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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让江山全文阅读

作者:知白     不让江山txt下载     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四章 离他远点

    吴婶听完李丢丢的问题之后显然不愿意回答,她真想转身就走,可是李丢丢这个孩子真的太让她喜欢,本来就生的眉清目秀,最近又吃的稍稍胖了一点,比最初见面的时候更顺眼了些。

    最主要的是,李丢丢那双眼睛仿佛会说话一样,同样都是黑眼球上有亮点的人,同样都是那么两三点,可是李丢丢的眼睛越看越像星辰,干净透彻。

    “李公子。”

    吴婶为难的说道:“不是我不告诉你,而是关于那个人的事,在书院里都不许人随便提,你只需记住离他远点就行了。”

    说完后吴婶就转身回了后厨,多一句都没敢说似的。

    “又是离他远点。”

    李丢丢自言自语了一句,可越这样他越是好奇。

    就在这时候夏侯琢从外边溜溜达达的进来,脖领子里还斜插着一把折扇,看起来吊儿郎当的样子。

    “吴婶。”

    夏侯琢朝着后厨喊了一声:“来份饺子。”

    吴婶被这声吴婶吓了一跳,连忙出来招呼:“是是是,马上就来,夏侯公子你吃什么馅的饺子?”

    夏侯琢指了指李丢丢:“他之前吃的什么馅,我就吃什么。”

    李丢丢道:“你又不爱吃,上次你都啐了。”

    夏侯琢瞥了李丢丢一眼:“用你管?”

    李丢丢哑口无言。

    夏侯琢坐下来,靠在椅子上,两条腿顺势就上了桌子,李丢丢道:“这是吃饭的桌子。”

    夏侯琢问:“所以呢?”

    李丢丢道:“所以你要把脚放下去。”

    夏侯琢才不会听李丢丢的,他笑了笑问道:“我听说昨天你跑去问买宅子需要多少钱了?”

    李丢丢吃了一惊,这个家伙怎么什么都知道,谁告诉他的?

    “我是刚知道的,小师妹让我替她跟你道个歉。”

    夏侯琢道:“她是被院长大人拦着所以出不来,不是故意没回去,别怪她。”

    李丢丢点头:“没什么。”

    夏侯琢道:“你就别想着买宅子的事了,第一你赚不到那么多钱,第二你赚到了也没人卖给你,冀州城里如今最值钱的就是宅子,多少外乡人挤破头想进来,比你有钱的多如牛毛,可是买到房子的少之又少。”

    李丢丢道:“谢谢。”

    “谢谢?”

    夏侯琢一脸讥讽的笑了笑:“你还真以为自己可以在冀州城里置办房产?”

    李丢丢没回答,回头朝着吴婶喊了一声:“吴婶,来四份饺子。”

    夏侯琢皱眉道:“每天都吃,吃不腻?”

    李丢丢学着他的语气回答:“用你管?”

    夏侯琢似乎来了兴趣,在这四页书院里还真没有几个人敢当着他的面说这三个字,李丢丢这种毫无见识的样子,让他觉得有几分好玩。

    李丢丢等着吴婶送饺子这会儿好奇的问了一句:“师兄,你为什么帮我?可怜我?”

    夏侯琢笑道:“不然呢?不是可怜你难道我还是喜欢你不成?我这个人做事凭喜好,可怜一个人和可怜猫猫狗狗对我来说没区别。”

    李丢丢沉默片刻道:“还是要谢谢你。”

    夏侯琢哼了一声:“还是那句话,没必要,我收了你银子的。”

    李丢丢道:“你又不缺银子。”

    夏侯琢:“我是不缺,对于你来说,二百

    两左右的银子置办一座宅院难如登天,对于我来说,一个月的零花钱二百两都不够,羡慕吗?”

    李丢丢忽然间就想起来他和师父来冀州的路上遇到的那一队精骑,为首的那校尉看起来可比夏侯琢有气势多了,那人的名字他还记得,叫罗境,据说是大楚北境第一年轻高手。

    那天师父也问了他一句,羡慕吗?

    李丢丢当时的回答是,羡慕。

    当他听到夏侯琢问他羡慕吗这三个字的时候,他忽然觉得自己真的是一点儿都不羡慕,所以他摇了摇头。

    夏侯琢问:“不羡慕?真的还是假的?”

    李丢丢道:“真的。”

    “为什么不羡慕?”

    “因为羡慕不来。”

    李丢丢看到饺子上来,嘴角带起微笑,看到他这个样子夏侯琢忍不住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也对,你这样的穷人,一顿饺子就能让你笑,这就是你的满足,你不羡慕我,是因为你根本看不清楚我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李丢丢一边吃一边说道:“饺子一会儿就黏上了,快吃。”

    夏侯琢觉得李丢丢就是块木头,点拨都点拨不透。

    “问你个问题。”

    他看着李丢丢的眼睛问道:“有几个人让你离我远点了?”

    李丢丢没回答,只顾吃他的饺子。

    夏侯琢看他那样子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怒了起来,一巴掌横扫出去,两个人面前的盘子全都被他扫落在地,一片脆响,食堂里的人全都被吓了一跳。

    “吃个屁!”

    夏侯琢猛的站起来,一伸手攥着李丢丢的衣服领子,他手臂上力度奇大,直接把李丢丢拎了起来,李丢丢双脚离地,被他单手举在半空。

    “告诉我,有几个人让你离我远点了。”

    夏侯琢又问了一遍,李丢丢看到他的眼睛里有些红,他不知道为什么夏侯琢会突然这么激动,但他还是不想回答,说这话的人一个是燕青之燕先生一个是吴婶,这两个人李丢丢都不想说。

    所有人都看着这边,吴婶吓的面无血色,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终究还是忍住了。

    李丢丢越是不开口,夏侯琢的表情就越是变得狰狞,在某一个瞬间李丢丢甚至已经察觉到夏侯琢眼神里有凶光,那是杀意吧。

    所以也是在那一个瞬间,李丢丢已经想到了至少三种脱困的方式。

    片刻之后,夏侯琢眼睛里的凶光逐渐消失,甚至还有一抹歉疚一闪即逝。

    他把李丢丢放下来,朝着吴婶喊了一声:“再来四份饺子。”

    李丢丢在心里松了口气,就是刚刚按个瞬间他已经几乎要忍不住出手,因为他感觉到了威胁,师父说,武技到极致便是杀人技,不到生死时,不可轻动杀人技。

    好一会儿之后,夏侯琢看着李丢丢问了一句:“你想了解我吗?”

    李丢丢点了点头:“想。”

    夏侯琢道:“吃饭,吃完饭跟我走。”

    原本桌子上的饺子都被他扫到地上去了,吴婶见夏侯琢已经安稳下来,连忙把地上收拾了一下,等了片刻后四份饺子上来,夏侯琢拿起筷子就吃。

    “我的。”

    李丢丢认真的说道:“四份,我的,你的,一份。”

    夏侯琢没停下,大口大口的吃,吃了二十个,不多不少,他吃完了后放下筷子:“我忘记要我那份了。”

    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吃了一份饺子显得很撑,李丢丢吃了

    三份觉得没吃饱。

    “走了。”

    夏侯琢也不管他吃饱没有,起身往外走,李丢丢连忙追上去,回头对吴婶歉然的笑了笑,吴婶眼神里都是关切,李丢丢看得出来,吴婶眼神里的意思是......离他远点。

    “现在距离你去上课还有大概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就用这点时间让你了解我一下。”

    夏侯琢一边走一边说着,看到对面有几个书院弟子过来,他招了招手,那几个人显然吓了一跳,可不敢不来,低着头跑到他面前,几个人同时俯身一拜。

    “师兄。”

    他们都叫了一声,态度谦卑。

    “你们惹得起我吗?”

    夏侯琢问。

    那几个人摇头犹如晃动拨浪鼓。

    夏侯琢又问:“你们家里人惹得起我吗?”

    那几个人摇头更快了。

    夏侯琢满意的点了点头:“滚吧。”

    于是那几个书院弟子如蒙大赦一般的跑了。

    夏侯琢双手放在脑后,懒懒散散的往前走着,一边走一边说道:“这书院里是读圣贤书的地方,可我不想读什么圣贤书,有人把我扔在这是嫌我碍眼,也许还想以我性子到处惹事,再遇到个硬茬子把我干掉才好,奈何还真没谁敢杀我。”

    李丢丢不是很理解。

    “我是个私生子。”

    夏侯琢脚步一停,转头看向李丢丢说道:“你以为你是孤儿就可怜了?哈哈哈哈......”

    他大笑起来,笑的脸都有些变了形状,可是那笑容里哪有一丝开心的样子,笑的让人心里发毛。

    “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夏侯琢继续往前走,对面又有几个书院弟子过来,夏侯琢朝着他们示意,那几个人如之前的人一样,胆战心惊的跑到夏侯琢面前行礼。

    “我想吃李记的桃酥和杏仁饼,你们去买了送到我住处。”

    夏侯琢吩咐了一声,那几个人立刻点头哈腰的应了一声,转身就跑了。

    “这就是我。”

    夏侯琢看了李丢丢一眼:“你也滚吧。”

    李丢丢叹了口气:“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也挺可怜的?”

    夏侯琢瞪着他:“我可怜?我有花不完的钱我可怜什么,你才是那个可怜虫......我一句话就会有人想尽办法去置办一座宅子,一个铜钱都不用花,但我不会帮你,因为我能做到什么和你无关。”

    李丢丢点头:“知道。”

    夏侯琢楞了一下,看着李丢丢的眼睛问:“你还是不羡慕?”

    李丢丢嗯了一声道:“不羡慕。”

    夏侯琢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有哈哈大笑起来:“你还真他娘的是个怪胎......以后你要是被人欺负了可以找我,你也可以告诉别人你是我小弟。”

    “我不。”

    李丢丢认真的说道:“没有人可以欺负我,除非我愿意。”

    夏侯琢这次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拍了拍李丢丢的肩膀:“我信了你。”

    李丢丢老气横秋的说道:“你应该信我。”

    说完转身走了。

    “我得去上课了,钥匙在我这,我再不去先生会骂我。”

    夏侯琢看着那个家伙跑远,忍不住微微摇着头自言自语道:“为什么我觉得这个家伙比我容易开心?明明我什么都有,明明他什么都没有。”

第十五章 夏侯琢

    李丢丢的生活似乎在经历过短短的两天起伏之后回到了平静,每天第一个到教室开门,为教习燕青之打水泡茶,每天最后一个离开教室,打扫之后锁门。

    就连被他打过的张肖麟都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也许是因为知道了这两天他和夏侯琢走的比较近,人人都怕夏侯琢。

    人啊,就是这样,不然狐假虎威这个词是怎么来的?

    李丢丢可不想做狐假虎威的那只狐狸,接下来的两三天他都没有在食堂遇到过夏侯琢,想着那个家伙多半只是觉得自己奇怪所以才有接触,以后应该就不会再有牵连了。

    终于到了在书院上课的第九天,李丢丢的心情都已经开始按捺不住,他越来越坐立不宁。

    十一岁的孩子所有的情感寄托都在师父身上,明天就能休假一天,明天就能再见到师父,夏侯琢说师父一定会去那个道观外边等他,李丢丢深信不疑。

    “小子。”

    就在这时候张肖麟趁着燕青之出门的时候朝着李丢丢喊了一声,这一声喊出来李丢丢倒是没什么反应,把刘胜英吓得哆嗦了一下,这个孩子到现在还没有适应离开家的生活,虽然他每天停学之后都会回家。

    整个雁塔书院里唯独李丢丢是个异类,他在每天下午停学之后也不能出校门,因为这是燕青之单独给他定的规矩,理由是他是穷人,也不知道哪儿来的道理。

    李丢丢侧头看了看张肖麟,没说话。

    张肖麟冷笑着说道:“你是不是以为攀上夏侯琢那根高枝了?我告诉你,他完蛋了,你也完蛋了。”

    李丢丢听到这句话心里一紧。

    “夏侯琢怎么了?”

    李丢丢问。

    张肖麟笑着说道:“你难道没发现在书院里已经有几天见不到他了?”

    李丢丢又问:“夏侯琢怎么了?”

    张肖麟道:“你求我啊,你求我我就告诉你。”

    呼的一声,张肖麟面前恍惚了一下,然后身子就莫名其妙的拔高了......他比李丢丢要高小半个头,可就是在刚刚那一瞬间,他被李丢丢单手抓着衣领举了起来。

    李丢丢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再问你一遍,夏侯琢怎么了。”

    已经被李丢丢打过两次的张肖麟怎么可能不害怕,脸色都白了,可还是强撑着。

    “我告诉你李叱,你已经没有靠山了,夏侯琢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已经被打死了,你给我小心点,没有夏侯琢罩着你,我看你还怎么横行。”

    李丢丢脸色大变:“他被打死了?”

    张肖麟哼了一声:“怕了吗?怕了还不赶快把我放下......

    啊啊......来。”

    嗖......

    张肖麟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一下子摔得岔了气,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再看时李丢丢已经不在教室。

    夏侯琢说过,如果有事的话就到那个独院去找他,夏侯琢到底有多特殊李丢丢还不清楚,可是他能在四页书院这种地方住在那么特殊的一个独院里,就已经说明一些问题。

    正因为这样,李丢丢觉得在书院里没有人敢去招惹夏侯琢,张肖麟说夏侯琢死了,李丢丢不信。

    他一路狂奔跑到独院外边,到了门口的时候发现自己手居然有点抖,也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一路跑过来的原因。

    那小院的门关着,李丢丢咽了口吐沫,抬起手想敲门的时候手抖的更厉害了。

    这不

    是他第一次接触生死,第一次是他的家人亲眷死于瘟疫,可是那时候他还小,什么都不懂。

    就在他抬起手要敲门的那一瞬间,门吱呀一声开了。

    胳膊上吊着绷带的夏侯琢正要出门,一开门正好看到李丢丢那张有些发白的脸,然后夏侯琢就楞了一下,片刻之后他哈哈大笑起来,笑的前仰后合,也不知道笑个什么。

    “你笑个屁!”

    李丢丢怒吼了一声,转身就走。

    夏侯琢跟在他身后,没皮没脸的样子。

    “担心我?”

    他问。

    李丢丢道:“就是看看你是不是死在自己小院里了。”

    “想我死的人很多,能杀我的没几个。”

    夏侯琢笑道:“你是第一个担心我的人。”

    “不可能。”

    李丢丢道:“你难道没有朋友。”

    夏侯琢看了看李丢丢,点头:“现在有了。”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问:“会喝酒吗?”

    李丢丢摇头:“师父不让喝。”

    夏侯琢:“师父的话未必都对,走,回去,跟我喝酒。”

    他右臂被绷带吊着,脖子上也缠着,看起来身上应该还有伤,但是那张脸却看不出被人打过的痕迹,不自恋到一定地步的人应该不会这样。

    夏侯琢带着李丢丢回到那个小院,他拎着一坛子酒出来,左手如刀,一掌把酒坛的封口排开,也不知道为啥,李丢丢看着他这样开酒觉得有点帅。

    夏侯琢倒了两碗酒,一碗推给李丢丢:“喝吧。”

    李丢丢问:“为什么突然要喝酒?”

    “你先喝了再告诉你。”

    夏侯琢端起那碗酒咕嘟咕嘟的灌进去,一饮而尽。

    李丢丢端起来抿了一口,以前师父说过,酒辛辣,而且伤脑,小孩子不能喝酒,喝多了变白痴,最主要的是他师父才舍不得买酒喝,可是那个老人家馋酒,在七县游走,每次看到有空的酒坛酒壶就过去闻闻。

    李丢丢那时候不觉得师父可怜可敬,只觉得师父是真抠门,现在的李丢丢却明白了师父为了他这些年都付出了什么。

    他抿了一口,没啥感觉,觉得微微有些发甜,于是端起来一口气喝完,瞬间一股暖流下了肚,李丢丢居然觉得有些美。

    “怎么样?”

    等着李丢丢咳嗽的夏侯琢一脸期待。

    可是李丢丢什么反应都没有,还砸吧砸吧嘴,傻乎乎的笑着说道:“甜的。”

    “甜的?”

    夏侯琢看着李丢丢:“把嘴张开。”

    李丢丢张开嘴。

    夏侯琢:“说啊。”

    “啊......”

    夏侯琢看了看:“没藏酒啊,你这舌头是不是有问题。”

    李丢丢道:“真的好喝,甜的。”

    夏侯琢叹了口气:“怪物。”

    他又给李丢丢倒了一碗酒,这次他没有一口气喝完,而是端着酒碗一口一口喝着,看起来像是满腹心事。

    李丢丢问:“你还没说为什么喝酒呢。”

    夏侯琢笑道:“这书院里的弟子几乎都被我欺负过,就算是教习也不愿招惹我,所以我确实没有朋友,我一招手就会有人蜂拥而至,但他们是怕我而不是愿意和我做朋友,你不一样....

    ..现在书院里应该已经传开了我被打的事,只有你一个人来看我。”

    李丢丢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也不知道说什么。

    “也许是因为你还是小孩子。”

    夏侯琢笑着摇了摇头:“小孩子不会去想那么多,只是觉得与我投缘就来看看。”

    他再次吐出一口气,像是胸腹之中积压着太多太多的抑郁,李丢丢看到他的时候他都是笑着的,可是那笑容背后藏着的心苦他不告诉任何人。

    以前。

    现在不是了,现在他想说,但是他觉得说出来有些丢人,于是先喝酒。

    两碗酒下肚,夏侯琢的脸色微红,看了看李丢丢正在给他自己倒第三碗酒,夏侯琢吓了一跳,一把将酒坛子夺过来:“第一次喝酒喝这么多,你想死?”

    李丢丢道:“嘿嘿......好喝。”

    夏侯琢白了他一眼:“这碗喝完就不能喝了,若是被燕青之知道你上课期间饮酒,也就有办法把你逐出书院了。”

    “我不在乎了。”

    李丢丢道:“如果他不把我逐出书院,那我月考的时候就故意考的一塌糊涂让他赶我走,我不想再留在这个地方,我想去找我师父。”

    “放你-妈的屁!”

    夏侯琢忽然爆了一句粗口。

    “你他妈的如果那样做,对得起谁?对得起你师父吗!你要是干故意离开书院我就......我就打死你。”

    最后三个字说的语气很重。

    李丢丢低着头说道:“太难受了,我在这里吃得好住得好穿得好,师父无家可归露宿街头,真的太难受了......这里。”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疼的厉害。”

    “那你就想办法自己去赚钱。”

    夏侯琢道:“你现在出书院是逃避,最废物的男人才会逃避,有担当的人会选择面对,困难是什么?困难就是敌人,你现在离开书院去和你师父一起风餐露宿那就是向敌人妥协了。”

    夏侯琢道:“男人不能这样,男人就要干,不服,对谁都不服,别人想欺负我,我就干人,命运想欺负我,我就干命运!”

