耳。

    李丢丢看到那马车逐渐靠近,他从腰畔的鹿皮囊里取出来一根精心制作的竹管,往竹管里装填进去一根针。

    等马车快到近处,李丢丢从房顶上下来,藏身于房子一侧暗影中,他没有站着也没有蹲着,而是趴在地上,看准时机朝着那匹拉车的马把竹管里的针吹了出去。

    在这之前,李丢丢一直都在想如果要让拉车的马惊了,又不惊动车夫,更不能被马车两侧的几名护卫发现,该怎么刺激那匹马呢?

    他把针吹出去之后,心里默念了一声......马儿啊,是我对不起你。

    这一针,精准的刺入那马不可描述之处。

    这等疼痛,就算是马也受不了啊。

    一声嘶鸣,那马疼的几乎人立而起,叫了一声后撒开四蹄就开始往前狂奔,李丢丢也不明白这其中有什么道理,为什么马疼的时候或者是受到惊吓的时候,会一直往前跑。

    那马来回跳了几下就开始发力狂奔,车夫毫无防备之下被甩下马车,两侧的护卫也被这变故吓了一跳,但很快反应过来,催马追向马车。

    李丢丢在动手之前已经看得清楚,那马车上是许府的灯笼,在灯笼的光照射下,也隐隐约约可见车厢上许家的标徽。

    认识这标徽是在凤鸣山,夏侯琢告诉他的。

    李丢丢看到马车冲了出去,立刻转身到了后边的街上跟着跑,马车和李丢丢中间隔着一排房子,若是有人从上往下看的话,就会惊讶的发现李丢丢的爆发力竟然不输于奔马。

    当然,这种爆发的快,不可能持久。

    他飞奔中听着旁边街上的呼喊,那是两两名护卫试图把马拉下来,他从声音判断自己已经超过去了,然后立刻绕到这边街上来,靠着墙壁等着。

    两个骑马的护卫追上拉车的马,一左一右同时伸手过去拉着缰绳,那马疼的厉害,怎么可能轻易被控制住。

    李丢丢趁着那两个护卫的注意力都在拉车的马身上,他往前一冲钻进车底,然后一脚踹在一侧车轮上。

    还在向前走的马车轮子飞出去一个,那一侧立刻就沉了下去,按理说即便如此马车也不会翻,可是李丢丢在踹了一脚之后,立刻用双手托着车底猛一发力。

    马车就在惯性和李丢丢的力量之下往一边侧翻,而在侧翻的同时,李丢丢一脚踹在车轴上,木轴断开,车底也被刺破了一个洞。

    李丢丢随着侧翻转到了马车后边,这边是那两名护卫的视线死角。

    在马车倒地的时候,后边两扇门被摔开,李丢丢身子一缩就钻进车厢里,把断开的木轴重重的戳进许生的脖子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许生在惊慌失措中本能的想往外跑,后边的两扇门甩开了,他也正在拼了命往外爬。

    在李丢丢进来的那一刻,两人曾有短暂的四目相对。

    一声惨呼后,李丢丢没有从进来的地方再退出去,而是绕过许生到了车厢最里边,他扶着许生的身子让他趴下来,侧耳听了听,听着脚步声过来到后门救人,他从前边的窗口钻了出去。

    这种正对脖子的致命伤,许生瞬间就没了生机。

    身子一闪进入旁边的小巷子,贴着墙站在那看着那两个已经吓坏了的护卫,在这一刻,李丢丢的心里出奇的平静。

    看了一会儿后他转身进了巷子里,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一个时辰后,许家大宅。

    老太爷闻讯后被人搀扶着过来,许生的尸体停在正堂,四周是一圈哭哭啼啼的人。

    “怎么回事!”

    老太爷嗓音发颤的问了一句。

    “回......回老太爷。”

    保护许生的两个护卫之一上前说道:“也不知道怎么了,拉车的马突然之间就惊了,车夫被甩了下去,我们两个奋力追赶,才追上马车,车轴颠簸的断裂,从车底刺穿进去,正巧老爷他......”

    手臂粗的车轴断裂处好像长矛的尖一样,还没有人敢把这件凶器取出来,谁也不敢乱碰。

    “怎么会这样!”

    老太爷怒问:“你们两个,可确实看清楚了没有人动手?”

