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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知白     不让江山txt下载     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五十二章 我帮你把事情搞大

    官驿,深夜。

    高希宁端着一碗刚刚熬好的汤放在李叱身边,她看了一眼正在沉思的李叱,有些心疼。

    把汤放下来后,她步伐轻缓的走到李叱身后,轻轻捏着他的肩膀帮他放松。

    李叱抬起手握着高希宁的手,回头对她笑了笑。

    高希宁问:“还不打算休息?”

    李叱摇头道:“再等等,等等九妹回来。”

    高希宁问道:“你确定九妹装作大理寺的人去英雄大会营地抓人,不会被识破吗?”

    李叱道:“这件事如果要查,以我对归元术的推测,他会先去查户部银库,不会在英雄大会营地那边。”

    高希宁想了想,没有想明白其中的关键。

    她是个聪慧的女孩子,可是并不代表她对所有人所有事都能有很深刻的认知。

    每个人都在不停的成长,有的快有的慢,她亦如是。

    她没有想明白其中的关键,是因为她其实不了解归元术和蒋千能。

    李叱笑了笑,解释道:“人在内心深处,都会有远近亲疏,有些时候是不自觉的反应,自己可能都察觉不到。”

    高希宁问:“比如呢?”

    李叱回答:“比如这批丢失的库银,哪怕明知道蒋千能没死,就藏在大理寺中,可是归元术也想为他证明清白。”

    李叱喝了口水,他起身活动着,一边走一边说道:“归元术不想让自己的朋友蒙冤,皇帝已经把蒋千能定为罪犯,这并不影响归元术觉得蒋千能冤枉,他也不希望有更多的屎盆子扣在蒋千能的脑袋上,他这样的人,会尽力去帮他的朋友。”

    高希宁懂了:“所以归元术一定会先查银库,只要银库查出来问题,证明这笔银子不是在兵部丢失的,那就和蒋千能无关了。”

    李叱点了点头:“归元术担心的是有些人会借机把银库的事扣在蒋千能身上,这样其他人就能脱罪,他不想让其他人脱罪,就会死死的盯着银库。”

    高希宁道:“而要想查清楚银库到底是不是有问题,归元术就要把他调回去的人全都带进银库清查,三五个人,不可能会把银库清点出来。”

    李叱道:“咱们的人看到大内侍卫统领惠春秋和归元术一块出了世元宫,这就说明,皇帝也怀疑银库出了问题,他让惠春秋跟着归元术,就是去给归元术撑腰的。”

    他看向高希宁道:“归元术手里有皇帝赐给他的御刀,他想进银库不会太难,而大理寺的人清查银库,必须也得有人盯着,这个盯着的人就是惠春秋,这个人又要给归元术撑腰还要盯着归元术,是皇帝的眼睛。”

    李叱笑了笑:“皇帝既然怀疑银库出了问题,那我就替他把银库的事好好翻一遍,毕竟这事也是我干的。”

    高希宁彻底明白过来。

    她笑了笑道:“所以余九龄带人假扮成大理寺的人,在英雄大会营地那边就不会被人怀疑。”

    李叱嗯了一声:“只是又要委屈咱们的那位归朋友了。”

    高希宁笑着摇了摇头:“你确实是真的坏。”

    李叱笑道:“我也这么觉得。”

    此时已经是深夜,而这个夜晚,注定了会有很多人根本睡不着。

    比如把守银库的库兵,比如户部的官员,比如归元术和惠春秋,比如大楚的那位皇帝陛下。

    丑时刚过,内侍总管甄小刀从外边进来,压低声音把刚过才躺下的皇帝叫了起来。

    而皇帝其实根本就睡不着,只是有些头痛,想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

    “出了什么事?”

    皇帝问。

    甄小

    刀脸色格外难看,声音很低的回答:“陛下,归大人和惠大人,在银库查出问题了,大问题。”

    皇帝猛的坐了起来,起来的猛了,头痛的更加厉害起来。

    不久之后,御书房。

    归元术俯身说话,只有他一个人赶回世元宫禀告案情,而惠春秋则留在了户部银库看守,已经有一批大内侍卫连夜调了过去。

    户部的所有官员,包括守卫银库的将军和库兵,都被禁足在户部衙门里,谁也不准外出,擅自外出者立刻击杀。

    “到底多大的事?”

    皇帝揉着太阳穴问。

    归元术俯身道:“陛下......很大,银库......空了。”

    皇帝的脑袋里嗡的一声,眼前都黑了一下,他手下意识的扶着桌子,这才没有倒下去。

    “空了?”

    他自言自语的重复了一遍。

    归元术道:“现在已经查明的是,就在陛下要求拨款十万两修建擂台的事之后不久,银库就空了。”

    他抬起头看向皇帝,一五一十的把已经查实的消息告诉皇帝。

    前阵子,宰相姚之洞和户部尚书郑拓海,突然之间同时到了银库,要求清点银两。

    当时清点之后,确认银库还有存银二百八十万两,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只有这点存银其实已经很可怕了。

    二百多万两银子,如果是用于装备大楚的正规府兵,每一名士兵的全套战服甲胄兵器都算下来,就要至少五六十两,这还不算其他的。

    二百多万两,充其量装备五万府兵,新兵。

    这还只是装备,还不能调动,大军调动的物资消耗又是何其之巨?

    而也就是那一天,宰相姚之洞和户部尚书郑拓海,秘密的把这二百多万两银子全都调了出去,说是调出去十天左右,十天后就会如数的安全的送回来。

    守银库的人,当然不敢阻拦,毕竟他们的身家性命,也和户部尚书拴在一块呢,这些年来,户部尚书从银库挪走了多少银子,他们还能不清楚?

    大人们吃肉,他们喝一口肉汤。

    他们从中都有分得,都是从犯,所以谁敢阻拦谁又敢过问?

    皇帝听到这,脸色已经白的好像纸一样。

    “他们把银子调走去了何处?”

    归元术俯身道:“臣用了刑罚手段,守银库的将军丁升交代了一些,但他其实也知道的不多。”

    “他也仅仅知道,宰相大人和罪臣郑拓海,似乎经营着或是和一家暗道钱庄有关联。”

    “这次银库的银子被调出去,也和那家暗道钱庄有关,丁升在宰相大人和郑拓海聊的时候,听了几句。”

    “大概意思是,暗道钱庄那边有一笔大生意,需要大量现银周转,借用国库的银子,只需要大概十天而已,十天之后归还库银,而且还会给宰相大人和郑拓海大笔的谢礼,至于谢礼是多少,丁升也不知道。”

    皇帝扶着桌子站起来,眼睛有些发红的喊了一声:“去把姚之洞给朕抓来!”

    一个时辰之后,姚之洞已经被扒掉了官府摘取了梁冠,跪在那瑟瑟发抖。

    “陛下......此事,此事真的是臣一时糊涂啊陛下,臣也不知道居然会是这样,都怪那郑拓海,此事都是他一手操办。”

    他一边磕头一边哀求。

    皇帝已经气得在发抖。

    “你是因为郑拓海已经死了,所以把事情都推给他,你觉得朕会因此而饶了你?二百八十万两库银,还回来的全都是石头!石头!”

    皇帝的嗓音都快裂开了一样,眼睛里的血红也

    越来越重。

    “继续说!”

    皇帝一声嘶吼。

    姚之洞吓得哆嗦了一下,结结巴巴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他说,在大概十天之前,郑拓海忽然找到他,说是有一个发财的机会。

    郑拓海和一家暗道钱庄熟识,他这些年从国库盗取的银子,都存入了那家暗道钱庄。

    钱庄的人说,要做一笔大生意,动用千万巨资,钱庄存银略显不足。

    于是跟郑拓海商量,借走国库的存银二百八十万两,按照这笔银子的十分之一,分别给郑拓海和姚之洞分红利,也就是银子还回来后,分给两个人每人二十八万两。

    对于一位宰相和一位户部尚书来说,这事确实很容易,况且看守银库的人,早就已经和他们沆瀣一气。

    把银子运出去,钱庄的人答应他们,最多十天,最少五天就会把银子还回去。

    几天时间,每个人能分得二十八万两银子,对于姚之洞和郑拓海来说,这就和出门捡到成箱成箱的银子有什么区别?

    二十八万两,他们不是没见识,被这笔银子的数额吸引,而是实在拿的太简单了。

    结果没用几天,钱庄的人就如数把银子送了回来,而且也如数把分给姚之洞和郑拓海的银子送到了两人家里。

    因为懒惰,因为放松,因为根本没当回事,也因为确实有些心慌。

    送回来的库银,他们连检查都没有,直接就收入银库之中。

    所以银库的人和姚之洞郑拓海,根本就不知道那二百八十万两银子,每一箱都被动过了手脚,只有第一层是银子,下边都是石头。

    而不久之前,蒋千能派人到银库支取四十万两银子,用于给英雄大会的人发放,才知道银子被掉包了。

    如果银库的人,户部的官员,但凡有一个人,把还回来的银子仔仔细细检查一遍,这事也不会发生。

    可是不管他们清点还是不清点,这事都会出问题,只是早晚的问题。

    况且他们根本就没有清点,按照一箱银子一万两的数额,抬了四十口箱子给了蒋千能的人。

    一直到银子变成了石头的事突然发生,姚之洞才意识出了大问题。

    可是此时此刻,他也已经无力回天,他这一天多来绞尽脑汁的在想办法,也快要愁死了。

    他先是下令守护银库的将军丁升不许给任何人开门,然后就跑去筹措银两,毕竟让他一下子拿出来二百八十万两银子,谈何容易。

    更何况,他贪墨的那些银子,也都在那家暗道钱庄存着呢。

    他以为自己还有些时间,只要归元术先查兵部,他最起码可以凑出来一些,能凑多少是多少。

    谁想到,归元术出了世元宫后,直接就去了银库查案。

    姚之洞把事情全都推给了郑拓海,可是这种事,怎么可能推干净?

    当朝宰相和户部尚书联手,盗取国库存银,数额如此之巨,皇帝就算是疯了都不可能再保他。

    “姚之洞......”

    皇帝那双血红血红的眼睛看向姚之洞,几乎是咬着牙说道:“朕如何能饶你?”

    与此同时,官驿。

    余九龄闪身进来,往四周看了看,确定不会有人跟踪他。

    他快步走到李叱的住处,敲了敲门:“当家的,成了。”

    ......

    ......

    【据说我们这里可能要到年后才能正常出门了,我看看是不是能趁着这段时间把番外写一下,大家留言说一下想看谁的,想看长宁帝军的还是不让江山的,会发在公众号,微信公众号:作者知白。】

第七百五十三章 爹走了

    天亮,阳光不错,微风正好,这本该是多美好的一天。

    可对于大楚皇帝杨竞来说,这一天只是有多了些糟心的消息,让他更为烦躁。

    经过一夜不停的清点,大理寺的人清点出来的库存现银还剩下不到七万两。

    二百八十万两大楚如今赖以续命的银子,就这样被人家掉包换走了。

    曾经的大楚,最兴盛时候,大楚的户部银库里,存银多到数都数不多过来。

    要数的话,也是数以亿计。

    消息送到御书房,这位年轻的帝王仿佛一下子苍老了三十岁,整个人都苍老了,让人看着像是一位暮年老者。

    皇帝张了张嘴,或许是想说什么,可最终连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

    他甚至连发怒都不发怒了,也没有力气发怒了。

    扶着桌子坐下来的那一刻,看向皇帝的人们,心疼的都想过去扶他一把。

    良久之后,皇帝问了一句:“归元术去什么地方了?”

    “回陛下,大理寺卿去了罪臣姚之洞的家里,此时应该正在查抄。”

    回答皇帝的是内侍总管甄小刀,说话的时候,他每一个字都不敢太大声。

    “知道了。”

    皇帝点了点头,再次沉默下来。

    御书房里一下子就安静了,连众人呼吸的声音都显得大了起来,于是人们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甄小刀在心里一个劲儿的祈求上苍,可千万不要再来什么坏消息了,再有什么坏消息,陛下可能都要撑不住。

    然而坏消息还是来了。

    有从英雄大会那边赶过来的礼部官员,急匆匆的到了御书房外边,喘息的声音连在屋子里的人都听到了。

    “陛下......”

    甄小刀试着叫了一声。

    眼神有些木然的皇帝抬起头,看向甄小刀:“什么事?”

    “礼部侍郎杨晚,杨大人求进。”

    皇帝点头:“叫进吧。”

    礼部侍郎杨晚连忙进来,俯身跪倒在地:“陛下......”

    皇帝问:“又是什么坏消息?”

    杨晚抬起头看了皇帝一眼,又立刻低下头,声音微微有些发颤的说道:“昨夜里,有大理寺的官员连夜在营地那边抓捕了数十人。”

    皇帝一怔。

    归元术昨夜里不是整夜都在户部银库那边吗?一夜没睡,又赶去了姚之洞家里查抄,还有时间分派人去英雄大会营地那边抓人?

    皇帝问:“抓的都是什么人?归元术怎么没有上报?”

    甄小刀也愣了,他俯身回答道:“大理寺卿的人手,没听说有分派去营地那边的,光是银库那边他们的人手都不够用,又去了姚之洞的家里......”

    杨晚也是皇族出身,身上有封爵,所以在皇帝面前,好歹还不至于吓得连话都不敢说。

    他跪在那说道:“臣现在想着,昨夜里到营地的或许根本就不是大理寺的人。”

    皇帝微微皱眉:“到底怎么回事?”

    于是,杨晚将昨天夜里英雄大会营地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昨天入夜之后不久,有一队大理寺的人到了营地,持大理寺卿归元术的令牌,说是要抓人问案。

    杨晚当然知道陛下在让归元术调查案情,所以根本就没有怀疑。

    况且那些人身上的官服,配饰,兵器,甚至腰牌都绝对看不出是假的。

    这些大理寺的人,进了营地之后就开始按照名单抓人,没多久就抓了有大几十人。

    然后就下令击鼓,召集所有住在英雄大会营地的人,立刻到校场上集合。

    数万人在大街上闹了一天,趁乱打砸抢的不计其数,许多人都是才回到营地不久。

    们不管情愿还是不情愿,被召集到了校场上等待,不久之后,大理寺的人就在高台上当众审理那些被抓的人。

    结果杨晚越听越害怕,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被抓的人在用刑之后很快就有人招供,而且招供的很详尽。

    可就是这招供出来的东西,把杨晚吓得当即就劝说大理寺的人暂时停止审讯。

    可是大理寺的人完全不给他一点面子,继续审问。

    其中一个招供的人当众说出,他是户部尚书郑拓海的人,被安排进英雄大会,说是会参加比试,其实都已经内定了他将来会得到什么职位。

    这样的人若是一个两个还好,被抓的几十个,不是郑拓海安排的,就是宰相姚之洞安排的。

    他们的供词几乎一模一样,因为他们来英雄大会的任务本就一模一样。

    杨晚本以为大理寺的人到此就会结束,可是没想到,大理寺的人当场要求那些被抓的人,指认还有谁是他们的同党。

    这下可好,当场指认出来的能有一百多人,其中还有多少没被指认出来的鬼才知道。

    这些人,都是朝廷里的大人物们安排进英雄大会的,而且毫无例外,都已经内定了职位。

    也就是说,这英雄大会哪里还有什么所谓的公平公正可言,不管那些从外地赶来大兴城的江湖客有多厉害,比试的时候成绩如何,最终他们也都只是能当个兵而已,所有的军官,都被内定了。

    这一下子,营地就炸了。

    此时已经快到天亮的时候,也是最黑暗的时候。

    而导致这场面失控的那些大理寺的人,很快就消失不见,好像鬼魅一样凭空就没了。

    那些愤怒的江湖客绿林客好像蔓延出去的火海,先是一把火烧了营地,然后涌上街头,四处打砸。

    而十三门提督刚刚被杀,巡城兵马司无人指挥调度,场面无法控制。

    杨晚连夜赶到了世元宫要求见皇帝,可是到了宫门口,却因为没有召见的旨意而不得入内。

    他好说歹说,守门的人也不给开,说是不敢担责。

    好在是等了半个时辰不到,到了开宫门的时间,杨晚这才能进来禀告消息。

    “陛下,还请迅速调集禁军平乱,数万人涌上大街,到处都在打砸,再晚一些的话,怕是京城里整个都要乱了。”

    皇帝听杨晚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已经没有一丝血色。

    这英雄大会,还能指望着开?

    那七八万人,本该成为皇帝杨竞手里的一张大牌,会成为一支军队,可是现在却变成了七八万的叛军。

    这个原本还能勉强保持平静的都城,一瞬间就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你们......你们是想气死朕啊!”

    皇帝一口血喷出来,人直接就从椅子上栽了下去。

    御书房里,一片惊呼。

    皇帝突然昏迷不醒,满屋子的人惊慌失措,而大兴城里这混乱的局面谁来收拾?

    这个时候人们才惊恐的发现,没有人能站出来收拾局面。

    宰相姚之洞,在那七八万人乱起来之前被查办,时间似乎掐准了似的。

    兵部尚书?

    兵部尚书赵尽忠已经被那些人打死了啊......兵部侍郎蒋千能,已经逃走了啊。

    户部尚书?

    户部尚书郑拓海也被那些人打死了啊......还有十三门提督也被他们打死了啊。

    有能力出面的人,一下子都没了。

    这个时候,连内侍总管甄小刀都反应过来似乎有些不对劲了。

    可是此时才反应过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无人主持大局,大兴城里的乱就会持续下去,哪怕最终那些人会在暴-乱之后逃离大兴城,可大兴城岂不是已经被祸害的千疮百孔。

    而所谓的英雄大会,彻底变成了一个闹剧。

    御医紧急诊治之下,皇帝在一个多时辰之后终于醒了过来。

    强撑着精神,皇帝下令禁军立刻出动,维持都城治安,他环顾四周的时候才发现,作为大楚皇帝,他竟是快无人可用了。

    看到大理寺卿归元术跪在不远处,皇帝的眼睛骤然睁大。

    然而在这一刻他也明白过来,那些导致如此局面的大理寺的人,不可能是归元术派去的。

    有一只手,在暗中左右了这一切。

    把他这位大楚帝王都攥在了手心里,被人家随随便便的拿捏,而那只手的主人,云淡风轻。

    “不用跪着了,朕知道与你无关。”

    皇帝缓了一口气后说道:“你尽快去处置内乱的事,安抚百姓,恢复秩序......朕现在,朕现在只能靠你了。”

    归元术连忙叩首,然后起身快速离开。

    而此时此刻,归元术也已经差不多有两天两夜都没有睡过,看起来脸色都有些灰暗。

    “惠春秋,你跟他一起去。”

    皇帝又吩咐了一声,大内侍卫统领惠春秋连忙答应了,跑出去追上了归元术。

    “归大人。”

    惠春秋追上来后问:“你有没有头绪?我怎么感觉所有的事,现在已经可以串联起来了。

    归元术苦笑一声:“我也才醒悟过来,看起来是不相干的人不相干的事,可是从一开始,就有人想把英雄大会毁了......”

    惠春秋点了点头:“这个人会是谁呢?”

    他看向归元术,归元术再次苦笑。

    会是谁?

    还能是谁呢?

