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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让江山全文阅读

作者:知白     不让江山txt下载     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百一十一章 我们更厉害

    退潮一样下去的黑武人,迅速的撤回了他们的大营之中,空旷的战场上只有还在冒着黑烟的石头。

    李叱站在城墙上看着这一幕,忽然间觉得有些不够真实。

    最终让黑武人胆寒的,是黑武人认为的天降陨石,这多多少少让李叱觉得梦幻了些。

    可是这不妨碍李叱的开心,只要黑武人退了,不管是因为什么退的,那么守城的将士们就不会再增加损失,这都值得开心,无比的开心。

    这些人,每一个都称得上是中原江山的脊梁,倒下去一个,都是中原民族的损失。

    “黑武人大概会徐徐而退,不会再有攻势了。”

    李叱做出判断之后,立刻回身吩咐道:“夏侯,安排最精锐的斥候,在今夜以吊篮下城,靠近黑武人的大营看看情况,去的人不要多,以免被黑武人察觉。”

    夏侯琢立刻应了一声:“我现在就去挑选人手。”

    李叱双手扶着城墙,看着远处那黑武人的营地,眼神有些飘忽起来。

    “让人......”

    李叱只说了两个字,就停了下来,好一会儿后,他才回头说道:“让人准备一些爆竹......不,是多准备爆竹!”

    “万岁!”

    “赢了!”

    “我们赢了!”

    城墙上,欢呼声大起,犹如一声一声惊雷,震的天空上漂浮着白云似乎都要散开了似的。

    这一天,黑武大军决定退兵。

    不是没有一战之力,他们苦心准备了数月之久的攻城楼车和攻城坡道还在呢,前后只是被宁军砸坏了三架攻城楼车而已,相对于他们攻城武器的总量来说,这毁了的三架其实影响并不是很大。

    但是黑武士兵的斗志没了。

    也不仅仅是那天降陨石让黑武人彻底失去了勇气,还有这个已经到来的冬天。

    如果神和气候都不站在黑武人这边,黑武人还有什么勇气继续坚持下去,况且长达半年的攻城,其实也已经消耗掉了黑武人大部分的锐意。

    一场战争到底多长算长,会让征战的士兵觉得厌烦开始抵触?

    要看过程。

    如果这个过程一直都是在取胜,假如黑武人在十天之内就攻破了北山关,两个月内就长驱直入到冀州城下,哪怕之后是长达半年对冀州城的围攻,他们也不会有现在这样的抵触之心。

    没有收获的坚持,只能是让人的所有意志都逐渐崩溃。

    当夜,黑武人就开始收拾东西了,他们倒也不担心宁军会趁着他们准备撤走的时候偷袭,因为宁军没有那么愚蠢。

    就算是黑武人半年都没有啃下来一座边关,损失了十几万兵力,可他们难道会惧怕出城袭击他们的几万宁军?

    城外还有一直都没有参战的二十万铁鹤部骑兵呢,到了旷野上,出城的两万多名宁军战兵,会被二十万铁鹤部骑兵绞成肉泥。

    就算是没有这二十万铁鹤部骑兵在,李叱也不可能傻到在终于坚持到了胜利的这一天,带着两万多人,对将近五十万黑武大军发起进攻。

    宁军从城墙上顺下去的精锐斥候,也只是小心翼翼的靠近黑武大营,观察黑武人是否真的准备退走。

    大概一个时辰之后,斥候回报,说是黑武人连夜在收拾东西,拆除营地,应该是真的要退走了。

    李叱一夜都没有睡,一夜都没有离开城墙,一直都在观察这黑武大营那边的动静。

    等到第二天早上,太阳有些慵懒的从地平线上爬起来的那一刻,黑武人的营地里已经有些空荡。

    大队人马应该是在昨天从战场上撤下去之后不久就开始退走的,留下一部分兵力拆除营地,收拾东西。

    看来,黑武大军的领兵之人,也已经到了极限,多一息都不想留在这。

    李叱没有贸然派更多队伍出城,因为黑武人现在做出来的姿态,极有可能是诱敌之计。

    黑武人还没有丧失扭转战局的机会,战场上,稍稍不注意,稍稍的麻痹,就有可能导致灭顶之灾。

    假如此时黑武人是装作退兵,实则在某处安排伏兵,而李叱没有忍耐住,带着人去黑武大营里查看,或是想去取黑武人丢下的物资,就可能会被团团围住。

    都已经忍耐了这么久,还在乎几天的时间吗?