    他看向李丢丢:“你给老子记住了,不服就干。”

    李丢丢忽然觉得自己胸腹之中燃起来一股豪情,也许是因为酒劲儿上来了,这个眉清目秀的小男孩啪的一声拍了桌子:“干!”

    手疼。

    夏侯琢看他那样子忍不住笑了笑,有些满意。

    “李叱,听我说说话吧......”

    夏侯琢往后仰了仰,后脑枕着椅子靠背抬头看着天空,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这书院里想杀了我的人很多,但他们不是因为他们自己想杀我,而是因为有人要他们杀我。”

    他看着天空的眼神里出现了一抹恨意。

    “我那个父亲是个很厉害的人,位高权重,我母亲是个下人......你觉得可笑吗,一位位高权重的人居然觉得自己和小侍女才是真爱,于是有了我......可是那个家里,不容我母亲,也不容我。”

    他低头看了看李丢丢,苦笑道:“于是我被送出家门,我的那些哥哥弟弟们知道我虽然是庶出,可父亲偏爱,他们害怕我将来分夺家产,巴不得我死。”

    李丢丢啪的一声又拍了桌子:“我来保护你!”

    夏侯琢看着他那稍显幼稚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笑的眼睛就微微发湿了起来......

第十六章 是相见还是怀念

    第十天。

    李丢丢无比期待的第十天终于来了,一早起来他就忙活起来,把身上的院服脱了换回来自己本来的衣服,虽然破旧可他自己已经洗的干干净净。

    拿上东西准备出门,可是转念一想师父还没有见过自己穿院服的样子,于是又跑回去换了,大包小包的带了好多好多东西,有吃的有酒,吃的是昨天下午吴婶就帮他准备好的东西,酒是从夏侯琢那里借来的,夏侯琢说以后必须得还。

    夏侯琢还对他说......你想要的一切东西都得自己去争取,而不是习惯了别人给你的施舍,不要以为那是占了便宜,那是把自己变成了奴才。

    李丢丢带的东西多了,走路就显得笨拙,从书院到无为观要走至少四里路,但他不觉得辛苦,还觉得自己带的少了。

    到了书院门口刚要出门却看到教习燕青之站在那在等着,李丢丢看到燕青之就有些慌,小孩子见了老师大概都是这种感觉。

    燕青之语气平淡的说道:“我要出门办事,正好与你要去的地方顺路,上车吧,我载你一程。”

    一时之间李丢丢有些不适应,燕青之可几乎都没有对他这样和颜悦色过。

    他上了门外的马车,燕青之指了指马车上的一个包裹:“这里面有两套衣服,是我穿旧了的,本不打算要了,想着扔了也是扔了,你.....”

    “谢谢先生。”

    李丢丢把把布包取过来抱在怀里,也没再多说什么。

    燕青之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你昨日去见夏侯琢了?”

    “是的先生。”

    “以后少去。”

    “好的先生。”

    燕青之似乎也察觉到了气氛有些尴尬,一时之间两人都陷入沉默之中。

    许久之后,燕青之看了李丢丢一眼后说道:“你和夏侯琢不是一类人。”

    “我知道先生。”

    燕青之说一句李丢丢回一句,燕青之似乎也没了兴致,再不多言,马车顺着大街缓缓向前,这四里的路程就好像比走路还要慢,谁也不说话,车厢里安静的像是没有人,可是没人不会这么尴尬。

    “到了。”

    燕青之的马车停下来,他看了李丢丢一眼:“我送你来,是想让你师父看到你是坐车来的,是想让他知道进了书院的你确实不一样了。”

    李丢丢心里一震,下了车之后朝着马车里的燕青之俯身一拜:“多谢先生。”

    “你去吧。”

    燕青之一伸手将马车帘子拉回来,马车继续向前走了,其实燕青之没什么事做,也不是顺路,他只是想看看那位令他尊敬的老人家是什么模样。

    老人家没来。

    李丢丢站在无为观门口举目四望哪里有师父的影子,无为观门口是一片空地,一眼能看个遍,李丢丢带着一堆东西站在那的时候,茫然的不像是找不到谁,而是把自己丢了。

    一个孩子置身荒野一个人都看不到,大概就是此时李丢丢的心情。

    “师父......”

    李丢丢不停的往四周看着,可是视线所及之处根本就没有他师父的影子,他不甘心,跑到无为观一侧看了看,没有师父,又呼哧呼哧的跑到另外一侧看,还是没有师父。

    再坚强的孩子也是孩子,李丢丢哇的一声就哭了。

    远处的一棵大树后边,一身脏污的长眉道人躲在那小心翼翼的看着李丢丢,在李丢丢嚎啕大哭的那一刻他是真的差一点就没能忍住想冲过去抱抱孩子。

    可是他不能,

    他现在这个样子如果被李丢丢看到了的话,李丢丢会多伤心?他太了解李丢丢,只要李丢丢看到他这个无家可归的模样,一定会离开书院选择回到他身边。

    不能啊。

    孩子已经走上了一条不一样的路,前边都是风景,哪怕不能大富大贵,最起码是干净的光明的,把孩子送上大路老道人已经努力了九十九步,还差最后一步。

    让这个孩子对自己死心,这就是最后一步。

    长眉道人抹了抹眼泪,背靠着大树深呼吸,他不敢再看了,再看下去他的心会裂开。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还是带着李丢丢来冀州城的那一身,更破旧更脏,已经看不出来道袍的颜色,如果......如果他能有一件干干净净的衣服,他一定已经冲过去把孩子抱起来了。

    李丢丢等着这一天等的煎熬,老道人何尝不是一样?他比李丢丢还要煎熬。

    越是临近日子他越是煎熬,他拼尽全力的想找来一身干净衣服,可是他没办法,他就算是死也不会去偷去抢,不会去张嘴乞讨,他是道门的人,他得对得起祖师爷,对得起道人的身份。

    他这么多年来卜卦为生,也从来都没有骗过一个昧良心的钱,收人家多少钱办多少事说多少话,他心里有谱,他知道自己也算是骗人为生,可他只是说一些漂亮话换钱,有钱人或是坏人从他这里买这样的漂亮话求心安。

    他是一个矛盾的人,有时候矛盾的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就在今天早晨,他本想就此一走了之不来道观,可是真的忍不住啊,试过很多次,他说服不了自己。

    路上遇到一条水沟,他蹲在那还认认真真的洗了脸,虽然水都不干净,可是他把脸洗的干干净净。

    “丢丢儿啊......别怪师父心狠。”

    老道人靠在树上自言自语,两条腿都在发颤,站不住了。

    “师父把你送上阳关大道,可是师父上不去啊,师父上不去也不能拖着你,不能成为你的累赘,孩子......愿你前程锦绣,师父告辞了。”

    他抬起手使劲儿抹了抹眼睛,深吸一口气,大步往前走。

    长眉道人大步往前走,一步一颤。

    他背后传来李丢丢撕心裂肺的哭声,老道人的心里像是被一把刀子来来回回的切割着一样,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的想扭头跑回去,每一息都有无数次这样的冲动,可他忍着再忍着。

    李丢丢在书院里一定会受气,因为他不是大富大贵之家出身,十一岁的孩子每天要承受多少冷言冷语?如果再让人知道了他有一个如此落魄的师父,他会更被人看不起。

    哭一阵就好了,他哭一阵就好了。

    老道人走路的时候,低着头看到了自己身上那残破不全的衣服,心里第一次有了怨恨。

    贼老天,我不曾亏心,日行一善,为什么还换不来一个体面?

    他想要的体面,仅仅是一身干净的还算过得去的衣服。

    也不知道走了多远,老道人实在撑不住了,一屁股坐下来,靠在墙上老泪纵横,远处依然能听到李丢丢已经沙哑的哭声,老道人咧开嘴哭,无声的哭。

    啪嗒一声,有什么东西掉在老道人面前,他下意识的看了看,路人扔在他面前一个铜钱,他摇头:“我不是花子,我不乞讨。”

    “呵呵。”

    那路人看了他一眼:“爱要不要,嫌少?”

    老道人捡起来那个铜钱想还回去,可是那人已经走远,一边走还一边骂骂咧咧,他可能觉得自己行善却惹了一肚子气不值得。

    老道人把那一枚铜钱放回地上,

    扶着墙站起来,不能这样坐下去了,万一被李丢丢看到了自己就前功尽弃,他来只是想再看孩子一眼。

    扶着墙往前走,就在这时候他面前出现了一个人。

    “别给他断了生路。”

    有人在他面前说话。

    老道人抬起头看了看,一眼就认出来正是那车里的先生,李丢丢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他一直偷偷看着,也看到了那个先生是什么模样。

    丢丢儿穿着漂漂亮亮的院服可真好看,坐在马车里的样子可真神气,那才是他应该有的人生。

    燕青之看着老道人,历来都是心性沉稳的他此时此刻却难受的想要嘶吼。

    “他会断了生念。”

    燕青之又说了一句。

    “我......”

    老道人再次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摇头道:“我这个样子不能见他,与其纠缠他无心读书,不如狠一些......先生,还请你让开路吧。”

    “你是最了解他的人。”

    燕青之一字一句的说道:“在书院里,我给他气受,是想锻炼他的心性,我骂他是穷人,是想锤炼他的耐性,从我这受的多一些,以后回到大课去上学再面对别人的欺辱,他就更能沉得住气。”

    “我不许他和出身高贵的人多走动,是不想让他成为一个马仔,一个别人的跟班,他骨子里有傲气,不能眼馋别人的施舍而让这傲气变成奴性。”

    “我不许他这样不许他那样,是因为我知道他进书院不容易,四页书院三十六年来没有一个他这样的学生。”

    燕青之道:“所以我敬重你,但现在有些看不起你,我做的不是断他生路,而你现在做的才是。”

    老道人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你是最了解李叱的人,如果连情分他都丢了,他还活着有什么意义?你让一个十一岁的孩子生出求死之心来,你真的是对他好?我对别的学生一直说你们读书不是为任何人读书,而是为自己读书,可是对他我说不出这句话,他是在为你读书。”

    燕青之摇了摇头,转身走了:“你自己考虑吧。”

    老道人看着燕青之远去的背影,最终还是选择离开。

    就在这时候他背后传来一声沙哑的呼喊。

    “师父!”

    老道人的肩膀猛地一颤,他想回头,可是不敢。

    李丢丢狂奔而来,手里的东西全都扔了,飞奔到老道人身后一把抱住,抱的那么紧那么紧。

    “不要,别脏了你的院服!”

    老道人连忙转身想推开李丢丢,李丢丢却怎么可能松手,就这样抱着老道人的腰好久好久,然后李丢丢忽然一口咬在老道人的胳膊上,很使劲。

    老人泪流满面。

    “师父......”

    “师父在呢。”

    “师父你是不是想跑。”

    “没......师父是忘了换衣服,师父现在装穷骗人呢。”

    “你只会骗我。”

    李丢丢把鼻涕和眼泪在师父衣服上蹭了蹭,然后笑起来:“师父,你吃过饺子吗?肤白貌美的饺子。”

    老道人:“啊?”

    远处的墙头上,坐在那看着这边的夏侯琢本来鼻子酸酸的,听到这句话后噗的一声喷了。

    什么破孩子。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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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再见总是小欢喜

    李丢丢来见他师父长眉,可是不只来了一个李丢丢,往往一觉睡到大天亮的夏侯琢来了,往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教习燕青之也来了。

    胳膊上还挂着绷带,夏侯琢看着那个小家伙抱着他师父的样子,鼻子酸溜溜的,居然还有那么一丢丢羡慕。

    那道人又脏又臭又老又穷,可是夏侯琢看着,只觉得那应该就是父亲应该的样子吧。

    他的父亲呢?

    高高在上,最起码在这冀州之内没有人敢去招惹他父亲,然而他印象里的父亲和老道人的样子却怎么都重合不到一处去,仔细想了想,越想越羡慕。

    冀州城里有一条小河,河边常有人赏风景,河边空地上,李丢丢把包裹打开,取出来一口铁锅,没错,是一口铁锅,还有筷子笊篱盘子之类的东西,一应俱全。

    在河边把铁锅架好,又跑去不远处的水井打了一桶水过来,就在河边烧水。

    “吴婶说,饺子就得刚出锅的才好吃,剩下的味道就变了。”

    李丢丢变戏法的似的把一袋一袋饺子取出来,生的。

    老道人坐在他身边看着,眼睛里都是星星,不是眼馋那些饺子,而是看着李丢丢满眼都是欣慰。

    饺子下锅,李丢丢认认真真的样子有些小帅。

    “吴婶还说,饺子鼓起来就算熟了。”

    他蹲在铁锅边上看着锅里的饺子:“怎么还不鼓?”

    就在这时候三个身穿捕快官服的人大步过来,三个人都皱着眉头,看到李丢丢身上的院服之后显然犹豫了一下。

    可是又看到长眉道人身上的衣服,三个人眉宇之间的厌恶就变得浓烈起来。

    “这位公子,请问是在施舍要饭花子吗?”

    其中一个捕快抱拳,客客气气的对李丢丢问了一句。

    李丢丢脸色一寒:“谁是要饭花子?”

    老道人连忙一拉他:“别和官爷争执。”

    他起身拜了拜一脸歉疚的说道:“三位官爷,我就在这吃口饭,吃完就走,很快就走。”

    为首的捕快上上下下看了看老道人,然后忽然就一脚踹过来:“公子好心,你还真敢吃?!”

    他师父已经饿了多日哪里还有力气躲闪,被捕快一脚踹翻,那捕快换脸比翻书还快,踹翻了老道人后朝着李丢丢的时候又变成了客客气气的样子。

    “这位公子,玩够了就回吧,这样的老花子有什么可照顾的,节度使大人有严令,冀州城内不许见到要犯花子,影响了冀州城的形象。”

    李丢丢哪里有空理会他,先跑过去把师父扶起来,问师父怎么样。

    在这一刻李丢丢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到了冀州这么久都没有在大街上见过讨饭吃的人,原来不是没有,是发现一个就轰走一个。

    他更不知道,还有一些不是被轰走了,而是被关进了大牢,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为别人的替死鬼。

    “你为什么打他!”

    李丢丢站起来一声怒吼,眼神里已经有淡淡杀意。

    他才十一岁,可是那捕快在看到他眼神的时候居然慌了一下,那眼神太凶,如幼虎。

    “我去你们妈的。”

    旁边一个黑影蹿了过来,一拳打在那捕快的脸上,这一拳力度十足,挨揍的捕快横着就翻了出去,脑袋又撞在地上,一时半会儿竟然没起来。

    夏侯琢右臂还挂着绷带,左手这一拳打的不是很顺手,但是力度是真足。

    “你敢对官府的人动手!”

    另外一个捕快伸手握住刀柄:“你好大的胆子!”

    夏侯琢晃着肩膀往前走,一边走一边问:“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告诉你,我叫夏侯琢,你拔刀试试?”

    夏侯琢这三个字似乎不仅仅在书院里有极大的震慑力,那个捕快听到这三个字后显然都懵了,立刻俯身一拜:“夏侯公子,恕小人有眼无珠不认识你,对不起对不起。”

    夏侯琢抬起手在嘴上蹭了一下,过去一个耳光扇在那捕快脸上:“现在认识了吗?”

    那捕快挨了打哪里敢还手,甚至还很快又站直了身子,低着头说道:“对不起对不起,这次就记住夏侯公子的样貌了。”

    夏侯琢道:“你们也不过是一群奉命行事的人,我不难为你们,滚蛋。”

    “是是是......”

    刚刚还气势汹汹的三个人转身就跑了,要说眼睛里没有怨恨是假的,可是谁也不敢让夏侯琢看到。

    “谢谢谢谢......”

    老道人朝着夏侯琢一拜,夏侯琢一把将老道人扶住:“不用不用,举手之劳罢了。”

    他看向李丢丢,李丢丢抱拳刚要说话,夏侯琢伸手拿起筷子,从锅里夹了个饺子吹了几口后塞嘴里,大口咀嚼,呼哧呼哧的,毕竟还烫。

    一个饺子吃下去,夏侯琢把筷子递给李丢丢:“别多屁话,两清了。”

    李丢丢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些什么。

    夏侯琢转身就走,背对着李丢丢摆了摆手:“吃你的饺子吧,好好陪老人家说话。”

    等夏侯琢走了之后,老道人问:“这位公子是谁啊。”

    “夏侯琢。”

    李丢丢把饺子给捞出来递给他师父:“师父,快吃。”

    老道人端着饺子,眼睛又湿了:“好好好,我吃......我吃。”

    李丢丢从怀里把那五两银子取出来双手捧着递给老道人:“师父,我在书院里赚了些钱,你先拿着住客栈用,先选差一些的客栈住下,我打听过了,条件差一些的一个月二两银子差不多。”

    “你在书院里怎么能赚到钱?”

    老道人的脸色猛的一变。

    “我......”

    李丢丢笑了笑道:“奖励,因为我表现比别人强过太多,每次先生提问他们都答不出来,只有我能答出来,这是先生个人给我的奖励。”

    老道人松了口气:“那还好,可不许做一些坏事赚钱,你还小,学业为主,钱你留着傍身,师父能赚钱。”

    “唔......”

    李丢丢道:“那我拿着银子去胡花乱花好了。”

    老道人想了想道:“还是我替你收着吧。”

    他把银子拿过来塞进怀里,然后把饺子盘递给李丢丢:“你吃。”

    李丢丢道:“我天天吃,都是给你带的,师父你快吃。”

    老道人傻笑起来,一口一个的吃,吃的腮帮子鼓鼓的。

    远处路边,夏侯琢靠着一棵树站在那看着河边的李丢丢,他是担心自己走了那几个捕快又回来招惹,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越看那位老道人越觉得心里难受。

    “许我金银万千,还不如他们欢声笑谈。”

    夏侯琢长长的叹了口气。

    在河边吃过了饭,李丢丢又陪着他师父找了一家客栈,夏侯琢依然是远远的跟着,而他不知道的

    是,那辆马车也一直远远的跟着,他在看远处的李丢丢和老道人,马车里的燕青之在看他。

    只是比起以往,燕青之看夏侯琢的眼神柔和了几分。

    这客栈条件看起来确实一般,但对于老道人来说能有个地方住,有一床温暖的被子,还能洗个热水澡,还有什么奢求呢?

    这就是满足啊,天大的满足。

    李丢丢忙上忙下的张罗着,见他身上的院服,客栈掌柜的也客气不少,特意给安排了一间相对来说最好的房间,更大一些,房间里还有个大木桶可以泡澡,比起其他小间来说要舒服的多。

    李丢丢亲自动手去烧水,一盆一盆的倒进大木桶里,然后他给师父搓背,他师父难为情的要命,只想让他出去等着。

    李丢丢才不肯,站在师父背后用毛巾把手缠了两圈,一下一下的搓着,还别说,泥卷一条一条的,搓着可有成就感了。

    “你小时候是我给你搓背,现在是你给我搓背。”

    老道人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都微微泛红。

    “你少来。”

    李丢丢笑道:“哪次洗澡不是把我往河里一扔,别以为我不记得你提着我两只脚在水里涮,就跟涮抹布似的那么涮......”