    这所有的事,都是在那个人来了之后才发生的,而在所有人眼中,那个人只是个不学无术的败家子。

    也许,此时归元术站在满朝文武面前宣布,此事就是曹度所为,满朝文武都没有几个相信归元术的。

    甚至还有人会说,归元术,你是不是实在查不出来这个人,所以随便指给那个败家子?

    谁又能相信,曹度在暗中筹谋了这一切,一步一步,机关算尽,如同雕刻出来一件巧夺天工的珍玩,毫无瑕疵。

    而最让归元术无法说出这个名字的原因,是因为他手下的几个最好的兄弟,都拿过曹度的好处。

    这案子如果再查下去,真的被他找到了证据证明是曹度所为,那结果是什么呢?

    “惠大人。”

    归元术看向惠春秋:“我有事要先回大理寺一趟,你到禁军中等我,我稍后就到。”

    惠春秋点了点头:“那你快些,我先去见禁军将军。”

    归元术应了一声,然后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他出了世元宫,看到郑顺顺赵山影他们四个还在等着,四个人都是一样的憔悴。

    “跟我去一趟官驿。”

    归元术上马,四个人也都跟着上马,他们互相看了看,都觉得事情不大对劲。

    等他们到了官驿的时候,哪里还能找到李叱他们,官驿已经空了。

    问官驿的人,回答说小侯爷他们一早就出门了,说是要去看看热闹,所以谁也没怀疑。

    张有栋下意识的问了一句找不找?

    归元术叹道:“此时,大概早就已经出了城门扬长而去了吧,怕是走的时候还会得意的大笑三声。”

    他缓步走进李叱住的那间屋子,然后看到桌子上有一封信。

    他有些急迫的将信打开,信纸上却只有短短几行字。

    【这些天一直都在坑你,我心里实在是,也没有什么过意不去的,并且还很快乐,不过我还记得,答应过给你换新衣,若你肯来冀州,廷尉服与将军甲,你可任选其一。】

    落款......你爹。

第七百五十四章 大敌

    大理寺。

    拖着一身疲惫回到大理寺,归元术觉得这几天日子过的有些梦幻,回来的路上都还在想着,是不是自己被什么妖术给控制了,这几日看到的都是幻觉。

    这短短十天的时间内,大兴城里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别说是归元术,大兴城里的每个人仿佛都经历了一场大梦。

    他进房间后坐下来的那一刻,仿佛身体一下子就失去了全部的力量,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再站起来。

    “被算计了?”

    蒋千能端着一杯茶放在归元术面前。

    他如今只能暂时躲在大理寺中,而这恰恰是归元术的一道难题。

    曹度走了,归元术没打算追,原因之一就是蒋千能的事,追上了又怎么样呢?把蒋千能和他自己全都一块关进大牢里,与曹度等人同时问斩吗?

    况且,就算是追上了,以他大理寺的力量,能把曹度抓回来吗?

    不,他并不是曹度啊......

    从留给他的那封信上看,那假曹度的身份已经足够明显了。

    蒋千能的这句被算计了?让归元术憋了好久的话终于脱口而出。

    “他大爷的!”

    “他是谁?”

    蒋千能问。

    他看向归元术道:“我现在说什么也不会相信,他是那个混世小魔王曹度。”

    归元术叹了口气,抬起手往北边指了指:“冀州的那个。”

    “冀州的那个?”

    蒋千能思考了一下,骤然就醒悟过来,脸色顿时变得精彩起来。

    片刻后,他也叹了口气,然后又笑起来:“不得不说,这般气度风采,当世我所仅见之人。”

    归元术叹道:“不知不觉间,你我二人,已是叛党同伙了,你还笑得出来。”

    蒋千能笑道:“笑不出来的是你,我如今已是在逃钦犯的身份,还怕再多一个叛党的身份吗?左右不过是一条命,顶多少罪名也是这一条命。”

    归元术沉默下来,许久许久之后,他的手在桌子上重重的拍了一下。

    “宁王李叱......他大爷的!”

    蒋千能哈哈大笑。

    大兴城北,官道上,早就等候在城外的车队接到了李叱和高希宁他们。

    众人上车之后,往北方继续前行。

    余九龄坐在马车上,晃着两条腿,美滋滋的样子像是捡了好大好大的便宜。

    “九妹,你想什么呢?”

    澹台压境问。

    余九龄嘿嘿笑了笑:“没事没事,没想什么,就是要回家了所以高兴。”

    澹台压境道:“从你那嘴角的荡笑就看得出来,你一定是在说谎。”

    余九龄往左右看了看,然后压低声音对澹台压境说道:“这一趟虽然来的匆忙,但是我比你们还都要强一些。”

    澹台压境:“何解?”

    余九龄道:“你们这十天来,基本上都是在忙,唯有我,领略了都城的风景。”

    澹台压境立刻就明白过来余九龄所说的风景是什么意思,于是他瞥了余九龄一眼。

    余九龄笑道:“你瞥我做什么,你心里一定是在嫉妒我,咱们所有人之中,唯有我一个可以在办公务事的时候,兼顾要紧事。”

    澹台压境道:“你是不是忘了,曾经有多少人想弄死你的往事?

    余九龄往后躲了躲:“你怎么还急眼了呢......虽然说你没有机会去游览大楚都城的风景,但你也应该快乐啊,你看,我是在为我完成了当家的交代的事而快乐,你也应该为完成了当家的交代你的事而快乐。”

    澹台压境看向马车那边,喊了一声:“当家的,我可以阉了余九龄吗!”

    李叱:“替我割一刀。”

    余九龄回头喊:“那玩意一共能割几刀!”

    李叱道:“那玩意还不是想割几刀就割几刀,割几割几割几.....割几,割鸡。”

    余九龄撇嘴:“你们就是嫉妒我,绝对都是在嫉妒我。”

    开了一会儿玩笑,余九龄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他问李叱:“当家的,云雾图交给蒋千能,不会出什么事吧。”

    李叱道:“出什么事也不算损失,那玩意也该割一刀。”

    他回头看了看身后一长串马车,每一辆马车上都装满了银子。

    那家暗道钱庄里的数百万两存银,包括大楚国库里挪出来的那二百多万两,如今都已经在车队里了,带着这些银子回冀州,这感觉要多爽有多爽。

    按理说,应该留下一些人,趁机潜伏在大楚都城,可是李叱没有打算这样做。

    因为实在凶险,凶险之处不是指归元术和蒋千能,而是山河印和云雾图。

    留下的人,可能会有意外,况且有完全没暴露出来的谍卫留下,打探消息已经足够。

    “当家的,我觉得归元术和他手下那四个小可爱,要是能收下就好了。”

    余九龄道:“看着就像是个好玩的人。”

    李叱笑了笑,稍显嘚瑟道:“好玩吗?也就那样吧......”

    这话若是被归元术听到了,也不知道作何感想,会不会破口大骂。

    把他玩的团团转,还说也就那样吧......

    与此同时,大兴城,世元宫。

    皇帝杨竞站在窗口发呆已经好一会儿,他没见任何人,不想见,也不想说话。

    似乎是在一夜之间,这大楚的都城就被人狠狠捅了好几刀,血流不止。

    如果说大楚还没有倒下去就是因为都城还在,都城在是为根还在,那现在,这颗大树的主根都已经被人砍断了几根。

    原本被他寄予厚望的英雄大会,变成了一场闹剧,把朝廷的丑陋也暴露的一览无余。

    “陛下?”

    内侍总管甄小刀轻轻的叫了一声:“刚刚大理寺卿派人送信,说是曹家的那个曹度,已经趁乱逃离都城,不知去向。”

    皇帝回头看了甄小刀一眼,那眼睛里的血红把甄小刀吓得心猛然一紧。

    陛下的眼睛,像是野兽一样,看起来的平静只是这野兽依然还在压制着内心的暴戾。

    良久之后,皇帝又把头转回去,继续看着窗外。

    甄小刀俯身一拜后弓着身子退出御书房,在门口站着,心里一下一下的疼。

    这几天,陛下好像老了许多。

    一个半月后,豫州。

    李叱听唐匹敌把话说完之后,脸色微微变了变。

    从冀州那边送来情报,谍卫在兖州打听到了极为重要的消息。

    兖州内新崛起了一支叛军,发展的速度奇快,他们似乎有着雄厚的财力,所以队伍装备的也远远超过寻常的叛军队伍。

    这支叛军自称为

    山海军,有两位主事,身份平起平坐,被称为山海二王。

    一人的称号是山呼王,一人的称号是海啸王,两个人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聚集兵力近十万,而且还在疯狂的扩张之中。

    因为有财力支撑,这支叛军队伍士气高昂,所过之处,无人可挡,已经控制了兖州数十个州县。

    而且......沈珊瑚的弟弟,如今白山军的大当家,被暗杀身亡,怀疑就和这山海军有关。

    白山军如今群龙无首,已经不是山海军的对手,也许不久之后,连白山军的地盘都会被山海军抢走。

    这消息,唐匹敌还没有敢告诉沈珊瑚知道。

    以她的性格,若是知道了的话,肯定已经赶回兖州去为她弟弟报仇。

    兖州那边情况复杂,唐匹敌在豫州又不可能会赶去大楚最东北的地方征讨山海军。

    放她一个人回去的话,凶多吉少。

    唐匹敌和李叱说完,李叱就懂了唐匹敌的意思。

    “交给我吧。”

    李叱道:“我正好也该回冀州了,我会把山海军的事查清楚,不过我推测,那两个家伙就是山河印逃走的吕无瞒和梅无酒。”

    唐匹敌点了点头:“我也是如此推测,能以财力招募兵勇,迅速扩充势力的,也就只有那两个人了。”

    李叱道:“我回去之后会想办法为沈姑娘报仇,你等我消息就是,他弟弟的事还是暂时不要告诉她了。”

    唐匹敌嗯了一声。

    李叱把都城的事和唐匹敌仔细说了一遍,两人商议了接下来的策略。

    在豫州休整了两天之后,李叱他们随即赶回冀州。

    山海军在兖州发展迅猛,兖州又绝对不是那两人的久居之地,就算李叱不出兵攻打他们,他们也会在时机合适的时候出兵冀州。

    临出发之前,唐匹敌问李叱需不需要带一些兵马回去,李叱摇头拒绝。

    唐匹敌的担忧其实不无道理,如今堵住兖州进冀州通道的,只有庄无敌那一军人马,不过一万两千余人。

    不过好在是幽州那边有夏侯琢在,可以随时驰援庄无敌。

    回冀州的半路上,李叱又遇到了从冀州赶来送信的谍卫,得到了从兖州打探来的最新消息。

    “是他......”

    李叱把信递给了高希宁。

    高希宁看着信上提到的那个名字思考了一下,然后回忆起来这个人是谁。

    情报上说,山海军之所以能攻城略地至今没有败绩,是因为山海军中有一位军师,指挥队伍如有神助,算无遗策,战无不胜。

    此人名为胡不语。

    高希宁想起来,唐匹敌曾经提到过这个人,而且还已经联络过此人。

    胡不语曾经在幽州罗耿帐下任职,因为人过于自负,又不懂圆滑,说话尖酸刻薄,虽然有真本事却不被罗耿喜欢,最终郁郁不得志的离开幽州。

    当初唐匹敌曾经派人去请此人来冀州,胡不语应允,后来又说因为一些家事需要耽搁一阵子才能来。

    不知道此人为何成了山海军的人,也不知道此人是否和山河印本就又什么关联。

    但毫无疑问的事,这个人如今已经成了宁军在北方最危险的敌人。

    传闻之中,此人有通天彻地之才,用兵如神,兖州之地本也是豪杰辈出的地方,却无人可挡此人兵锋。

    李叱看着这个名字陷入沉思。

第七百五十五章 就那么一丢丢

    官道上,李叱的北返队伍正在前行,风吹过烈红色的战旗,像是漂浮在众人头顶的火云。

    马车上,李叱坐在那看着手里的情报,心里一直都在计划着如何应对兖州局面。

    根据谍卫送来的消息,胡不语这个人似乎并没有什么神秘之处。

    此人也曾在四页书院一段时间,高院长对他就颇为了解。

    但是此人离开书院的时候,似乎和当初慕风流离开冀州相差无几。

    所以此人在很早之前就已经是山河印的人,颇有些可能。

    高院长对此人的评价其实并不高,说此人在书院的时候也一样,嘴巴很臭,人际关系极差,没有什么朋友,独来独往。

    关于此人到底有何能力,在书院的时候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

    唐匹敌之所以知道此人,还是因为此人在幽州时候的有些表现令人刮目相看。

    此人之所以在幽州不得志,除了自身性格原因之外,还有一件事办的他让罗耿很不痛快。

    当初幽州军南下,胡不语就出言阻拦,说是此次南下毫无意义,不如什么都不管好好积蓄力量。

    罗耿不听他的,惹了胡不语不高兴,于是他就直接把罗耿怼了一次。

    他说你若兵败可别说我没提醒你,你这样的话,将来丢了幽州都怪不得别人,此番出征,你搞不好会被武亲王算计的满盘皆输,还要被气个半死。

    武亲王气不气罗耿那是以后的事,反正胡不语这话把罗耿气的够呛,可是罗耿也不好因为这件事,当着手下人的面责罚。

    毕竟连罗耿也要表现出来礼贤下士的样子,才能让更多人来投靠。

    后来罗耿被武亲王算计,又被气的吐血,回到幽州之后修养。

    这个胡不语就四处对人说,你们看,我说过了吧,只要去了就必然会败,还会被气个半死。

    罗耿听闻之后大发雷霆,要处置此人,胡不语得到消息后害怕自己被罗耿杀了,便跑路回了兖州。

    “这个人若真有才能,兖州又无敌手,只怕一两年内就能帮助山海军成为兖州唯一的队伍。”

    李叱看向澹台压境:“你觉得咱们应该如何应对?”

    澹台压境道:“按照道理,尽早讨伐,自然最好,越晚山海军的力量就越大,可是如今我们在冀州也是兵力空虚,调动不了多少人,兖州那边他们又有地势可以依仗,我们长途跋涉,又以兵少击兵多,实在不智。”

    李叱点了点头:“所以这事,还是先要着落在廷尉府和谍卫身上。”

    澹台压境道:“我可带一支兵马,先去东北方向汇合庄无敌,以两军兵力提前布防。”

    李叱道:“回冀州之后再仔细筹谋,若是分兵给你,怕是最多也只就给你拼凑出一军兵力。”

    澹台压境笑道:“若有一军便足以,我和庄无敌,以两万多兵力若是扼守不住关门,那就显得我们两个太废物了些。”

    李叱也笑起来:“山海军不除,我担心的是以后会有祸患,若真是吕无瞒和梅无酒那两个人,他们做事会钻空子。”

    澹台压境问道:“你是担心,若万一黑武人南下,夏侯的兵力不能抽调,而冀州这边又兵力空虚,山海军就会趁虚而入。”

    李叱嗯了一声后说道:“若真如此的话,我们着实有些麻烦。”

    他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冀州累年战乱,兵源本就不足,我们这两三年来招募的合格新兵,加起来都不足八万人......兖州那边就不大一样,虽然内乱,可没有太大的战事,又没有被黑武人袭扰过,渤海人不足为虑,人口数量远超冀州。”

    澹台压境道:“试着看看能不能把人暗中除掉吧,一来是解将来冀州的威胁,二来是替沈姑娘把她弟弟的仇报了。”

    李叱看向窗外:“也不容易,那两个人,本就是专门做这些事的。”

    整个南平江以北,暗道上的势力几乎都和山河印有关联。

    尤其是其中云雾图,更是把控着暗道上的所有顶尖杀手。

    刺杀这样的两个人,难度之大可想而知。

    澹台压境道:“所以就需要有一个可堪大任的人,先派去兖州,酌情而动。”

    他说完之后看向远处,正在和别人先聊着哈哈大笑的余九龄。

    李叱叹道:“论机谋反应,九妹都是上上之选,可是去兖州那种地方,光有机谋反应不够啊,得有很强的身手......”

    澹台压境笑了笑:“或者......”

    他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选我?”

    李叱怔了怔,然后就乐了:“你一个领军的将军,这次若非冀州可能会有战事,我都没打算带你回来,而是留你在豫州征战才是正经的事,你居然想跑去兖州做暗杀的事......”

    澹台压境道:“把廷尉军的千办分给我两个,再带上余九龄联络兖州谍卫,这事说不定我就办好了呢。”

    李叱摇头:“不行。”

    澹台压境道:“物尽其用人尽其才,这可不算是大材小用,能把事情在暗中办了,比在战场上耗费无数将士生命去打,要强一万倍。”

    李叱看向澹台压境:“你真想去?”

    澹台压境点头:“真想。”

    李叱又沉思了一会儿,点头:“两件事,答应了我你就可以去。”

    澹台压境问:“什么事?”

    李叱道:“第一,不可不分轻重,何为轻重?你们比敌人重要,为杀敌而丢命,就是不分轻重。”

    他停顿了一下后看着澹台压境继续说道:“第二,发个誓吧,向你爹发誓。”

    澹台压境:“嗯?”

    他眼睛都睁大了。

    李叱:“呃......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我说的话你可能不会听,所以要向澹台大将军发誓,他老人家只有你一个儿子,你向你爹发誓......”

    澹台压境:“......”

    李叱:“你看你,搞得我好像要占你便宜似的。”

    澹台压境眼睛微微眯起来:“你确定你不是?”

    李叱正义的说道:“当然不是!你看我这浑身上下,哪里有一处像是会占人家便宜的。”

    澹台压境道:“看你浑身上下,哪里有一处不像是会占人便宜的。”

    李叱道:“你们对我的误解都这么重吗?”

    澹台压境道:“你对自己的误解一直都这么重吗?”

    又两个月后,队伍回到冀州。

    澹台压境开始挑选人手,准备赴兖州探查山海军的事,他不急着离开冀州,是因为还要等李叱调集队伍,给他凑出来一军人马带去冀州东北方向,在关内布防。

    大概等了十天左右,李叱给了他一支新老混合的队伍,大概有五千多老兵,七八千新兵,混成一军。

    澹台压境挑选了一些人随他去兖州,其中自然包括余九龄,用余九龄的话说,我是一个放之各处都不可或缺的全能人才。

    但是他也觉得,澹台压境带着他,可能和他对另外一些事比较熟悉有关。

    虽然澹台压境不说,可是余九龄看的出来澹台压境

    那荡漾的内心,反射在眼睛里的浪花。

    除了余九龄和一支谍卫队伍之外,还有廷尉军的两名年轻千办,虞红衣和早云间。

    队伍整顿好之后离开冀州,朝着东北方向进发,队伍就算不耽搁的话,走到那边也要至少两个月的时间。

    一路上并无波澜,大军到了冀州的东北关口,此地名为龙头关,是冀州与兖州的交界。

    这里是易守难攻之处,谁得此关,便有阻隔冀州兖州两地的优势。

    原本龙头关在兖州军的手里,兖州节度使与白山军在家冀州兵败之后,罗耿派人夺取兖州关,在此地驻军一千二百。

    自此之后这一千二百人就留了下来,如今已经名正言顺的归入宁军麾下。

    庄无敌已经在此地等候,他得到消息就连夜赶来,已经独自率军在冀州东边镇守了两年左右,他也很想念老朋友们。

    一见面,庄无敌脸上就出现了久违的笑容。

    “澹台!”