    就这样,大家在城墙上,用千里眼看着黑武大营那边的动静,到了第三天的时候,黑武人留下的队伍已经把大营拆的差不多了,他们只带走了帐篷,然后一把火将营寨焚烧。

    即便是看到了这一幕,李叱依然没有派人出城,黑武人烧掉营地都可能是一种陷阱。

    直到黑武人的营地被大火烧毁,再也看不到火焰,李叱才安排更多的斥候去外边查探消息。

    又两天之后,斥候回报消息说,黑武人确实已经退走,方圆五十里内不见黑武人踪迹。

    李叱这才分派一支骑兵队伍出城,第一件事就是把黑武人丢弃在旷野上的攻城楼车和坡道都烧了。

    这些东西没办法运到城里来,拆散了运进来也只是得到了一大堆木柴,北疆这边最不缺的就是木材。

    在那些攻城楼车和坡道在大火中轰然倒塌的时候,北山关城墙上的士兵们,再一次爆发出欢呼。

    那是一种压抑了半年的释放,每个人都喊的哑了嗓子,却还是一声一声的吼着。

    爆竹在北山关响起来,像是暴雨落在湖面上的声音一样密集。

    不少人把鞭炮拿到城墙上来,大家把爆竹点燃了扔到城外,从远处看起来,城墙上像是有一片鞭炮齐鸣的瀑布。

    整个北山关都沉浸在一种难以名状的喜悦中,每个人脸上的兴奋都那么那么浓烈。

    李叱从城墙上下来,此时此刻,他确实只想找一个安安静静的地方休息一会儿。

    半个时辰之后,在辎重营的一个草料堆里,他们找到了失踪了的宁王。

    躺在干燥的草堆上,宁王睡的很深。

    没有人把他喊醒,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打扰。

    高希宁在李叱不远处,也在这个草堆上躺下来,这一次,她忽然间觉得,躺在草堆上是如此的舒服,比躺在床上还要舒服。

    夏侯琢,澹台压境,余九龄......

    他们一个一个的在别的草堆上躺下来,不多时,这辎重营的草料场上,就传来此起彼伏的鼾声。

    这样的大胜,无论如何都需要一场庆功宴。

    因为他们守住的可不仅仅是一座边城,还有整个冀州,甚至是整个中原。

    这样的大胜,无论怎么去庆功都不为过。

    虽然此时此刻,在北山关已经找不出什么让庆功宴显得很丰盛的东西了。

    还要留下足够的物资,谨防黑武人在宁军松懈的时候去而复返,所以这一顿庆功宴,只是一顿肉包子,大家都想了很久很久的肉包子。

    咬一口,就会顺着嘴角往下流汤汁的那种大肉包子。

    酒每人都有,但每人只有一碗。

    不是李叱抠门,而是还不能就这样认为黑武人的威胁已经完全解除。

    庆功宴之后,队伍还是会照常分派,分批当值,每一刻都不能掉以轻心。

    “在我们之前,我们中原民族的先辈,也曾经一次一次的将黑武人挡在国门之外。”

    李叱端着酒杯,站在高处,看着下边队列整齐的宁军士兵们,大声说话。

    “我们其实可以不骄傲,因为我们做到了的,也是我们的祖辈先辈曾经做到的事。”

    “我们其实可以骄傲,因为我们做到的,是我们的祖辈和父辈都不曾做到的,他们做过的事,我们做到了,但我们比先辈们做的更牛逼!”

    李叱举高酒碗:“我们以几万人的兵力,挡住了黑武人的百万大军,我们还干掉了其中的十几万!”

    李叱大声喊道:“敬英雄们!”

    “呼!”

    宁军士兵们,举着酒碗整齐的呼喊了一声。

    李叱喊道:“干了这碗酒,我们都是英雄!”

    “干!”

    几万人,同时把酒一饮而尽。

    李叱把酒喝完之后,又大声喊了一句:“别摔碗啊,咱们还得用呢,千万不要有这种陋习!”

    士兵们全都笑了起来。

    李叱道:“开饭,今天酒我不能让你们畅饮,因为我们还要谨防黑武人杀一个回马枪,如果黑武人真的有回马枪,我们还要把他们的枪掰断了,揉碎了,塞他们嘴里,告诉他们,老子还在这呢!”

    李叱大手一挥:“开他娘的饭,酒不畅饮,饭管够!”

    远处,夏侯琢靠在那,看着李叱,他的眼神里有一种很亮很亮的光彩。

    “你在看什么?”

    澹台压境问。

    夏侯琢笑了笑道:“在冀州城四页书院的时候,我从来都没有想到,有一天,我认识的那个有些不一样的少年郎,会是肩膀上扛着整个中原的宁王。”

    澹台压境道:“好在是他。”

    夏侯琢楞了一下,仔细品味了一下这四个字,然后笑的更加畅然起来。

    “是啊......好在是他。”

    澹台压境笑着问道:“你那碗酒喝了吗?”