    老道人笑而不语,他其实为李丢丢想的太多太多,在李丢丢四五岁的时候就把他扔进河里自己洗澡,他在旁边看着,像是不管不顾,可是李丢丢的水性就是这么练出来的。

    “师父。”

    “嗯?怎么了?”

    “没事,就叫叫。”

    李丢丢傻笑着回答。

    老道人躺在热水桶里,只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值了,这十年辛苦在和这一刻相比算得了什么?李丢丢这一个孝字,让他满怀欣慰。

    还有些得意......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哈哈哈哈......

    “师父,你且住着,我回头使劲儿攒点钱给你在冀州城里买个宅子,我打听过了,一座宅子大概要二百两,应该问题不大。”

    “你好好读书!”

    老道人回头看向李丢丢严肃的说道:“这一个月师父先在客栈住着,有了干净衣服,我就能体体面面的出去找事做,你相信你师父的本事,赚钱我自己来,你只管把学业顾好。”

    “知道。”

    李丢丢应了一声,可是他这个孩子人小主意大,他想做的事就一定要做。

    “还有二十天月考,月考过了我就能回大课去听学。”

    李丢丢一边给他师父搓澡一边说话,像是有说不完的话,把他这十天在四页书院的事大概都说了一遍,唯独不说的是他觉得会让师父担心的事。

    捡着好事说,好玩的,好吃的。

    “你可不能丢了人。”

    老道人认真的说道:“最起码考个前几名才成,你和别人不一样,你得更努力才行。”

    李丢丢一本正经的说道:“保证前四行不行?”

    他师父点头:“那还行。”

    李丢丢嘿嘿笑了笑。

    师父没进过书院,两次都是郭怀礼带他进去的,师父也不知道算上他一共才四个人。

    “哈哈哈哈......”

    李丢丢开怀大笑。

    师父问他:“你笑什么?”

    “蒙老头儿真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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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我会搞定的

    李丢丢陪师父一直到快天黑,他不得不离开,在天黑之前回到书院,燕青之给他立的规矩比别人多,他担心自己明天一早再回去的话会被责罚。

    现在师父已经暂时安顿下来,李丢丢心里也踏实了不少,他心满意足,少年人的心满意足总是这么简单。

    师父把他送出客栈,李丢丢走上大街之后还三步一回头,师父就站在那不断的向他挥手,两个人就在这不断的挥手中暂时告别。

    走在大街上的李丢丢有些意气风发,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大事,可是现在还有一件更大的事等着他去做,他要攒钱在冀州城里给师父买一座宅院,哪怕小一些破旧一些也没关系,那是家。

    每十天可以回家一次,想想就美滋滋。

    走了大概小半个时辰的时间,距离书院已经没多远,此时天色已经逐渐暗了下来,书院正门就在街对面,就在他起步想跑过去的瞬间,背后忽然出现了一个麻袋。

    兜头罩下来,迅速的把李丢丢套了进去,然后猛的一拉,李丢丢站立不稳重重的摔倒在地,那人拉着麻袋快速的跑回到街边的巷子里。

    过来三四个人把巷子口堵住,站在那装作闲聊,可是却挡住了巷子里发生的事。

    一个十六七岁的年轻男人把麻袋口用绳子系住,伸手要过来一根木棒。

    “我听说书院的小屁孩里就你最狂妄。”

    砰地一声!

    那年轻男人一棍子敲打下去,也不知道打在李丢丢什么地方,可是显然李丢丢的身体僵硬了一下。

    “给你个警告,你这样穷人出身的家伙就该老老实实本本分分,不要太张扬,我不会打死你,但我会让你记住以后应该怎么做。”

    那人一边说话一边打,麻袋里的李丢丢像是蜷缩着,棍子一下一下的狠狠落下,最终咔嚓一声硬是被打断了。

    那人打的似乎也累了,直起腰喘息着说道:“以后给我夹尾巴做人,见到谁都要点头哈腰的记住没?我会看着你的,你记不住,我下次会打的更狠,你记住,这书院你谁都不能得罪,得罪了没有好下场。”

    他一摆手,过来两个人拉着麻袋扔到路边,那些人一哄而散。

    许久之后,麻袋里的李丢丢都一动没动。

    就在这时候换班的守门人看到了路边的麻袋,好奇的过来看了看,正好这一会儿李丢丢动了起来,那书院的守门人吓了一跳。

    “外边有人吗?我是四页书院的弟子,我被人打了,求你放我出来。”

    麻袋里传来李丢丢的声音,书院的守门人一听里边的人说是书院弟子,立刻把麻袋口松开。

    李丢丢爬出来的时候脸色发白,嘴角上都是血。

    “你这是怎么了!”

    书院的守门人吓得脸色也白了。

    “我没事。”

    李丢丢挣扎着站起来,朝着守门人俯身一拜:“多谢。”

    他拖着腿往前走,没有再多说什么,可是看起来腿走路的姿势很别扭,守门人在他身后跟着,想伸手扶着他,李丢丢摇头示意自己能走。

    就这样一路走回自己的住处,李丢丢一下子扑倒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息。

    打他的人一定也是书院的人,这是李丢丢第一个判断。

    那个人说,让他夹着尾巴做人,他会一直看着李丢丢,如果让他看到李丢丢再张扬的话他会打的更重,所以这个人必然是书院的人。

    可是书院弟子太多了,从十来岁到几十岁的人都有,年纪小的是李丢丢他们这样的,年纪最大的弟子有四十几岁的,传闻家境优渥但屡试不中,已经在书院里学了好多年。

    不会超过二十岁。

    这是李丢丢的第二个判断。

    这个人害怕夏侯琢。

    这是李丢丢的第三个判断。

    正常情况下,到了十七八岁的弟子就都已经结业,而只要是正常人,以书院教导能力,大部分最起码会过乡试,过了乡试便是秀才。

    在乡下,一个秀才很少见,但是在冀州城这样的地方,有秀才身份的人太多太多了。

    书院里二十岁以上的弟子,多是屡试不中确实天赋不高的人,然而又不肯死心,家境很好,只要出得起学费就一直在书院里进修。

    李丢丢知道的是,书院里二十岁以上的人数量并不多,一共也没有一百人,而这些人对读书之外的事基本没有兴趣,他们只想考中,哪里会掺和是非。

    至于这个人一定害怕夏侯琢,是因为李丢丢确定在他和师父进客栈之前夏侯琢都跟着他的,他和师父进客栈之后夏侯琢才离开,而想打他的人也一定一直都在暗中观察。

    呼......

    李丢丢长长吐出一口气。

    他的伤几乎都在后背。

    在他被兜头套住的那一瞬间,李丢丢看似是被拽倒,可他却顺势弯腰下去,双手抱住头,膝盖收缩护住小腹和胸口,整个人蜷缩起来。

    这件事让李丢丢明白,以后任何时候都不能没了防备心,在不该记住这些的年纪,他把这些深深刻进心里。

    那个人用木棍击打他的时候,他身子弓起,尽量用后背肩膀来扛着,棍子被打断也是因为收力点是李丢丢弓起后背的缘故。

    可是那个人下辊毫无章法,显然不是练武之人,但是一定经常打架,他有一棍打在了李丢丢的腿上,所以李丢丢走路才会有些别扭。

    我要把你翻出来。

    李丢丢咬了咬嘴唇。

    这个人不是和自己有仇就是和夏侯琢有仇,如果是和他有仇的话那就好找,离不开张肖麟和孙如恭两个。

    与此同时,书院外边的一座酒楼里,七八个年轻人点了一桌子酒菜,年纪不大,看起来都很张狂,直接先开了三坛老酒。

    孙如恭忙前忙后给这些人倒酒,看起来一脸的谦卑。

    坐在正位的就是打李丢丢那个人,名叫孙别鹤,他是孙如恭的堂兄。

    “你们以后都记住些,这是我堂弟,在书院里你们多照顾。”

    孙别鹤大大咧咧的说了一句,其他人连忙附和。

    “孙兄你放心,你弟弟就是我们的弟弟,谁也不能欺负了他。”

    “就是,以后你在书院里可以横着走,谁招惹了你,你只管告诉我们,不管你堂兄在不在,都可以来找我们。”

    孙别鹤笑了笑,招手让孙如恭过来:“记住了吗?”

    孙如恭连忙道:“都记住了,这些都是我兄长。”

    孙别鹤笑道:“没错,我和他们都是生死兄弟。”

    他指了指自己身边位置:“坐这。”

    孙如恭连忙坐下来:“多谢堂兄为我出气。”

    “为你出气是假的,你还不是想让人误会这是张肖麟找人做的。”

    孙别鹤道:“据我所知,李叱和你没有什么冲突。”

    “大哥你猜中了。”

    孙如恭在他堂兄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其实我本想利用张肖麟来着,那是个白痴,我怂恿他多次去招惹李叱,让李叱与他冲突,这次是我们四个人在燕先生门下补习,如果张肖麟和李叱因为触犯了学院规矩而被除名的话,那就只剩下我和刘胜英两个人。”

    “哈哈哈哈......”

    孙别鹤大笑起来:“脑子不错啊。”

    孙如

    恭道:“那个李叱虽然是个穷小子,但我看他学识不浅,一旦被他考了个第一的话,咱们家里也丢了面子,至于刘胜英,我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孙别鹤问道:“张肖麟呢?”

    “那就是个白痴,让我耍的团团转。”

    孙如恭道:“该着他倒霉而已。”

    孙别鹤点了点头:“我估计着那小子一定会怀疑张肖麟,你年纪不大,这一招借刀杀人却用的贼溜,以前我还总拿你当小屁孩,现在看来是低估你了。”

    孙如恭嘿嘿笑了笑道:“他若是认为张肖麟找人打他就对了,李叱性子粗野,他一定会去找张肖麟,两个人如果再打起来的话,书院的规矩必不能容得他们留下。”

    “好好好!”

    孙别鹤笑道:“小子谋划的不错,来,陪我喝一杯。”

    孙如恭有些为难道:“可是,我还没有喝过酒,我怕回去之后被父亲责骂。”

    孙别鹤哼了一声道:“你就说是我拉着你喝酒,你看你父亲可敢骂你?我父亲才是孙家的长子,将来继承家主之位的人,你父亲不会拎不清。”

    “是是是.....”

    孙如恭眼神里闪过一抹阴狠,很快就消失不见。

    书院。

    李丢丢趴在床上仔细思考着,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他撑着双臂起身去开门,然后就看到夏侯琢站在门口。

    “咦?看起来没那么惨。”

    夏侯琢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李丢丢,像是幸灾乐祸的笑了笑说道:“书院守门的武四和我相熟,上次我送你出书院的时候就是他当值,你还记得吧。”

    李丢丢点头:“记得。”

    夏侯琢笑着说道:“他刚刚托人来告诉我,说你被人打了,蒙在麻袋里打的,看起来伤得不轻,现在看着倒是没什么大事。”

    李丢丢道:“是没什么大事。”

    夏侯琢靠在门框上问:“需要帮忙吗?”

    李丢丢摇头:“不用。”

    夏侯琢又问:“忍了?”

    李丢丢再摇头:“不忍。”

    夏侯琢嗯了一声:“你要是需要我帮忙就去找我,你知道,如果我想在书院里查什么人,不难。”

    “真不用。”

    李丢丢很认真的说道:“在书院读书是很无趣的一件事,总得让我去做一些有趣的事。”

    “原来你也不爱读书。”

    夏侯琢道:“我还以为你是个读书的材料,和我不一样。”

    李丢丢问:“你为什么不爱读书?”

    夏侯琢耸了耸肩膀道:“读不进去,总觉得毫无意思,我天生就不是读书的料,再过一年我就要离开书院,到时候我要去北疆。”

    他看向夜空:“参军才是一个男人该干的事。”

    他问李丢丢:“你为什么不爱读书。”

    李丢丢学着他的样子耸了耸肩膀:“现在读的都太幼稚了,我四岁的时候就学过。”

    夏侯琢眯着眼睛看了看他,然后叹了口气道:“你刚刚有没有觉得我无声无息中装了一笔?”

    李丢丢摇头问道:“哪一句的时候?”

    夏侯琢道:“你没觉出来,是因为我可能装的确实太不明显,但是我觉得你很明显的装了一笔......”

    他转身往回走,一边走一边摆了摆手道:“被打了当然要打回去,你搞不定的时候记得找我。”

    李丢丢笑道:“我会搞定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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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自己的事自己准备

    李丢丢第二天一如既往的第一个到了教室开门,把课桌又擦了一遍之后才有人来,比他晚一些的是刘胜英。

    这个似乎时时刻刻都没准会哭鼻子的小男孩还是那样怯生生,见到李丢对之后也只是点头,想说话,下意识的先往外看了看。

    李丢丢知道,他一定被张肖麟或是孙如恭威胁过,不许与他说话,这种小孩子的把戏李丢丢只觉得幼稚。

    难得的是,孙如恭今天是自己来的,没有和张肖麟一起来,他看到李丢丢后没有任何表示,也没有多看一眼,和往日那种高傲并无区别。

    张肖麟最后一个到,一进教室就仔仔细细的看着李丢丢,他看到李丢丢脸上没有一点伤之后明显神色失望。

    孙如恭看到张肖麟的反应之后却有些得意,却没有挂在脸上,他在进书院之前就故意等着张肖麟,把昨天的事说了一遍,特意说让他看看李丢丢有多惨。

    而且孙如恭还信誓旦旦的说,这都是为了张肖麟出气,如果张肖麟说出去的话,他们以后恩断义绝。

    十一二岁的孩子有这般心机,或许真的是天生如此,或许是真的家教如此。

    张肖麟是个没心眼的,孙如恭告诉他之后说让他帮忙去书林楼借本书,算是感谢孙如恭帮他出气了,张肖麟自然乐意,而孙如恭趁机比张肖麟早到,装作毫无反应,看都没有多看李丢丢一眼。

    李丢丢注意到了张肖麟的表现,于是他确定了一定不是张肖麟。

    傻子才会表现的这么明显,如果打李丢丢的人不怕被人知道的话,又怎么会做麻袋蒙头这么没品下作的事,他们就是害怕被李丢丢认出来。

    既然如此,那么张肖麟这么明显的反应就有问题......所以李丢丢断定必然不是他。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孙如恭了。

    想把人找出来,其实没有多难。

    李丢丢也没有任何异常的举动,认真听课,中午的时候一如既往的去了食堂吃饭,一如既往的吃的那么多。

    在点饭的时候,李丢丢压低声音问了吴婶一句:“吴婶,问你件事,你知道孙如恭有没有什么兄长之类的也在书院读书?”

    吴婶是万事通,书院里的弟子她绝大部分都认识,这也不是她的天赋能力记人记得准,而是她这个身份时时刻刻都要小心翼翼。

    认错了人就会被骂,书院弟子都是公子哥,她一个在食堂帮忙的妇人为了生活,就得努力的去记住那些人都是谁。

    “有,他堂兄孙别鹤就在书院读书,明年就要结业了。”

    吴婶好奇的问了一句:“打听这个干嘛?”

    李丢丢笑道:“没事,随便问问。”

    他端了自己的饭菜找位置坐下来吃,脑袋里开始盘算着怎么把账收回来。

    师父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书院里要谨小慎微。

    夏侯琢说,被欺负了不能忍,忍一次就会有无数次,别人不会因为你忍了而觉得你了不起。

    李丢丢觉得夏侯琢说得对,不知不觉间,李丢丢被夏侯琢影响了不少。

    夏侯琢说男人就该去从军,让从来没有过这种念头的李丢丢也忍不住去想了几次,可是他对军武接触最近的一次,也只是在半路上遇到罗境的时候。

    正吃饭的时候,教习燕青之从外边进来,食堂里还在大声说笑的弟子们全都安静下来,纷纷起身行礼。

    他们家境都好,可是没人敢在书院里得罪教习,因为院长大人是节度使大人的先生,节度使的夫人还拜了院长大人为义父,节度使这种封疆大吏有多硬?

    燕青之在李丢丢面前坐下来,仔仔细细的看了看他,按理说燕青之不会到这个食堂来,教习的食堂和学生的食堂是分开的。

    “重不重?”

    燕青之轻声问了一句。

    李丢丢觉得有些不对劲,自从上次做燕先生的马车出去之后,燕先生对他的态度转变了不少,这让李丢丢有点不适应。

    “还好,先生知道了?”

    “嗯。”

    燕青之道:“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你来找我。”

    李丢丢问:“先生可有办法?”

    燕青之道:“最起码我得知道。”

    李丢丢道:“多谢先生。”

    燕青之怔住,李丢丢的道谢让他感觉到了这个孩子内心中的孤独,李丢丢很清楚,就算他告诉先生了又能怎么样呢?

    可是他知道感恩,他没有表现出怨气,因为他知道该怨的人不是燕青之,如果埋怨燕青之的话那是没道理的事。

    孤独,但不无助,因为他觉得不需要任何人帮助。

    “不要去让夏侯琢帮你。”

    燕青之沉默片刻后说了这样一句话。

    “没有,我自己的事。”

    李丢丢问:“先生要不要一起吃饭?”

    燕青之明显感觉到了他和李丢丢之间的隔阂,那孩子客客气气中设置了一道屏障。

    “你可以相信我。”

    燕青之又说了一句。

    “是,先生。”

    李丢丢道:“我一直相信先生。”

    燕青之起身:“你吃吧。”

    他迈步走出食堂,出了门之后长长叹了口气......自己这是怎么了?这难道不是热脸贴了一个孩子的冷屁股?