    那护卫连忙说道:“真的没有啊老太爷,我们两个一直都在马车两侧戒备,若有人靠近的话,必然早已发现,我们都已经追上马车了,也拉住了缰绳,可就在这时候车轴断了......”

    不远处,许青麟看着这一幕,眼睛血红血红的。

    他看向他母亲压低声音说道:“父亲刚刚安排人去冀州城外杀李叱,今夜父亲就出了事,我不信这是意外。”

    他母亲楞了一下,点了点头:“等高良从冀州城外回来。”

    许青麟嗯了一声,袖口里的双拳都已经握紧。

    与此同时,距离唐县不远处的镇子里,燕先生找了一家客栈准备住下,他让李丢丢和车夫把马车赶到后院,李丢丢只嗯了一声就没再说话。

    燕先生和高良先下了车进客栈,高良回头看了一眼,李叱和那个车夫赶着车在小伙计的引领下往后院去了。

    他忽然一捂肚子,脸色难看道:“肚子一路上都不舒服,可能是吃那凉的包子吃坏了,我得先去茅厕。”

    燕先生道:“你去吧。”

    高良捂着肚子跑出客栈,然后在客栈外边点燃了那个报信的烟花,要杀李叱的人都会远远的跟着,但必须在视线之外,所以这烟花的作用就很大。

    高良点燃了信号后没敢回去,直接就跑了。

    他从前门跑的,燕先生站在窗口看着那人狼狈而逃的样子,忍不住微微摇了摇头。

    后院,李丢丢和庄无敌对视了一眼。

    庄无敌忽然伸手在李丢丢脸上捏了捏,李丢丢一边躲一边说道:“疼疼疼,别捏坏了,回去的时候还要用到,这可是道长精心给我易的容。”

    庄无敌回头看了看,那烟花升起。

    他叹了口气道:“果然还是这样。”

第一百六十二章 未来

    许家的人可能对李丢丢有些误解,一己堂那一战,七当家杀进一己堂里一人屠百余人,然后飘然而去,潇洒的一塌糊涂。

    许家的人没以为那是李丢丢的朋友,他们觉得那是夏侯琢的人,或者是青衣列阵的人。

    就因为这个误解,他们就一定会吃亏。

    “你们先走吧。”

    庄无敌看向从前院过来的燕先生说道:“派来杀李叱的人片刻即到,你和余九龄先去那边林子里藏起来等我。”

    难得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字,一般他说话都三个字三个字的往外蹦。

    余九龄脸上都是脂粉之类的东西,说话都有些别扭,他是在高良睡着了之后和李丢丢换的,其实那时候出城还没有多久。

    这是一个说不上多精密的计划,但却很奏效。

    李丢丢一开始故意在马车外边和庄无敌喋喋不休的说话,就是故意引起高良的注意。

    然后庄无敌对李丢丢说不喜欢说话,高良当时心里还在讥讽了李丢丢几句,觉得尴尬。

    这并不是毫无目的的做法,而是为了后来为余九龄做掩护。

    长眉道人的易容术虽然不能说天下无双,但在天色渐暗的情况下,还是难辨真伪。

    余九龄和李丢丢换了之后就一直坐在马车前边,而不是在车厢里,他穿着李丢丢的衣服,背对着车窗,所以高良醒了之后往车窗外看的时候,也没有发现什么破绽。

    整个计划唯一的破绽就是说话的声音,李丢丢已经给余九龄打好了掩护,余九龄就可以一路不说话,只是到客栈的时候,燕先生说让李叱和车夫把马车放到后院,余九龄嗯了一声。

    高良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个李叱已经是假的李叱,真的李叱正在冀州城里算计着怎么让许家疼起来。

    此时此刻,庄无敌说,你们先走吧。

    燕青之脸色一变:“这不是我们之前计划好的。”

    “是。”

    庄无敌道:“没关系。”

    他站在后院,把他的那把百炼刀从马车里取出来,抱刀站在院子里,看着外边的燕山营七当家,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他说:“我想打。”

    “你没必要啊大哥。”

    余九龄劝道:“咱们现在还有时间脱身。”

    “不想跑。”

    庄无敌的回答还是三个字。

    也许觉得自己说的不够清楚,所以他又追加了三个字。

    “没学会。”

    远处已经有一阵阵的马蹄声传来,许家安排的那些杀手距离这里并不远了。

    燕先生无奈,他拉了余九龄一把后说道:“我们就在马厩后边,打起来我们能帮你。”

    庄无敌:“不需要。”

    燕青之觉得这些人都是怪胎,他也只能拉着余九龄到不远处躲起来,余九龄的本事可不是能打,他只是能跑。

    不多时,马队直接把这客栈围了起来,余九龄看并没有多少人往后院这边过来,他把腰带上挂着的酒壶摘下来,喝了一口,剩下的酒洒在旁边的干草堆上。

    取了火折子吹起火苗,朝着干草堆上一扔,片刻后,那一堆干草就燃烧起来。

    余九龄躲在马厩后边都忍不住问了一句:“大哥你这又是要干嘛?”