    夏侯琢点了点头:“喝了。”

    澹台压境从袖口里拉出来个小酒壶,给夏侯琢看了看:“我这还有呢。”

    夏侯琢眼睛一亮:“你怎么会还有酒?”

    澹台压境道:“给你们的酒都是我主动帮忙倒的。”

    夏侯琢十分好奇的问:“所以呢?”

    澹台压境稍显得意的说道:“给你,给宁王,给九妹,给你们这些当将军的,倒酒的时候,我每一碗都少倒那么一丢丢,就一小口那么多吧,我就攒够了一壶酒。”

    夏侯琢:“我凑!”

    澹台压境:“你再喊,你再喊我不分给你。”

    夏侯琢:“无敌的牛皮啊。”

    澹台压境道:“你是不是硬生生把骂我的话压回去了。”

    夏侯琢道:“那不能,我是为了喝口酒,就说不出谎话来的人吗?”

    澹台压境琢磨了一下这句话,然后瞥了夏侯琢一眼。

    澹台压境一边喝酒一边说道:“你知道我这事干的,骄傲在什么地方吗?”

    夏侯琢道:“骄傲在你不要脸......你能因为这个事骄傲,就足以说明你不要脸了。”

    澹台压境嘿嘿笑了笑道:“连九妹那么不要脸的,居然都没有想到这法子。”

    就在这时候,他俩看到余九龄鬼鬼祟祟的过来,俩人连忙将酒壶收起来。

    余九龄拎着一坛子酒朝着他俩招手:“快来,我偷了一坛子酒!”

    这可把夏侯琢和澹台压境给乐坏了,俩人颠儿颠儿的就跑了过去。

    夏侯琢嘿嘿笑着问:“哪儿偷来的酒啊。”

    余九龄压低声音说道:“你屋里。”

    夏侯琢:“......”

第八百一十二章 大概他也无计可施了吧

    宁军并没有因为黑武大军的撤离而松懈,一直保持着足够的戒备,直到半个月之后。

    李叱知道,他必须离开北山关了,冀州之内,贼兵尚在横行,他挡住了外敌,也要去灭了内贼。

    短时间内,黑武人不可能再有大规模的南下举动,所以完全可以调用新兵来防卫北山关,李叱决定兑现他给所有士兵们的承诺。

    而这个决定,却让手下不少将领都担忧起来。

    夏侯琢看向李叱,想着将领们不好说出口,这句话还是得他来说。

    “如果把所有士兵都放回去休息,那......”

    夏侯琢有些担忧的说道:“拿什么去和青州贼兵交战?刚刚收到的军报,青州贼兵已经离开冀州,看他们的方向,应该是奔着龙头关方向去的,十之七八,是要与山海军贼兵里应外合,攻破龙头关,若此时把队伍放回去,我们没办法及时救援庄大哥。”

    李叱嗯了一声:“我知道,但是我答应的事就要去做,是我定下的军纪,也是我定下的规矩,不管我是以什么身份说的这些话,是宁王也好,领兵之将也罢,言而无信,都会让将士们失望。”

    夏侯琢还要劝,李叱摇头道:“他们已经打了足够久的仗,每个人都已经精疲力尽,如果我再带着他们千里迢迢赶到龙头关去打,那不是打仗,那是我带着他们去送死。”

    夏侯琢的话,就被李叱的话给压了回去。

    众人都陷入沉思,因为李叱说的是对的。

    就算李叱带着这支已经和黑武人鏖战了数月之久的宁军赶到龙头关,能打胜仗吗?

    不说龙头关外边的山海军,只说青州贼兵就有三十万之众,且这和打黑武人不一样。

    打黑武人是死守,有城关可用,而打青州军就是平原野战。

    早就已经疲乏到了极致的队伍,再数千里奔波赶到龙头关......可想而知,面对三十万贼兵会是什么结局。

    就算青州贼兵的战力远不及黑武人,也足以让李叱带过去的队伍全军覆没。

    “我来想办法。”

    李叱道:“现在你们还有别的事要做,夏侯,你去调集招募的新兵过来,就是让连大人带去冀州的兵马,他们都有义勇之心,从他们这些人之中抽选,组成一支万余人的队伍不成问题,你亲自训练培养,在北山关留用。”

    夏侯琢点了点头:“好吧,这件事我去办。”

    李叱道:“还有一件事,不要和将士们提及龙头关的战事,让他们好好回去歇着。”

    夏侯琢嗯了一声。

    李叱看向高希宁:“你也要回冀州。”

    高希宁看着李叱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就已经是最坚定的回答。

    李叱被她的眼神看的败下阵来,知道自己不可能说的动她。

    高希宁认真的说道:“不要把我只当做你的女人,我还是廷尉军的都廷尉,宁王在什么地方,廷尉军就必在什么地方。”

    李叱只好答应下来。

    “澹台。”