    李丢丢看向燕青之的背影,心里其实有些暖意,他知道燕青之想帮他,可是他不希望燕青之帮他,小小年纪的李丢丢深知一件道理......教习牵扯进这样的事情里不好,对燕青之不好,毕竟孙家在冀州城实力强大。

    我自己的事。

    李丢丢在心里重复了一句。

    到了第二天李丢丢对孙别鹤的消息已经打听来很多,这两天张肖麟像个傻子似的经常会莫名其妙的盯着他看,越是如此,李丢丢越是相信张肖麟和这件事没有关系。

    停学后,李丢丢回到自己的房间,在书桌前坐下来,提笔在纸上开始画图,一边画一边写。

    这一天他抽空去辨认了一下谁是孙别鹤,孙别鹤从来都不是一个人,不管他去什么地方都有一群小弟跟着,那人吆五喝六的样子看着就讨厌。

    他还打听出来一个说法,说是孙别鹤之所以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出行,是因为他怕夏侯琢,他脑门上有一个疤,就是当初被夏侯琢用砖拍出来的。

    第三天,李丢丢已经摸清楚了孙别鹤大概的出行路线,他中午也不会在食堂吃饭,会出书院到街对面的酒楼里吃,据说从不付账,应该是他家里人每隔一段时间来结一次。

    就算是去吃饭,孙别鹤身边都没有少于过五个人陪着。

    四天中午,李丢丢站在树林后边目送着孙别鹤出书院大门,又去了同一家酒楼。

    第五天,李丢丢又从吴婶那打听来一个消息,吴婶说,孙别鹤这个人就是个渣滓,仗着家境好经常欺负那些家境不如他的人,他选择欺负的人都会确定是惹不起他家的,但凡有些不确定他也不会贸然欺负过去。

    而且他绝对不会在书院里欺负人,都是在书院外,他欺负人第一是因为他喜欢这样,第二是要钱,他家里不缺钱,可他喜欢欺负人要钱。

    这是天生的恶。

    吴婶还说,只要他欺负了人要来钱财,当天夜里一定会吆喝一大群人去喝酒,带着钱喝酒一定不是去对面的酒楼,而是隔一条街的秀芳楼。

    秀芳楼是一家青楼,名气不小。

    第六天,李丢丢觉得时机差不多了,所以他去见了燕青之,到书院已经过半个月,这是李丢丢第一次到燕青之的小院来。

    燕青之没有家眷,未娶妻生子,大部分时间都住在书院里。

    让李丢丢有些意外的是,他到了门口才发现燕青之不一样的一面,他居然穿着一件汗衫在院子里种菜,戴着个斗笠,肩膀上搭着一条毛巾,这一身装扮怎么都不像是文质彬彬的书院教习。

    “先生。”

    李丢丢在门外俯身一拜。

    燕青之回头看了看他,指了指门口的水桶:“帮我去提一桶水来。”

    李丢丢应了一声,拎着木桶去打水,满满一桶水拎回来,没有一滴泼洒出去。

    燕青之等他回来之后看了看那水桶,又指了指门外:“再去帮我背一筐细土回来。”

    门口有个很大的竹筐,李丢丢没有多问一句话,背上竹筐出门,不多时,他背着竹筐回来,那竹筐装满了土不下七八十斤,他把竹筐放下之后脸色都没有什么变化。

    燕青之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去吧。”

    李丢丢一怔。

    他问燕青之:“先生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

    燕青之道:“你不说我便不知道,我也懒得猜,你做什么也与我无关,但是最近你表现不错,所以我暂时准许你可以在每天停学之后去书院外走走。”

    李丢丢俯身一拜:“多谢先生。”

    燕青之摆手:“不要扰我种菜,走吧。”

    李丢丢嗯了一声转身出门,走到门口又停下来,沉默片刻,回身朝着燕青之又拜了一拜。

    燕青之等李丢丢走远之后直起腰看了看门外,那孩子的背影在落日余光中显得有些高大,那只是错觉,他还是那个孩子。

    距离这没多远的一片竹林中,高希宁好奇的躲在竹林后边偷偷看着李丢丢,她有些不敢再和李丢丢见面,上次她没能如约归来,觉得心里很别扭。

    少女心思,也捉摸不透,她谁也不怕,连她爷爷都说不上真的怕,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有点害怕见李丢丢,她自己想着应该是理亏所以不敢见。

    可是她理亏的时候还少了?

    怕见还想见,所以只能远远偷偷看。

    看着李丢丢走远,高希宁想着......那个家伙来找燕青之是干嘛?

    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

    ......

    【有朋友问每天几更几点更新,大家觉得如果是每天三更的话,应该在什么时段比较好?】

第二十章 得手与反思

    第二天李丢丢还是如往日一样去教室开门打扫,为燕青之取水泡茶,每一天好像都是一个重复。

    照常去食堂吃饭,照常回宿舍午睡片刻。

    燕先生的课业其实并不繁重艰难,他本以为基础最差的是李丢丢,所以对他极严格,可是后来才发现,那三个名门出身的孩子论学识比李丢丢还要差不少。

    大课那边开学才不到三个月,基本上讲授的课程也没多大进境,之所以四页书院闻名天下是因为在这读书的人考中的几率极大,而之所以考中的几率极大是因为猜题。

    每一次考试朝廷所出题目,院长大人都能猜中不少,当然这种事不能乱说出去,四处传扬就没准传出来个大罪名。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早年间院长大人还在都城的时候,曾参与题库的筹建,很多题都是他出的。

    这其中又涉及到了人情世故,院长大人在都城的时候交游广阔,他的朋友,他的门生,他的故交好友,如今在朝中都是大人物了。

    所以每次大考,这些出题的人当然要考虑一下四页书院。

    每天下午天还很亮的时候课业就会结束,李丢丢收拾完屋子之后直接去了食堂,这个时候食堂还没有到吃饭的时间,他去不是为了吃饭,而是为了见吴婶。

    他委托吴婶从家里踅摸来一些黑布,没有黑布深色的灰布也行,他对吴婶说要买,可是暂时手里没钱,等他赚到钱之后再补给吴婶。

    吴婶又怎么会在乎一些旧布,她在书院做事,工钱不低,又不用给家里买菜,每天带回去的剩菜都足够家里人吃的,日子过的不错。

    李丢丢带着这些旧布回到自己屋子里,动手缝制了一件夜行衣,他的针线活优秀,他们师徒俩这些年行走江湖,后几年衣服破了都是他来缝补。

    只用了一天的时间李丢丢就把夜行衣做好,剩下的黑布还做了个头套,眼睛位置剪出来两个洞,想了想,又用白漆在嘴巴位置画了两排牙齿,最终却又放弃了这个头套而是改用一块黑布做面巾。

    这身衣服在晚上穿出去,离着稍微远一点可能就看到两排牙在天上飘,太张扬。

    接下来的两天李丢丢都在盯着孙别鹤,终于看到他带着一群人出了书院大门,没有去那家酒楼。

    李丢丢先去了食堂吃饭,再大的事也不能耽误吃饭,不过今天他只吃了往日一半的量。

    天黑之后,李丢丢换上夜行衣,从书院院墙跳出去,冀州城实行宵禁,当然是对百姓们来说的,不说别人,哪怕是李丢丢穿着院服被查宵禁的人看到也不会管他。

    冀州城的青楼主要集中在东西两地,东边的都集中在名为柳叶坊的地方,大大小小有二三十家青楼在这,还有不少酒楼茶楼客栈。

    李丢丢这几日除了盯着孙别鹤之外,还特意在晚上出来走了走,对柳叶坊仔细了解了一下,在哪出手在哪撤走,他都已经了然于胸。

    秀芳楼在柳叶坊靠近坊门不远,一辆马车驶入坊门,能在夜里行车的人家自然非富即贵,那些查宵禁的巡城捕快眼睛都毒的很,哪家的车一眼就能认出来。

    这辆车在名为青鸾楼的青楼前边停下来,门口迎客的小厮立刻过来开车门,马车下,李丢丢抓着车底一直等着,在马车转弯的时候顺势滚出来,一个箭步掠到了楼与楼之间的暗影处。

    楼后边绕过去,他像是一只灵猫一样在秀芳楼后边爬了上去,每个后窗都探头看看,在其中一个包房里看到了孙别鹤等人,正一个个的搂着姑娘肆意纵情。

    李丢丢在后窗那听了一会儿,听到其中一个女子说道:“公子们点的菜快一些,去告诉后厨,听雨轩这边是贵客,厨子们耽搁了的话有他们好看的。”

    李丢丢从后边滑下去,一路找着到了后厨位置,后厨里忙忙碌碌人进进出出,李丢丢藏在后窗那看着,不多时有人进了后厨喊道:“听雨轩贵客菜单下来了,手脚麻利些。”

    后厨的人一起应了一声:“好嘞!”

    主厨回头吩咐了一声:“孩崽子们拿菜单备菜!”

    厨房里有不少帮工学徒,过来两个人拿着菜单看着备菜,一样一样准备好。

    主厨那边忙完了别的菜随即过来开始动手炒制,李丢丢丝毫也不心急,一直等着,主厨过来炒菜后帮厨和学徒站在不远处看着,李丢丢等到要起锅的时候朝着门口那边扔了快砖头。

    砰地一声,门口的水缸被砸破,水一下子就流了出来,所有人的注意力一瞬间就看向水缸那边,李丢丢掏出来一个纸包,迅速的把纸包里的一颗药丸扔进炒锅里。

    所有的步骤他都已经设想过很多次,为了不让厨师发现锅里多了东西,他把那颗从夏侯琢那借来的药丸还削磨过,不仔细看的话就像是一颗八角。

    李丢丢扔完了之后立刻就爬上高处,后厨整个就炸了锅一样,主厨愤怒的咆哮着,让人看看是哪个王八蛋扔的砖头。

    一群人冲到后边搜寻,李丢丢趴在楼顶上看着,在心里说了一声抱歉。

    那些人什么都没有发现,骂骂咧咧的回到了厨房,能在冀州城里开酒楼的人一定有钱但不一定有势,但是在冀州城里开青楼的人一定有钱也有势。

    青楼里的这些男人哪个不凶悍?

    李丢丢等了一会儿,确定人都离开之后又顺着墙根滑下去,木楼里是没有茅厕的,李丢丢观察过,所有楼子的茅厕都在楼后的空地上,任你再尊贵的屁股也得去外边的茅厕方便。

    不过来青楼这种地方消遣,小便的话有人伺候着,尿在夜壶里有人端出去倒了,可是大便不行。

    李丢丢下来之后找了个距离茅厕不远的地方藏身,那颗药丸是夏侯琢的,他说一颗药的药效能让大象拉的起不来更何况是人?

    李丢丢等啊等啊,先是看到一个孙别鹤的手下小弟跑过来,捂着肚子跑的样子有些可怜。

    过了一会儿后那人从茅厕出来,表情有些淡淡的痛苦,李丢丢从他背后一棍子打了下去,那人闷哼一声随即倒地,李丢丢把人拉到茅厕后边,那里有他提前藏好的麻袋。

    把人捆好勒住嘴巴塞进麻袋里,然后李丢丢回到草丛处继续等着。

    这次是两个结伴而来,两个人一边走一边放喷气式,声音还挺大,此起彼伏互不相让,李丢丢本着人道主义精神让他们方便完了才动手,那两个人说着话从茅厕里出来,李丢丢一棍一个敲翻在地,如之前一样,捆了手脚勒住嘴巴,然后塞进麻袋。

    终于等来了孙别鹤,李丢丢看到他朝着茅厕这边跑过来就忍不住嘴角微微扬了起来。

    孙别鹤一边往茅厕跑一边还低估着:“那几个王八蛋跑哪儿去了,上个茅厕这么久!”

    他前脚刚进茅

    厕后脚李丢丢就跟了进去,他对孙别鹤可没打算有什么人道主义精神。

    直接一棍子敲过去,孙别鹤疼的嗷了一声,刚要回头,李丢丢一棍子又过去,孙别鹤这次哼了一声后就倒在地上。

    李丢丢把人打了一顿后捆好装进麻袋,然后绕到了秀芳楼的后院,后院是停车的地方,那些在这等着大人物们消遣结束的车夫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

    天知道他们等着的大人物什么时候出来,大家闲聊几句还能打法打法时间。

    李丢丢悄悄过来,距离门口最近的那辆马车上没有人,车夫不知道去哪儿聊天了,反正他们也不用担心什么,如果他们等的人出来的话,提前就有小厮跑过来喊人了。

    青楼这种地方最懂人情世故,他们很清楚和大人物们的车夫随从搞好关系有多大好处。

    李丢丢把马缰绳从柱子上解下来,拉着马车出后院,居然没有人怀疑。

    他赶车到了茅厕那边,吭哧吭哧的把人一个一个的装进马车,他上了车一抖缰绳,那马随即迈步向前。

    李丢丢把车厢两侧的气死风灯点上,灯罩上有标示,巡城的人看到这标示连问都不问。

    赶着车到了书院门口,李丢丢把人全都仍在街上,然后在马屁股上拍了拍:“回家去吧。”

    那马好像听懂了似的,慢悠悠起步走了。

    李丢丢把人在地上整齐的摆好,觉得心里那口气算是出了,转身想走的时候又觉得差了点什么,于是回去又一人补了一脚。

    做这些事的时候李丢丢没有丝毫紧张,他几乎把每一个细节都想到了,所有事在他脑海里推演了一遍又一遍,唯一危险的时候就是拉出马车,好在他运气不错。

    他翻过院墙回到自己的住处,把衣服换下来,地上铺着的青砖他挖开两块把衣服放进去,本想扔了的,可是又觉得以后没准用的上。

    所以在这之前他就把地面的青砖挖开,从里边刨了个坑,土都已经洒在窗后的花草下边,衣服放进去,再档上一层木板,把青砖铺好。

    一切做完之后李丢丢心里依然平静,甚至连兴奋劲都已经过去。

    他坐在床上仔仔细细的想了想,自己做了这些是不是和师父教导他的相违背。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师父长眉道人不准他多事,能不去得罪人就不得罪人,受了气如果能让事情过去那就受些气。

    那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些呢?

    李丢丢再次陷入沉思,片刻之后他笑起来。

    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

    不是因为受了夏侯琢的影响,如果他不是这样的人夏侯琢难道还能比他师父影响更大?

    “他们就该受到惩罚。”

    李丢丢自言自语了一句。

    他在床上躺下来,忽然就开始后悔起来,觉得自己的报仇方式有些过于算计,过于阴险。

    不光明。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在心里告诉自己,下次再有人欺负自己,光明正大的打回去。

    这书院与其让那些王八蛋横行霸道,还不如我李丢丢横行霸道。

    嗯,就是这样。

    ......

    ......

    [收藏,还是收藏。]

第二十一章 山人自有妙计

    第二天一早书院里就传开了,说是孙别鹤他们几个被人装进麻袋里暴打了一顿,尤其是孙别鹤,被打的鼻青脸肿不说,还拉了裤子。

    更丢人的是他们被人一字排开摆在书院门口,虽然是深夜摆上的,可是却惊动了几乎整个书院的教习,甚至连院长大人也惊动了。

    据说也惊动了冀州官府,不过院长大人把事情压了下来,但毫无疑问,这件事必然能激起轩然大波,孙别鹤家里势力不弱,在冀州城里也是排的上号的家族,其他几个人家境自然也不会太差。

    这丢了的不仅仅是那几个人的脸面,还有那几个大家族的脸面。

    李丢丢好像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一样走进食堂准备吃早饭,却看到夏侯琢已经坐在食堂李丢丢常坐的位置上等着,他似乎是掐准了李丢丢来的时间,饺子已经上桌,还冒着热气。

    李丢丢苦笑摇头:“我没想到你也如此八婆。”

    夏侯琢往前压了压身子声音很小的问了一句:“爽吗?”

    李丢丢晃了晃脑袋道:“我以为会很爽,可是现在却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夏侯琢好奇的问道:“为什么不爽?”

    李丢丢回答:“大概不是正大光明打回去的,所以不觉得多爽。”

    夏侯琢忍不住笑起来:“傻子......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光明正大,孙别鹤比你大那么多却都不敢光明正大的打你,还要用那么龌龊下作的手段,你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没什么不光彩的。”

    李丢丢道:“可我总觉得差了些什么。”

    他问夏侯琢:“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那么多光明正大?”

    “当然没有。”

    夏侯琢的回答很干脆,他看着李丢丢的眼睛认真说道:“前阵子偷袭我的人,其实和打你的人手法一模一样,如果我推测没错的话,也是我家里那几个不成器的哥哥弟弟找孙别鹤动的手,但我却没有正大光明的打回去,为什么?”

    李丢丢摇头:“不知道。”

    夏侯琢道:“孙别鹤那种小角色偷袭我一次,他会沾沾自喜一辈子,觉得是什么丰功伟绩一样,可我根本不把他看在眼里啊,打他一顿很简单,但是没有什么意义,所以我回家去了一趟。”

    李丢丢:“打了你的哥哥弟弟?”

    夏侯琢点头道:“和你一样,先下药再麻袋套头一顿暴打,他们当然知道是谁打的,就如孙别鹤也一定知道是你动的手一样,相对来说,我们已经足够光明正大了。”

    李丢丢问:“如果有一个人,行事一直光明磊落呢?不管别人对他用什么阴谋诡计,他都能光明正大的迎战,并且战胜所有对手。”

    “那......”

    夏侯琢沉思片刻后回答:“便是圣人。”

    “圣人?”

    李丢丢沉默了好一会儿。

    “吃饺子吧。”

    夏侯琢拿起筷子吃饭:“以前不觉得这东西有什么好吃的,最近却越吃越上瘾了,你说奇怪不奇怪?”

    李丢丢笑起来说道:“近朱者赤。”

    夏侯琢摇头道:“近朱者未必赤,近猪者一定贪吃贪睡混吃等死。”

    李丢丢道:“唔......说我咯。”

    夏侯琢问:“你有一身本事,能一个人报仇,你有没有什么打算?真的就在这书院里碌碌无为的读书几年,然后考个秀才,靠给人写写字为生?”

    李丢丢认真道:“我才十一。”

    夏侯琢:“古有人十二岁拜相,你十一还小?”

    李丢丢道:“那你先说说你有没有什么打算。”

    夏侯琢道:“以前和你说过了,我要去北疆,我要去边军。”

    “边军?”

    李丢丢好奇的问:“边军有什么不同吗?”

    夏侯琢长长吐出一口气,心驰神往的说道:“世上致锐者,边军,世上至刚者,边军,世上至伟者,边军......不是穿上一身军服就能称之为军人,边军才是真正的军人。”

    他一边吃一边说道:“你知道吗?大楚的士兵军服上都有一朵牡丹花,那是大楚的国花,禁军军服上的牡丹是金色的,府兵的牡丹花是银色的,唯有边军战服上的牡丹花是红色的,血红血红的。”

    他沉默片刻后追加了一句:“用血染红的。”

    夏侯琢吃完了自己那一份饺子,看了看李丢丢已经吃完三份了,他叹了口气道:“你就不能少吃一些?”

    李丢丢摇头道:“少干嘛都行,就是不能少吃。”

    夏侯琢问李丢丢:“你就不怕被孙别鹤报复?他就算被你打傻了也知道是你干的,那是个阴狠的人。”

    李丢丢道:“我已有妙计。”

    夏侯琢来了兴趣:“是何妙计,说来听听?”

    李丢丢忽然坐直了身子说道:“什么?你把他们都打了!麻袋套着打的?!”

    夏侯琢:“我凑!”