    庄无敌回答:“比较帅。”

    余九龄:“......”

    后院的火光很快就把那些杀手吸引过来,先是几个人骑马冲进来,看了看抱刀站在那的余九龄,那几个人连话都不收,直接催马冲了过来。

    最前边的那个疾冲中俯身一刀扫向庄无敌的脖子,庄无敌身子半蹲让开那一刀,然后猛的起身

    ,用肩膀撞在即将从自己身边冲过去的战马上。

    肩膀撞到战马的屁股,直接把这连人带马的撞了一个尾部漂移,战马后边的两条腿都被撞的离开了地面。

    陡然间失去了重心,那战马嘶鸣一声摔倒在地,马背上的骑士翻滚出去。

    庄无敌一个大跨步追上去,长刀一出,泼洒出一条匹练,然后就是一颗人头飞上半空。人头飞起来的那一刻,血犹如喷泉一样涌了出来。

    庄无敌一脚侧踢,把无头尸体踢飞了出去,撞在第二匹过来的战马上,那马两条前腿被绊住,直接往前栽倒。

    马背上的骑士顺着马栽倒也往前摔出去,庄无敌在跨步出刀,那骑士还在半空中就被一刀扫成两断。

    连杀两人后,庄无敌似乎越发的兴奋起来,嘴角出现了淡淡的笑意。

    余九龄跟他开玩笑他都没有笑过,李丢丢觉得那些可乐的笑话庄无敌也是一样毫无反应。

    可是杀人的时候,他笑了。

    院子里,人的呐喊声和战马的嘶鸣声交汇在一起,可是并无壮阔激烈的厮杀,只有人仰马翻的屠戮。

    大概一刻多的时间之后,院子里已经倒下去二十几个人。

    庄无敌指了指那满地的死士和兵器,回头朝着余九龄藏身的地方说道:“打扫吧。”

    余九龄立刻明白了庄无敌的意思,屁颠屁颠的从马厩后边跑出来,挨着个的把那些杀手身上的钱袋子都翻出来,还有兵器也都收下,这些兵器也值不少钱呢。

    虽然不一定有人敢买,可是拿回家里去囤积起来也是固定资产对不对?

    他们现在身上有羽亲王府的令牌,进出冀州城的时候,不怕被武备军检查。

    余九龄手脚麻利的把东西都收好装车,庄无敌已经坐在一边,不知道从哪儿又找到一壶酒,一仰脖咕嘟咕嘟的灌进去一大口。

    月下剑客仰头喝酒,这画面似乎有些味道了。

    余九龄问:“大哥你哪儿来的酒?”

    庄无敌道:“捡来的。”

    余九龄看了看那烧的有些发黑的酒壶后说道:“捡回来的还喝?”

    他觉得刚刚看到的那高手气场顿时就散了。

    刚刚庄无敌把酒壶扔在干草堆上,那酒壶滚到了一边居然没被完全烧坏,他路过的时候看到了,捡起来晃了晃,居然还有酒,于是就坐到一边耍帅去了。

    别管酒壶是不是捡回来的,帅不帅就完了。

    三个人装了几十把兵器,还有一些江湖上的人常用的东西,马车里居然装了小半车,也不能再这长久停留,三个人赶着车就开始往回走。

    马更值钱,但是不敢往回带了,解释不清楚,也没地方养着,车里的兵器不用担心什么,有羽亲王府的令牌武备军都不会打开马车检查。

    可是带回去二三十匹战马,这事就可能引起别人的注意。

    冀州城。

    李丢丢回到家里,看到了坐在月台上等着他的师父,长眉道人靠坐在那张已经稍显破旧的藤椅上,面前是一个茶壶,可是茶早就已经冷了。

    “师父?”