    李叱看向澹台压境道:“给你一个很重要的任务。”

    澹台压境道:“只管吩咐。”

    李叱道:“你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冀州,到了之后和燕先生商量,从冀州想尽办法,招募民勇队伍,豫州来的那十五万人,若有人愿意留下的,也留下,但要把控,只留青壮,整顿好之后,不管有多少人,带着这支队伍赶往龙头关。”

    澹台压境知道事情紧急,他也没有任何犹豫:“我明白,我一会儿收拾一下东西就立刻出发。”

    李叱在澹台压境的肩膀上拍了拍:“只是辛苦你了。”

    澹台压境道:“哪有什么辛苦的,来回赶路而已,难道还能比和黑武人打仗辛苦?”

    李叱笑了笑道:“青州贼兵看起来势大,但不会比黑武人更难打,我先赶去龙头关,希望能比贼兵到的快一些。”

    他朝着众人抱拳:“解决了黑武人南侵的事,再把贼兵的事解决掉,冀州之地,最少几年内都会安稳太平,所以咱们现在还得再拼一回。”

    众人都抱拳道:“尊宁王调遣!”

    与此同时,兖州。

    龙头关外,距离山海军大营大概有七八里的地方,这里是一个小村子,只是村子里已经没有人居住了。

    村子被毁掉了大半,烧毁的房屋看起来格外的凄凉,还能看到被屠杀的百姓遗骸。

    这般惨像,都是山海军所作所为,确切的说,都是山海军那个所谓的海啸王梅岩所为。

    他觉得在军中无趣,便每日都带着他的亲兵营出去祸害百姓,近处的早就已经被他祸害了一个遍,他便带着人往更远的地方去,所到之处,人畜遭殃。

    一支几十人的队伍进入这个小村子,看到这般惨像,马背上的小侯爷曹猎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他此时心中的痛苦,没有人可以理解。

    曹猎从小就知道山河印的存在,他的父亲一直都在把他当做唯一的接班人来培养。

    所以从很早很早之前曹猎就坚信一件事......山河印的存在,对于中原江山来说,算不上威胁,更不是祸害。

    山河印谋求的只是利益,而为了维持利益,山河印自然也会不遗余力的维护中原,这些都是他父亲在他还小的时候亲口告诉他的。

    他父亲曾经骄傲的说过,中原的稳固,山河印其实功不可没。

    这就以至于,哪怕到了曹猎已经足够成长起来后,依然坚信山河印在某种程度上,其实一直都在扮演着中原守护者的角色。

    然而这一次,他知道自己没办法再欺骗自己了。

    慕风流借助山河印的力量,极有可能让黑武人踏入中原江山,黑武人一旦入关,那对于中原百姓来说,那才是真正的灭世之灾。

    各地叛乱的贼兵,和黑武人比起来,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存在。

    黑武人的军队,能像是犁地一样,把整个中原都犁一遍。

    因为黑武人很清楚,若是拿下中原后,若要稳固统治,最快也最稳妥的办法,就是杀人杀到让中原人人害怕,不敢反抗。

    贼兵的肆虐,比起黑武人一定会做的屠城灭地来说,又算得上什么?

    所以曹猎才会痛苦。

    山河印,变成了中原最大的威胁,这是他这个山河印少主所不能接受的。

    已经没有任何理由,能让曹猎继续欺骗自己了。

    “少主......”

    手下轻轻叫了一声,似乎是因为看出来他脸色的难看。

    曹猎缓缓吐出一口气,回头看向手下人做出安排。

    “找地方住下,分派人想办法混进山海军的队伍里,给我把慕风流的所在翻出来。”

    曹猎吩咐一声,随即拨马转身。

    走出去一段后,曹猎的马停下来,他没回头,语气有些低沉的又吩咐了一句:“尽量不露痕迹的把这里的死难者掩埋了吧......”

    手下人叹道:“都是梅岩造的孽。”

    曹猎摇头:“是我。”

    说完这两个字之后,催马向前。

    他的手下分派人去掩埋尸体,但这是很危险的一件事,一旦被山海军的人察觉到尸体被掩埋了,就可能会立刻调遣人马去搜查是谁做的。

    如今曹猎身边的护卫队伍,数量其实并不多,就算是人人皆为高手,也挡不住大军的围攻。

    如果是在以前,曹猎绝对不会下这样的命令,因

    为这明显不够理智。

    半天之后,在距离山海军大营有二十里左右的山中,曹猎的队伍在这里停下来,准备搭建营地。

    龙头关外就是群山,龙头关就在山口,只是龙头关往西,山势就逐渐平缓,而往东则是群山连绵。

    这里位置隐蔽,不会被轻易察觉,是曹猎亲自选的地方。

    找了个高处,曹猎站在那,用千里眼看着山海军的大营,能够看到山下营地中,山海军的士兵们来来往往。

    “没有什么章法。”

    曹猎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慕风流心机深沉,谋算无敌,可却不是个会领兵的人,山海军中最会领兵的是胡不语,但现在贼兵如此散乱,可见胡不语并没有掌权。”

    他看向手下人道:“我让你们去寻的人,有消息了没有?”