    李丢丢耸了耸肩膀道:“没人。”

    夏侯琢往四周看了看,这才发现刚刚食堂里吃饭的那几个学生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已经走了,可能是不想和夏侯琢还有李丢丢靠近,免得被人误会了什么。

    “你小心些吧。”

    夏侯琢起身道:“如果你抗不下去的时候可以来找我,但你应该明白,求人的时候就低人一头了,而且你以后就会变成我的跟班小弟,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因为你欠我的。”

    李丢丢点头:“明白,你别做梦了。”

    夏侯琢哈哈大笑:“就喜欢你这个臭小子个头不大贼够劲儿。”

    李丢丢撇嘴。

    夏侯琢其实不怕李丢丢真的去说孙别鹤等人是他打的,就算李丢丢不说,很多人已经在猜测是不是他干的,这种黑锅他又不是没背过。

    很多时候,孙别鹤那样的人欺负了老实的学生,传来传去的却变成了是受夏侯琢指使,夏侯琢这样的人又懒得为自己辩护,大概就是孙别鹤故意坏他名声,他就去把孙别鹤打一顿。

    等到了上课的时候,李丢丢刚刚把教室打扫一遍,孙如恭一脸铁青的进来,他狠狠瞪了李丢丢一眼,这次丝毫也没有遮掩。

    “是你吧。”

    孙如恭问。

    李丢丢反问:“是你吧。”

    孙如恭哼了一声:“彼此彼此,以后看吧。”

    李丢丢道:“以后太久了,现在看吧。”

    他一伸手抓向孙如恭的衣服,孙如恭居然一把扣住了李丢丢的手腕然后发力一拧,李丢丢眼睛骤然睁大,他确实没有想到孙如恭这样的人居然武艺不错。

    在孙如恭发力想把李丢丢制住的一瞬间,李丢丢手腕猛的转了回来从孙如恭手中挣脱,然后跨步向前,肩膀撞在孙如恭的胸口上,孙如恭被撞的向后翻出去,还撞倒了两张课桌。

    “你们在干什么!”

    燕青之从门外迈步进来,面沉似水的呵斥了一声,孙如恭连忙爬起来指着李丢丢道:“先生你看到了,李丢丢无缘无故欺负人,他打人!请先生按照院规把他逐出书院!”

    燕青之看了看孙如恭,眼神里闪过一抹厌恶,这个孩子才多大,心肠就如此歹毒,将来若是长大了又会是怎么样的一种阴险。

    “都坐回去!”

    燕青之瞪了李丢丢一眼。

    孙如恭脸色一变,顿时就急了:“先生不处置他?他无故打人,难道先生连院规也不顾了吗!”

    燕青之看向孙如恭:“你是在教我院规吗?”

    孙如恭张嘴刚要说话,忽然间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了,连忙俯身一拜道:“弟子知错了,是弟子刚刚气的胡言乱语,先生处置得当,弟子遵守先生教导......”

    燕青之道:“那就坐回去。”

    “是!”

    孙如恭连忙回到自己的座位那边坐下来,脸色白的吓人,张肖麟站在门口看着孙如恭,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他没有为好朋友出头。

    张肖麟这种性子最容易被人利用,孙如恭就是看准了他性子直才会假意和他关系好,其实只是想把他和李丢丢都赶出书院而已。

    更奇怪的是,张肖麟这次没有挨着孙如恭坐下来,而是一屁股坐在刘胜英身边,这可把刘胜英吓了一跳。

    等到下午停学的时候,孙如恭越想越不对劲,追上前边的张肖麟一把拉住:“你那会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帮我?!”

    张肖麟皱眉反问道:“你说我该帮你?”

    孙如恭道:“我替你出头被李叱打了,你居然袖手旁观,咱们之间的关系难道要到此为止吗!”

    张肖麟忽然笑了笑,问孙如恭:“你还记得李叱当初打我什么地方了吗?”

    孙如恭道:“你什么意思!”

    张肖麟忽然一拳打在孙如恭脸上,这一拳打的势大力沉,直接把孙如恭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张肖麟怒道:“还想利用我?我也是失心疯了才会信你,原来你一直都想利用我和李叱打架,让先生把我和李叱全都赶出书院,这样你就能以第一的身份进入大课,孙如恭,你就是一只狗。”

    他家境与孙家基本相当,家里人也已经告诫他以后离孙如恭远点,如果孙如恭再利用他那也无需客气,他父亲的原话是......惹急了你就打他一顿,咱家不怕他们家。

    教室,李丢丢正在扫地的时候,高希宁背着手从外边溜达进来,还没说话先嘿嘿笑了笑。

    李丢丢一回头:“咦?”

    高希宁哼了一声:“这是什么态度,见到姐姐连个招呼都不打。”

    “你算什么姐姐。”

    李丢丢转头回来继续打扫。

    高希宁坐在课桌上,晃着那两条小长腿说道:“刚刚张肖麟把孙如恭打了。”

    李丢丢问了一句:“为何?”

    “因为我告诉他孙如恭一直都在利用他,他现在恨不得把孙如恭大卸八块呢。”

    李丢丢转身看向高希宁:“你这样做是为什么?”

    高希宁怔住:“我为什么?你难道不知道我为什么?”

    李丢丢问:“为我?”

    高希宁气的从桌子下来转身就走:“怎么会这么白痴!”

第二十二章 发誓

    高希宁往外走了几步,想着那个傻小子再傻也会追上自己道个歉吧,可是走到门口回头看的时候才发现,那个家伙居然还在那弯着腰扫地,撅着屁股的样子真可气啊。

    小姑娘气的恨不得朝着李丢丢撅着的屁股给一脚。

    她气鼓鼓的回去,走到李丢丢身后大声说道:“向我道歉!”

    李丢丢头也没抬的回了一句:“为什么呢?”

    高希宁道:“不管为什么,你要向我道歉。”

    李丢丢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说道:“你爷爷是不是经常对你发脾气?”

    高希宁没想到李丢丢会问这样一句,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片刻之后才明白李丢丢居然是在讥讽她,这个臭小子居然敢讥讽她。

    “你是想说,因为我爷爷经常对我发脾气,所以我对你发脾气?”

    她问。

    李丢丢回头看了她一眼说道:“难道不是?”

    “叫爷爷吧。”

    高希宁一脸认真的说道:“按照你的推论,我应该是你爷爷。”

    李丢丢想了想,好像真是这么个道理,于是觉得自己吃亏了,他转身看向高希宁认真的说道:“我叫你也不是不行,但是你得像你爷爷对你那样对我。”

    高希宁都懵了。

    她问:“你喜欢这样吗?”

    李丢丢听到这句话后隐隐约约的觉得自己应该是又吃亏了。

    砰......

    高希宁在李丢丢屁股上给了一脚,那松软而又不失弹性的触感让她觉得有点爽,她掐着腰站在那说道:“你看看你,扫的这叫什么地?东一下西一下的,扫地都能看出来你的心性不沉稳。”

    “你再看看,这边桌子上居然还有一点灰,你是打扫呢还是糊弄谁呢?你这样做事不认真,事事都敷衍,以后嫁了人......”

    李丢丢:“嗯?”

    高希宁脸一红:“不是,以后能娶到媳妇儿?”

    李丢丢用同情的眼神看了看高希宁:“你也挺水深火热的啊。”

    高希宁好奇的问了一句:“为什么你用了一个也字?”

    李丢丢道:“我有一个你爷爷那样的师父。”

    高希宁顿时觉得同病相怜起来,她从来都没有对李丢丢隐瞒过自己是高少为孙女的身份,上次就对李丢丢说过了。

    她也不继续欺负李丢丢了,在桌子上坐下来晃着两条小长腿说道:“跟我说说你有多水深火热呗。”

    她这样的性子,她这样的坐姿,真的是没有一处符合楚国大家闺秀的标准,她更像个小男孩,如果不是长的那么漂亮的话,换上一身男孩的衣服都不一定有人能分辨的出来。

    “不想说。”

    李丢丢一边扫地一边问:“不过我有件事想向你求教。”

    高希宁也不生气了,坐在那问:“什么事?”

    李丢对道:“我这个年纪,干什么才能赚到钱?”

    “你还是想买房子啊。”

    高希宁摇头道:“我什么都会一点点,但是赚钱不会,这就不是我该考虑的事情啊,我就是去问我爷爷他应该也不知道,他也不会考虑这些事情。”

    “什么都会一点点?”

    李丢丢忽然抬起头:“我也什么都会一点点啊......”

    他忽然间就醒悟过来什么似的,有些开心:“谢谢你。”

    高希宁心说我帮你去戳穿了孙如恭你都没说谢我,现在却说了一声谢谢,脑子多半是有问题吧,这个可怜的家伙,将来一定娶不到媳妇。

    也就是在这一刻,高希宁的心中定下了一个伟大的目标,她决定以后帮李丢丢找个媳妇儿,一定要做到。

    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肩膀上的担子重了起来,也觉得自己有些伟岸。

    于是她像一位慈母般对李丢丢说道:“你看你,小小年纪想什么赚钱,好好读书,到了赚钱的年纪再去考虑那些。”

    李丢丢摇头道:“不行,我最多只有两个月的时间。”

    “两个月?”

    高希宁看怪物一样看着李丢丢,不是,看自己异想天开的儿子一样看着李丢丢说道:“你想用两个月赚到二百两银子?你以为银子是秋天的落叶么,一抓一大把。”

    李丢丢道:“总得试试。”

    他给了师父五两银子,那家不怎么样的客栈住一个月要二两银子,说是客栈,其实说民宿更准确一些,那些正经的客栈条件好的住一晚就要几百钱,更奢华的一晚上就要一两银子,他们师徒可负担不起。

    “我去卖艺吧。”

    李丢丢认真的说道:“比如......写字?”

    这个时代可不是人人都认字,所以写字是能赚钱的,一般来说最容易的起步是替人写家书,但是价格很便宜,一封信也就收十来个制钱,多了别人也不用。

    见高希宁没回答,他又问了一句:“大楚的律法你清楚吗?”

    高希宁小脸都有些难看了,她问李丢丢:“你到底要干嘛?”

    李丢丢道:“我就是想问问你,卖假画会判多少年......”

    就在高希宁要劝他什么的时候,教室的门被人一脚踹开,砰地一声,门撞在墙壁上差一点就散了架似的,晃悠悠的样子让人心疼。

    孙别鹤带着几个人大步进来:“李叱,你他妈......”

    然后孙别鹤就看到了怒视着他的高希宁,他脸色立刻变了变,后边的话硬是给憋在那,然后语气都变得温和起来。

    “你他妈......好勤快啊。”

    高希宁微微皱眉:“你想干嘛?”

    孙别鹤连忙笑着说道:“没想干嘛,什么都没也想,只是路过这看到李叱还在打扫卫生,所以情不自禁的过来夸他一句。”

    高希宁道:“那你夸完了吗?”

    孙别鹤陪笑着脸说道:“夸完了,我这就走。”

    高希宁指了指门:“向门道歉。”

    孙别鹤:“啊?”

    高希宁道:“还要再说一次吗?向门道歉。”

    孙别鹤强忍着火气,心说你爷爷要不是高少为老子会鸟你?鸟你也是用鸟鸟你,真是给你脸了。

    可是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分毫不服气,客客气气的点头,朝着教室的门抱拳道:“门兄,刚刚我一不小心撞着你了,在这向你道歉,希望你不要介意。”

    高希宁从桌子上下来,走到门口看了看孙别鹤说道:“转身。”

    孙别鹤转身向着门外:“我这就走......啊......走了......”

    话还没说完,在他转身的时候高希宁拉着门狠狠的在孙别鹤屁股上撞了一下,孙别鹤猝不及防,被撞的跌跌撞撞出去了。

    “现在两清了。”

    高希宁拍了拍手走回来,看到李丢丢朝着她竖了竖大拇指。

    “佩服我?”

    高希宁笑着说道:“来,夸一句听听。”

    李丢丢竖着大拇指说道:“你真爷们儿。”

    高希宁:“......”

    片刻后她叹了口气,依然用看着自己傻儿子似的眼神看着李丢丢,有些心疼的说道:“你这样的人,将来怎么能娶到媳妇儿呢?真替你觉得难,太难了......”

    李丢丢道:“为什么你总说我将来娶不到媳妇儿呢?娶媳妇儿这种事需要着急吗?”

    高希宁往前凑了凑说道:“这样,咱俩做个交易如何?”

    李丢丢顺嘴说道:“什么交易?你要给我当媳妇儿吗?”

    高希宁一怔,立刻就怒了起来:“你不要脸!”

    李丢丢:“啊?”

    高希宁脸瞬间就红了,爷爷一直说男女授受不亲,李丢丢这话就是显而易见的调戏她啊,若是说出去她还怎么见人,爷爷知道的话立刻就得把李丢丢轰出书院。

    李丢丢也醒悟过来,连忙俯身一拜:“对不起对不起,我就是随口那么说出来了......”

    高希宁道红着脸语气很别扭的说道:“那个,以后不许再说。”

    “是是是,以后不再说了。”

    她缓了一口气后说道:“我的意思是,以后你娶媳妇儿的事包在我身上了,我必会给你寻一个温柔体贴的女子陪你,但是呢,作为交换,你以后要指点我武艺。”

    李丢丢道:“以后我每天都找个地方练功,你来看就是了。”

    高西宁顿时一喜:“好嘞!”

    李丢丢长长出了一口气,心中都起了自我怀疑,居然跟一个女孩子说出那么不要脸的话来,难道我就是一个不要脸的人?

    应该不是吧,这种事师父也没有教过......

    我去!

    李丢丢进而想到,这种调戏人家女孩子的话师父当然不会教他,可是刚刚那么自然而然的就说了出来,显然是自己天生的不要脸啊。

    他觉得有些难过。

    高希宁见他脸色有些异样,还劝慰他说道:“我知道你是无心之言,不用那么在意,我都已经忘了你刚才说过什么,只要你以后不再说就是了。”

    李丢丢认真的说道:“要不然我发个誓吧。”

    两个人毕竟也只是孩子,一个十一,一个十三,想法自然和大人不一样。

    李丢丢道:“我为刚才说的话道歉,并且发誓,以后我娶谁都不娶你。”

    高希宁一本正经的说道:“不行不行,人家发誓都是要有条件的,比如我若是有违此誓就怎么样怎么样的,你没说。”

    李丢丢嗯了一声:“也对,确实是应该如此......那这样,如果我以后娶了你,我就是一条小狗。”

    高希宁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样就对了嘛......那说好了啊,你以后每天都要找个地方练功给我看。”

    李丢丢道:“那未来我媳妇儿的事就拜托在你身上了。”

    高希宁小手一挥:“放心,不会亏了你。”

    说完转身走了,好像占了巨大的便宜似的,一脸美滋滋的走,走路的时候那马尾辫左右左右一甩一甩的,瞧着真好看。

    李丢丢看着高希宁的背影远去,他长长的松了口气,心说自己果然还是一个正直的男子。

    也有些美。

    【你看这个收藏他又大又圆。】

第二十三章 没有我你可怎么办

    李丢丢走进食堂的时候才注意到今天食堂里居然有不少人,他还不知道,昨天又有新的传闻很快就在四页书院里散布开,有人说看到孙别鹤带着人去找李叱的麻烦,结果灰头土脸的跑了。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院长大人的孙女看上了李叱,当时孙别鹤还撞破了正在教室里密会的二人,所以才狼狈而逃。

    这一下李丢丢成了四页书院里的名人,很多人都想来看看这个穷小子到底什么模样,居然能让院长大人的孙女对他刮目相看。

    所以李丢丢进来的时候就感受到了无数异样的目光,而所有目光之中都找不到一丝善意。

    人性在这些衣着光鲜的学生们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只不过是人性中最不好的那一面。

    “小子。”

    一个看起来流里流气的书院弟子走到李丢丢面前,看起来他大概十六七岁,个头比李丢丢高的多,李丢丢大概到他胸口位置。

    那家伙拦住李丢丢,弯腰在李丢丢耳边压低声音问了一句:“怎么样,品尝过院长大人孙女的滋味了吗?告诉我,如何啊?”

    李丢丢皱眉。

    他认识这个家伙,四页书院里有名的混子之一,名气大概和孙别鹤差不多,也是和孙别鹤臭味相投的人之一,他叫罗无凡,传闻中和幽州那位威震北境的罗将军有些牵连。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他才在书院里横行霸道,孙别鹤在他面前也要表现的稍微低一些。

    幽州将军,手握燕云铁骑,虽然算起来只是正四品,和冀州节度使这样的一品大员没得比,可是谁都知道,连冀州节度使也要给罗将军几分面子。

    不为其他,只因燕云铁骑天下致锐。

    李丢丢抬着头很认真的对罗无凡说道:“这些字从你嘴里出来,比屎都恶心,你自己知道吗?”

    罗无凡脸色猛的一变,伸手去抓李丢丢的衣服,后厨的吴婶看到这一幕吓得叫了一声。

    “你敢动他,我就阉了你。”

    嘴里叼着一根毛毛草的夏侯琢溜溜达达的进来,走到罗无凡面前看了看他:“你刚刚在他耳边说什么了?来,当着我的面再说一次,大点声说。”

    罗无凡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起来,向后退了一步,原本绷着的脸忽然间就出现了笑容,西蜀那边变脸的绝技都没有他变脸快。

    “夏侯师兄。”

    罗无凡笑呵呵的说道:“你这是来吃早饭了?那我不打扰你吃饭,以后有什么事需要我的话只管吩咐,只管吩咐......”

    夏侯琢坐下来,翘起腿,一脸的痞气。

    “我说让你走了吗?”

    他问。

    本来已经转身往外走的罗无凡居然不敢走了,转身回来,依然陪着笑脸说道:“夏侯师兄还有什么事吗?”

    夏侯琢道:“我记得我以前说过吧,李叱是我的小兄弟,你听过没有?”

    罗无凡连忙摇头:“没没没,要是知道的话我怎么会来呢,不过现在知道了,夏侯师兄你一句话的事,他是你小兄弟,当然就是我小兄弟。”

    “不不不......”

    夏侯琢学着罗无凡的语气说道:“我怎么配和你这个罗家八竿子打不着的旁系外人有关系呢?我不配,你的意思是你也算我兄弟?”

    “不敢,不敢!”

    罗无凡一脸惶恐:“夏侯师兄教训的是,我不该胡言乱语。”

    夏侯琢道:“我小兄弟被你吓着了,你说该怎么办?”

    罗无凡楞了一下,然后从身上翻了翻,取出来几张银票放在桌子上

    :“给小兄弟买些礼物赔不是。”

    夏侯琢看了看那些银票:“多少啊?”

    罗无凡道:“三五百两还是有的。”

    夏侯琢漫不经心的说道:“数出来二百两留下,剩下的拿回去。”

    罗无凡不知道是为什么,但还是用最快的速度数出来二百两银票放在桌子上,剩下的揣回去,连个屁都没敢放转身就跑了。

    夏侯琢把那二百两的银票推给李丢丢:“拿着吧。”

    李丢丢看了看夏侯琢,摇头:“不要。”

    夏侯琢道:“你不是急着给你师父买个宅子吗?”

    李丢丢回答:“脏。”

    “哈哈哈哈哈......”