    李丢丢叫了一声。

    长眉道人点了点头:“回来了就好。”

    李丢丢嗯了一声,把面罩摘下来随手一扔,那面罩飞到远处正好挂在晾衣杆上。

    “师父,为什么在院子里等我。”

    “想冷静冷静。”

    长眉指了指对面的凳子:“坐下来聊几句。”

    李丢丢知道师父要说些什么,现在他在做的事,不是师父希望他做的事,师父希望他做一个小富即安的人,不过那种苦日子,也不要过那种凶险的日子。

    “丢儿。”

    长眉道人把茶壶端起来,下意识的又放下,也许他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把茶壶拿起来了。

    “师父有些话该说了。”

    长眉道人像是急需找点什么做才能让自己心情稳定下来,放下茶壶,又从身边把烟斗拿起来,手有些发抖的往烟斗里塞烟丝。

    李丢丢把烟斗拿过来,装好烟丝,点燃,然后递给师父。

    长眉道人使劲儿嘬了一口,吐出浓浓的烟气。

    “丢儿,师父有件事想和你说......”

    李丢丢点头:“师父你说。”

    长眉抬起头看了李丢丢一眼,视线又很快垂了下去,他嘴里叼着烟斗吧嗒吧嗒的抽着,良久之后才继续说话。

    “丢儿,也许以前确实是师父想错了,师父总觉得,希望你能按照师父想的那样去生活,做一个不愁吃喝的人,出门的时候有体面的衣服,交往的人也都是体面人。”

    “但师父不想让你去冒险,不想让你成为别人称霸路上的垫脚石,不想让你面临刀光剑影......”

    李丢丢要说什么,被长眉道人阻止。

    他摆了摆手后继续说道:“丢儿,今天晚上没有在屋子里,而是在外边坐着,就是想冷静的想一想到底是你错了,还是师父我错了。”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抬起手在李丢丢的肩膀上拍了拍:“师父觉得,是师父错了,有句话师父一直想说,但并不敢说,因为那和我的愿望相悖......丢儿,既然要干,那就干出名堂来。”

    李丢丢张了张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师父给人看了半辈子的面相,唯独看错了你......”

    长眉道人笑了笑:“按你想的去做吧,但是有一件事你得答应我......四页书院你得老老实实的结业,因为书院里教你的东西,就算你将来要做大事也一样有用,很有用。”

    “再有就是......到书院结业的时候,你已经十七岁。”

    他看着李丢丢说道:“十七,不再是少年,可立业。”

    李丢丢使劲儿点了点头:“放心吧师父,我会好好读书的。”

    他看了看旁边晾衣架上那个面罩,笑了笑道:“兼职夜叉。”

    长眉起身道:“外边是真冷,你去洗个澡睡吧,师父也要睡了。”

    李丢丢嗯了一声,扶着师父回到屋里,李丢丢又一个人在院子里坐了好一会儿。

    他看着天空上那轮明月,想着自己如果不想做一个碌碌无为的人,应该怎么选择?

    师父想让他走仕途,可是仕途的大门不会对他这样的人打开,想强行闯进去,难道要他真的去投靠羽亲王?

    李丢丢也做不到,因为他很清楚,这大楚的腐烂,不是羽亲王那样的人可以改变的。

    羽亲王身上有太多掣肘,哪怕他有心改变,却无能为力,因为他要依仗的那些大家族,也是把大楚祸害成了这样的那群人啊。

    燕山营么?

    李丢丢缓缓吐出一口气。

    如果四年后,他书院结业燕山营还在,虞朝宗还在,他真的很想去那边看看。

    【预告一下,李丢丢的成长篇很快就要结束了,朋友,班底,基本上该出场的人物也已经出场,冀州是一座大城,也是李丢丢的学校,他在这里成长。】

    【我看到有朋友说相对于长宁来说,这本书略显拖沓,节奏慢,我想,这应该是环境设定的缘故吧,毕竟那个大宁,是我们心中最强的大宁,而李丢丢在的这个世界,如此的混乱如此的不堪。】

    【不否认李丢丢就是大宁的开国皇帝,一个这样的盖世英雄,其实有很多令人不喜的性格,因为会更狠厉,更冷静,我尽量把这些不喜淡化,也许没有成功,但确实已经尽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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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让江山介绍:
我本观天下,满是英雄豪杰。我再观天下,皆为乌合之众。这江山万民与其交给你们,不如我自取之。不让江山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不让江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不让江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