    手下人回答:“有消息了,已经找到。”

    曹猎嗯了一声,再次看向山海军大营那边。

    “慕风流......你想借我的力来破中原,我就让你看看,山河印的力不是你能全都借去的。”

    距离此地大概百里,一个不起眼的小村子里,一户不起眼的寻常人家中。

    曹猎派来的人站在院子里,几个人都没敢轻举妄动,态度上格外的谦逊有礼。

    而在这院子里,有个看起来不起眼的中年男人,正在修一个坏了的木马。

    在屋子里,他的妻子脸色紧张的看着外边的人,怀里抱着一个也就才两三岁的小女孩。

    她知道早晚有一天这样安宁的日子会被打破,可是她却无能为力。

    那个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的中年男人把小小的木马修好,脸上有了些欣慰之色。

    他笑了笑,把木马举起来给屋子里的妻儿看了看,那小女孩立刻就笑起来,朝着她父亲伸出双手。

    中年男人看向曹猎的几个手下,脸色平静的说道:“你们没有人是我对手,我不杀你们,你们也不要再来扰我。”

    其中一人俯身道:“刀皇大人,这次真的不一样......少主遇到难事了,请求刀皇大人帮忙,刀皇大人退隐一事,还是少主当年苦求门主,这才......”

    他不敢多说,把头低的更深了一些:“山河印中出了叛徒,勾结黑武人,试图南下,贼兵可能正要围攻龙头关,霸刀已经被叛徒安排去杀龙头关的守将庄无敌,若是......”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中年男人微微皱眉:“不必多说了。”

    那几个人,就真的不敢再多说什么。

    中年男人拿着那小小的木马进了屋子里,把孩子接过来,在孩子脸上亲了一口。

    妻子看着他,缓缓摇头。

    中年男人笑了笑道:“你知道的。”

    妻子的眼睛里有些泪水在打转,她看着丈夫,良久后点了点头:“我知道的。”

    中年男人道:“我去去就回,相信我。”

    说完后他看向门外:“如果不是少主派人来,谁来找我,我会杀谁......这次,应该是连他都已经无计可施,才会找我。”

    他把孩子交给妻子,温柔的笑了笑道:“只是等我几日而已,我回来的时候,给你们带新衣服。”

    说完后迈步出门:“走吧。”

    曹猎的手下大喜过望,连忙俯身道:“多谢刀皇大人,关于目标的事,大人可以问我,我详细告知。”

    中年男人一边走一边语气平淡的说道:“名字。”

    曹猎的手下回答:“慕风流。”

    中年男人嗯了一声,继续向前。

    曹猎手下连忙问道:“大人还想知道什么?”

    中年男人道:“够了。”

第八百一十三章 拼速

    山海军大营中。

    这可真是一支看起来军纪涣散的的队伍,如果不是因为人多的话,一丝大军的壮阔都不见。

    真正会领兵的军师胡不语,早就已经被架空了权利,连一兵一卒都不能调用。

    而能做主的也不是那海啸王梅岩,是慕风流。

    慕风流看起来对梅岩的态度依然恭敬,只是山海军的将军们也都知道,这种恭敬其实并不值钱。

    胡不语被架空了,梅岩也只是一个被架空了的傀儡而已,但梅岩自己并不这么认为。

    他还觉得慕风流是他父亲最忠诚的部下,对他也一样的忠心耿耿。

    反而对受过他父亲恩惠的胡不语冷淡,甚至是厌恶此人的行事,因为他觉得胡不语对自己不够敬重。

    事实上,在整个山海军中,如果要说敬重,他们对慕风流的敬重要远远超过梅岩。

    只有梅岩自己还傻乎乎的觉得,他是主宰一样的存在。

    哪怕就是梅岩那些贴身的护卫,梅岩最亲信的随从,表面上对梅岩张嘴大王闭嘴大王,可暗地里却要向慕风流汇报梅岩的一举一动。

    此时此刻,慕风流俯身对梅岩说道:“大王,最近玩的怎么样?”

    梅岩一摆手道:“也无趣了,一开始倒是有点意思,可是每天都如此,哪还有什么兴趣,先生可还有什么有趣的点子没有?”

    慕风流笑道:“要说到有趣,大王知道距离大营三十里左右,有一片湖泊吗?”