    庄无敌快步迎接出来。

    澹台压境也加快脚步:“庄大哥。”

    两个人见面,格外的亲切。

    “李叱......不是,是宁王没来吗?”

    庄无敌问了一句,略显有些局促。

    澹台压境解释道:“他暂时还不能脱身,兵马都调去了豫州,冀州空虚,得尽快招募新兵。”

    庄无敌轻轻叹了口气:“也对......兖州山海军越发势大,冀州若是无兵可用的话,说不得会有危险,大事要紧......大事要紧.....”

    这几句话说的,澹台压境和余九龄心里都有些难过起来。

    庄无敌是那么在乎和李叱之间的兄弟情分,可是两个人已经有至少两年没有见过了。

    余九龄担心庄无敌心里难过,连忙上前打招呼,庄无敌看到余九龄过来立刻又笑了起来。

    张开怀抱过去:“噫,贱人你也来了啊。”

    余九龄:“......”

    在龙头关内,庄无敌把关于兖州山海军的情报又仔细说了一遍。

    在传闻中,山呼王和海啸王,两个人的武艺都极为恐怖,征战之中无人可挡。

    除了他们两个之外,手下还有数十名强悍的将领,更有胡不语为军师,所以山海军在兖州已经是霸主一般。

    听闻澹台压境和余九龄要亲自去兖州那边,庄无敌有些担忧。

    “山海军中,据说收拢了大量的江湖高手,我接到宁王的亲笔信,得知山河印一事,所以推测,在山海军中也会有不少顶尖的刺客,若想暗中除掉那两个人,怕是危险重重。”

    澹台压境道:“没事,庄大哥你信不过我,还信不过余九龄?”

    庄无敌忍不住笑道:“也对,九妹出马......恶心死俩。”

    余九龄:“庄大哥你能不能深沉一些,你可是冷面杀星啊......你要是再这样开我玩笑,可别怪我拉着你去青楼了。”

    庄无敌严肃起来:“不许胡言乱语,那种地方......我还用你拉着我去吗?”

    澹台压境噗嗤一声就笑了。

    笑着笑着觉得气氛不对,他看向余九龄,就见余九龄叹了口气道:“连庄大哥都不用我拉着去,而某人啊......”

    他把手举起来,三根手指捏在一块:“那胆子,就那么一丢丢。”

    庄无敌笑道:“那个一丢丢,不也是那么一丢丢吗?”

    三个人对视一眼,又笑了起来。

第七百五十六章 孤儿寡母

    兖州的气候比起冀州城那边要寒冷的多,这才过了十月,龙头关外边都已经在飘雪了。

    说来也奇怪,似乎老天爷在这画了一条线,站在龙头关上往外看,一片白雪皑皑,往里边看,雪花倒是细细碎碎的有一些,可是地面都没有白。

    澹台压境站在城墙上往东边看,茫茫原野上,不见人烟。

    庄无敌道:“我听在这驻守的老兵说,原来往东边看,能看到成群的羊,放羊的人会一边甩起鞭子一边放声高歌,看着可带劲了。”

    可是现在,别说羊群,人都不见一个。

    澹台压境道:“沃土之地,却一片荒凉,要说粮仓,兖州比起豫州来也不差什么。”

    他重重的吐出一口气后说道:“若国泰民安,兖州这边的百姓,日子应该很好过。”

    庄无敌笑了笑道:“那就看以后了,宁军什么时候把战旗插遍兖州,兖州的百姓们日子也就好过了。”

    澹台压境也笑起来:“不是什么难事,等豫州那边的战事有个了结,我们就能腾出手来把这后顾之忧给解决了。”

    庄无敌点了点头:“应该不会太久了吧。”

    澹台压境嗯了一声道:“不会太久了。”

    庄无敌问他:“什么时候出关?”

    澹台压境道:“等等兖州内谍卫的消息,大概有三四天的时间就差不多会送到这来。”

    他看向庄无敌:“等我从兖州回来的时候,想要什么礼物,我给你带啊。”

    庄无敌道:“带个黑武妞儿吧。”

    澹台压境道:“余九龄,把你脸上的面具摘下来!”

    庄无敌:“......”

    他笑了笑道:“你这话说的片面了。”

    澹台压境问:“何来片面?”

    庄无敌叹道:“如果是余九龄的话,他会只要黑武妞儿吗?他要的就多了......”

    澹台压境点了点头:“在理。”

    就在这时候,余九龄从城下快步跑上来,手里拿着一封信,一边跑一边说道:“谍卫送消息回来了。”

    澹台压境都没有想到会这么快,之前半路上提前派谍卫与兖州那边的人联络,推算时间的话,大概确实还有四五天才能到。

    余九龄道:“因为情况紧急,所以兖州的谍卫星夜兼程把消息送出来。”

    澹台压境问:“什么紧急事?”

    余九龄把信递给澹台压境:“你先看看。”

    澹台压境把信打开看了看,然后明白过来为什么说情况紧急了。

    白山军的大当家,也就是沈珊瑚的弟弟被暗杀之后,白山军一时之间群龙无首。

    可是虽然如此,白山军在兖州的控制范围依然不小,兵力也不薄弱。

    所以山海军若是要直接攻打白山军,胜算也不是有十成十的把握。

    所以这几个月来,山海军派人,不断的渗透拉拢,以重金利诱,收买白山军中的将领,从内部分化白山军。

    不到一个月之前,白山军一个将军被收买,打开了城门放山海军进城,这一下子,就相当于把白山军的家门院墙给凿了个洞,山海军马上就能切入白山军控制范围。

    白山军一旦败了,地盘丢了,军队没了,沈珊瑚的家人估计着也活不下来。

    她弟弟被杀,可还有弟妹和两个孩子在,如今这孤儿寡母,日子过的必然好不到哪儿去。

    而且山海军的恶毒之处就在于,直

    接要求白山军的人交出那母子三人,交出来就不对白山军继续进攻,不交出来那就把白山军灭掉,而且还要杀一个片甲不留。

    在此之前,山海军崛起的绊脚石就是白山军,就是沈珊瑚的弟弟。

    几次交手,山海军都没有占到多大便宜,且损失了几员战将。

    “他们看起来是逼迫白山军交人,实则还是在分化白山军。”

    澹台压境道:“现在白山军内部,肯定已经分成了两个派系,一部分人不愿意交人,那样显得太窝囊,也没有忠义可言,但是被收买了的那一派人,一定会逼迫他们把人交出去。”

    庄无敌道:“你的意思是,要尽快进兖州?”

    澹台压境点头:“不能等了,最起码把那母子三人救出来,不然的话,沈珊瑚知道了会有多难受。”

    他看向庄无敌说道:“当家的说过,认了咱们当自己人的人,咱们不能让人家寒了心,沈珊瑚投靠到老唐那边,那她的家人如同我们的家人。”

    他回头对余九龄说道:“和弟兄们说一声,今天把所有需要的东西准备出来,晚上好好睡一觉,天亮的时候就进兖州,之后就要昼夜兼程的赶路了。”

    “好!”

    余九龄应了一声,转身去安排。

    庄无敌在澹台压境的肩膀上拍了拍:“你们此去,多加小心。”

    澹台压境笑了笑,有些傲然的说道:“老唐在兖州来来回回杀了三四次,我纵然略微不如他,可难道我连一个来回都杀不出?”

    庄无敌笑起来:“若可以的话,我都想跟你们去。”

    澹台压境道:“庄大哥你还是在龙头关等着接应我们吧,况且当家的说了,稍后会有一支队伍护送物资过来,你还要等着接收。”

    庄无敌点了点头:“我知道......只是想和你们一起去,我这两年也憋闷的慌啊。”

    第二天一早,太阳才刚刚露出头,澹台压境的队伍就已经集结完毕。

    装备物资带好,每人双骑,一共二百八十人的队伍,离开龙头关直入兖州。

    这茫茫雪原上,队伍踏雪而行。

    距离他们足足一千多里之外,也是茫茫雪原上,百十名穿着厚厚棉服的骑士保护着一辆马车正在行进之中。

    这里的气候比起龙头关那边还要冷的多,丝毫也不夸张的说,真的是滴水成冰。

    每个人的脸上都蒙着厚厚的围巾,围巾外边,还有眉毛上,是一层冰碴,连睫毛上都是,所以看东西都有些模糊。

    好在是今天没有风,不然的话就更难走。

    马车里,一个看起来二十三四岁的少妇坐在那,怀里抱着一个小女孩儿,也就才一两岁的样子,大一些的儿子今年也才四岁,头枕着母亲的腿睡着了。

    “主母。”

    外边传来说话的声音,少妇低头看了看两个孩子,没有被着声音吓着,所以她悄悄松了口气。

    “怎么了?”

    她问了一声。

    外边的人回答道:“再往前走大概三十里就是孟原固,咱们今天就在那里休息吧。”

    少妇点了点头:“都听将军的。”

    她叫林慧云,就是白山军大当家的夫人,丈夫被人暗杀之后,她在白山军中几乎已经没有容身之处。

    那些已经被山海军收买的人,不停的逼迫其他人把她们母子三人交出去。

    每天日子过的都不安宁,也许时时刻刻都会有人被人掳走的危险。

    甚至

    ,在她丈夫的葬礼上,就有人当着众人的面,说她们母子三人是扫把星,是她们克死了大当家。

    好在,自始至终,她丈夫最忠诚的手下,也是最亲近的兄弟,白山军将军乔摩一直都站在她这边。

    乔摩是亲兵营的将军,手下本来有八百亲兵,都是极善战的勇士。

    可是这一路逃离出来,连番厮杀,八百人的队伍只剩下一百二十余人。

    乔摩当时对林慧云说,如果再留下的话,早晚都会出意外,不如趁早离开。

    她问可去何处,乔摩说,小姑奶奶带着人去了幽州,一直没有回来,想来应该是已经留在那边了,他可以带亲兵营一路护送,把她们母子三人护送到幽州。

    乔摩还说,如果小姑奶奶愿意回兖州的话自然最好,以她的威望,只要回去,那些魑魅魍魉谁敢再放肆。

    孟原固是一片高坡,在高坡下边有个大镇子,孟原固是这镇子的名字。

    这镇子的由来也很有故事,而且是很壮烈也很温暖的故事。

    当初渤海国征集六十万大军猛攻兖州,大楚朝廷调集各路府兵来援。

    后来,府兵又一口气杀进渤海国内,杀了一个数百里寸草不生。

    大军撤回关内的时候,有许多伤兵其实已经走不动了,强行跟着队伍走的话,大概都会死在半路。

    其中一部分伤兵就留了下来,在此地住下,四面八方的百姓们赶来救护他们,逐渐形成了一个大镇子。

    有一位老人家,被称为孟婆婆,是最早来到这的,一个人照顾很多名伤兵。

    所有人都对她无比敬重,久而久之,这地方的名字就被人改成了孟原固。

    这些年兵荒马乱,但是因为孟原固的人不好欺负,所以倒是还能一直都住在这。

    这里的百姓,多数都是当初那些老兵的后代,一代一代相传,不管男女,都愿意习武,骨子里还有老府兵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狠劲儿。

    这镇子说不上富有,有大几千人口,若是贼兵来了,他们就硬干,男女老少一起上阵。

    贼兵也不愿意招惹他们,毕竟拼死拼活死不少人,打下来这地方也不富裕,得不偿失。

    乔摩把千里眼取出来,擦了擦,举起千里眼往前观看,隐隐约约的,已经可以看到孟原固那边冒起来的炊烟。

    “小七。”

    乔摩回头看了一少。

    一个看起来十七八岁,很精神的小伙子随即催马上前。

    “将军,啥事?”

    这个小伙子名叫关七,名字的由来很简单,只是因为他在家里排行老七。

    上面还有四个姐姐两个哥哥,不过只有三个活了下来,家乡遭了兵灾,走散了,到现在也没有联络上。

    关七机灵,又好学,所以很受乔摩的重用。

    乔摩道:“你带几个人先去孟原固求见那里的乡老,如实说明咱们的来意只是借住一晚,不要撒谎,如实说,人家问什么就答什么,孟原固的人不喜欢不实在的人。”

    小七应了一声:“知道了将军。”

    说完后,招呼几个人催马冲了出去。

    在他们的队伍后边大概有六七十里,一支数千人的骑兵队伍停了下来。

    为首的人下马,看了看痕迹,眼睛随即明亮起来。

    “就在前边了。”

    这个看起来三十几岁的光头男人笑了笑,眼神里闪过一抹凶厉。

    他翻身上马:“继续追!”

第七百五十七章 那是你们欠的债

    一百多人的队伍在距离孟原固大概二里左右停下来,等着小七他们回来。

    孟原固在方圆千里之内都很有名气,一是因为当年大楚府兵的事,二是因为这里的人团结且悍勇。

    多少年来,来过这里的马贼山匪,就没有谁能占了便宜。

    孟原固的人又仗义,在这里,人人都似豪侠。

    所以乔摩才会告诉小七说,不要说谎,不要表现的不实在。

    可是小七他们已经进了大寨有近一个时辰的时间,还没有出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乔摩难免还是有些担忧。

    马车里,两个孩子几乎同时睡醒,小女儿睁开漂亮的大眼睛,看到妈妈的脸之后就笑起来。

    儿子睡醒之后就安安静静的坐在母亲身边,而在他身边则是父亲的牌位。

    他看一眼被母亲抱在怀里的妹妹,那双同样漂亮的大眼睛里有些羡慕,也有些期待。

    可是他不吵不闹,也不争不抢,他像是知道母亲的不容易,在四五岁的年纪就懂得了什么叫不招人烦恼。

    小男孩儿叫锐儿,小女孩儿叫敏儿。

    虽然是在马车里,可这种冰天雪地的天气中,刚刚睡醒的两个小孩子,还是感觉到了寒冷。

    小男孩儿微微哆嗦着,再次看向母亲怀抱里的妹妹,林慧云以为他是在想着,也想让母亲抱抱,可是小男孩却起身,自己的毯子给妹妹盖在身上。

    这个举动,让林慧云一怔。

    “来,你来抱着妹妹,娘抱着你。”

    林慧云轻轻说了一句。

    小男孩顿时欣喜起来,那双眼睛里都是幸福的光。

    他爬到母亲腿上,小心翼翼的接过妹妹,像是大人一样把妹妹抱好,母亲则环抱着两个孩子,用自己的体温为温暖两个小家伙。

    她把毯子尽量给两个孩子盖好,可是小男孩的手却又伸出来......

    于是,她看着儿子那只小手拿起他父亲的牌位,也抱在怀里,脸贴了贴。

    她告诉过儿子说,父亲变成了神仙,能藏进牌子里守护着他们。

    “主母。”

    车外,将军乔摩说道:“小七他们还没有回来,我过去看看什么情况,主母先不要下车来。”

    林慧云应了一声:“知道了,将军小心。”

    乔摩带上几个手下催马向前,朝着大寨那边过去。

    这孟原固的村民们格外团结,没有人可以在孟原固欺负人还能安然无恙离开的。

    为了应对乱世,为了抵抗马贼山匪,孟原固的数千人用了三年多的时间,围着镇子一圈修建起来大寨。

    木墙高度足有两丈余,宽度能有一丈左右,人可以在木墙上迅速跑动支援。

    除了木墙之外,还搭建起来很高的瞭望塔,每隔一段距离还有一座小小的箭楼。

    这镇子里可没有什么领兵的奇才,也没有什么隐居的大能,之所以修建的如此像模像样,都是根据评书故事里讲的,村民们凑在一起琢磨出来的。

    有了这座大寨,孟原固的百姓们心里就更踏实了些。

    孟原固的里正被人尊称为安爷,今年已经五十几岁,但依然壮硕。

    安爷年轻时候上山,曾手猎狼王,一人杀狼十几匹,还曾与山里的熊瞎子周旋过,毫发无伤。

    即便是现在这个年纪,安爷也可力擒奔马,村子里有一张被当做宝贝一样供着的三石办的铁胎弓,安爷是少数可以将这弓拉满的人。

    安爷性格豪爽,大大咧咧,又嫉恶如仇。

    在村子里的威望之高,大概就是他说的话便如法理一样毋庸置疑。

    安爷叫安不争,名字

    是不争,可是安爷说过,人活着还是要争的,从一出生就在争了。

    呼吸是与天地争口气,立命是夺山河为口粮。

    他还说,人这个字啊,就说明了一切。

    何为天?

    二人为天,二人指的是什么?指的是夫妻,兄弟,姐妹,朋友......指的就是心在一处。

    所以本就团结的孟原固,因为安爷,就变得更加团结。

    附近的乡镇,再跋扈的人也不敢来孟原固闹事。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总是会有些人不服气,觉得只要自己够狠就能把别人吓住。

    到孟原固来了一趟,回去的时候身上连条裤衩子都没有,后背上的鞭子印都是正正经经的围棋盘,纵横十九道。

    此时此刻,小七他们就被一群人按跪在安爷面前。

    安爷虽然年纪大了,可是身材依然保持的极好,那虎背猿腰的体型看着就彪悍。

    关键是五十几岁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像这个年纪,看着和三十七八岁的人差不多。

    以至于,村子里还有小姑娘惦记着想嫁给他......

    可是安爷却早已没有了这心思,他婆娘走的早,也没有留下一儿半女,可是安爷却说一个大老爷们可以顶天立地,但是心眼又小的只装得下一个女人。

    “安爷,我们是白山军的人。”

    小七如实说道:“我家主母被叛徒追杀,一路逃亡,到这之前,我们八百兄弟已经战死了八成,只剩下一百来个兄弟。”

    他抬起头看向安爷说道:“主母带着两个孩子,大的才四五岁,小的才一岁多些,外边天气实在苦寒,怕冻坏了孩子,所以想到寨子里借住一晚。”

    安爷眼睛眯起来:“白山军?你们也敢来这讨没趣?”

    他这话一出口,四周围着的一圈汉子们随即往前压了压,这些汉子们身上的冷悍气息,就像是这雪原十万寒山。

    当年白山军横行无忌的时候,在兖州没少造杀孽。

    多少个镇子被白山军屠杀的干干净净,不管男女老少,一个不留。

    那时候白山军还曾进攻过孟原固,一场厮杀,孟原固的乡亲们死伤数百人,可硬生生把白山军挡在了外边,寸土不让。

    白山军走了之后,安爷就开始着手筹备修建大寨,因为他知道,这次能挡得住白山军,下一次未必挡得住别的叛军队伍。

    现如今,白山军的人居然求到孟原固来了,这似乎也算是天道循环因果轮回。

    “安爷!”

    小七跪在那,重重的磕了个头:“当年的白山军与我们没有什么关系,但白山军犯下的罪我认,我不求安爷能收留我们所有人,只想求安爷让我主母三人进寨子里暖和暖和。”

    安爷冷笑一声:“狼王的婆娘是母狼,母狼生下的是狼崽子,狼群曾经咬死过我们孟原固的乡亲,这里容不下一头狼,哪怕是狼崽子也容不下。”

    围着的汉子们喊了一声:“滚!”