    夏侯琢大笑,伸手把那二百两银票拿起来撕了,随手洒出去,动作帅气的一塌糊涂。

    李丢丢微微皱眉:“你是做大哥的。”

    夏侯琢道:“我是啊。”

    李丢丢道:“有点公德心吗?随地就扔了。”

    夏侯琢楞了一下,叹口气:“我扫。”

    他起身去拿扫帚,吴婶怎么敢让他动手,连忙过来要收拾,看着那些银票的碎片那叫一个心疼,二百两啊......对于她这样的人家来说,一辈子都不可能有二百两银子。

    夏侯琢却不肯让她扫,接过来吴婶手里的扫帚和簸箕说道:“去煮饺子吧,六份。”

    吴婶一怔:“平日不都是五份吗?李公子四份,你一份。”

    夏侯琢道:“今儿开心,多吃一份。”

    他把地扫了之后在李丢丢对面坐下来,笑了笑说道:“老子居然因为你一句话扫了地。”

    李丢丢道:“下次注意。”

    夏侯琢抬手在李丢丢脑壳上敲了一下:“还给你脸了是吧。”

    李丢丢嘿嘿笑了笑。

    “你这个傻小子。”

    夏侯琢忽然叹息一声后说道:“我明年就要离开书院了,很大可能是去北疆,我不在书院的话,这些王八蛋就会往死里欺负你,你可受的住?你应该明白,我现在有多护着你,他们就会有多恨你。”

    李丢丢道:“你才知道你有多招人恨?”

    夏侯琢:“我凑.......你真他妈的会聊天。”

    李丢丢道:“谢谢。”

    夏侯琢白了他一眼,沉默片刻后继续说道:“那你想过没有,如果我离开书院了你怎么办。”

    李丢丢道:“明年我就十二了。”

    夏侯琢问:“有什么区别吗?”

    李丢丢认真的说道:“古有人十二岁拜相。”

    “所以呢?”

    “李叱可以十二岁杀人。”

    “别吹牛皮了。”

    夏侯琢道:“你和他们的差距,就像是泥土和云,他们可以有一万种理由一万种方法玩死你,你能杀光他们吗?你并不能,你连杀一个的机会都没有就会被坑死,他们不但会让你死,还会让你脏,往你身上泼脏水让你死了都不干净。”

    李丢丢沉默。

    夏侯琢道:“除非你有能力,一年之内让他们全都不敢得罪你。”

    他问:“你有办法吗?”

    李丢丢摇头:“我没有。”

    夏侯琢道:“所以你应该收下那二百两银票的,将来还能带着这笔钱和你师父跑路,有二百两银票,跑到一个偏远的小地方,够你们师徒活下去的。”

    李丢丢道

    :“银票粘起来还能用吗?”

    夏侯琢:“凑!”

    李丢丢道:“那我就想个办法吧......让他们在一年之后想动我而不敢动。”

    夏侯琢道:“头一回看到脸皮这么厚的人,你以为你谁啊,罗无凡虽然和幽州将军其实没什么血缘关系,但他爹是冀州节度使府里的人,官儿不大,但是条跟对了人的狗。”

    “孙别鹤的爹和他们孙家在冀州城里也算是能排进前二十的家族,而你和你师父是能排在倒数第一的穷人,你俩并列第一,你拿什么和人家斗?”

    李丢丢叹了口气说道:“你说的我快要写遗书了。”

    夏侯琢往前凑了凑:“别他娘的读什么破书了,明年你跟我去北疆吧。”

    李丢丢眯着眼睛看他:“那你得为我师父准备一口上等棺材了......他要是知道我不留在书院而跟你私奔,应该会气的上吊,临终前含恨吃下三大碗米饭配红烧肉。”

    “私奔......”

    夏侯琢抬起手在李丢丢脑壳上又敲了一下:“私奔你个大脑袋。”

    夏侯琢叹道:“你自己考虑吧,如果你想和我去北疆的话,你在北疆过上四五年然后就能从军了,如果那时候我还没有战死,我就能在军中罩着你。”

    李丢丢道:“给我半年时间。”

    他看着夏侯琢的眼睛认真的说道:“如果半年后我还是没有想出来一个办法让他们以后都不敢惹我,那我就跟你去北疆。”

    夏侯琢笑道:“你就不怕你师父含恨三大碗米饭了?”

    李丢丢笑道:“明天就是休息的日子了,我去问问他吧,是三大碗米饭重要,还是他宝贝徒儿的命重要。”

    夏侯琢道:“明天我带你们去个地方。”

    他看了一眼吴婶端着饺子过来,伸手从筷笼里取出来筷子准备吃,李丢丢看着他,夏侯琢白了他一眼把筷子递过去:“给你给你给你......”

    吃过早饭,李丢丢照常来到教室开门,孙如恭已经站在那等着他,看到李丢丢过来,孙如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李叱,我想和你谈谈。”

    李叱走过去说道:“那就说吧。”

    孙如恭道:“我可以既往不咎,但你给我记住,如果十天之后燕先生考核我们的时候你敢拿第一,我就一定会让你死在冀州城里。”

    李丢丢有些遗憾的说道:“你们这些人就会吓唬人吗?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什么手段了?”

    孙如恭道:“你以为我在吓唬你?我说到做到,我能让你死的无声无息,谁也不知道。”

    李丢丢道:“咱们之间其实没那么大恩怨,你也不用威胁我,你试试别的法子,比如收买我,也许比威胁管用呢?你想想,你不是一直都说我是穷人吗?”

    孙如恭脸色一喜。

    他眼神轻蔑的看着李丢丢问道:“你说吧,你要多少钱。”

    李丢丢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你还真是个白痴。”

    李丢丢走到孙如恭面前,在孙如恭耳边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不怕你威胁,也不需要你的钱,你觉得你的命高贵我的命卑贱,那你就试试,看看是你先弄死我,还是我先弄死你,我是个孤儿,这你是知道的,咱俩可以比一比,谁家里死的人会更多些。”

    说完这句话后他直起身子,转身后人畜无害的朝着走过来的燕青之笑着俯身一拜:“先生早。”

    孙如恭看着李丢丢,忽然有些害怕。

    【赋情于深秋,深秋赠我收获,赋情于诸位,诸位赠我收藏。】

第二十四章 请你答应我一件事

    燕青之先生的课讲的会很快,你不懂可以下了课去问他,但他绝对不会在课堂上讲第二遍,在大部分时候,他对李丢丢的态度依然是冷冷淡淡。

    李丢丢想着,也许是因为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不听话吧,毕竟燕青之已经警告了他好几次离夏侯琢远点。

    真的要离夏侯琢远点吗?

    李丢丢才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要离夏侯琢远点,可以啊......明年吧。

    中午停学的时候李丢丢要去食堂吃饭,孙如恭加快脚步追上李丢丢。

    “李叱。”

    孙如恭叫了一声,李丢丢回头问:“有事?”

    孙如恭缓和了一下后说道:“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第一你不要拿,我已经问过了,咱们四个都会顺利回到大课,不可能有人被淘汰,所以第几都无所谓,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你一定会有用的到我的地方。”

    李丢丢笑道:“你总算正常了一些。”

    孙如恭笑了笑道:“本来就没有必要成为敌人,回到大课之后我们面对的都是陌生人了对不对,所以我们还要互相照应对不对?”

    李丢丢嗯了一声:“你说的对,但我不想答应你。”

    他看着孙如恭认真的说道:“如果在你没有让孙别鹤偷袭我之前和我说这些话,我一定会点头答应,我确实是一个没有多少争胜心的人,所以也没有必须拿第一的想法,可是现在已经晚了。”

    说完之后他迈步往前走,孙如恭的脸色变幻不停,过了一会儿后喃喃自语了一句......你会后悔的,李叱。

    第二天又是停学休息的日子,李丢丢一早就带着准备好的东西要出门,永远是那么吊儿郎当的夏侯琢从远处溜达过来,一边走一边打了个哈欠。

    “非要这么早吗?”

    他看了李丢丢一眼,手按着李丢丢的脑袋然后平移到自己身体这边比了比,有些吃惊。

    “我怎么感觉你长高了?”

    李丢丢道:“我长高了难道不正常吗?”

    “你才来二十天居然长高了。”

    “你算算吧,相对于你的饭量来说,我大概已经吃了八十天的饭。”

    夏侯琢觉得李丢丢说的很有道理,李丢丢确实长高了不少,他依稀记得第一次见到李丢丢的时候个头儿也就到自己肩膀往下,可是现在明显已经超过他肩膀了。

    “你说要带我们去一个地方,去哪儿?”

    “其实没有什么固定的地方。”

    夏侯琢抱着自己的后脑往前走:“随便,冀州城里好玩的地方不多,随便寻个地方就行。”

    李丢丢忽然间明白过来为什么今天夏侯琢一定要跟着他,还说要带他去个好玩的地方,那是因为孙别鹤他们一定知道李丢丢今天会出书院。

    “你怕我被打死?”

    李丢丢问。

    夏侯琢撇了撇嘴:“打死人的事他们应该还不敢,不过把你打残废他们做的出来。”

    其实夏侯琢真的想带李丢丢去一个特殊的地方,可是在来之前突然改变了想法,他觉得还有些早。

    就在李丢丢和夏侯琢离开书院之后不久,孙别鹤带着一群人也出了书院,他一边走一边吩咐道:“盯住了他,我就不信他没有落单的时候,如果实在找不到机会搞他,那今夜就跟我去搞他师父。”

    “好嘞!”

    “你有事只管吩咐我们,大家都是兄弟嘛。”

    “对对对,只管吩咐我们做。”

    一群小弟跟着孙别鹤屁股后边附和着,也许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在这种时候他们的样子有多丑陋。

    大街上,夏侯琢买了两串糖葫芦后递给李丢丢一串,李丢丢看了看那糖葫芦接过来,却不吃。

    夏侯琢忽然间反应过来,转身叫住那个卖糖葫芦的,直接把糖葫芦靶子都买了过来,他扛着走。

    “想留给你师父吃?”

    夏侯琢道:“下次我疏忽的地方你说话。”

    李丢丢摇头道:“这怎么算是你的疏忽呢?因为你完全没有必要多买。”

    夏侯琢:“闭嘴,不喜欢你这种什么事都分得那么清楚的嘴脸。”

    李丢丢笑道:“师父说,要有是非,要懂进退。”

    夏侯琢道:“你哪一点像是学会了你师父教的。”

    就在这时候巷子口有几个身穿青衣的汉子朝着夏侯琢微微颔首,夏侯琢趁着李丢丢没注意的时候一摆手,那几个青衣汉子随即往后退了回去。

    李丢丢只顾着看手里的糖葫芦,完全没有注意到那几个青衣汉子。

    “你没吃过?”

    夏侯琢问。

    李丢丢点头:“看别人吃过。”

    夏侯琢叹了口气:“为什么你是这样一个人。”

    李丢丢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夏侯琢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措辞,他是真的觉得李丢丢有些奇怪,很奇怪,谁都知道李丢丢是个穷人,用夏侯琢的话说就是李丢丢和他师父并列冀州城第一穷人。

    可是李丢丢身上没有穷气。

    夏侯琢终于明白过来,就是没有穷气。

    每个人的气质都不同,有生来就有的气质,也有后天出现的气质,不同的物质环境会给人不同的气质,李丢丢身上的气质不是进书院之后才变的,他身上一直没有贫贱气。

    哪怕就是李丢丢说他没有吃过糖葫芦看别人吃过这句话的时候,他都没有给人一种卑微感。

    夏侯琢忽然问了一句:“如果我以后帮你想一个办法,让那些人不敢轻易动你,那算不算你欠我一个巨大的人情?”

    “太大了。”

    李丢丢摇了摇头道:“我受不起的。”

    夏侯琢道:“我不希望你沾染卑贱气,所以能不帮你的时候尽量不帮你,是不想让你觉得事事都可求人,只要自己卑微就行,人不能一直卑微,不想让你没了骨气。”

    他看向李丢丢认真的说道:“可是这件事对你对我来说都很重要,我需要你欠我一个人情,因为只有你觉得是你欠我的,你才能做好。”

    李丢丢道:“不是你帮我做一件事吗?怎么变成我去做好一件事了?”

    “因为我帮你之后,就需要你来还人情了。”

    夏侯琢笑了笑道:“不过还不用心急,我明年才会离开冀州城,明年我再把这件事告诉你。”

    李丢丢点头道:“都行,不过我有件事很好奇。”

    “你问。”

    “你上次是怎么被打伤的?”

    夏侯琢道:“人都有自己的弱点......我在书院里没有什么朋友,但不是一个都没有,在我认识你之前,我觉

    得我可以信任的人叫王云海,曾经和我无话不谈。”

    “他家境一般,算不上多好,最起码没我好,不过想想看,我交朋友又不看这些,反正在书院里谁也没有我有钱有势。”

    “那天,王云海突然跑过来告诉我说,他来书院的路上正好看到我母亲去了医馆,脸色很不好,像是什么急病,于是我急匆匆的赶去那家医馆,没有来得及告诉任何人......”

    “在我进医馆的时候被人敲了一棍子,然后被蒙上了头。”

    夏侯琢道:“可惜了,那些人本事不行,我先被敲了一棍子还蒙着头他们几个也打不过我一个,然而没想到的是,那几个混混只是试探。”

    夏侯琢看了李丢丢一眼:“我是不是跟你说过我是个私生子?”

    李丢丢点头道:“你说过。”

    夏侯琢继续说道:“我也跟你说过,他们想弄死我,因为我父亲对我确实多了些偏爱,他们太害怕我了,害怕我夺走那个家业。”

    “我父亲当然也知道他那几个儿子的心思,何止是那几个儿子,他那几个女人也是一样想法,那天的几个混混不过是试探,当他们确定暗中没有人跟上我之后,杀手随即出现,是奔着弄死我去的。”

    “可是就在这时候暗中保护我的人追上了,杀了那个刺客,而那几个混混在这之前就已落荒而逃,我的人本想把他们也杀了,是我拦着没让,没必要。”

    夏侯琢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像是有些头疼。

    “大概就是这样。”

    他笑着对李丢丢说道:“我这样的人有弱点,但是我背后有更多的力量,能挡住这弱点,你不一样,我的弱点就是我母亲,你的弱点是你师父。”

    李丢丢忽然间反应过来:“他们实在动不了我,就会动我师父。”

    夏侯琢耸了耸肩膀:“坏人不都历来如此吗?没什么可奇怪的,只是你还没有经历过那么多人心险恶,所以你想不到也很正常。”

    “我该怎么办?”

    李丢丢急切的问了一句。

    夏侯琢道:“你答应我刚才跟你说的事,我就保证你师父不会有事。”

    李丢丢立刻说道:“我答应!”

    夏侯琢道:“不管什么事你都答应?有可能不是什么好事,当然也有可能是好事。”

    “不管什么事我都答应!”

    李丢丢回答的斩钉截铁。

    夏侯琢随即笑起来,伸出手指:“拉个勾吧,算是你承诺了。”

    李丢丢看着夏侯琢那郑重的想和他拉勾的样子,下意识的问了一句:“就拉个勾?不显得草率吗?”

    夏侯琢道:“因为我信任你的人品,你也应该信任我的人品。”

    李丢丢伸出手指和夏侯琢的手指勾在一起:“行,拉勾!”

    夏侯琢哈哈大笑,然后把另外一只手举起来,像是在指向天空,李丢丢不是很理解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

    而在暗处,几个青衣汉子看到夏侯琢举起手之后随即转身离开。

    没多久之后,距离夏侯琢和李丢丢大概半里之外,孙别鹤带着人一直悄悄跟着,就在他们转过巷子口的那一瞬间,巷子口外边一拥而入一群青衣汉子,把他们全都用麻袋套起来,一顿暴打。

    与此同时,在李丢丢师父住着的那家客栈外边,两个盯着客栈的年轻人被拽进胡同里,很快就被打的面目全非。

第二十五章 尽我之力

    李丢丢一路跟着夏侯琢往前走,他不时的看夏侯琢一眼,夏侯琢都被他看的有些懵,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没完没了的看我是为什么?”

    李丢丢道:“我觉得你身上一定有一个大秘密。”

    夏侯琢一抱胸:“我去,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我有俩。”

    李丢丢太小了,完全没有能懂夏侯琢这句话有多不要脸,正因为他不懂,夏侯琢觉得一点儿意思都没有,他托了托胸叹道:“和你开这种玩笑无异于对牛弹琴。”

    李丢丢确实不懂,但是不妨碍他好学,片刻之后他还是反应了过来,然后哈哈大笑。

    夏侯琢好像看白痴一眼看着他,这就如同你给人讲了一个笑话,对方面无表情,你以为自己的笑话一点儿都不好笑,可是过了好一会儿之后她莫名其妙的大笑起来,说你逗死她了......

    逗个毛。

    “咱们去凤鸣山吧。”

    夏侯琢和李丢丢到了客栈门口,他对李丢丢说道:“你去喊你师父,我在这等你,一会儿咱们去凤鸣山看看。”

    李丢丢玩:“好玩吗?”

    夏侯琢道:“看你玩什么。”

    李丢丢觉得夏侯琢这句话里一定还有什么别的意思。

    等李丢丢进客栈去找他师父,夏侯琢一转身进了旁边巷子里,被揍的鼻青脸肿那俩人还没走呢,被按着跪在那,看到夏侯琢之后那俩人脸色就更难看了。

    “认识我吗?”

    夏侯琢蹲在那俩人面前问了一句,那俩人点头如捣蒜,他俩眼睛里除了恐惧之外也没别的了,也不知道是被吓的尿了裤子还是被打的失禁,看起来确实有点狼狈,裤子某处还在渗漏,滴滴答答。

    夏侯琢道:“既然认识我就好说了,回去告诉孙别鹤,再盯着李丢丢和他师父,我保证你们会被丢到城外乱坟岗,那边有的是啃死人肉的野狗。”

    他起身的时候拍了拍其中一个人的肩膀说道:“我从来不和你们这样的人开玩笑,你们认识我,认识他们这一身青衣吗?”

    那两个人都摇头,谁也不敢说谎话啊,是真的不认识。

    “那认识他们背后的刀吗?”

    随着夏侯琢说完,那几个青衣汉子随即转身,他们每个人背后都挂着一把长刀,刀鞘一模一样,上面都有两个字。

    列阵

    “列阵刀!”

    其中一个被打的家伙眼睛都睁大了,显然列阵刀这三个字比夏侯琢这三个字还要吓人。

    青衣列阵,触怒者死。

    “走吧。”

    夏侯琢摆了摆手:“别忘了我说的话。”

    那两个人如蒙大赦,爬起来就跑了。

    夏侯琢道:“你们也都回去吧,我去陪陪我那小兄弟,他是个信得过的人,从现在开始往后一年,我会尽力把他培养成我的接班人。”

    “是!”

    几个青衣汉子俯身一拜,没有多一个字的言语,立刻转身离开,显然训练有素。

    夏侯琢回到客栈门口的时候,李丢丢正好和他师父从楼上下来,长眉道人见了夏侯琢后连忙行礼,老人家先行礼夏侯琢觉得是自己罪过,他赶紧着还礼。

    三个人离开客栈就

    往凤鸣山走,夏侯琢一边走一边给师徒二人介绍凤鸣山。

    “大楚开国的事,你们都知道吧?”