    梅岩道:“知道,去过了,钓鱼也无趣,抓虾也无趣......我还以为先生是想到什么好点子了呢。”

    “大王,那你试过没有,让湖边的渔夫,大王游水牵船吗?”

    梅岩一怔:“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慕风流道:“找一些渔夫来,在他们身上绑着绳子,让他们游水拉动大王乘坐的船往前走,大王就站在船头,若是看到谁不出力,就用弩箭射他。”

    “咦?”

    梅岩眼神一亮:“听起来倒是很有趣。”

    慕风流道:“他们流出来的血,可能还会吸引来湖中大鱼啃咬,那看着才有意思呢。”

    梅岩立刻就笑了起来:“好玩好玩,只见过人吃鱼,还没有见过鱼吃人呢,明天我就要去玩。”

    慕风流这样做,当然是不希望梅岩留在大营里碍手碍脚。

    梅岩已经没有兴趣攻打龙头关了,他也不喜欢打仗,这个家伙昏庸无道的地步,总是让人能看到不一样的下限。

    “大王,我还听说,湖底会有大蚌,凡大蚌或有珍珠,可以让那些渔夫潜进水里去为大王寻找。”

    慕风流道:“这游湖,有意思的事可多着呢。”

    梅岩哈哈大笑起来:“先生才有意思,先生干脆别管什么军务事了,只管陪我玩吧。”

    慕风流道:“我还要为大王打江山,大王现在是大王,将来就是皇帝,大王只管玩你的,江山的事交给我,以后大王玩着玩着就是皇帝了。”

    梅岩笑的更加畅然:“哈哈哈哈......那我要是当了皇帝,岂不是要自称为朕?有意思,有点意思,要不然现在你们就管我叫皇帝陛下吧。”

    大帐里的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说这种人也配做什么大王,如果不是他父亲给他打下来基业,他说不定早就被人打死了吧。

    “大王,先要入关之后再说。”

    慕风流道:

    “皇帝,要到了江南那才能做。”

    梅岩其实倒也不在意,他只是说着玩,所以笑着说道:“做皇帝也没什么意思,还是说说游湖的事好了.....先生明天真的不随我一起去?”

    “大王只管好好游湖,我为大王攻克龙头关,等破城之后,我在城内给大王搭建几座京观看看。”

    梅岩问:“京观是什么?”

    慕风流解释道:“就是用敌人的头颅,堆积起来的人头塔。”

    梅岩想了想,觉得血呼啦的不好玩,一定不如游湖好玩。

    第二天一早,梅岩就带着他的亲兵营再次离开山海军营地,朝着三十里外的湖出发了。

    慕风流召集众将,脸色严肃的说道:“眼看着就要入冬,再拿不下来龙头关的话,咱们就只能无功而返,到时候回去了,被万千人笑话,可若是能一鼓作气拿下龙头关,冀州数千里沃野,万万千百姓,都是你们的。”

    他缓了一口气,语气轻松下来,指了指大帐外边说道:“刚刚送出去的那个糊涂蛋,还不是任由我们拿捏,有这样一个人做傀儡,以后的日子要多舒服就能有多舒服。”

    山海军的人全都笑了起来,而且笑的不怀好意。

    谁都知道梅岩是个蠢货,比如,他蠢到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少个女人。

    他看上一个就抢回来一个,学着皇帝的样子给这些女人封妃,而过后他就忘了,他手下那些亲兵护卫们,就背着他去糟蹋那些女人,一个个的哪里还有什么人性可言。

    所以在这些人眼中,梅岩这个狗屁的大王,也是他们的开心果。

    “日子要想过的越来越舒服,我们就得把梅岩那蠢货捧得越来越高。”

    慕风流道:“兖州只是一隅,光在兖州玩有什么意思,拿下来冀州,再拿下来豫州,紧跟着拿下京州,攻克大兴城,那才有意思呢,京城里那些达官贵人们的家中女眷,也任由你们玩乐。”

    他笑道:“咱们大王分封的那些妃子,都是假的,要想要真正的妃子侍寝,咱们得打到大兴城才行。”

    一群人再次笑起来,居然因为这些话,眼神里都多了一些期待。

    慕风流当然知道怎么和这些家伙相处,你和他们这群人讲什么理想,讲什么报复,讲什么家国天下,那都是扯淡。

    他们才不管你说的这些,他们在乎的,只是慕风流刚刚说的那些。

    “所以......”

    慕风流大声说道:“今日攻城,务尽全力!”

    “是!”

    一群人呐喊着应了一声,此时看起来倒是有些士气高昂的样子。

    龙头关。

    庄无敌看起来稍稍有些憔悴,毕竟已经指挥守城这么久了,要说不累那是实打实的假话。

    可是他也知道,最多再坚持两个月,山海军的贼兵也就会退了。

    龙头关这边的冬天,可是比北疆北山关还要冷一些,到时候只是从城墙上往下泼水,山海军的人都受不了。

    “报!”