    安爷道:“我现在还没让他们动手把你们这几个人活活打死,已经很不容易了,别在多说什么,滚吧。”

    小七无奈起身,转身离开。

    就在这时候,有个十几岁的半大孩子,弯腰捡起来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砸过去,正砸在小七的后脑上,砸的小七踉跄了一下,伸手一摸,有血。

    小七的手下立刻就怒了,小七却伸手拦住他们,摇了摇头。

    “绺子里的人招人恨,不怪人家。”

    小七说了一句后就拉了他们往外走。

    “等一下。”

    安爷喊了一声,一群汉子立刻冲上去把小七他们又拦了下来,一群人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

    安爷走到小七面前,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然后指了指大寨正门那边:“从这,一路爬出去,不准走半步,能做到的话,我就让你们主母进来住一晚。”

    小七手下的兄弟立刻就怒了,看向安爷喊道:“你不要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

    安爷哼了一声,微微昂着下颌。

    “当年你们白山军的人在这杀了几百个乡亲,你知道这些乡亲们在哪儿吗?”

    他回手指了指大寨后边的高坡上:“几百个乡亲们就葬在那,他们看着呢!你们跪下爬出去,就当是给他们在坟前磕头认错了。”

    小七的手下怒道:“当年来的人,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他们做的事,凭什么我们来赎罪!”

    安爷眼睛一瞪:“打!”

    上去四五个汉子,拉了那人就打起来,那人也是善战的老兵,一个人对付寻常百姓四五人其实并没有什么问题,可孟原固的汉子们不一样,他们人人都是自幼习武,而且练的可还是大楚府兵的战阵拳法。

    小七的手下打倒了一个后就被放翻,一群人按着他打,小七扑上去把自己兄弟压在身下,那拳脚落在他身上不少。

    “安爷!”

    小七喊了一声:“你可要说话算话!”

    安爷把手举起来,打人的人随即后撤。

    安爷说:“我说话,从来都没有不算数过。”

    “好!”

    小七应了一声,拉着那被打的兄弟起来:“外边这天气,咱们野外露营都几乎扛不住,别说主母和两位少主了,咱们爬一爬不算什么,磕头赎罪也应该。”

    说完后,他转身朝着高坡那边跪下来,磕了三个头,然后跪着转身向大寨正门那边爬。

    他手下几个人见状,心里虽然恼火着,可还是跟着小七一块往外跪爬。

    “给他们洗鬼祟!”

    安爷喊了一声。

    一群汉子们随即弯腰捧起地上的雪,揉成雪球,朝着那些跪爬的人砸过去。

    这雪球揉结实了,和石头都几乎没什么区别,砸在身上有多疼?

    小七脑袋上又挨了一下,身子都一歪斜,可是他立刻交代一句:“别躲,咱们这些人问心无愧,所以站得直,也能跪的下,站着跪着膝盖都不软,让他们看看咱们是怕还是不怕。”

    那个兄弟都点了点头,一路跪爬向外。

    四周的人聚过来的越来越多,纷纷弯腰捧雪,揉了雪球砸过去。

    这一路上,小七他们都被砸的鼻青脸肿,可没有一个人吭一声,一直爬跪着出了大寨的正门。

    安爷一路跟着走到门口,看他们出去之后,随即喊了一声:“可以请你们主母三人进来,但不许别人进来,你们都在外边过夜!”

    正好到了大寨门口的乔摩看到了这一幕,下马将小七扶起来,小七的脸上肿了好几块,后脑上还有血。

    他立刻就怒了,见他要发火,小七一把攥住他的手:“将军,别让我们白白的挨了打,主母和少主要紧。”

    乔摩怔了怔,眼睛里的泪花闪烁着。

    小七回头看向安爷:“安爷,求通融一下,主母三人进来我们也不踏实,得有个人照看着,再放几个人进来行不行?”

    安爷想了想,回答:“再放一个。”

    小七他们不担心孟原固的人会害了主母和少主,是因为他们知道孟原固的人,从来都没有说话不算话的时候。

    在孟原固,谁要是说话不算话,孟原固的人都看不起他,会把他逐出大寨。

    小七看向乔摩:“我来吧,我会整夜守在主母门外。”

    乔摩的眼睛有些发红,点了点头:“好!”

第七百五十八章 那样的故事

    林慧云并不知道小七为了能让她们母子三人,能在这孟原固大寨里住一晚付出了什么。

    但她看的出来小七脸上的红肿,看到了小七脑袋缠着的绷带,也看到了小七衣服上的脏污。

    “主母,请。”

    小七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身子压的有些低。

    “小七......”

    林慧云深吸一口气,迈步向前,一边走一边说道:“若你们需要......以你们的尊严,甚至是性命,为我们母子换来这安睡一晚,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小七连忙回答道:“没有,孟原固的乡亲们都很热情......”

    林慧云道:“我身为人母,也有不得已之处,两个孩子实在需要休息,也想求一些米汤稀饭,还请你不要怪我如此妥协懦弱......若只有我一人,我宁可与贼兵战死,也不会让你们委屈。”

    小七眼睛微微发红,却依然低着头:“主母多虑了,兄弟们没有委屈。”

    那一年,也是这样的大雪,一伙马贼冲进他们的村子里烧杀抢掠。

    是大当家的亲自带着人马过来他才能有命活下来,而且大当家这几年来,不遗余力的帮他打听亲眷下落。

    所以小七他心里一直就只有一个念头......这条命是大当家的。

    如今大当家已经死了,他又怎么能忍心看着大当家的妻子和孩子在寒风大雪中受冻挨饿。

    白山军原来的名声确实不好,可是自从大当家接手之后,白山军已经逐渐从一支叛军的队伍,变成了百姓们心目中保护他们的官军。

    大当家的让兄弟们不再是背负骂名的人,也努力维护着百姓们的生活,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好人却被人害死了。

    孟原固的安爷站在远处等着他们,看到那女子怀抱着一个孩子,牵着一个孩子,安爷的眼神恍惚了一下。

    他指了指自己身边的那间屋子,没有等到那母子过来就转身离开。

    林慧云带着孩子进门,回头看向小七说道:“外面风寒雪大,你也进屋子里来吧。”

    小七只是摇了摇头。

    他不能进,他要为主母的名声负责。

    屋子里竟然已经准备好了饭菜,冒着热腾腾的气,这让林慧云有些吃惊。

    两个孩子跟着她一路逃亡,已经有至少一个月的时间,没有吃过一口热乎饭了。

    看着桌子上的那些饭菜,林慧云竟是有些恍惚。

    “小七,进来吃饭。”

    林慧云喊了一声。

    小七还是没动,背对着屋门,单手按刀站在屋子门口,身子笔直,像是一尊守门的神像。

    “小七。”

    林慧云又叫了一声。

    小七回答道:“主母,我是不会进去的,主母和两位少主吃过饭就早些休息,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后边的追兵也许很快就会撵上咱们,主母若再让我进屋的话,我只好去远处守着了。”

    林慧云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坐下来,眼泪有些不争气的往下流。

    大雪之下,很快小七身上就覆盖了一层白色,他也就很快变成了一个雪人。

    屋子里很快传来小孩子的笑声,这笑声也感染了小七,他的嘴角也微微上扬。

    温暖,食物,屋子......对于那两个小孩子来说,这样简单的东西,也是他们暂时无法获得的东西。

    只盼着能尽快入关,尽快到幽州,将军说,过了龙头关就安全了。

    那些贼兵再凶再狠,也不敢去招惹冀州宁军,龙头关上的红色战旗,是山海军最惧怕的东西。

    胡乱想着这些,小七竟是不知不觉的站着睡着了一样,意识逐渐模糊起来。

    他好像突然之间就换了一个地方,有温暖的火炉,还有很多美味的食物。

    屋子里有些热,热的身上冒汗,以至于身上厚厚的棉服让他觉得难熬起来。

    就在这一刻,啪的一声脆响,紧跟着就是脸上恢复了一些知觉,有些疼。

    安爷跑过来,一巴掌把小七扇的清醒过来,然后不由分说,弯下腰把小七背起来就跑。

    他跑动的时候故意上下颠簸,让小七的意识越发清醒,听到小七说话,安爷把小七放下来,然后一脚踹在小七屁股上:“跑起来!”

    小七恍惚了一下,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刚才是怎么回事。

    他蹲下来抓了雪在脸上使劲搓了几下,然后围着这地方开始跑,一圈一圈的跑,安爷自始至终都跟在他身后。

    听到声音,林慧云打开屋门出来,看到这一幕还以为是孟原固的人又在欺负小七,她啊的叫了一声,朝着安爷就冲了过去。

    小男孩儿锐儿才四五岁,看到母亲往前冲,他也啊的喊了一声跟着往前冲。

    才跑了几步,就被一个黑影一把抱起来,孩子一哭喊,林慧云回头看过去,眼睛骤然睁大:“放开我孩子!”

    “虎了吧唧的娘们儿!”

    那抱着孩子的壮硕汉子哼了一声,把孩子抱着放回屋子里放下,从怀里摸索着抓出来一个纸包,打开递给小锐儿:“肉干,吃吧。”

    这时候,林慧云大概才醒悟过来发生了什么。

    等小七跑了几圈身上回暖,安爷把酒囊摘下来递给他:“臭小子,灌两口。”

    小七把酒囊盖子打开,一仰脖子,咕嘟咕嘟的灌了好几大口烈酒。

    安爷把酒壶一把抓回来:“说是两口,你咋喝这么多。”

    小七擦了擦嘴,然后嘿嘿的笑起来:“这酒可不赖,比我以前喝过的酒都好。”

    安爷看向他身边的汉子们,笑了笑:“这臭小子居然还能喝得出来酒不赖......就冲这句话,归你了。”

    他把酒囊扔给小七,然后背着手走了。

    小七接着酒囊,晃了晃,酒囊里还有一大半儿的酒,于是又笑起来。

    他朝着安爷喊了一声:“安爷,多谢。”

    安爷回头看了他一眼:“缺心眼的玩意儿,也是虎了吧唧的。”

    不多时,跟着安爷离开的汉子们又回来了,每个人肩膀上都扛着东西,有的是一捆木柴,有的是扛着木桩,还有其他的东西。

    这些汉子们在屋子外边点上一堆火,还搭了个简单的棚子挡雪,小七一边帮忙一边嘿嘿的傻笑。

    “傻小子,屋子里暖和,为什么不进屋?”

    一个汉子问他。

    小七摇头:“主母的名声,比我的命重要。”

    那汉子手上的动作一停,然后朝着小七竖了竖大拇指:“是他娘的一个爷们儿!”

    小七又嘿嘿笑起来,还是傻乎乎的样子。

    那汉子道:“别怪我们不把你们的人都放进来,这些年......我们孟原固照顾的过路人多了,有的是人,也有狼崽子,好吃

    好喝的招待着,还要咬我们一口,去年有商队路过,我们也是好心放进来让他们休息,结果夜里他们就窜出去糟蹋了个姑娘......因为这事,安爷立下规矩,不准再让外人进来了,他今天破了例,我们动手拿雪球砸了你,安爷回去之后也罚了他自己,他说规矩是他定的,今天也是他破的,他得认罚,在祠堂跪了好一会儿,请族规,光膀子挨了三鞭。”

    小七听到这句话,心里一震。

    光膀子挨了三鞭,那背上必会皮开肉绽,可是刚才安爷却毫不犹豫的把他背起来跑动活血。

    在那时候,安爷是忍着多大的疼?

    汉子说:“安爷说他自己不是神仙,没办法保护咱们这整个雪原大地,他连孟原固的乡亲们都不能保护好,所以只能自私一些,你别怪他......没有安爷,孟原固的乡亲们,也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小七使劲儿点了点头,他觉得安爷这样的人,就是神仙。

    故事里的神仙吃人间香火供奉,高高在上俯瞰人间,可是何曾保护过这人间百姓?

    那些神仙在安爷面前,都是小丑。

    深夜。

    孟原固外边,将军乔摩过来,拍了拍当值的士兵:“你回去休息,我来替你守夜。”

    士兵楞了一下,连忙摇头:“不行,将军你一路上都没怎么休息过, 每天夜里你都要替我们值半夜,白天也不能睡,将军你现在快去睡。”

    乔摩笑了笑道:“那是因为老子比你们厉害,钢筋铁骨,你们这群软蛋该滚去睡觉就滚去睡觉。”

    他抬脚在士兵屁股上踢了一下:“滚。”

    士兵就不肯走,站在旁边,跟个想耍赖的小孩儿似的:“将军你要是不去睡,那就陪我呗,我反正是不去睡,要不然你给我们讲讲故事?”

    乔摩哼了一声:“我能有啥故事好讲的。”

    那士兵嘿嘿笑了笑:“讲讲你之前跟着大当家,怎么悄悄的摸进渤海人的大营里,一刀劈了那个渤海国的大将军。”

    说到这,他忽然就楞了一下,乔摩也楞了一下。

    大当家已经死了,二十几岁的年纪,本该是个盖世英雄,却死于那些小人的暗算。

    就在半年多之前,渤海人来了,偷偷摸摸的想靠近边城,被白山军的斥候发现。

    当天夜里,大当家带着乔摩和五十名亲兵,悄悄绕开渤海人的暗哨,然后直接就冲进了渤海人的中军大营,一刀剁掉了渤海国大将军的脑袋。

    那时候的大当家,意气风发,豪情万丈。

    而那个豪情万丈的大当家,只是短短半年前的大当家。

    所有人都沉默下来,每个人心里都很难受......每个亲兵营的人,都知道他们的大当家有多在乎兄弟们,有多在乎每一个人。

    呼......

    乔摩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然后笑了笑:“那就给你们讲讲,以后若是有机会,你们也给别人讲讲,让更多的人知道咱白山军是守国门的,和原来那支白山军不是一回事,让更多人知道,咱们白山军的大当家,顶天立地。”

    可就在这时候,一支弩箭带着破空之声而来,又噗的一声戳进刚才说话那士兵的脖子里。

    月色下,那士兵脸上的表情骤然就僵硬了,眼睛睁得很大。

    他伸出手指向前边,手没有完全抬起来,身子就往后倒了下去。

    远处,无数黑影踏着白色的大地而来,像是无数的野兽一样,月色下散发着戾气。

第七百五十九章 你根本不知道

    乔摩手下的这些亲兵论单兵能力绝对都是精锐,奈何敌人杀上来的数量实在太多。

    黑暗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冲过来,黑压压的,像是无数扑向羊群的野狼。

    乔摩回头看了一眼大寨方向,然后重重的吐出一口气:“往西南方向冲,上马,走!”

    众人听到这喊声都有些懵。

    主母和两位少主还在大寨里,他们现在却要往西南方向撤离了?

    忽然间有人反应过来,将军的意思是大家把追兵都引走,这样主母反而安全了。

    乔摩先上马,然后把火把点了起来:“都点上火把,让贼兵朝着我们追。”

    一百多个汉子纷纷上马,呼啸着往西南方向疾冲。

    大寨上,安爷看着那火把的光芒反而远了,他心里为之震撼。

    “都是真汉子。”

    安爷回头喊了一声:“忠诚仗义者可为兄弟手足,帮他们!”

    大寨上的汉子们呼喊一声,纷纷将羽箭放了出去,一层密密麻麻的箭落下去,追击的贼兵立刻就倒下去不少。

    安爷大步往木墙下边走:“开寨门!”

    在这一刻,刚刚赶到这,本想祈求安爷把寨门打开的小七愣住了。

    安爷看向小七大声问道:“你的刀呢!”

    小七回答:“在手里。”

    安爷道:“那就跟我杀出去,把你的兄弟们接进大寨。”

    小七一时之间犹豫了,刚才跑过来的时候还没有想那么多,可此时却醒悟过来,孟原固的大寨一旦开门,危险重重。

    且不说贼兵人数众多,一旦杀进大寨的话,对于孟原固的百姓们就是一场血光之灾。

    就算是挡住了,把他们的人接近大寨,那么孟原固将来就会被山海军和白山军的叛徒们疯狂报复。

    孟原固的大寨看起来坚固,可是防备几千人还没问题,若是山海军要立威杀人,调集数万人马过来,孟原固怎么守?

    到时候这里的乡亲们,都会死。

    “安爷!”

    小七红着眼睛喊了一声,看到安爷回头,他咬着牙说道:“不能开大寨的门。”

    安爷楞了一下:“你要置你的兄弟们于不顾?”

    小七摇头,声音都在发颤:“一旦开了寨门,孟原固就是与山海军为敌,将来......”

    安爷的表情变了变:“将来......”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将来若有难,我当死于乡亲们之前.......”

    可是他在这一刻真的犹豫了,孟原固四五千乡亲,将来如果都因为今天的事而死,他就算是死于乡亲们之前又能挽回什么吗?

    “安爷!”

    一个孟原固的汉子喊了一声:“开寨门吧,我们一起杀出去,和那些贼人拼了。”

    “安爷,不要犹豫了,开寨门吧。”

    汉子们向前,围着安爷一声一声的劝。

    小七扑通一声跪下来:“安爷,不能开,如果我的兄弟们都战死了,将来我会拼尽全力为他们报仇,可是今天晚上这寨门不能开,数千乡亲们......”

    安爷一伸手把小七拉起来:“开不开寨门我说了算!”

    他回头喊道:“愿意去帮一把手的,带上兵器骑上马,开另外一侧的寨门出去救那些朋友,但出去的人可能不会活着回来了,杀出去之后也暂时不能回孟原固。”

    他把刀抓在手里:“愿意去的跟在我身后。”

    说完后他快步走到那匹老马身边,翻身上马,拍了拍这匹已经陪了他多年的老马:“老伙

    计,我知道自己这次又做错了,可是我还是要做。”

    那老马抬起头啾啾的叫了两声,似乎是在告诉它的老伙计,不管你怎么选,我都跟着你。

    有一百多名汉子跟着安爷从另外一侧的寨门出去,在暗夜之中,朝着远处火把飘忽的地方追了过去。

    大宅外边,光头男人抬起手在头顶挠了挠,笑着说道:“这群家伙以为能骗的了我?他们故意点着火把往西南跑,速度又那么快,那母子三个肯定没在他们队伍里。”

    他转头看向孟原固大寨那边,伸手指了指:“那贼婆娘必是在寨子里。”

    手下有人劝说道:“当家的,这是孟原固,不好打。”

    光头看了他一眼:“不好打?不好打是因为觉得得不偿失,抢来的东西还没有损失的人命多,所以才会没人打,我们是来杀人的,不是来抢东西的......”

    他伸手一指大寨那边:“给我把孟原固烧成灰烬!”

    黑暗中,几名宁军谍卫趴在枯草从中看了看,其中一个叹道:“来晚了,没来得及提醒。”

    另外一个问:“怎么办?”