    夏侯琢一边走一边说道:“咱们大楚皇族最早就是在冀州起兵,传闻大楚太祖皇帝在那个地方听到了凤鸣指引,在山中拜见了七彩神凤,得上天传授兵法之书,于是起兵反周。”

    李丢丢好奇的问:“是真的吗?”

    夏侯琢道:“真个屁,谁见过凤凰。”

    长眉道人吓了一跳,连忙说道:“可不能乱说,太祖起兵得天音指引,这是大楚百姓都深信不疑的事,乱说不好。”

    “道长,你真以为大楚百姓深信不疑,我身为......算了。”

    夏侯琢摇了摇头叹道:“不说也罢。”

    如今的大楚已经到了民怨沸腾,皇帝陛下信任奸佞,尤其是对后宫宦官宠信之极,宦官之权凌驾于朝廷之上。

    六部九卿的大人们见了那个叫刘崇信的太监也要行跪拜礼,高呼五千岁,这算什么狗屁世道。

    别说是六部九卿的官员,楚皇族那些王爷见到刘崇信也要先上前行礼打招呼,皇子见了他也一样,早就已经乱了君臣纲常。

    那些得宠的宦官在大楚各地疯狂圈地,刘崇信也是冀州人,冀州涞湖县,苦哈哈出身,谁想到他年少进宫做了太监竟然和当今陛下相处的那么好。

    那时候当今陛下也才十来岁,刘崇信与他年纪相当,两个人亲密的几乎寸步不离,陛下二十一岁继承皇位,刘崇信被封为内阁秉笔,权利竟然与内阁首辅相同。

    到后来,内阁首辅想把什么奏折递给陛下先要经刘崇信的手,刘崇信说可以给就可以,说不可以给,天大的事也得压着往后靠。

    当今陛下如今已经四十六岁,早在五六年前就已经不理朝政,所有朝事都归刘崇信处置。

    所以五六年前,整个涞湖县都被他划为自己的私地,他涞湖县的老家那,还驻扎着一支万余人的府兵队伍,这支府兵只管给他看守祖宅,别的事一律不许去管。

    以至于,现在除了涞湖县没有闹过民乱之外,其他各县都已经被流寇冲击过不知道多少次,一开始那些流寇还不敢太放肆,后来发现只要不去攻打涞湖县,打哪儿那支府兵都不管。

    陛下是万岁,刘崇信是五千岁,亲王是千岁,所以亲王见了刘崇信也要行礼。

    到了凤鸣山下刚要上去,山路口有几个原本坐在聊天的道人看到他们之后立刻把路让开,原本他们几个是堵着山路坐在那的。

    夏侯琢叹了口气,指了指李丢丢身上的院服:“看到了吗,这就是世道。”

    凤鸣山不过是一座小山,城内的山还能大到哪儿去,又不是城在山上,而是山在城内,就因为有当初太祖起兵的传说,这地方寻常百姓想上去得给道观交钱。

    山上有一座近天观,传说是当年大楚太祖皇帝就是在近天观里得到的天启,所以现在这座山都是近天观的。

    这是第一次,李丢丢对身上的院服有了些厌恶。

    登上山中石阶小路,夏侯琢一边走一边说道:“大楚已经病了,病入膏肓,涞湖县那边有一万多精锐的府兵,凭大楚府兵的战力,冀州治下所有叛乱都可清剿,但是没有刘崇信的命令,谁也调动不了那支府兵。”

    这话又把长眉道人吓得够呛,连忙说道:“夏侯公子,可不能再说了,再说就

    是杀头的罪。”

    “我不怕,你们也无需怕,这山上没什么人。”

    夏侯琢才不管那些,他自顾自的说道:“你们知道为什么冀州各地民乱那么严重,但是相隔不远的幽州却没有一起叛乱吗?”

    长眉道人自然知道一些,但是他不敢说,李丢丢年纪还小,所以问了一句:“为什么?”

    他刚问完,师父在他脑壳上敲了一下:“瞎问什么!”

    夏侯琢一边走一边说道:“因为幽州有燕云铁骑,幽州再往北就是边境,有战力无双的大楚边军,况且幽州将军罗耿杀戮心太重,谁敢去惹他?”

    “冀州不一样,咱们冀州节度使大人还指望着那些民乱的首领送钱呢,李叱,你不会真以为冀州平不了叛乱吧?冀州节度使麾下有六万精锐,算上各郡县的厢兵总数有十万之众。”

    “咱们的节度使大人是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些民乱的首领给他送钱,他就由着乱呗,反正那些人又不敢来攻冀州。”

    李丢丢问:“如果他们敢呢?”

    夏侯琢听到这句话后沉默了许久,摇了摇头道:“大楚就不是病入膏肓,而是行将就木。”

    这话把长眉道人的脸都吓白了,就差上去捂住夏侯琢的嘴,如果这话是李丢丢说的,他已经飞起一脚把李丢丢踹出去了。

    “看把你吓得,不说了。”

    夏侯琢看到长眉吓成那样后叹了口气:“这个天下,就是因为敢说话的人不多了,所以才会越来越乱。”

    可是现在的大楚,敢说话是要付出代价的。

    五年前,御史台都御史赖大人跪在陛下的宫门外不走,历数刘崇信七十二条死罪,每一条都够刘崇信诛九族,赖大人在宫门外扣头出血,请求陛下见他一面,陛下却让刘崇信自己去处置。

    结果赖大人一家被判谋逆,还是一位侠士救走了赖大人的一对儿女,可赖大人家里还是有四十几口都被凌迟处死。

    救出赖大人那一对儿女的侠士被通缉了很久,现在各州府城门口还贴着海捕公文,可就是抓不着。

    那位侠士自称江湖第二闲人,他说自己姓李,祖上是那位赫赫有名的江湖第一闲人。

    除了赖大人之外,三年前还有工部尚书元大人的案子,当时刘崇信挪用工部治河钱款上百万两修他在涞湖县的老宅,以至于江南运河失修决堤,水淹了四县百姓。

    元大人不想背锅,趁着陛下出行的时候拦住圣驾,在陛下御辇前边叩首说出实情,奈何陛下根本不信,还是交给了刘崇信处置。

    这位元大人的结局可想而知,他被判诛灭三族,罪名是挪用工部钱款中饱私囊。

    可实际上,查抄元大人的家里一共只搜出来二十多两银子,连去抄家的锦廷卫都看不下去。

    他们三个人走上凤鸣山高处,坐在那可以看到整个冀州城。

    “李叱,你看。”

    夏侯琢指向城中那一派祥和说道:“如冀州这样的大城,就是给现在大楚遮羞用的衣服,扒掉这些衣服,只有千疮百孔。”

    长眉道人嗓子里嗝儿喽一声,差一点吓得背过气去。

    “可我还是楚人啊。”

    夏侯琢脸色是那么痛苦。

    “所以我想去边疆,尽我之力吧。”

第二十六章 跟紧些

    夏侯琢脸上的痛苦之色不是常人会有的,寻常百姓不会去想这么多,自己的生活还不够想的,哪里会有时间忧国忧民。

    夏侯琢拍了拍李丢丢的肩膀说道:“大楚数百年来不是没有过多灾之际,可是大楚还在,是因为那时候有徐驱虏这样的旷世将军,我虽然不敢去比徐驱虏,可也是有用之身。”

    李丢丢听过徐驱虏的名字,师父曾经给他讲过关于大楚的那段历史,徐驱虏这样的人,当得起力挽狂澜四个字。

    “你想做什么样的人?”

    夏侯琢问李丢丢。

    李丢丢没有这样的忧怀,以前跟着师父的时候,他倒是想过,以后是不是会成为师父这样的人,然后觉得不太好。

    倒不是他觉得师父不好,而是师父有些性格与他不相符,他有些时候要争,师父追求的却是无为不争。

    师父说,人这一辈子能活到老死,是最难的修行。

    李丢丢曾问过他,人都想活到老死,可是这世道不许啊,所以这和修行无关,是世道的事。

    师父说你满嘴放屁,离开了世道还叫修行?说好听点叫飞升,说难听点就是嗝屁......

    他师父教他的,凡事都有一个度,可是师父的度有些多,各方面各种各样的度,所以显得很累。

    “如果有一天......”

    夏侯琢看着远方说道:“我能有一力,肩扛大楚,纵然步履万钧,我也当长啸长歌。”

    这句话说的李丢丢心里忽然就沸腾起来,以前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的想法越来越强烈。

    他想做一个军人。

    就在这时候长眉道人拎着刚刚从水潭那边捞上来的两尾鱼过来,笑呵呵的样子让人觉得他真的是一个容易满足的人。

    “丢儿,把鱼烤了吧。”

    长眉道人扬了扬手里的鱼。

    夏侯琢忍不住笑起来:“丢儿,这个名字比李叱好听。”

    李丢丢瞥了他一眼:“你就没小名儿?”

    夏侯琢摇头:“我没有,谁要那玩意。”

    李丢丢敏锐的从夏侯琢的眼睛里看出来他在撒谎,于是往前凑了凑,用肩膀撞夏侯琢,一边撞一边说道:“说呗,又没有别人,我也不会胡乱去说。”

    “我真没有。”

    夏侯琢起身道:“我去烤鱼。”

    李丢丢道:“一般的小名儿都是名字最后一个字加个儿字就得了,莫非你叫琢儿?”

    夏侯琢脚步一停,回头看了李丢丢一眼:“你怎么那么欠呢?”

    李丢丢道:“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就一直猜,不是琢儿,难不成是候儿?”

    “铁柱!”

    夏侯琢哼了一声道:“我娘给取的......以后我若是听你提起来,我就杀了你,若是再来烦我,我就杀你两次。”

    李丢丢点头认真道:“知道了,夏侯铁柱。”

    夏侯琢一巴掌呼过来,李丢丢早就已经跑远了。

    三个人在凤鸣山上玩了一天,吃了烤鱼喝了些带来的米酒,太阳西斜的时候下山,那几个守山门的道人正在路边对着一辆马车行礼送别,看起来格外恭谦。

    “丢儿。”

    夏侯琢踢了李丢丢屁股一脚:“你看到那辆马车了吗?”

    “看到了啊。”

    “看到马车上的标徽了吗?”

    “就是那一团云似的东西?”

    “嗯,锦云标徽,象征的是冀州许家,冀州诸多家族,许家可排进前三,有锦云标徽的马车在冀州城里没有任何人敢随意约束。”

    李丢丢好奇的问:“那你家的标徽是什么?”

    夏侯琢耸了耸肩膀道:“没有。”

    李丢丢:“你连铁柱都告诉我了,一个标徽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夏侯琢摇头道:“明年吧。”

    他沉默了一会儿后问李丢丢一句话:“如果将来你成了一个人人敬仰的大英雄,你开创了你的家族,你要用什么来做你家族的标徽?”

    李丢丢道:“这个问题......”

    他完全没有想过,因为这不现实,开创一个家族......没有旷世之功的人,怎么可能开创一个家族,夏侯琢所说的家族不是那些暴发户,而是有传承的大家,比如刚刚看到的许家。

    他想了好一会儿也想不出来,索性摇了摇头:“这种事我还是先不去想了,完全没有头绪。”

    夏侯琢解释道:“家族标徽,最多见的是直接以姓氏用,可是你也知道,比如都是李家,陇右李家和建邺李家根本就没有关系,以李姓为标徽的家族又多,为了区分尊卑,最有实力的陇右李家用的就是青鸟。”

    “当今皇后出自陇右李家,当今太子妃也是出自陇右李家,李家世荣,大楚几百年,陇右李家出过七位皇后,很快就会有第八位,所以皇族准许李家用青鸟为标徽。”

    李丢丢听夏侯琢说完后笑了笑道:“画图太麻烦,用姓氏又重复,那就用名字啊。”

    “丢?!”

    夏侯琢眼睛眯起来说道:“你家标徽上是一个硕大的丢字?”

    李丢丢:“......”

    他想了想后说道:“以后我要是真的能开创一个家族,我家的标徽就用我媳妇儿名字的最后一个字。”

    “噫!”

    夏侯琢一脸鄙夷的看着李丢丢:“你居然有这么不要脸的想法。”

    李丢丢笑道:“我这样的人有人愿意跟着我,还陪着我开创出一个家族,你想想,人家得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

    夏侯琢用一种崇敬的眼神看着李丢丢说道:“为什么你才十一岁会想这些?”

    李丢丢都楞了一下:“对啊,为什么我会想这些?”

    夏侯琢看向长眉道人,长眉道人连忙摇头:“不是我的事,我虽然没有女人,但我也没那么急,我一向都不急的,我十一岁的时候大概还在玩泥巴。”

    夏侯琢问:“道长,是你因为玩泥巴耽误了终身吗?”

    他听长眉道人说起来玩泥巴,就想起来那个笑话......圣人东游见两小儿辩斗,一儿在泥巴上用手指戳了个洞,说这叫窟窿,另一小儿说这明明叫眼儿,于是两小儿问圣人说应该叫什么,圣人说叫窟窿眼儿。

    他看着长眉道人,心想因为玩泥巴的窟窿眼儿而连女人都不要.......道长真仙人也。

    长眉道人叹道:“夏侯公子,你要是不会聊天的话,你就多和李丢丢聊,你们俩谁也不会嫌弃谁。”

    夏侯琢哈哈大笑道:“丢儿有点好玩。”

    李丢丢道:“能不能不要以一个长辈的语气来说我,我和你平辈论交,你要是再喊我丢儿,我可就要出铁柱了。”

    夏侯琢摇头:“行行行,咱俩互不招惹,你不提我不提。”

    等他们回到客栈的时候,夏侯琢一如既往的在客栈外边等着,他不习惯进这种小客栈,他觉得不干净,连气味都有些受不了。

    李丢丢跟着师父上楼,把半路夏侯琢给买的东西放好之后,长眉道人拉着李丢丢过来坐在他身边。

    长眉道人问他:“你现在知道夏侯公子是什么身份了吗?”

    “不知道,不过他自己说冀州城没人惹得起他爹。”

    长眉道人思考了

    一下后说道:“莫非是节度使大人?”

    冀州节度使就是这里的土皇帝,没有人比节度使的官职更高,而且还手握兵权。

    他摇头道:“可是不对啊,节度使大人姓曾,他姓夏侯,除非他是随母姓。”

    李丢地道:“师父,他在山上那样骂节度使大人,你觉得他可能是节度使的儿子吗?”

    长眉道人忽然间想起来什么,脸色顿时变了变。

    “如果......他是那人的孩子,那你以后还是离他远点吧。”

    长眉道人眼神有些奇怪的说了一句。

    “为什么每个人都要让我离夏侯琢远一点?”

    李丢丢这次真的有些生气了,教习燕青之说的时候他没在意,因为对他来说,燕青之只是他的教习先生,食堂吴婶那样说,李丢丢也不在意,因为吴婶也不是李丢丢的家人亲近。

    可是师父不一样,师父说出这样的话,李丢丢真的生气了。

    “你别那样瞪我,我是为你好。”

    长眉道人拉着李丢丢说道:“这冀州城里,还有谁比节度使更大的?我刚刚是忽略了,总以为他是哪位实权在握的大人家里公子,可是现在才明白过来,所谓实权,在他父亲眼里什么都不是。”

    “而他父亲又是极特殊的一个人,师父真的是为你好......”

    “师父!”

    李丢丢站起来认真的说道:“我不会离他远一点,他是我第一个朋友。”

    “你怎么能和他做朋友呢?”

    长眉道人急切道:“你们两个,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他可是......”

    长眉道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李丢丢打断,这是李丢丢第一次有些无礼的阻止师父把话说完。

    “本来我还对他的家里有些好奇,可师父这样说,我就不好奇了,我不管他父亲是什么人,我朋友是夏侯琢不是他父亲,如果我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们也就不会成为朋友。”

    李丢丢像是个大人一样叹了口气道:“师父,你教过我的,投我以桃木,报之以琼瑶。”

    他转身往外走:“而且我跟他学到了一件事,也立下了一个目标。”

    “你先别走。”

    长眉道人上前拉住李丢丢问道:“什么事?什么目标?”

    李丢丢大声回答:“我要从军,书院结业之后,恰是我从军年纪,我便要去北疆,或者......明年就随夏侯琢去北疆。”

    长眉道人的脸色立刻就白了,忽然间抬手给了李丢丢一下:“你不许!”

    李丢丢捂着脸问:“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不许你从军。”

    长眉道人激动的手都在发颤,他怒视着李丢丢好久,缓和了一会儿后他说道:“你知道战场是什么样子吗,你知道战争是什么样子吗?我养大你,只求你好好活着。”

    李丢丢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转身蹬蹬蹬的下了楼。

    楼门口的夏侯琢正蹲在那逗一条小小的流浪狗,听到楼梯声回头看,第一眼就看到了李丢丢脸上的红手印。

    李丢丢刚要说话,夏侯琢朝着他摇了摇头:“我都听到了。”

    他起身,如以往走路那样双手抱着自己的脑后往前走出去,李丢丢愣在那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夏侯琢一回头,阳光明媚的笑了起来:“既然不想离我远点,还不跟紧些?丢儿。”

    “夏侯铁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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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特别想感谢每章必评的几位兄弟,你们看我的书,我看你的书评,这就是相互吸引吧......】

第二十七章 胆战心惊

    冀州城里的一家酒楼中,孙别鹤请那群跟着他混的书院弟子们吃饭,倒也不是他想请,而是他觉得如果再不拉拢一下可能人心就散了。

    在今天之前他从来都没有担心过这个问题,哪怕他们都知道夏侯琢的身份,他也不担心身边人会散掉,因为那些人需要他。

    然而今天不一样了,今天收拾他们的不是夏侯琢,而是青衣列阵。

    “如恭,以后你尽量离李叱远点吧。”

    孙别鹤看向他的堂弟,这个怂恿他对付李叱的人现在也是蔫头耷了脑,可是眼神里依然不服气。

    “我不是怕了夏侯琢,可是......青衣列阵惹不得啊。”

    孙别鹤道:“都是官面上的人也就罢了,谁也不会太出格,无非是打打闹闹,可是涉及到了青衣列阵,那就不是打打闹闹而是打打杀杀。”

    孙如恭点了点头:“哥,你不用说了,我知道。”

    “你其实不知道。”

    孙别鹤道:“我跟你讲几件事吧。”

    他看着孙如恭认真的说道:“虽然我之前也带人偷袭过夏侯琢,可那时候让我出手的人是夏侯琢的亲兄弟,有他们撑腰,我怕一个庶子做什么?”

    “而且我知道,夏侯琢再狂妄他也不敢杀人......现在不一样,现在是青衣列阵露面了,当年青衣列阵在冀州城里的血屠夜你没经历,你不懂。”

    “如果夏侯琢是青衣列阵的人......我是不敢再招惹,因为夏侯琢不敢杀人可青衣列阵真的敢杀人,杀人于无形。”

    孙别鹤道:“那年血屠夜之后,因为死的人有冀州府府治大人的人,然而府治大人连查都不敢查,你想想有多可怕......传闻青衣列阵的主人,可能是节度使大人。”

    孙如恭一怔:“节度使大人?”