    城下有人快步跑上来,看起来格外急切。

    “报,大将军,紧急军情!”

    跑上来的斥候俯身道:“大将军,刚刚接到从冀州那边紧急送过来的军报,青州贼兵三十万人,要与山海军的人里应外合,夺取龙头关。”

    听到这句话,庄无敌的脸色大变。

    斥候道:“报信的人星夜兼程赶来,在半路上超

    过了青州贼兵的队伍,一到这就坚持不住累的昏了过去。”

    他双手递给庄无敌一封书信,庄无敌连忙打开看了看,见是燕先生的亲笔信。

    燕先生说,贼兵声势浩大,不如早做打算,若是被两路贼兵夹在中间的话,以龙头关的兵力,非但守不住关城,还会全军覆没。

    所以燕青之劝说庄无敌,在青州贼兵到来之前,带着龙头关守军往西北方向撤离,避开青州贼兵的路线,把龙头关让了。

    “我等不退,会尽皆战死。”

    庄无敌缓缓吐出一口气后说道:“可若是我等退了,贼兵汇合之后,数十万之众,就可能直扑北山关,与黑武贼兵内外夹击,到时候全军覆没的可能是主公他们......我等死守,能拖住一日,便能为我王多争取一日......”

    他看向手下将领,所有人也都在看着他。

    “现在我要宣布两条军令。”

    所有人肃立。

    庄无敌道:“第一条军令,派人去遣散从各地来龙头关支援我们的乡亲们,青州贼兵有三十万之众,他们若是留在这的话,也都会死。”

    “第二,我帐下的将士,去留完全由己,愿意与我一同死守龙头关的,我庄无敌记在心里了,想现在离开的,我也不怪大家。”

    他抱拳道:“不管去留,你们都已与我并肩作战两月有余,我都要感谢大家。”

    说完后,俯身一拜。

    人群中,老张真人给廷尉军千办早云间使了个眼色,早云间心领神会。

    他们两个来的时候,就受到了李叱和高希宁的所托,如果有全军覆没的危险,且庄无敌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那他们俩就要想办法把庄无敌带走。

    李叱的的意思很清楚,宁丢龙头关,绝对不能让将士们全都战死在此地。

    如果仅仅是关外的山海军攻城也就罢了,毕竟现在有数万百姓前来支援,守住关城问题不大。

    可现在青州贼兵从背后杀来,到时候想走都走不脱。

    与此同时,在从北疆往龙头关赶来的路上,距离龙头关至少还有近二十天的路程,这里还没有到幽州呢。

    李叱一边纵马一边说道:“得到消息的时候,青州贼兵已经离开冀州往龙头关开拔,但他们没有粮草物资,所以要一路劫掠前行,我们只要足够快,就能赶到贼兵前边到龙头关。”

    余九龄道:“可是咱们只有这一千多人的廷尉军队伍,就算赶到的话,怕也守不住龙头关。”

    李叱道:“我就不是去守关的。”

    余九龄忽然间明白过来,李叱担心的是庄无敌。

    那个倔种,绝对不会轻易的放弃守关。

    余九龄道:“他们还不知道黑武人已经退了。”

    李叱听到这句话,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回头吩咐一声:“但凡路过城镇村庄,就要高喊黑武人已败,宁王大军驰援龙头关这样的话!”

    余九龄立刻就明白了李叱的意思,他也回头喊道:“尽量怎么夸张怎么喊,就说宁王亲率大军十万奔赴龙头关!”

    身后的廷尉军应了一声,向后传递李叱的命令。

    于是,他们过一地,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大声呼喊黑武已经被击败退走,宁王大军奔赴龙头关。

    这一千多人的队伍,皆为骑兵,而且为了尽快赶路,一人三骑,尽量减少休息的时间。

    每个人也都很心急,唯恐青州贼兵比他们早到龙头关。

第八百一十四章 能改生死簿的人

    这片湖被当地百姓称之为小兴湖,名字因何而来已经无证可查。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湖很大,围着湖一圈有不少村落,很多百姓们都没有逃离,因为他们不知道离开这能去哪儿,又该怎么活下去。

    明知道山海军的贼兵就在三十里外攻打龙头关,可还是侥幸的想着贼兵不会到村子里来。

    所以,当贼兵真的来的时候,这些与世无争的村民们被吓得不轻,他们没有任何自保的办法。

    梅岩让人寻来这附近几个村子中最大的一艘渔船,虽然破旧,但也有五六丈长,上去几十个人不成问题。

    可是这样一艘船,要靠人力游水拉动有多难?