    像是首领的那个谍卫想了想,回头看向贼兵队伍那边,许多人都下马了,朝着孟原固大寨那边跑过去。

    谍卫首领指了指马群那边:“过去,把他们的马都轰散了,能帮多少是多少。”

    几个人悄悄的靠近马群,这些战马上还带着贼兵的被卷,他们对视了一眼,随即分头行动起来。

    棉被卷的再结实,也是最容易点燃的东西,取出火折子一个一个的点,很快就有不少战马因为烧的疼痛而疯狂起来。

    没多久,马群就惊了。

    一群战马四散冲突,叫声立刻就引起了光头的注意。

    他是山海军的当家的之一,名为徐黑虎,是吕无瞒手下一个很得力的帮手。

    此人年轻的时候在江湖上是个恶名远扬的独行盗,后来因为仇敌太多,不得不转入暗中。

    不久之后,就成了云雾图中挂名的杀手之一,因为武功高强心狠手辣,很快就在杀手这个行当里也闯出来一番名声。

    在云雾图的杀手排行榜上,他的名字是两个字......黑虎。

    云雾图冀州杀手排行榜,前五十人才能上榜,他拍在第九。

    跟着吕无瞒到了兖州之后,没多久就被委以重任,提拔为山海军的当家之一,排行也是老九。

    “九爷!”

    有人喊着:“马群惊了。”

    徐黑虎看向马群那边,眼神里闪过一抹凶厉。

    “这一路上,我总觉得暗中有人跟着咱们,我都有些怀疑应该不是那贼婆娘的人......”

    徐黑虎道:“他们一定还没有走远,把人翻出来!”

    另外一边,乔摩带着亲兵冲出去一段后,发现一开始追着的贼兵忽然回去了,他知道不好,贼兵是打算攻孟原固大寨了。

    “咱们回去!”

    乔摩喊了一声,勒住战马后调转过来,一群人呼啸着又冲了回去。

    没冲多远,就看到一群人骑马迎面过来,他以为是贼兵,喊了一声就要动手。

    可是却听到熟悉的声音也在呼喊,仔细分辨了一下,居然是小七。

    两拨人汇合后,又迅速的返回大寨,贼兵此时已经有不少人开始往大寨木墙上放箭了。

    他们把布条绑在箭头上点燃,试图以火箭把木墙点燃。

    可是这种天气下,木墙都被冻的透了,表面上都挂着一层冰,哪有那么轻易能点燃的。

    安爷他们急匆匆赶回大寨,趁着贼兵还没有围住,从另外一

    个寨门进去。

    这一夜,贼兵围着大寨进攻了好几次,可却都无功而返。

    但是他们显然没打算撤走,而是暂时退后了一些,就在大寨外边安营。

    他们似乎铁了心,不把林慧云等人全都赶尽杀绝决不罢休。

    就这样熬到了天亮,太阳升起,贼兵却再一次集结起来,在大寨外边列阵。

    一个光头骑着马,独自到了距离大寨一箭之地外,往上扫了扫,眼神里有些得意。

    他朝着木墙上喊:“孟原固的人果然都很硬实,我算是领教了,不过,我本就没打算与孟原固的人为敌,你们只需把我们要的人送出来,我们非但不会为难孟原固,还会送上一百车粮食!”

    安爷手扶着木墙,看向那个光头,众人都看着他等着他如何答复。

    忽然看到安爷笑了笑,他指着那光头说道:“这家伙,贼他妈的丑啊......”

    虽然声音不算很大,可是木墙外边的徐黑虎听到了。

    他眼神闪烁了一下,却没有发怒,反而笑了笑继续说道:“人都是有价的,你们不愿意把人交出来,那就肯定是因为我出的价还不够,这样,我再加价,出两百车粮食,两百头猪,再加上两万两银子,如何?”

    安爷看向乔摩,又看了看小七。

    他笑着说道:“这听起来,你们也不是很值钱啊。”

    众人噗嗤一声又笑了。

    听到木墙上的哄笑,徐黑武叹了口气:“看来好说好商量是不行了,那我就再加个筹码吧。”

    他往后一招手:“带上来!”

    一群山海军的人,压着三四个被绑起来的汉子上前,每个人看起来都是伤痕累累,显然被打的不轻。

    徐黑虎道:“这也是你们的人吧,昨夜里趁乱烧了我们的马群,让我们损失了至少四五百匹马,但是我大人不记小人过。”

    他停顿了一下,指了指被抓的那几个人:“你们把林慧云母子三人交出来,乔摩,我连你和你手下的人都不要了,还把这几个人还给你们,之前说的条件也都算数,这样是不是筹码足够重了?!”

    木墙上的人互相看了看,乔摩也有些懵:“他们是谁啊,是咱们的兄弟们?”

    他手下人都摇头:“没见过。”

    小七脸色有些痛苦的说道:“会不会是暗中一直给咱们送信的人,这一路上如果不是他们经常报信的话,咱们有几次都会中了埋伏。”

    乔摩立刻看向城外喊道:“兄弟们,是你们沿途一直都在暗中帮忙的吧!”

    那几个被抓住的谍卫看向他们的头儿,中年汉子朝着木墙上点了点头。

    乔摩立刻喊道:“徐黑虎!你把他们放了,我下去换他们,你要是个爷们儿就答应我!”

    “不用了!”

    那个中年汉子大声喊道:“没有什么用,我们会死,他们也不会放过你们......我等奉命暗中帮助你们脱身,想不到会是我们先脱不了身,我们给宁军丢脸了,不过......若你们到了冀州,请把我们被谁杀了的事禀告宁王殿下,多谢!”

    说完后,那汉子回头看向徐黑虎:“我们是宁王的人,我王麾下铁骑,必会踏碎尔等的头颅。”

    徐黑虎楞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这些人是宁军的人。

    他像是一时之间不敢做主了,片刻后,他忽然一把将长刀抽出来,一刀劈死了那个汉子。

    “险些被你骗了。”

    他哼了一声:“就算你们真的是宁王李叱的人,孟原固的所有人都会死,谁给你们报信?”

    另外一个汉子没有丝毫害怕,反而笑了笑:“你真可怜,因为你还不知道,什么叫做恐惧。”

第七百六十章 久战

    “宁王李叱的人。”

    站在木墙上的乔摩喃喃自语了一声,然后肃立,用他们白山军的方式,朝着城外那几人被杀的地方,行了最庄严的军礼。

    “敬义士!”

    乔摩一声高呼,一百余名亲兵全都肃立行礼。

    片刻后,小七看向安爷,满脸都是歉疚:“对不起安爷,最终还是连累你们了。”

    安爷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小兄弟,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所以何来什么连累不连累......想想看,曾经,兖州的汉子们,与我们都是一样的人,好客,仗义,讲理......可是后来啊,那群畜生做主了,人心突然就变了。”

    他看向小七:“好在,兖州还有我们这样的人。”

    小七使劲儿点了点头:“死,也不做他们那样的人。”

    安爷回身,对孟原固的乡亲们说道:“今日这匪乱之事,只是早早晚晚必会来的事,山海军那样的队伍在兖州做大,就算今日不来打我们孟原固,明日也会来,明日不来后日也会来。”

    他大声说道:“孟原固的人,不管男女老少,我只希望没有一个愿意向匪类低头的人,如果这就是孟原固的劫难到了,大家拼了这一次,在阴曹地府,咱们再建一个孟原固。”

    汉子们高呼:“拼了!”

    因为安爷在,这是空前团结的一个村子,空前团结的一群百姓。

    木墙外边,徐黑虎看到孟原固的人居然真的一点惧意都没有,反而更怒。

    他用刀往木墙上一指:“摧城拔寨屠城灭地的事我们还干的少了吗?不在乎多这这一场,杀光他们,这孟原固里的金银财宝和女人,都是你们的!”

    山海军的匪寇立刻就欢呼起来,然后铺天盖地的往前冲。

    可是他们没有攻城器械,本就是纵马追击林慧云等人而来的骑兵队伍。

    此时攻城,全靠攀爬。

    但是这些人伸手都算矫健,嘴里叼着他们的刀,手脚并用往上爬。

    孟原固的百姓们没有多少弓箭,就算是有,也都是自制的猎弓,远没有军队的制式弓箭射程远。

    所以从一开始,安爷就吩咐了,把敌人放到眼前再打。

    一群贼寇开始攀爬木墙,木墙上边的村民则开始用猎弓往下放箭。

    这种距离,就算是不如军队的弓箭,也可射穿人身。

    女人们也没有只是在木墙后边躲着,她们开始自发的组织起来,把滚木和石头往城墙上搬运。

    厮杀,在村民和贼寇之间展开,也许这不算是多壮阔的一场战争,可这是兖州百姓们为了活下来而进行的战争,所以他们无畏。

    为争命而战,还怕什么死?

    “安爷,让乡亲们烧水!”

    乔摩朝着安爷那边喊了一声。

    安爷立刻反应过来,吩咐人去村子里把铁锅找来,能找来多少就找多少,然后就在木墙上架起来铁锅烧水,到处都是积雪,不愁没有水。

    等到水烧开了之后,一锅一锅的往下泼。

    开水泼下去,白气升腾,木墙看起来犹如在云雾之中。

    那些贼兵被浇的嗷嗷的惨叫,迎着开水往上爬的人被直接浇了一头,落地的时候双手在头顶不断的扒拉着,想把水擦掉,可是头发被一把一把的拽下来。

    有的人眼皮都被烫的卷起来,以至于那双眼睛看着好像要凸出来似的,格外恐怖。

    很快,贼兵的这一波攻势就被压了下去

    ,地上那些躺在那哀嚎着的人没有人理会,他们的同伴已经狼狈跑远。

    受了伤的,被开水烫了的,挣扎着起身,起不来的则开始艰难的往回爬。

    然而他们爬回去又能怎么样呢,会被救治吗?

    他们这些已经没有用的人,只会被丢弃在这孟原固外边的荒原中,也许用不了多久就被冻死,硬邦邦的尸体,又会被游走的野狼或是其他什么东西啃食。

    因为木墙坚固,木墙上的遮挡也足够合理,所以孟原固这边反而几乎没有伤亡一样。

    骑兵攻城,本来就是笑话,他们只是觉得孟原固的人都是普通百姓,可以欺负罢了。

    吃了大亏之后,估计着一时半会儿不敢再上来了。

    可是安爷他们也都清楚,贼兵只是退了下去而没有撤走,如果下一次他们还是不能攻破木墙,可能他们就回去找援兵。

    再来的队伍就不是这样没有攻城能力的骑兵,而是带着攻城器械的大队人马。

    “这样......”

    安爷看向小七说道:“贼人以为我们要死守,到了夜里,你们从另外一边开门出去,连夜往冀州方向跑,贼人若不察觉,一夜你们就能冲出去七八十里,等到贼兵反应过来再想追也来不及。”

    小七摇了摇头:“若我们走了的话,孟原固的乡亲们必会被报复,这种事,我关七干不出来,我的兄弟们也都一样。”

    乔摩看向安爷说道:“安爷,如果大家都要拼命,那么就在一起,我们是不会走的。”

    安爷叹了口气,这些家伙啊,和他一样的执拗。

    “要不然,派个人突围吧。”

    小七忽然想到,刚刚在城外被杀的那几个义士说他们是冀州宁王的人。

    “派人夜里出去,往冀州去求援,也许.....也许有用。”

    他看向乔摩,乔摩却没有马上回答。

    良久之后,乔摩微微摇头:“那几位被杀害的义士虽然是宁王的人,可他们未必是因为我们而来的,而是因为小姑奶奶的缘故。”

    他看向小七:“况且此地距离龙头关至少有近千里,就算是昼夜不休的往龙头关赶路,没有十天半个月也到不了,到了,别说宁军边军没有军令不会贸然进入兖州,就算是他们不顾军令的来了,大军出行,走上千里,最少二十天。”

    这一来一回就要一个多月,而贼兵的援军最多七八天就会赶到......

    就算是宁军千里迢迢的赶来,孤军深入,到了这看到的可能只是满地尸骸,而且这支宁军也十之七八会陷入重围,无法生还。

    如果乔摩是宁军的边军将领,一定不会倾尽全力来援。

    作为边军将领,放弃守关轻易外出,谁能做的出来?

    以他对军队的了解,一支边军队伍的规模不会很大,往极限说,也许都来不了一万人。

    一万宁军纵然善战,在他们并不熟悉的地方,又面对占据绝对优势的山海军,他们也无计可施。

    “总是要试试的,哪怕......”

    小七压低声音说道:“宁军只是分派过来一支精锐轻骑,把主母他们接走,咱们就算是战死了,心里也没有担忧了。”

    乔摩因为这句话而动容,点了点头:“也好,若能接走主母和少主,我们纵然都死了,也确实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他看向小七:“你去吧。”

    小七摇头:“我不去,我留在这杀敌。”

    他看向安爷:“安爷,你

    安排几个兄弟去吧,你们的人对附近地形熟悉,能冲出去的机会更大。”

    安爷叹道:“只怕是我们派人去了,到了龙头关,真的未必会有人来。”

    他重重的吐出一口气:“这好像是很没有道理的事,可是又好像别无选择,我们兖州的百姓,被兖州的贼欺负,屠杀,却要千里迢迢跑到冀州去求援,还是求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的宁军......”

    这话一说完,众人都有些低落,这确实是很没有道理的事,他们没有道理去,宁军没有道理来。

    “试试吧。”

    乔摩道:“万一呢。”

    安爷点了点头:“那就试试吧,我去挑几个机灵的,夜里出去。”

    山海军这边,徐黑虎派人清点了一下伤亡,这一个村子居然挡住了他们多次进攻,清点之后才发现,居然伤亡了能有三百余人。

    “这个梁子是结下了。”

    徐黑虎道:“派几个人回去禀告山呼王,他的大军就在二三百里之外的地方驻扎,昼夜兼程的赶过去用不了多久,请山呼王带大军前来,将这孟原固夷为平地!”

    “是!”

    手下人立刻应了一声,分派人手赶回去求援。

    而此时此刻,澹台压境带着的二百八十名精锐轻骑,距离孟原固还有至少八百里的路程。

    况且他们未必会走这边,兖州那么大,通向白山军营地的路那么多条,也许根本就没有可能会赶上这件事。

    不知不觉中,孟原固这边的雪停了下来,可是在澹台压境他们那,雪却越下越大。

    队伍在风雪之中已经无法辨认清楚方向,大雪密集到视线根本就看不出去多远。

    风把雪吹的犹如千千万万的残蝶在眼前胡乱飞舞,撞在人脸上还好些刀片刮着一样的疼。

    实在没办法,澹台压境只好下令队伍找地方停下来。

    他们在一座高坡后边下马,用兵器当工具掏出来雪洞,人和马都钻进雪洞里藏身。

    不知道过去多久,当风雪停下的时候,雪洞都被封住了一多半。

    片刻之后,躲进去的人开始往外挖,一个一个的雪洞中,宁军士兵们钻了出来,每个人都在喘息着。

    他们在冀州可遇不到这样的天气,对于他们来说,杀敌不算什么,可是天气比敌人可怕的多。

    “清点一下人数!”

    澹台压境大声喊了一句。

    士兵们开始逐个报数,好在没有人伤亡。

    “我们得找个向导了。”

    澹台压境看向廷尉军千办早云间:“大风大雪,河道被冰冻又被覆盖,完全看不出来,大将军当初进出兖州探索绘制的地图,走的也不是我们这条路,咱们若是再盲目的走可能会一直错下去。”

    早云间应了一声:“我带人去找向导。”

    澹台压境起身,朝着众人喊道:“原地休整,找木柴点火做饭,等找到向导就出发。”

    众人随即应了一声,纷纷散出去砍伐干木。

    在大概二里远的地方,两个人爬伏在雪地高坡上,两个人身上都披着一条白布,所以从远处根本发现不了。

    两个人看起来年纪不大,一男一女。

    “姐。”

    那小伙子压低声音说道:“咱们快回去告知父亲,来了那么多肥肉。”

    小姑娘嗯了一声:“咱们走。”

    两个人悄悄退了下去。

第七百六十一章 向导

    距离澹台压境他们避风的地方大概七八里外,其实就有一个规模不是很大的村子。

    只是风雪遮人眼,别说七八里外的村子,就是七八尺前边的东西都看不清楚。

    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快速的跑回村子里,像是两只白色的灵狐一样,轻灵而矫健。

    这少女看起来十七八岁,个子不算很高,看着还有些娇小,但是一双腿显得特别长,她一冲进屋子里就喊了一声:“爹,外边有许多大肥羊!”

    屋子里坐着几个人正在闲聊,这少女的父亲看起来三十七八岁年纪,名为聂洪福,膝下一儿一女,女儿较大,叫聂大天,儿子小一岁,叫聂小地。

    这名字取的时候其实很随意,当时要给孩子取名,聂洪福手里拿着两张牌九的牌在手里把玩,一低头看牌,是天塌地陷,两张牌一张最大一张最小,那就干脆聂大天聂小地。

    就因为这破名字,闺女懂事了之后可没少跟他发脾气。

    奈何村子里的人都已经叫开了,就算改了名字也没有用,谁家的人见了她,都要喊一声大天。

    “毛手毛脚的。”

    聂洪福道:“什么肥羊?哪儿来的肥羊?”

    聂大天说道:“爹,你不是说,遇到落单的土匪就来告诉你们吗,我听你们说了,那落单的土匪就叫肥羊,遇到了就不能放过那些害人的东西。”

    聂洪福尴尬的看向客人:“小女有些许粗犷......”

    聂大天道:“爹,快喊叔伯们啊,咱们去把肥羊抓了吧。”

    聂洪福道:“你不是说来了许多大肥羊吗?怎么又说是落单的,到底是许多还是落单?”

    就在这时候,门外有人回答:“大概是落单的二百多头大肥羊。”

    聂洪福道:“什么乱七八糟的,谁在外边?”

    澹台压境一撩帘进来,屋子里的人全都站了起来,这人陌生,谁都不认识,所以都有些紧张起来。

    聂大天指了指澹台压境:“大肥羊......”

    澹台压境轻轻叹了口气:“嗯,我是大肥羊的头羊。”

    他朝着门外摆了摆手,门外的廷尉军随即将刀子都收了回去。

    要不是澹台压境听到了刚刚聂大天的话,他会觉得这些人是贼寇,是要抢夺过路人的东西,谋财害命。

    所以在刚刚那一刻,这屋子里的人距离一片弩箭,只差分毫。

    聂洪福一把将闺女拉到自己身后,抱了抱拳道:“这位壮士,小女如有得罪,我替她向你道歉,我们都是正经农户人,不会害人。”

    澹台压境道:“看着你是挺正经的,看着你闺女......”

    聂大天在她爹身后探出头:“我怎么了?!你们才看着不正经,一群外人闯到我们这里来,还带着兵器。”

    她爹往门外看了看,外边是一群武装到了牙齿的悍卒,每个人看起来都不好惹,长短兵器,连弩-弓箭,还有那一身寻常百姓不可能弄到的甲胄......

    就这,他闺女管这叫大肥羊!