    孙别鹤道:“那是节度使大人到冀州城的第二年,当时冀州城里暗道的势力几乎都是城中各大家族把持,你也知道生意上的事很重要,谁把持暗道,生意上的份额就会更多。”

    “节度使大人刚来,想插手冀州城里的生意也非易事,恰好是那年冀州府的府治大人想给节度使大人个下马威,他想让节度使大人知道要想在冀州坐稳,也要和冀州当地官员搞好关系。”

    “结果那一夜,青衣列阵从城东杀到了城西,血水把大街都染红了,冀州府的捕快们刚集合起来,三千府兵以城中有人作乱要保护府衙为名把冀州府围了,他们只围冀州府而不管青衣列阵。”

    “一夜杀戮啊......”

    孙别鹤道:“现在你明白了没有,为什么节度使大人到今年才来了第四年初,已经没有人再敢有丝毫不敬,如果夏侯琢进了青衣列阵,以他的身份,混到个堂主应该不难。”

    孙如恭咬了咬牙道:“那李叱呢,李叱不过是个野小子而已,我们给足了夏侯琢好处,难道他真的就死死的护着那小子?”

    “你听我一句劝。”

    孙别鹤道:“不要去招惹他了,冀州城里,能让节度使弯腰的人,只有夏侯琢的父亲。”

    其实整个四页书院里知道夏侯琢是某位大人物儿子的人很多,孙别鹤他们曾经故意放话出去说夏侯琢是私生子,然而知道具体的却不多,毕竟那位大人物要体面,孙别鹤也不敢指名道姓。

    孙别鹤就是为数不多知道夏侯琢身份的人之一。

    “那是亲王啊......”

    孙别鹤长长的

    叹了口气:“就算是庶子,也是亲王的庶子,况且你看他那样子,哪里像是个庶子。”

    孙如恭道:“那你还敢去招惹他。”

    孙别鹤道:“我说过了,想让他死的人也是亲王的儿子,而且还是嫡子,你说我应该怎么选?我不听话,那几位世子就有办法让我吃不了兜着走,我只能照做。”

    就在这时候他们的包房门忽然被人从外边推开了,一个看起来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出现在门口,他身上穿着锦衣,手里拿着一把折扇,看起来颇为英俊潇洒,只是眉宇之间阴柔气稍显重了些。

    “刚来就听闻你们在这吃酒,我一时之间好奇,想看看你们今日有多狼狈。”

    那年轻人迈步进门,孙别鹤等人连忙起身,几乎同时俯身一拜。

    “世子殿下。”

    这位,就是冀州城羽亲王的长子杨卓,羽亲王的封地在冀州范围内,他长住冀州,这位亲王殿下虽然很久没有回过都城,传闻当今陛下对他还颇有戒心,但那也是皇帝陛下的亲弟弟。

    节度使再大,也大不过皇族。

    这位世子杨卓用孙别鹤的话来说就是真正的血统高贵,他的父亲是亲王,他的母亲是建邺李家的人,虽然建邺李家比陇右李家差了些,可是也出过两位皇后。

    大楚之内,能和这两个李家相提并论的家族唯有王谢,江淮王家,杭城谢家。

    之前李丢丢和夏侯琢去了凤鸣山,在凤鸣山下遇到了许家的马车,那时夏侯琢对李丢对说,许家在冀州城内能排进前三。

    在百姓们看来,许家已经可怕的让人敬而远之,而许家这样的家族比起王谢两家来,就如同萤虫比之明月,滴水比之沧海。

    一群人低着头谁都不敢马上抬起来,这种恭恭敬敬还战战兢兢的态度让杨卓很满意,他朝着主位那边走过去,孙别鹤连忙把位置让开,躬身站在一边。

    “这个小孩儿有点意思。”

    杨卓看了看孙如恭,笑呵呵的说道:“你比他们敢说话,刚刚你们聊了些什么我都听到了,还是小孩子更单纯些。”

    孙别鹤听到这句话普通一声就跪了下来,他这一跪,所有人都跟着跪了下来。

    杨卓伸手把孙如恭拉到自己身边,一脸和善的问道:“你怕我吗?”

    孙如恭连忙俯身说道:“不能说怕,是敬畏。”

    “哈哈哈哈!”

    杨卓笑的前仰后合,点了点头道:“会说话,那我再问你,你是更敬畏夏侯琢,还是我?”

    孙如恭道:“夏侯琢不过是一个莽夫罢了,我倒是真有些怕他,但谈不上敬畏。”

    杨卓真是开心极了,第一次遇到这么有意思的小孩儿,他觉得孙如恭比他哥哥孙别鹤好玩的多。

    “孙别鹤。”

    “在呢在呢。”

    孙别鹤连忙应了一声。

    “学学你弟弟,他比你会做人。”

    杨卓看了看桌子上的酒菜,似乎对这些东西有些厌恶,微微皱了皱眉。

    站在门口的是一个看起来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脸色始终都有些阴沉,他像是一个一直都站在迷雾之中的人,哪怕你就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他的脸,也觉得他脸上蒙着一层迷雾。

    他看到了杨卓的反应,所以立刻回头吩咐了一声:“还不快去换一桌菜品上来?”

    立刻有人进来,手脚麻利的把桌子上的酒菜全都撤了下去,片刻

    之后连桌布都换了新的。

    杨卓平日里才不会来这样的酒楼,在他看来,这酒楼实在是不堪入目,不管是装饰还是菜品都一样。

    “我知道你们都怕夏侯琢,怕到了骨子里。”

    杨卓的手指轻轻敲打的桌子,一下一下,很有节奏。

    “可是你们想过没有,如果你们一直都怕一个人,解决这种怕唯一的办法可不是躲开,而是除掉这个心魔。”

    杨卓看着新的菜品一样一样摆在桌子上,似乎稍稍满意了些。

    他看向孙别鹤继续说道:“你们想知道的事,不用猜着玩,可以问我,但你们又不敢......那我就索性直接告诉你们,青衣列阵确实是节度使大人的,刚刚孙别鹤讲的那些,也确实都是真的。”

    “节度使大人初来乍到,冀州的官员们想显示一下地位和手段,于是犯了傻,节度使大人调遣亲兵精锐组成了青衣列阵,一夜杀光了所有府治大人把持的暗道势力。”

    他停顿了一下,眼神轻蔑的扫了孙别鹤一眼:“但你不知道的是,青衣列阵是我父王手下人训练出来的,当时可是节度使大人亲自来求。”

    他指了指门口那个中年汉子。

    “他叫曹猎虎,青衣列阵第一批人就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那是一些老兵,杀人手段自然不缺,但不懂江湖上的事,曹猎虎教出来他们,而曹猎虎现在是我的贴身护卫,你们怕什么?”

    他的手指在桌子上重重的敲了敲:“我才是父王的嫡长子,青衣列阵是怕我还是怕夏侯琢?你们所害怕的青衣列阵,曹猎虎一人可以手撕一群。”

    一群人真的是噤若寒蝉,谁敢说话。

    杨卓瞥了孙别鹤一眼吩咐道:“都别跪着了,起来坐下,陪我喝杯酒。”

    一群人连忙起身,一个个欠着屁股坐在那,还是谁也大气都不敢出。

    “我交给你们一件事吧。”

    杨卓伸手端起酒壶给孙别鹤倒了一杯酒,孙别鹤激灵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吓得脸色发白。

    杨卓笑着说道:“坐下来听着......你们回头找个机会,把那个叫李叱的小东西掳出书院,我会想办法让夏侯琢知道,夏侯琢身边有个高手,曹猎虎会去解决掉,你们把夏侯琢引到凤鸣山上,其他的事就不用你们管了。”

    杨卓看向曹猎虎,这个看起来犹如一把刀般的男人从怀里取出来一沓银票放在桌子上。

    杨卓缓缓的说道:“这里有五千两,你们分了就是,还有......你们这件事做好了之后,我明年会安排你们直接到节度使大人门下做官。”

    一群人看向那一沓银票,谁也不敢伸手。

    “不拿?”

    杨卓一皱眉。

    孙如恭第一个伸手拿了一张银票,朝着杨卓俯身一拜道:“愿为世子殿下效犬马之劳。”

    “哈哈哈哈!”

    杨卓哈哈大笑道:“我就说,你们一群人加起来都还不如个孩子,可是,你能帮我做什么?”

    孙如恭道:“我能帮世子殿下把李叱引出书院。”

    杨卓嗯了一声,抬起手在孙如恭的脑袋上拍了拍:“挺好,我记住你的名字了,以后有事可到王府里找我。”

    孙别鹤等人面面相觑,最终谁也不敢不拿,他们一人一张把银票分了,可是这银票在他们手里就和烫手山芋一样,拿着胆战心惊。

    【何以解忧,唯有收藏。】

第二十八章 以我之名

    李丢丢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的和高希宁做了一个约定,以后他媳妇的事高希宁来解决,而作为交换他要教高希宁武艺。

    好在这交换似乎也不会亏了什么,李丢丢反正有时间,他觉得自己应该是赚了点吧。

    直到他发现高希宁真的很笨。

    人是有天赋的,如果正好这天赋也是一个人的爱好,最终由此谋生,那是很幸福的一件事。

    高希宁属于明明没有练武的天赋,可是她总觉得自己在某一天就会成为天下第一剑客。

    李丢丢看着手里的鸭腿,沉默片刻后说道:“怪我,不是你的问题。”

    高希宁犯了错的孩子一样站在那,小心翼翼的看了李丢丢一眼更小心翼翼的说道:“你昨天就说今天要压腿,今天我就给你带了鸭腿......我哪里知道,你说的是压腿。”

    李丢丢啃了一口手里的鸭腿,点了点头道:“没关系,我吃鸭腿,不耽误你压腿。”

    他问:“是从食堂拿的吗?”

    高希宁道:“食堂哪里有鸭腿......”

    李丢丢道:“我就说,味道不太像食堂做出来的,而且做的不太像是鸭腿的味道,更像是......鸭屎,不过没关系,毕竟这是最靠近鸭屁股的部位了。”

    高希宁:“哼......”

    李丢丢:“你别说是你亲手做的。”

    高希宁道:“就是!”

    李丢丢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你说挺好的鸭腿,何必呢......买来也要花钱的。”

    高希宁:“不是买来的。”

    李丢丢眼睛立刻眯了起来:“你是偷来的?”

    高希宁道:“我自己家里的东西怎么能叫偷呢?春天......我爷爷说,买来小黄鸭,到了夏天,就能收获一地的鸭腿。”

    李丢丢:“这么残忍的吗?”

    他问:“你爷爷买了多少鸭子,你还一地的鸭腿......”

    高希宁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一只啊,爷爷就买了一只,自己养着玩的,说是田园之乐。”

    李丢丢眼睛从眯着到睁圆:“一只鸭子,你还给宰了?!”

    高希宁道:“你说要吃鸭腿的啊,我自己当然不敢宰,我是偷出来送到食堂请大师傅帮忙杀的,还特意求教了应该怎么做。”

    李丢丢深吸一口气,抱拳:“多谢。”

    高希宁好奇的问道:“为什么突然客气了起来?”

    李丢丢道:“你家里只有一只鸭子,还是你爷爷养大的,你把鸭子杀了给我吃,你就要挨骂,所以这是很重要的事,我必须要说谢谢。”

    高希宁好像很开心起来,背着手一边走动一边说道:“你放心好了,我爷爷不会骂我的。”

    李丢丢把最后一口肉吃下去,然后笑着说道:“现在你跟着我做,我会慢一些,你尽量跟上,如果跟不上的话我就再慢一些。”

    高希宁道:“你突然这么好起来,我有些不适应。”

    李丢丢道:“你就想着都是鸭腿的事就好了,来。”

    当夜。

    高希宁端着一碗肉放在桌子上,然后亲手给高院长倒了一杯酒,她一脸孝顺的说道:“爷爷你今天辛苦了,我特意去厨房跟大师傅们学做了一样菜,你尝尝?”

    高院长脸上的表情顿时就精彩起来,他先是向后退了一步,一只手在身前挡着,仿佛那肉碗里藏着杀手。

    “说!你又要干吗?!”

    高院长警惕的问道。

    “爷爷!”

    高希宁道:“你看你,我这是第一次给你做菜,你能不能态度端正一些。”

    高院长往四周看了看:“你是不是又打碎我什么东西了?”

    高希宁道:“爷爷你为什么总觉得我会打碎或者弄坏你什么东西呢?难道我表现的好一些,就是因为我犯错了吗?”

    高院长又往后退了一步,靠近墙边的那根鸡毛掸子。

    “说吧,到底弄坏什么了?”

    “没有!”

    高希宁道:“难道我还能弄坏你的登雀台贴?”

    高院长一捂心口,脚步都踉跄了一下:“你说什么?!你把我的登雀台贴怎么了?”

    高希宁道:“没事啊,我都不知道你放哪儿了,我怎么可能把登雀台贴弄坏,也不可能把你的周青花对瓶弄坏。”

    高院长脸色煞白:“那就是你把那对青花瓶怎么了?”

    “也没有啊。”

    高希宁道:“登雀台贴没坏,周青花对瓶也没坏,你那一方二百三十年的风水砚也好好的,爷爷,我是你的亲孙女啊,就算我不如你的这些宝贝,难道我还不如一只鸭子吗?”

    高院长长长的松了口气道:“你当然......”

    他看向高希宁:“你把刚才最后一句再说一遍?”

    高希宁道:“吃饭吧爷爷。”

    高院长快走几步,走回到餐桌前,手扶着桌子低头仔仔细细的看着那个肉碗,片刻后他伸手指了指那碗,高希宁认真的点点头:“是的。”

    高院长深呼吸,然后对高希宁说道:“去给我盛一碗饭,要多一些。”

    高希宁:“啊?”

    高院长坐下来,拿起筷子,看着看着就笑起来:“不多吃一些,对不起我孙女的辛苦。”

    他指了指对面:“盛了饭坐下来一起吃。”

    高希宁笑着应了一声,给高院长盛了满满的一碗饭,高院长的脸上都是慈祥的笑容,他夹了一块肉放在高希宁的碗里,高希宁也动手给高院长夹了一块,看起来这爷孙俩是如此温馨。

    高院长开开心心的把肉放进嘴里,轻轻的咀嚼,满嘴都是......

    片刻后,他更加慈祥的对高希宁说道:“能不能,把我的饭放回去一半儿?我今天其实也不是很饿......我没有别的什么意思,确实是不太饿。”

    高希宁自己吃了一口,点了点头:“晚饭不能吃太多,我听人说,晚饭吃的太多伤脾胃,尤其是不能吃太多肉,所以我也把饭放回去一半吧。”

    高院长一把按住她的饭碗:“不!你不一样,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高希宁:“......”

    如此温馨。

    第二天,已经是李丢丢进入四页书院整一个月,明天教习燕青之就会主持四个人的小考,按照最初说好的,如果成绩优秀,四个人都可以转到大课那边去上学,如果有人成绩实在是差的不像话,那么有两个选择,要么离开书院,要么交一笔很昂贵的学费继续补课。

    当然,那会李丢丢没有第二个选项,现在也没有。

    燕青之站在讲台上,眼神扫了一小圈。

    “明日小考,按照名次来分配到哪个大课去继续课业,你们这个年纪的大课一共有十个堂学,每一堂学是四十八个人,按照地支分为甲乙丙丁午己庚辛壬癸,甲字堂学自然是最好的那一个。”

    他继续说道:“书院有史以来,还没有甲字堂学的弟子不能殿试

    的,你们应该知道殿试意味着什么......当然,明日小考你们成绩不好的话就要面临两个选择,是交费补课还是离开书院。”

    “交费补课的话有几种选择,一对一的最贵,一堂课一个时辰,一堂课二十两银子,每天一堂课,一对二的话每一堂课每人十两。”

    他说完后有意无意的看了看李丢丢,他眼神里的意思当然是你自己看着办,他们三个都不是缺钱的人,而你则不同,你若是考不好,连补课的钱都没有。

    可是燕青之没有看到李丢丢眼神里出现他希望出现的那种充满斗志的光,而是另外一种光,蓝光,似乎要喷涌而出。

    那眼神里满满写的都是补课这么赚钱的么?

    燕青之忽然间有些后悔,他觉得自己这一番话可能会给书院带来一些损失,这个家伙已经跃跃欲试了。

    燕青之咳嗽了几声后问道:“你们谁有什么问题吗?”

    年纪最小的刘胜英怯生生举起手,像个小女孩似的,燕青之道:“你问。”

    刘胜英起身,语气很小心的问道:“先生,小考难不难?”

    燕青之白了他一眼:“坐下,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张肖麟举起手,燕青之指了指他:“你问。”

    张肖麟起身问道:“先生,如果考了第一,就一定能进入甲字堂学吗?”

    燕青之道:“不一定。”

    张肖麟:“呃......”

    燕青之看向孙如恭:“你有没有什么想问的。”

    孙如恭起身回答道:“先生,弟子没有什么想问的,弟子必会全力以赴,力争第一,不辱先生一个月的教导。”

    燕青之点了点头道:“既然你们都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那就这样吧,明日我会带考卷过来,考题是高院长亲自出的,考什么我也不知道,你们都要努力,刚刚孙如恭说不想辱没了我的教导,我更希望你们不要辱没了自己的才学和前程。”

    李丢丢使劲儿举着手,可是燕青之就是视而不见。

    燕青之道:“今日就不授课了,你们自己把这一个月来的所学重温一遍,若还有什么不解之处,可到我住处问我。”

    说完他起身:“自己温习。”

    李丢丢:“先生,先生,我有问题。”

    燕青之道:“你可以没有。”

    李丢丢:“我一定得有啊先生,必须要有。”

    燕青之叹了口气道:“那你问吧。”

    李丢丢站在那认真的问道:“先生知道怎么联系那些需要补课的弟子吗?不管是我们这个年纪的,还是高一个年纪的,又或者将结业的,都行!”

    燕青之:“果然......”

    他白了李丢丢一眼:“少问一些和学业无关的话,这是课堂!”

    说完之后像是气鼓鼓的走了。

    两刻之后,李丢丢出现在燕青之那个小院门外,燕青之一抬头就看到他,然后嘴唇都抖了抖。

    “你居然追到这里问!”

    李丢丢道:“这里不是课堂,这里应该可以问吧先生?”

    燕青之道:“你真觉得你想去给人补课,就有人会找你补课?第一你年纪小,第二你没名气,第三你没资格。”

    李丢丢想了想,确实是,谁会找他补课呢。

    燕青之看了他一眼后说道:“我六你四,以我之名,你来教课。”

    李丢丢:“干了!”

    燕青之一怔,心说我凑,说少了,应该七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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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让江山介绍:
我本观天下,满是英雄豪杰。我再观天下,皆为乌合之众。这江山万民与其交给你们,不如我自取之。不让江山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不让江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不让江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