    这尼玛是大老虎好不好,还是一群大老虎。

    大概半个时辰之后,双方对彼此都有了些了解,气氛也就没有那么尴尬了。

    聂洪福是这村子里的头儿,这村子没有里正,他是大家推选出来的主事人。

    村子里的人也不是久居此地,全都是从各地逃难的,这里挨着河道,不愁水源,环境也还好,颇为隐秘,所以就在这住了下来。

    他们来到这地方定居,其实也才不到三年的时间。

    听说眼前这个人,居然是冀州宁军的一位将军,村

    民们肃然起敬。

    “白山军啊......我们知道。”

    聂洪福叹了口气后说道:“当初我带着他们俩逃难,就是因为白山军闹的,攻破了我们的县城,可是杀了不少人呢,我婆娘在逃难半路病死了,我带着他俩一路跑到这,跟现在的乡亲们遇到,这才不走了。”

    他看向澹台压境:“不过后来我们也听说,白山军和以前不一样了,因为换了大当家。”

    澹台压境问:“那你们知道怎么去那边吗?我可以付给你们酬劳。”

    他看向聂洪福道:“只要能带我们到地方,酬劳多少你们说。”

    聂大天一抬手指了指外边:“我要是给你们带路了,你把你的大肥马给我!”

    澹台压境怔了怔,他那战马,可是纳兰草原上最好的马之一,高大雄骏,线条优美,这样一匹千金难求的战马,在这丫头嘴里是大肥马。

    她嘴里好像都是肥的,大肥马,大肥羊......

    她弟弟聂小地在旁边笑着说道:“姐,你的大肥妞。”

    然后澹台压境就看到聂小天一手抓住她弟弟的腰带,单手把人就给举了起来。

    那姑娘看着非但个子不算高,而且一点儿都不胖,最有力的应该是那一双大长腿才对,可谓是笔直修长。

    但是这一下子,真把澹台压境吓着了。

    聂小地虽然只有十六七岁,可很壮实,最起码百十斤没问题吧......那姑娘单手举起来百十斤的大活人,一点儿都没显得吃力。

    “姐,姐姐,亲姐姐,你是大美妞,你不是大肥妞!”

    聂小地不停的求饶。

    聂洪福咳嗽了一声:“够了......在客人面前,不许胡闹。”

    聂大天把弟弟往地上一放:“再胡说八道,我把你倒着戳雪地里去。”

    澹台压境的喉结都上下动了动,上一次他在一个女孩子身上看到这种恐怖的力量,还是若凌姑娘。

    那一大锤砸瘪了金甲武士......

    澹台压境想了想,点头:“若你真的能带我们找到地方,我不但把马给你,还给你一些银子做酬劳。”

    聂大天瞥了瞥嘴:“在我们这,银子没有用。”

    澹台压境想了想也对,在这样的地方,有银子都没处买东西去,所有的吃喝用度都靠自己。

    所以澹台压境认真的想了想后说道:“这样,若你们帮了这个忙,回冀州的时候如果你们愿意,我可以带你们一起回去。”

    聂小地:“姐,这大肥羊看上你了,这是想拐你走。”

    聂大天:“你听过嘎巴一声吗?”

    聂小地转身就跑。

    聂大天嘎巴一声把桌子腿掰下来,往前一扔,砸在她弟弟后脑勺上,他弟弟一个前趴就趴在雪地上了。

    趴在那,还抬起手揉了揉后脑勺。

    聂大天:“再胡说八道,我把你也嘎巴了。”

    澹台压境下意识的抬起手挠了挠后脑勺,似乎连他都感觉到疼了。

    没想到那聂小地居然啥事没有,揉了揉后脑勺就坐起来,看向聂大天喊道:“有本事,将来把你爷们儿也嘎巴了。”

    聂大天大步往外走:“你爹都就不了你。”

    聂洪福:“咳咳......”

    聂大天脸一红,忽然间醒悟过来,又缩手缩脚的回来,在她爹身后站好。

    “爹我说的不是你是爹......不是,我的意思是爹你不是我刚说的爹,不,你不是他爹,不是......他爹不一定是你......爹我错

    了。”

    她低下头。

    聂洪福讪讪的说道:“将军,见笑了。”

    澹台压境也咳嗽了几声,下意识的端起面前的水杯,想着喝口水来掩饰一下这尴尬,然后还烫嘴了,更尴尬起来。

    聂大天看他那样子,撇嘴道:“你这样的真的是将军?看着细皮嫩肉的,娘们儿唧唧......”

    聂洪福:“你闭嘴!”

    聂大天:“唔......”

    商量了一会儿,聂洪福决定帮他们这个忙,不是图什么银子什么战马,而是图个将来。

    若是真能到冀州去,那日子就好过了。

    现在兖州这边的人也大概都知道,冀州百姓们的日子过的富足过的安生。

    都听说过,宁王又给百姓们分粮又给百姓们分田,每年收的粮食也不算多,冀州百姓,家家户户有余粮有余钱。

    这种日子,聂洪福这个岁数的人都没有见识过,只是听说以前大楚富庶的时候,大概如此。

    给澹台压境帮忙带路,回来之后这里的人都可以去冀州生活,澹台压境还保证把他们安排好,对他们来说这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你们俩留在村子里帮忙,不许乱跑,不许闹事。”

    聂洪福收拾着东西,路上用的尽量多准备一些,一边收拾一边教训那俩。

    “爹没本事,没法让你们两个去念书,你们不识几个字,确实是家里条件不行.....可是爹一直都在尽力让你们明白做人的道理,人可以没学问,但不能没人品,你们的爹虽然也不识字,可是我这人品......”

    他话还没说完,聂小地就笑了笑道:“知道了爹,村子里谁不夸我们俩,说我们俩懂事。”

    聂洪福:“懂事?你高大伯上茅厕的时候,你俩往茅坑里扔石头,你高大伯也夸你俩懂事了?”

    聂大天:“就.....就扔了一个。”

    聂洪福:“废话!你俩抬着扔的,二百多斤一块条形石扔进去的,震起来的东西差点把你大伯埋了......”

    聂大天吐了吐舌头:“大伯不会生气的。”

    聂洪福:“你大伯是不生气,你大婶呢.....问你大伯咋回事,你大伯说不小心掉粪坑里,你大婶还去看了看,粪坑都空了一半,问你大伯是吃了吗,还说你大伯,吃饭都见过这么大饭量......”

    这俩家伙啊,后来他爹让他们俩,他高大伯家里扫了半年的院子,又进山打猎,做了一件大皮袄赔给高大伯。

    他高大伯跟聂洪福说,他婆娘硬是足足一个月没让他碰,说是一靠近就一股子大粪味儿。

    聂洪福一脸歉意的说真是委屈了你,他高大伯说这你就不懂了,我这岁数.....这一个月别提多开心了。

    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累了,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一口气上山头,别提多有劲儿了。

    “爹,带上我俩吧。”

    聂大天道:“难道你就真放心把我俩放家里?我俩倒是没什么怕的,就是怕乡亲们怕。”

    聂洪福想了想,真头疼。

    无奈点了点头:“带上你们也行,不许添乱,必须听我的。”

    聂大天开心的抬起手在她弟弟脑壳上敲了一下:“咱爹真好!”

    聂小地:“我这么不聪明,都是被你打的。”

    聂大天道:“瞎说,你现在这样都得谢谢我,要不是打通你的脑壳,你指不定还得多傻呢。”

    聂小地看向他爹认真的问:“爹,是这样吗?”

    聂洪福:“唉......”

第七百六十一章 向导

    距离澹台压境他们避风的地方大概七八里外,其实就有一个规模不是很大的村子。

    只是风雪遮人眼,别说七八里外的村子,就是七八尺前边的东西都看不清楚。

    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快速的跑回村子里,像是两只白色的灵狐一样,轻灵而矫健。

    这少女看起来十七八岁,个子不算很高,看着还有些娇小,但是一双腿显得特别长,她一冲进屋子里就喊了一声:“爹,外边有许多大肥羊!”

    屋子里坐着几个人正在闲聊,这少女的父亲看起来三十七八岁年纪,名为聂洪福,膝下一儿一女,女儿较大,叫聂大天,儿子小一岁,叫聂小地。

    这名字取的时候其实很随意,当时要给孩子取名,聂洪福手里拿着两张牌九的牌在手里把玩,一低头看牌,是天塌地陷,两张牌一张最大一张最小,那就干脆聂大天聂小地。

    就因为这破名字,闺女懂事了之后可没少跟他发脾气。

    奈何村子里的人都已经叫开了,就算改了名字也没有用,谁家的人见了她,都要喊一声大天。

    “毛手毛脚的。”

    聂洪福道:“什么肥羊?哪儿来的肥羊?”

    聂大天说道:“爹,你不是说,遇到落单的土匪就来告诉你们吗,我听你们说了,那落单的土匪就叫肥羊,遇到了就不能放过那些害人的东西。”

    聂洪福尴尬的看向客人:“小女有些许粗犷......”

    聂大天道:“爹,快喊叔伯们啊,咱们去把肥羊抓了吧。”

    聂洪福道:“你不是说来了许多大肥羊吗?怎么又说是落单的,到底是许多还是落单?”

    就在这时候,门外有人回答:“大概是落单的二百多头大肥羊。”

    聂洪福道:“什么乱七八糟的,谁在外边?”

    澹台压境一撩帘进来,屋子里的人全都站了起来,这人陌生,谁都不认识,所以都有些紧张起来。

    聂大天指了指澹台压境:“大肥羊......”

    澹台压境轻轻叹了口气:“嗯,我是大肥羊的头羊。”

    他朝着门外摆了摆手,门外的廷尉军随即将刀子都收了回去。

    要不是澹台压境听到了刚刚聂大天的话,他会觉得这些人是贼寇,是要抢夺过路人的东西,谋财害命。

    所以在刚刚那一刻,这屋子里的人距离一片弩箭,只差分毫。

    聂洪福一把将闺女拉到自己身后,抱了抱拳道:“这位壮士,小女如有得罪,我替她向你道歉,我们都是正经农户人,不会害人。”

    澹台压境道:“看着你是挺正经的,看着你闺女......”

    聂大天在她爹身后探出头:“我怎么了?!你们才看着不正经,一群外人闯到我们这里来,还带着兵器。”

    她爹往门外看了看,外边是一群武装到了牙齿的悍卒,每个人看起来都不好惹,长短兵器,连弩-弓箭,还有那一身寻常百姓不可能弄到的甲胄......

    就这,他闺女管这叫大肥羊!

    这尼玛是大老虎好不好,还是一群大老虎。

    大概半个时辰之后,双方对彼此都有了些了解,气氛也就没有那么尴尬了。

    聂洪福是这村子里的头儿,这村子没有里正,他是大家推选出来的主事人。

    村子里的人也不是久居此地,全都是从各地逃难的,这里挨着河道,不愁水源,环境也还好,颇为隐秘,所以就在这住了下来。

    他们来到这地方定居,其实也才不到三年的时间。

    听说眼前这个人,居然是冀州宁军的一位将军,村

    民们肃然起敬。

    “白山军啊......我们知道。”

    聂洪福叹了口气后说道:“当初我带着他们俩逃难,就是因为白山军闹的,攻破了我们的县城,可是杀了不少人呢,我婆娘在逃难半路病死了,我带着他俩一路跑到这,跟现在的乡亲们遇到,这才不走了。”

    他看向澹台压境:“不过后来我们也听说,白山军和以前不一样了,因为换了大当家。”

    澹台压境问:“那你们知道怎么去那边吗?我可以付给你们酬劳。”

    他看向聂洪福道:“只要能带我们到地方,酬劳多少你们说。”

    聂大天一抬手指了指外边:“我要是给你们带路了,你把你的大肥马给我!”

    澹台压境怔了怔,他那战马,可是纳兰草原上最好的马之一,高大雄骏,线条优美,这样一匹千金难求的战马,在这丫头嘴里是大肥马。

    她嘴里好像都是肥的,大肥马,大肥羊......

    她弟弟聂小地在旁边笑着说道:“姐,你的大肥妞。”

    然后澹台压境就看到聂小天一手抓住她弟弟的腰带,单手把人就给举了起来。

    那姑娘看着非但个子不算高,而且一点儿都不胖,最有力的应该是那一双大长腿才对,可谓是笔直修长。

    但是这一下子,真把澹台压境吓着了。

    聂小地虽然只有十六七岁,可很壮实,最起码百十斤没问题吧......那姑娘单手举起来百十斤的大活人,一点儿都没显得吃力。

    “姐,姐姐,亲姐姐,你是大美妞,你不是大肥妞!”

    聂小地不停的求饶。

    聂洪福咳嗽了一声:“够了......在客人面前,不许胡闹。”

    聂大天把弟弟往地上一放:“再胡说八道,我把你倒着戳雪地里去。”

    澹台压境的喉结都上下动了动,上一次他在一个女孩子身上看到这种恐怖的力量,还是若凌姑娘。

    那一大锤砸瘪了金甲武士......

    澹台压境想了想,点头:“若你真的能带我们找到地方,我不但把马给你,还给你一些银子做酬劳。”

    聂大天瞥了瞥嘴:“在我们这,银子没有用。”

    澹台压境想了想也对,在这样的地方,有银子都没处买东西去,所有的吃喝用度都靠自己。

    所以澹台压境认真的想了想后说道:“这样,若你们帮了这个忙,回冀州的时候如果你们愿意,我可以带你们一起回去。”

    聂小地:“姐,这大肥羊看上你了,这是想拐你走。”

    聂大天:“你听过嘎巴一声吗?”

    聂小地转身就跑。

    聂大天嘎巴一声把桌子腿掰下来,往前一扔,砸在她弟弟后脑勺上,他弟弟一个前趴就趴在雪地上了。

    趴在那,还抬起手揉了揉后脑勺。

    聂大天:“再胡说八道,我把你也嘎巴了。”

    澹台压境下意识的抬起手挠了挠后脑勺,似乎连他都感觉到疼了。

    没想到那聂小地居然啥事没有,揉了揉后脑勺就坐起来,看向聂大天喊道:“有本事,将来把你爷们儿也嘎巴了。”

    聂大天大步往外走:“你爹都就不了你。”

    聂洪福:“咳咳......”

    聂大天脸一红,忽然间醒悟过来,又缩手缩脚的回来,在她爹身后站好。

    “爹我说的不是你是爹......不是,我的意思是爹你不是我刚说的爹,不,你不是他爹,不是......他爹不一定是你......爹我错

    了。”

    她低下头。

    聂洪福讪讪的说道:“将军,见笑了。”

    澹台压境也咳嗽了几声,下意识的端起面前的水杯,想着喝口水来掩饰一下这尴尬,然后还烫嘴了,更尴尬起来。

    聂大天看他那样子,撇嘴道:“你这样的真的是将军?看着细皮嫩肉的,娘们儿唧唧......”

    聂洪福:“你闭嘴!”

    聂大天:“唔......”

    商量了一会儿,聂洪福决定帮他们这个忙,不是图什么银子什么战马,而是图个将来。

    若是真能到冀州去,那日子就好过了。

    现在兖州这边的人也大概都知道,冀州百姓们的日子过的富足过的安生。

    都听说过,宁王又给百姓们分粮又给百姓们分田,每年收的粮食也不算多,冀州百姓,家家户户有余粮有余钱。

    这种日子,聂洪福这个岁数的人都没有见识过,只是听说以前大楚富庶的时候,大概如此。

    给澹台压境帮忙带路,回来之后这里的人都可以去冀州生活,澹台压境还保证把他们安排好,对他们来说这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你们俩留在村子里帮忙,不许乱跑,不许闹事。”

    聂洪福收拾着东西,路上用的尽量多准备一些,一边收拾一边教训那俩。

    “爹没本事,没法让你们两个去念书,你们不识几个字,确实是家里条件不行.....可是爹一直都在尽力让你们明白做人的道理,人可以没学问,但不能没人品,你们的爹虽然也不识字,可是我这人品......”

    他话还没说完,聂小地就笑了笑道:“知道了爹,村子里谁不夸我们俩,说我们俩懂事。”

    聂洪福:“懂事?你高大伯上茅厕的时候,你俩往茅坑里扔石头,你高大伯也夸你俩懂事了?”

    聂大天:“就.....就扔了一个。”

    聂洪福:“废话!你俩抬着扔的,二百多斤一块条形石扔进去的,震起来的东西差点把你大伯埋了......”

    聂大天吐了吐舌头:“大伯不会生气的。”

    聂洪福:“你大伯是不生气,你大婶呢.....问你大伯咋回事,你大伯说不小心掉粪坑里,你大婶还去看了看,粪坑都空了一半,问你大伯是吃了吗,还说你大伯,吃饭都见过这么大饭量......”

    这俩家伙啊,后来他爹让他们俩,他高大伯家里扫了半年的院子,又进山打猎,做了一件大皮袄赔给高大伯。

    他高大伯跟聂洪福说,他婆娘硬是足足一个月没让他碰,说是一靠近就一股子大粪味儿。

    聂洪福一脸歉意的说真是委屈了你,他高大伯说这你就不懂了,我这岁数.....这一个月别提多开心了。

    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累了,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一口气上山头,别提多有劲儿了。

    “爹,带上我俩吧。”

    聂大天道:“难道你就真放心把我俩放家里?我俩倒是没什么怕的,就是怕乡亲们怕。”

    聂洪福想了想,真头疼。

    无奈点了点头:“带上你们也行,不许添乱,必须听我的。”

    聂大天开心的抬起手在她弟弟脑壳上敲了一下:“咱爹真好!”

    聂小地:“我这么不聪明,都是被你打的。”

    聂大天道:“瞎说,你现在这样都得谢谢我,要不是打通你的脑壳,你指不定还得多傻呢。”

    聂小地看向他爹认真的问:“爹,是这样吗?”

    聂洪福:“唉......”

第七百六十二章 这是封印着妖怪的东西

    “聂大哥。”

    澹台压境问聂洪福道:“咱们要走大概多久?”

    聂洪福道:“如果要去白山军控制的最外边的地方,就是圆石城,大概要走上一个多月,要是到最里边,怕是要走两个半月。”

    他看向澹台压境道:“兖州这边的路不好走,现在这个气候,更加难行。”

    澹台压境嗯了一声,按照约定,他们要去的地方恰恰就是圆石城。

    谍卫在那边等着,在圆石城汇合之后再赶去接应林慧云等人。

    “一个多月......”

    澹台压境心里有些担忧,一个多月的时间可以发生太多事了,他们赶到的话也许那母子三人也已经出了意外。

    “将军,你只带了这些人,若遇到了山海军的大队人马的话......”

    聂洪福不好继续说下去,可是澹台压境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笑了笑道:“若是遇到了山海军的大队人马,你们就先离开,不用理会我们,可以先回去等我们,也可以找地方躲起来。”

    聂洪福松了口气:“实在是......两个娃还需要我照顾。”

    澹台压境点头:“明白,为人父母不容易。”

    聂大天道:“爹说的这叫什么话,出发之前你是怎么教我们的,人可以没有学问,但一定要有人品,爹你还说过说话算话就是好人品,咱们答应了的事,就算是刀山火海,也要把人家带到地方。”

    聂洪福讪讪的笑了笑:“小孩子知道个屁,闭嘴。”

    聂小地道:“我姐还小啊,她那大脚丫子,比我脚还大呢,她穿我的鞋都顶大脚趾头。”

    聂大天抬起头看向天空:“爹,我想请家法。”

    聂洪福道:“咱家什么时候有过家法,要是有的话,你们俩至于这样?”

    聂小地道:“就是,咱家要是有家法,咱爹现在说了不算,咱俩不得请家法收拾他啊。”

    聂洪福:“......”

    聂大天看向她弟弟:“现在想想,你这么傻,可能我确实有些责任......”

    聂小地道:“你终于承认了,爹,我傻都是跟她学的,她还不让我说。”

    澹台压境看着这一家三口,嘴角微微带笑。

    他和他的父亲很少有这样的交流,上次和李叱他们一起回去之后有所改变,可是很快就又离开了凉州。

    过去那么多年,他和父亲之间,每天都说不上三两句话,他甚至刻意的避开父亲,现在再想起来,心里总是会有些后悔。

    “将军......见笑了。”

    聂洪福道:“我们庄稼人,没读过书,也没把孩子教育好,他俩就会胡说八道嘴上还没个把门的,以后若是到了冀州,有能力的话我也希望他们俩能读书识字明事理。”

    澹台压境脱口而出道:“到了冀州想学的话,我可以帮你们。”

    聂大天看向这个白白净净的将军,心说这个小白脸心肠倒是不赖。

    可她还是觉得,澹台压境这样的人看起来有些软了吧唧的,这种小白脸,她觉得自己能打五十个。

    她心目中的标准大汉,就应该是那种高高大大雄壮如牛,搂着熊瞎子摔跤都不来输的。

    在她眼中,澹台压境这样的男人,不管长的是好看还是丑,统统归于娘娘腔那一类。

    她甚至怀疑,澹台压境这个将军是靠关系得来的。

    想到这,她侧头看了看澹台压境战马一侧挂着的那杆大槊,心说

    这玩意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看着倒是很漂亮,像是一根旗杆。

    她这样的家境,之前又一直都生活在村子里,与世无争,哪里见过槊这种东西。

    别说她没见过,她爹也没有见过,甚至在兖州这边大部分叛军士兵都没有见过。

    槊这种东西,造价极为昂贵,而且工艺格外复杂,一根槊杆想要做好,前前后后就要差不多一年左右的时间。

    “嘿......”

    聂大天指了指槊:“那是什么?”

    澹台压境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槊,回答道:“槊。”

    聂大天点了点头:“嗯,说。”

    澹台压境扭过头继续看向前方,聂大天等了一会儿,不见澹台压境说话,有些心急的问道:“你倒是说啊。”

    澹台压境看了看她,有些懵,想着莫非是她刚才没听见,于是又回了一句:“槊啊。”

    聂大天:“说,说,那你说啊!”

    澹台压境也有些着急:“是槊啊。”

    聂大天:“你有病吧?”

    澹台压境:“你有病吧?”

    聂洪福连忙瞪了闺女一眼:“你这孩子怎么能胡搅蛮缠呢?不许胡闹,从现在开始也不许说话了。”

    澹台压境心说还是当爹的明白事理,这丫头确实有些胡搅蛮缠了。

    然后他就听到聂洪福继续教育闺女说道:“将军不愿意说,那就等以后再问,没看到将军这会正在想事情呢吗,向人请教哪有你这样没礼貌的。”

    澹台压境:“......”

    他缓了一口气后说道:“我是说,这是槊。”

    那父子三人看着澹台压境,又互相看了看,眼神里这次倒是有些统一起来的含义,那就是他们仨觉得澹台压境是故意消遣他们呢。

    澹台压境:“这个东西叫槊!”

    聂洪福忽然间反应过来:“槊,噢......想起来了。”

    聂小地问:“爹你想起来什么来了?”

    聂洪福压低声音说道:“我想起来我没听说过这么个东西。”

    他不好意思的看向澹台压境,澹台压境一脸无奈,想着该怎么解释一下这槊,是天下间最霸气的兵器。

    就在这时候,忽然间前边的斥候发出示警,一支响箭飞上高空。

    澹台压境脸色一变,催马向前。

    随着他一动,二百多名铁骑整齐加速。

    轰然之间,那二百多人的队伍就冲了出去,留下那父子三人互相看了看,三个人第一反应都是这些人想把他们甩了。

    “追。”

    聂小地喊了一声,催马往前冲。

    虽然他们是才刚刚学会的骑马,但是他们天赋不错,比其他爹来要强得多。

    两个小的冲出去了,聂洪福还在那跟马商量:“追,追他们......”

    冲出去大概四里左右,澹台压境一眼就看到前边几名斥候被狼群围上了。

    这种鬼天气,狼群饿着肚子,看到了人就好像看到了美餐一样。

    而且饿狼是绝对不会轻易放弃围猎的,哪怕它们看到了危险到来,可吃不到那一口就不会走。

    几名斥候的连弩应该打空了,靠着横刀互相配合着阻挡狼群扑咬。

    澹台压境担心发箭会误伤了他的手下,人从战马上跳了下去,一伸手抓住槊杆往外一抽。

    脚下发力的那一刻,雪地被蹬开了一个坑。

    人在向前疾冲中,右手抓着槊杆尾端,两个大步就到了狼群不远处,这两步就大概有两丈左右。

    在那一刻,后边追上来的聂大天都看傻了。

    那个在她看来娘娘腔的家伙,这两步就超越了奔马。

    澹台压境右手抓着槊杆,手腕一翻,大槊硬生生被他抡了一个半圆......

    噗的一声,距离他最近的一头野狼被这一槊懒腰切断,下一息,澹台压境的大槊左右开攻,左边一下起开野狼的脑壳,右边一下将一头野狼拍飞了出去。

    “小心!”

    聂大天看到澹台压境侧面有一头野狼跃起来,下意识的喊了一声。

    澹台压境右手抓着槊杆,一槊戳穿了一头野狼的肚子,左手松开槊杆之后往旁边一抓,正好一把捏住野狼的脖子。

    他把手里的野狼往地上一摔,那狼还没有起来,他一脚踩在狼腰上,这一脚竟然踩的那野狼几乎对折过来,哀嚎一声后就爬不起来了。

    澹台压境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继续大步向前。

    他身后的亲兵一刀将那狼剁了脑袋,加速跟上澹台压境。

    在聂大天眼里看到的,是那一队悍卒无与伦比的配合,还有那个娘娘腔跟被什么上身了一样的勇武。

    随着支援上去,汇合了被围困的斥候,他们的连弩也终于派上了用场。

    澹台压境把大槊往地上一戳,左手摘下来连弩,右手抽出腰畔横刀。

    “今天吃它们了。”

    澹台压境吩咐了一声。

    “呼!”

    亲兵往四周扩散行动,一边往前走一边用连弩不停点射,前边的人射空了弩匣后立刻后撤一步,后一排的人上前继续往前压。

    就这样连续两次变换,几十头野狼全都被击杀,雪地上,这红了一片那也红了一片,看着稍显血腥了些。

    聂大天看了看那杆戳在地上的大槊,眼睛睁的大大的,心说这个东西原来这么厉害。

    她不好意思再问澹台压境,看到旁边一个身穿黑色长袍,披着厚厚大氅的家伙也挺顺眼的,于是过去问:“这位大哥,那槊是不是什么法器?怎么还能把娘娘腔变得厉害了起来?”

    早云间听到这句话楞了一下,想了想这姑娘大概是不认识,所以简单的解释了一遍。

    当聂大天知道澹台压境这一杆大槊可能价值千金之后,眼睛睁的更大了,像是杏子那么大。

    “怪不得,这能把人变厉害,贵是有贵的道理。”

    她走到澹台压境旁边,忍耐了片刻,还是没忍住:“你那槊,是贵在被人施法了吗?”

    澹台压境:“施法?施什么法?”

    聂大天道:“让你变得有力气的法。”

    澹台压境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个丫头是真的看不起他,不是装的,是那种从骨子里就觉得他不行。

    哪怕他刚才杀了那么多野狼,怎么也应该显得威武霸气才对,可在这姑娘的认知中,也是这大槊被施法了闹得。

    于是澹台压境点了点头:“其实这是一件神器,里边封印着一个妖怪,力大无穷的妖怪,我本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但只要一拿起来这槊,就变得充满了力量。”

    聂大天还没有说话呢,聂小地喃喃自语了一句:“手无扶鸡之力?”

    他看向澹台压境,有些同情的问:“那你撒尿都是别人帮你扶着的吗?”

    澹台压境愣了。

    好久好久,都没有缓过来这口气。

第七百六十三章 向导一家的能力

    聂小地凑近澹台压境,先是往四周看了看,然后压低声音问道:“将军,你那棍子里封印的是个什么妖怪啊。”

    澹台压境在心里叹了口气,想着自己随随便便一句玩笑话,却让这姐弟俩都当真了。

    不过再想想,他们本来就久居深山,接触不到外边有见识的人,后来因为匪乱,虽是换了个地方也还是深山,确切的说就是换了座山。

    两个人从小到大所听到的老人们讲的故事,也多是神仙鬼怪,别说是他们俩,很多人都对鬼神之事笃信为真。

    实实在在的说,就连澹台压境这样从小就饱读诗书明白事理的人,有些时候对于神鬼之事也还是有些信。

    就算是不信神鬼,他也是信神棍的,比如李叱。

    尤其是自从听过小张真人跟他讲的关于阎罗被打的事,澹台压境再看李叱,总觉得那家伙身体里藏着一尊真神。

    就是想不到神鬼传说中,有什么真神的本质是奸诈狡猾贪婪还吃得多。

    小张真人说是人皇,可是澹台压境潜意识中觉得人皇不该这样......

    后来想想,阎罗也许不是被打了呢,而是被李叱忽悠的惨叫连连呢。

    其实想想看,如果不是人们对神仙鬼怪的事那么相信,李叱那夜叉的传说也不会流传整个冀州。

    现在别说冀州,只怕大楚都城也要开始流传夜叉的传说了。

    聂小地是真的信了,他眼巴巴的看着澹台压境,只想等一个答案,哪里想到澹台压境会思考了这么多。

    澹台压境回过神来,见聂小地还在看着他呢,眼神里都是期待,于是他决定不能骗这个孩子了。

    “我那都是开玩笑的,哪里会有什么神仙鬼怪,这件兵器的名字叫做槊,不是棍子,也不是旗杆。”

    聂小地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满意,他又往前凑了凑:“我知道,你们这些懂得妖术的人都不愿意宣扬,你就偷偷告诉我,我绝对不告诉别人。”

    澹台压境:“这真的只是一件兵器。”

    聂小地:“将军你真是小气,我都说了不会告诉别人......你就告诉我呗,那棍子里到底封印着什么妖怪。”

    澹台压境不想再解释了,他转身就走,结果聂小地显然不肯这样放过他,一直都跟在他屁股后边,一句一句一遍一遍的问。

    澹台压境实在是被问的受不了,只好敷衍了一句:“是是是,确实是封印着妖怪,我这棍子里封印着一根棍子。”

    聂小地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棍子里封印着一个棍子精,合情合理。”

    澹台压境叹道:“等我把你们带到冀州后,我说什么也得带你去沈医堂看看脑袋。”

    聂小地好奇的问:“沈医堂又是什么?”

    澹台压境道:“是神仙住的地方,我那棍子精就是沈医堂的人帮我封印进棍子里的。”

    聂小地刷地一声把腰间别着的菜刀抽出来:“那你能帮我求求沈医堂的人,给我这刀里也封印个什么妖怪吗?”

    他说话的时候澹台压境低头看了看,然后就一捂脸。

    聂小地刷地一声抽出菜刀的时候,把裤袋切断了,裤子滑了下去......

    在旁边好奇偷听着的聂大天看到这一幕,立刻把头扭过去:“聂小地,你个棒槌!”

    聂小地连忙把裤子提起来,一只手提拉着,还在求澹台压境:“将军,你帮我求求沈医堂呗。”

    澹台压境捂着眼:“你想封印个什么?”

    聂小地想了想,然后认真的说道:“给我刀里封印个姐夫,以后我姐再欺负我,我就召唤出我姐夫来打她。”

    聂大天深吸一口气,转身看向聂小地:“你知道什么叫嘎巴吗?”

    聂小地提着裤子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回头喊:“将军,咱俩说好了啊,给我封印个姐夫精。”

    聂洪福歉然的过来,连连跟澹台压境道歉:“将军你不要和小孩子一般见识,他没读过书,脑子笨......但是你也不能那么骗他啊,哪有棍子里封印个棍子精的,将军你告诉我吧,你那棍子里到底封印了个啥?”

    澹台压境抬头看向天空,突然之间觉得人生啊,真的是很奇妙,你永远也不知道,你会遇到什么,千百遍的蹂躏你的内心。

    聂大天走到澹台压境身边,先是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然后抬起手在澹台压境的肩膀上拍了拍。

    她个子不高,也就是才刚过澹台压境肩膀,所以这抬手拍澹台压境肩膀的动作,就好像一个小孩子在老气横秋的拍拍长辈。

    她仰头看着澹台压境道:“将军,我弟弟傻,你别介意,你也想想,我弟弟是我爹的孩子,傻其实是从那爹那传下来的,你也别怪我爹,我爹可能是从我爷爷那学来的......我不一样,他们不信你,我就信你,你是不会说谎的,这棍子里一定就封印着一个棍子精。”

    澹台压境忽然有一种转身一头扎进雪山里的冲动,撞不死,也不想把头拔出来了。

    队伍就这样一路疾行,但是并不显得枯燥。

    主要是因为聂小地和聂大天这两个家伙的存在,他们俩的举动,又何止是让澹台压境一个人感受到了人生的起起伏伏,他手下的人都差不多,觉得跟他妈的做梦一样......

    但是上天也许是公平的,这姐弟二人性格单纯,基本上就是一张白纸。

    可是她俩都有着让人不敢相信的神力,聂大天的力气已经足以让澹台压境吃惊,聂小地偶然间暴露出来的力量,让澹台压境更为吃惊。

    就在不久之前,聂小地跑去追一只野兔,结果那兔子钻进石头后边躲藏,聂小地上去,随便一扒拉,好像很理所当然的样子,就把那至少两三百斤的石头扒拉到一边去了。

    本以为这就是够让人吃惊的了,结果还有更让人吃惊的。

    过河道的时候,聂小地展现出了他惊人的思维能力,也展现出了惊人的力量。

    到了河道边上,河面上是一层厚厚的冰,队伍小心翼翼的过去,唯恐踩破了冰层。

    聂小地有心理阴影......他十来岁的时候在老家河边玩,骑着他家的山羊在冰面上跑,结果山羊一跳把冰面踩破了。

    连他带羊都掉进水面里,要不是他爹就在附近,拼尽全力的把他捞上来,他家损失的可能就不只是那唯一的一头山羊了。

    山羊掉进冰窟窿里,结果还被冰层下的水流冲走了,找都找不到。

    这让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也让聂小地回去之后挨了一顿打。

    自此之后,聂小地就一直害怕过河面,哪怕冻得无比结实他也害怕。

    别人都牵着马小心翼翼的走,他则沉思了好一会儿。

    不由自主的想起来骑着山羊落水的往事,他不信任这些四条腿的牲口,尤其是,马比羊还大!

    于是他把那匹马扛起来了,扛着过河。

    澹台压境都惊了,他连忙拦住聂小地:“你把马放下,你扛着它分量更重。”

    聂小地道:“你那是瞎说。”

    澹台压境眨巴眨巴了眼睛,问:“我怎么就瞎说了?难道不是吗?”

    聂小地道:“你听我给你讲道理,我牵着马走,我俩几条腿?是不是六条腿?我骑着马走,我俩几条腿?是不是四条腿?我扛着马走,我俩几条腿?是不是两条腿?我就问你是不是!”

    澹台压境又眨巴眨巴了眼睛,一时之间竟是无言以对。

    聂小地道:“你说,是不是腿越少,踩破冰面的可能就越低,我就问你是不是!”

    聂大天很认真的对澹台压境说道:“将军你别理他了,他傻,你忘了啊。”

    然后她搂着马脖子再加一个绊子把马撂倒,抓着一条马腿在冰面上拖着走:“也就是他那么傻,这样是不是也两条腿,而且分量还没有那么大了?”

    那马被撂倒在冰面上,惊恐万分,可是被抓着一条腿往前滑,还起不来,看着挺可怜的。

    聂洪福:“闺女聪明啊!”

    他搂着马脖子也想把马撂倒,结果差一点被马撂倒。

    澹台压境从来都没有想到过,有朝一日,自己的人生观和世界观,会这样被肆无忌惮的践踏,丝毫也不留情面。

    他也从来都没有想到过,有朝一日,马的人生观和世界观也会如此崩塌。

    等过了河道之后,聂大天的那匹马都不会站起来了,聂大天哼了一声:“看你那怂样。”

    然后把马抱起来立好。

    她旁边,聂小地把马放下来,还笑话他姐:“你看你是不是傻,你把马都吓坏了。”

    他把马放下来,马都哆嗦,也不知道是他俩谁把马吓得更厉害。

    就这一路往东北方向继续前行,走了能有十来天左右,澹台压境他们在露营休息的时候,看到聂洪福爬上了高处眺望。

    那汉子站在高处看向远方的时候,似乎是在微微发抖,之前听他说过,距离他老家已经越来越近了。

    澹台压境可以理解这种心情,他离开家的时间也已经足够久,虽然他从不愿意跟人提起,可他又怎么会不想念家里人,不想念凉州城。

    每个人对于老家的思念,其实都深深的刻进了骨子里,只是年轻人想起来的次数可能会少一些。

    所以这种思乡的情绪就比年纪大的人显得轻一些,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年轻人的生活更丰富一些。

    年纪越大,对于老家的思念也会越来越重。

    所以许多拼搏了大半生,才在大城里立足的人,到了晚年,反而会想回到老家村子里去生活。

    而此时看着聂洪福站在高处眺望远方的样子,让澹台压境也颇有感触。

    聂洪福下来的时候,看起来脸色依然不大好,也还在微微发抖,或许是天气真的冷,或许是情绪所致。

    澹台压境安慰了他一句:“不用想那么多,快到老家了就回去看一眼,反正咱们要从那经过,只是不能耽搁太久,毕竟我们是去救人的。”

    聂洪福感动的都快要落泪了,张了张嘴,却像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澹台压境道:“没事的,我也会经常想家,我也已经有两三年没有回去看过了,所以我理解你。”

    聂洪福使劲儿点了点头道:“将军理解我就好......就是,能不能理解一下别的?”

    澹台压境问:“别的,值得是什么?”

    聂洪福道:“指的就是.......那个,要是,要是我说,咱们可能走错路了,将军你能理解吗?”

    澹台压境:“?????”

第七百六十四章 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澹台压境一脸无奈的看着面前的这位大叔,这位号称兖州道路千千万,洪福一人识一半的聂大叔。

    他抱有幻想的问了一句:“咱们方向应该是没错吧。”

    聂洪福点了点头,一脸你放心吧的样子:“方向肯定是没错,反正都是往东北走。”

    澹台压境:“......”

    聂洪福也知道自己这样怎么都说不过去,于是讪讪的笑了笑道:“其实应该也不会错的太离谱,将军你容我再爬到高处去看看,兴许就找到了什么熟悉的山头......”

    澹台压境道:“我冒昧的问一句,聂大哥你说的熟悉的山头,怎么辨认?”

    聂洪福道:“这个将军就不懂了,你们没有在这连绵大山中生活过,不懂得如何区分,像我们这样常年生活在山里的人,有自己的那一套辨认每座山的办法。”

    澹台压境虚心求教道:“是何种办法?”

    聂洪福认真回答道:“看高矮。”

    这个回答把澹台压境给搞的心里都瞬间冒出来一层阴影,好像整个世界一下子就变得不友善起来。

    聂洪福见澹台压境的表情有异,就知道他是不信自己,于是他解释了起来。

    “将军,你可以不信我的武功有多高,不信我的学问有多好,但是山里人对山的认识,不能不信。”

    澹台压境想了想,这话其实很有道理。

    像聂洪福这样的人,他确实没有读过书不认识字,可是这不能代表他没有生活技巧。

    山里人如果连山都不了解不熟悉,那还算什么山里人。

    于是他点了点头:“聂大哥,我信你。”

    他指向高处说道:“要不然你就再上去看看吧。”

    聂洪福点了点头,转身快步跑向高处,不得不说他的身手很矫健,爬山这种事对他来说如履平地一般。

    没多久,聂洪福又爬上了高处,站在那瞭望。

    聂小地坐在旁边的石头上,晃荡着两条腿自言自语似的说道:“也不知道咱爹爬上去能看个棒槌,这里的山咱们又不认识。”

    聂大天道:“你别胡说八道,咱爹还能不如你?”

    聂小地道:“我倒不是说咱爹不如我,我的意思是咱爹万一忘了这地方他根本没来过呢。”

    聂大天:“呸,你当爹是笨蛋啊。”

    然后就看到聂洪福急匆匆的又从山上爬下来,气喘吁吁的到了澹台压境身前:“这下坏了,我忘了这里我根本就没来过,完全不认识,看高矮也没用啊。”

    聂小地:“你看吧。”

    聂大天:“......”

    澹台压境道:“算了,咱们还是再找当地人问问路吧。”

    聂洪福道:“我去找,我刚才看到那边好像是有人家,找人问路这种事我们熟。”

    看着聂洪福跑远的样子,廷尉军千办早云间轻轻的叹了口气:“这事回去不能和主公提。”

    澹台压境问道:“为何?”

    早云间道:“给向导找个向导这种事若是让主公知道了的话,怕是会笑话我们三年。”

    虞红衣在旁边认真的说道:“三年说的有些不准确了,看主公他什么时候忘了吧,要是一直都忘不了这事的话,怕是会笑话我们这一辈子了。”

    澹台压境点了点头:“所以这件事谁也不能说出去!”

    早云间和虞红衣对视了一眼,两个人也点了点头:“对,不能说出去。”

    聂小地在那坐了一会儿,可能是石头太凉了,肚子里咕噜咕噜的响了起来。

    “我去拉粑粑。”

    说完从石头上跳下来,朝着远处树林子里跑了过去。

    聂大天喊道:“你小心点,被碰到熊瞎子。”

    聂小地一边跑一边说道:“那玩意儿又打不过我。”

    说完就一头钻进林子里去了。

    澹台压境和早云间他们几个商量着事情,聂大天站在那也没什么事可做,看着澹台压境的那匹马好奇,她真的是太喜欢这匹马了,在她眼中这就是标准的大肥马。

    在她看来一匹马何为漂亮,腿长屁股大,跑起来真叫飒。

    就在这时候突然听到聂小地在林子里喊了一声,好像是真的遇到了什么,聂大天一惊,转身朝着林子里冲了过去。

    她还在飞奔中,头顶上人影闪烁了几下。

    聂大天微微一愣的时候,就看到澹台压境和那两名被称为千办人已经掠到了她前边。

    那三个人跑动起来,衣衫飘摆犹如黑云浮动,比大肥马跑起来飒多了。

    几个人冲进林子里,就看到聂小地一个人已经把几个人打翻在地。

    两个人躺在那动不了了,显然是被打的昏了过去,还有一个被聂小地坐在屁股底下,正在一下一下的扇那人的脑袋。

    “王八蛋,臭不要脸的,偷看我拉屎!”

    他一边打一边骂,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

    澹台压境他们冲到近前,看到这一幕都有些愣神。

    聂小地看到他们进来了,立刻就控诉起来:“就这几个不要脸的,我一个男的拉屎他们也偷看,真是不要脸到家了。”

    那被他坐在屁股下边的汉子喊道:“屁!谁他妈的看你了,我们是从这路过。”

    澹台压境一伸手把聂小地拉起来,仔仔细细看了看那几个人的衣着打扮。

    看着应该就是普通百姓,可是澹台压境又看到了他们身上居然带着兵器。

    虽然那兵器被布包裹住了,可澹台压境是什么人,一眼就看出来不对劲。

    过去将其中一件兵器捡起来,打开包裹在外边的布,然后澹台压境的脸色敬变了变。

    “宁军横刀?”

    他猛的转头看向那几个人:“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一听到宁军横刀四个字,早云间和虞红衣两个人同时跨前一步,长刀已经抽出刀鞘。

    他俩这一抽刀,挨打的那个汉子看了看他们的兵器,又回头看了看被澹台压境捡起来的兵器。

    “一样的?你们又是什么人?”

    大概不到半个时辰之后,澹台压境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几个人,就是孟原固安爷派出来求援的,他们一路上小心翼翼的往西南方向赶路,本来是在林子另外一边,走到这也是肚子疼想进来方便一下,正巧就遇到了聂小地。

    如果聂小地是个正常人的话,他们也就错过去了,一般的正常人看到同样有人在野外方便,多半是不会盯着人家看的。

    就算是一般神经病,大概也就是打个招呼:嗨,你也拉呢啊。

    但聂小地不是,他坚持觉得那几个家伙是变态,要偷看他。

    这也算是机缘巧合,如果不是因为聂小地的话,两边的人就会在这林子两侧交错而过。

    “你们出来多久了?”

    澹台压境问那汉子。

    那汉子揉着脑壳回答道:“我们已经出来快十天了,也不知道家里到底怎么样。”

    澹台压境回头吩咐道:“给他们马,咱们现在就启程赶去孟原固!”

    那汉子楞了一下:“你们......你们就这点儿人,去了也没有什么用处啊,还是尽快派人去龙头关搬救兵吧,我

    们出来之前就有至少几千贼兵围攻孟原固,这都十来天的时间了,说不定贼兵的大队人马已经到了。”

    澹台压境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会派回去两个人求援,你们只管带我们赶回孟原固即可。”

    那汉子心说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宁军的人派人回去求援,总是比他们去要管用的多。

    于是带着澹台压境他们准备上路,就在这时候看到聂洪福回来了,身后还追着不知道谁家的狗,他一路跑那狗一路追。

    聂小地恨其不争的喊:“爹你蹲下啊,你蹲下假装捡砖头,那狗就怕了。”

    聂洪福一边跑一边喊:“别废话,帮忙啊。”

    一群人往前一冲,吓唬了一下,那狗见到这边人多势众也就不敢再过来,转身跑回去了,跑几步就回头汪汪两声,似乎是得胜了一样,在回头叫嚣。

    “爹你怎么那么笨!”

    聂小地道:“还是你教我的,要是有狗追的话,那就蹲下假装捡砖头,狗就怕了。”

    聂洪福一转身指了指自己屁股:“废话,我要是没蹲下假装捡砖头,至于屁股上被咬了一口吗。”

    好在是这大棉裤实在厚实,棉裤给咬的露了棉花,白花花的,可是到暗处检查一下,屁股没有被咬到。

    澹台压境道:“聂大哥,我们已经遇到了认识路的人,现在你们可以先回村子里等我们了。”

    他吩咐一声:“把干粮分给他们足够回去吃的数量,再给他们兵器以防有什么危险。”

    说完后他看向聂大天:“聂姑娘,我答应你的事不会不算数,但是得等我回去之后再把我的马给你了,我这次去救人要在战场上冲杀,我需要这匹马......这样,你们骑的三匹马先送给你们,算是补偿。”

    聂大天摇头道:“不行。”

    澹台压境叹了口气:“这马与我熟悉,战场冲杀......”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聂大天道:“我说的不是马的事,而是人的事......我爹答应了你们,要把你们送到地方,那就得送到地方,我爹说过,人说话要算话,如果人连这一点都做不到,那就不是好人。”

    孟原固的汉子楞了一下,仔仔细细看了看:“姑娘你是我们孟原固出来的人吧?”

    聂大天看了看他,上上下下的看,然后摇头:“肯定不是,你这么丑,跟我一定没什么关系。”

    那汉子:“......”

    澹台压境道:“现在孟原固外边有数千贼兵,可能不止数千了,也许已有数万山海军的人马,你们去了太过危险......”

    聂大天一摆手:“不要说这些,我们说话要算话,别的我不管,就要送到地方!”

    她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聂大天一回头:“你闭嘴。”

    聂洪福:“我没张嘴啊。”

    聂小地拉了拉他爹衣袖,小声说道:“我觉得我姐,是有所图谋没安好心。”

    聂洪福忽然间醒悟过来,看看那将军威武霸气又白净帅气的样子,心说闺女看上了这样的人杰那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如澹台将军这样的男人,招女孩子喜欢很正常啊,虽然她闺女不怎么正常。

    只是不知道人家将军能不能看上她,自家闺女,真的是......哪儿都好,就是傻。

    他笑了笑,对儿子说道:“想不到你也看出来了。”

    聂小地点头,声音压的更低了一些:“我一眼就看出来,我姐这么愿意跟着他,是想偷他的棍子。”

    聂洪福:“......”

    ......

    ......

    【微信公众号:作者知白,这个人肤白貌美大长腿,柳叶弯眉樱桃嘴。】

第七百六十五章 山呼王

    澹台压境想着,这姑娘心目中的好人标准便是言而有信,若自己一再拒绝,怕是对这姑娘的信念都有所影响。

    所以他看向聂大天说道:“若要跟着我们一起去孟原固,姑娘需答应我一个条件。”

    聂大天马上就开心起来,立刻问道:“你说是什么条件,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一定答应你。”

    澹台压境道:“倒也简单,你想跟我们去也行,但到了地方若是有危险,你必须听我的,马上回家去。”

    聂大天显然犹豫了起来,因为她不想就那样回去,聂小地拉了拉衣袖道:“先答应啊,笨蛋。”

    这句话,可能都是聂小地难得的高光时刻。

    聂大天想着先答应下来也好,等到了地方再说。

    于是点了点头道:“那好,到了地方如果危险,我们就立刻回家去,若是没有危险我们就留下。”

    澹台压境嗯了一声:“那好,说定了,可不许反悔。”

    聂大天一拍胸脯道:“我是英雄好汉,当然不会反悔,就骑马也追不上的那种。”

    她这拍自己胸口还挺实在,用的劲儿不小。

    澹台压境哈哈大笑:“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聂小地道:“她又不是君子,她是娘们儿。”

    聂大天深吸一口气:“你知道什么是......”

    聂小地道:“知道知道,现在赶路要紧,你以后再嘎巴了我吧,现在可没有时间做嘎巴我这种小事。”

    聂大天哼了一声后说道:“到了地方再收拾你。”

    众人商议得当之后随即出发,朝着孟原固的方向加急赶路。

    他们这一路上不敢有丝毫耽搁,天知道山海军如今已经调集了多少人马围攻孟原固。

    那几个来求援的村民来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好的马,就算他们骑的是乔摩给的马,也远比不上宁军的战马。

    此时此刻,孟原固。

    乔摩靠着木墙坐下来,深深的吸了口气,凉气从嘴里进来,肚子里一下子就好像被那刮骨刀一样的凉风卷了一圈似的。

    可正因为这样,伤口的疼似乎都减轻了些。

    山海军的人已经围攻多日,好在乔摩他们运气不错,也不知道为什么山海军的援兵还没到,没有攻城器械的徐黑虎想攻破孟原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只是贼兵每天都要来攻打,他们这边的伤亡人数也不算少。

    就在昨天夜里,徐黑虎亲自带着一群高手夜袭,都已经攻上了木墙。

    好在是他夜里亲自当值,正好发现,一场厮杀之后徐黑虎的人被他们打了回去,可他的肩膀上被徐黑虎砍了一刀。

    伤口很深,简单缝合包扎止血之后,就再一次与敌人厮杀起来,伤口已经又崩开了好几次,一直都在渗血。

    “将军,你下去休息一会儿吧。”

    小七在乔摩身边蹲下来说道:“贼兵刚刚退下去,应该不会马上就杀回来。”

    乔摩摇了摇头:“哪能睡得着......小七,我跟你商量一件事。”

    小七连忙道:“将军你只管吩咐。”

    乔摩缓了一口气后说道:“我是将军,兄弟们都看着我呢,我无论如何都要战至最后,咱们辛辛苦苦一路上杀过来,每一天都在死人,不能让那么多兄弟白白死去......”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小七就明白过来,他摇了摇头道:“不管是武艺还是智谋,我都远不

    如将军,就算到了最后不得不有人保护主母她们先离开,也应该是将军你。”

    乔摩抬起手在小七的肩膀上拍了拍:“我如果走了,兄弟们会怎么想?你听我的,真要是到了守不住的时候,你一定要保护好主母她们。”

    他侧头看了看自己肩膀,包扎的白布都已经染成了红色。

    “小七......还记得我们刚出发的时候,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他问完后就看向小七,小七点了点头:“记得呢,将军说......是大当家的给了我们一个正正经经的身份,让百姓们不再把我们当贼看,而是当人看。”

    乔摩点了点头道:“我不能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愿意当贼,只能说我们这样的人,谁也不想一直顶着个贼的名声......”

    “小七,你年纪还小,还有机会将来做一个堂堂正正的将军,保护主母她们到了冀州之后,和人家好好说,加入宁军,别惜命,用你的本事证明你自己。”

    他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我曾经做了许多错事,是大当家让我明白应该做一个什么样的人,大当家救了我们,我们不能让大将军断后......”

    小七抬起手擦了擦眼睛的泪水:“可是......”

    “没有可是。”

    乔摩再次重重的吐出一口气:“你没有办过错事,你活着心里没有罪念,我不一样......我死是赎罪。”

    小七还要再说什么,乔摩摇了摇头:“你要成全我。”

    他笑了笑道:“不说这个了,现在你得再帮我一件事。”

    小七连忙问道:“什么事?”

    乔摩道:“帮我去和安爷要一壶酒喝,真的是馋酒喝了。”

    小七立刻起身:“我这就去。”

    乔摩看着小七跑远的样子,就好像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那时候他也一样的单纯,一样的满怀正义。

    可是他的人生走错了几步路,最初在白山军的时候,他也做过恶,也杀过无辜。

    人这一辈子最厉害的疼之一,就是悔不当初。

    可是人有回头路,没有再少年。

    “贼兵的援军到了!”

    就在这时候有人喊了一声,嗓音里都有一种压制不住的惧意,已经抵抗了这么多天,每个人其实都已经心力交瘁,说不害怕是假的。

    可是孟原固的人就从没有向匪类妥协的习惯,哪怕是心里有惧意,也会被他们的勇气战胜。

    “准备迎战!”

    乔摩扶着墙站起来,看向外边的原野。

    白茫茫的大地上,山海军的援兵黑压压的出现,像是漫卷而来的大浪。

    那密密麻麻的队伍,看着让人头皮也发麻,最起码也要有几万人之众。

    看到那样数量的敌人出现,木墙上的每个人都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也许是忘记了呼吸。

    山海军的队伍中,九匹马拉着的一辆战车上,吕无瞒坐在上面闭目养神。

    其实他很不满,手下徐黑虎带着数千精锐,竟然攻不下一个村子。

    这样的事他无法接受,而且一旦传扬出去,山海军也会被人家笑话。

    人是会改变的,他从冀州逃离的时候算是狼狈不堪,可是在兖州这边自封山呼王,手握生杀大权,人性子里的那种狠厉和高傲,一下子就又冒了出来。

    他领兵其实没有什么太多的技巧,对于部下的控制,大概就是四个字......重赏重罚。

    打仗赢了的人,得到的赏赐多到让人眼睛冒光,非但会有大量的金银奖励,还宣布,不管是谁,打赢了之后所有的缴获都归这支队伍所有。

    不管是钱粮还是女人,都归他们。

    这样一来,山海军的人变得更为暴戾,他们出征与人交战,从来都不会留下一个活口。

    不管是老人还是孩子,又或是女人,被他们糟蹋了之后也会杀死。

    吕无瞒在短短时间内就把他的队伍培养出来这种野狼一般的凶厉,靠的就是这样的奖赏。

    而光有奖赏可不会让人真的对他心服口服,他还会重罚。

    犯了错的人,基本上没有第二次机会犯错,他处置人的方式在绝大部分时候都只有一种......杀。

    所以一开始,徐黑虎并不愿意派人回去求援。

    他在攻打孟原固的第二天就派人回去,但是派出去的人很快又被他追了回来。

    他当然知道请援兵过来就有必胜把握,但他更担心山呼王会因为他无能而杀了他。

    虽然他稍稍有些自信,作为最初就跟随山呼王的手下,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一些特权。

    但山呼王的性子那般狠厉,他也不是有十足把握自己能不被处置。

    所以又连续猛攻了五六天,直到他确定以他的兵力着实难以攻破孟原固,这才第二次派人出去求援。

    吕无瞒是一个很注重自己仪表风度的人,在冀州的时候,他对于衣服的剪裁都要求极为严格。

    可是他瞎了一只眼。

    所以从冀州离开之后,他就一直都戴着一张铁面具。

    这面具看起来颇为狰狞,也许是学李叱的,也许只是觉得这样会显得更有气势。

    徐黑虎看到山呼王的大军到了,心情无比复杂。

    他迎接过去,在山呼王的战车前边跪倒在地。

    “拜见山呼王。”

    扑通一声跪下后,他就把头深深的低了下去。

    不敢解释,也不敢说谎,求生的**告诉他,用最好的态度认错也许还有活下来的机会。

    吕无瞒睁开眼睛,没有理会跪在那的徐黑虎,而是伸手:“千里眼。”

    身边的护卫连忙把千里眼递过去,吕无瞒举起来看向孟原固那边。

    片刻后把千里眼递给护卫后说道:“一座村子有这样的木寨防御,你又没有攻城器械,打不下来,不都是你的责任。”

    徐黑虎立刻就又开始磕头了。

    “属下谢山呼王不杀之恩,属下永生不忘山呼王的仁德......”

    他话还没有说完,吕无瞒语气平淡的说道:“但这是我不给你死罪的理由,而不是你可以不受处罚的理由,换做别人,不管是因为什么,错了就要死,你是山海军的功臣,我会从轻处置你。”

    他抬起手指了指徐黑虎:“自断一指,我不再追究。”

    “是!”

    徐黑虎没有丝毫犹豫,虽然心里也害怕,哪怕是他这样凶残的人也会害怕。

    但他知道只要自己有一丝一毫的犹豫,那么山呼王立刻就会改变主意。

    他用最快的速度抽出匕首,把左手按在地上,然后咬着牙把小拇指切了下来。

    吕无瞒满意的点了点头:“去吧,告诉孟原固里的人,限他们在明天中午之前开城投降,如果明天中午我没有看到他们出来,那我会把这里夷为平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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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让江山介绍:
我本观天下,满是英雄豪杰。我再观天下,皆为乌合之众。这江山万民与其交给你们,不如我自取之。不让江山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不让江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不让江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