    那些渔夫被逼着跳下水,身上套了绳索往前游,而梅岩就拿着一把连弩站在船头比划着,看着那些人被他吓坏了的样子,他得意的哈哈大笑。

    看到谁的绳子飘起来,他就用连弩去射谁,很快水中就出现了血液留下的痕迹。

    梅岩真的在等着,有嗜血的大鱼游过来啃食受伤的村民,但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所以变得兴趣索然起来,甚至有些恼火。

    可就在这时候,他看到对面有一艘小舟过来,那船很小,只有一丈左右,且那艘小船上只有两个人。

    一个撑船的渔夫,一个盘膝坐在船头的男人。

    于是,梅岩忽然有了别的兴趣。

    “撞过去!”

    梅岩朝着水里的渔夫们喊道:“朝着那艘小船游过去,撞沉了那艘小船我就不杀你们,撞不沉我就把你们都杀了。”

    渔夫们害怕,只好硬着头皮朝着那艘小船游过去。

    对面小船上,那撑船的老渔夫看到有船过来,明显是朝着他撞过来的,立刻就吓坏了。

    盘膝坐在船头的那个中年男人也看到了,所以微微皱眉。

    “不许避开!”

    梅岩所在的船上,他手下人朝着小船大声喊着。

    “海啸王说了,对面的船若是敢避开的话,把你们剁碎了喂鱼!”

    “听见了没有,停船在那不要再划了,让我们撞过去!”

    “老老实实的不许乱动,不然把你们剁碎了!”

    一群人乱七八糟的喊着,撑船的老渔夫更加害怕起来,他下意识的看向坐在船头的人,那人却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老渔夫怎么可能不避开,努力的把船转向想要逃离,可是他一人撑船,显然没有对面的来船速度快。

    “居然敢躲!”

    梅岩喊道:“给我射死他们!”

    他这一声喊之后,手下那些亲信立刻把连弩取出来,朝着小船上就是一阵乱射。

    “坐在我身后。”

    小船船头上的中年男人轻轻说了一句,语气平静,可是却有一种毋庸置疑的力量。

    老渔夫下意识的在那中年男人身后蹲下来,哪里还来得及去想别的,只想着自己可不能就这样死了。

    弩箭朝着小船这边过来,中年男人依然盘膝坐在那,只见他抬起左手,一支一支的把迎面打过来的弩箭抓了,然后放在右手中攥了。

    这种场面,能说不吓人吗?

    这些贼兵的射术其实一般,并不是每支弩箭都能打的那么精准。

    可是不管多少,朝着人飞过去的箭,没有一支落空,都被那中年男人抓在手里。

    然后他一抖手,一把弩箭就朝着大船上飞回去,不少人避闪不及,被弩箭刺中。

    箭从那人手中飞出,犹如天女散花。

    少五六人被弩箭击中,哀嚎着倒下去。

    一看到这般场面,把梅岩也吓坏了,可是他身边带着的护卫多,所以立刻喊了起来:“射死他,快给我射死他!”

    那些护卫们开始乱七八糟的发箭,可惜了他们手里的这大楚府兵的制式连弩。

    中年男人还是那般样子,盘膝坐在船头,随手去抓,很快就又抓了一把。

    然后又是一甩手,弩箭飞回去,又是将几个贼兵击中翻倒。

    此时两艘船距离大概有一丈半左右,那中年男人见贼兵弩匣都已经射空,正在装填,于是他长身而起。

    “不要离开,我还要回你小船上来,你只在这里等我即可。”

    他对那老渔夫说了一句,然后脚下一发力,人腾空而起。

    老渔夫只觉得船头猛的往下一沉,船尾都高高翘了起来,如果不是他常年在水面上生活经验丰富,都可能一瞬间被掀翻到水下去。

    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个之前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的男人,一跃就到了一丈多远的那艘大船上。

    砰!

    中年男人的双脚稳稳的落在大船船头,仿佛人有千斤之重,人一落下,连这艘大船的船头都立刻沉了下去,船尾也高高的翘了起来。

    这一下,大船上的人全都翻倒,往船头这边滚过来。

    本就在船头位置的梅岩直接往前扑倒,直接趴在那中年男人的脚前。

    中年男人低头看着梅岩,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就好像他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块石头,并无七情六欲,也无喜怒哀乐。

    “你是梅岩?”

    中年男人问。

    梅岩挣扎着抬起头问:“你他妈的是谁!”

    中年男人居然回答了这个问题:“聂摄。”

    梅岩怒道:“我他妈管你是谁,你给我死!”

    他身上还压着好几个手下亲兵,一时之间人都滚成了一团,大船摇晃着,也转着,人人挣扎,可是那中年男人却如同镶在船头似的,纹丝不动。

    “你回答我,你是不是山海军海啸王梅岩?”

    中年男人依然那么毫无感情的问了一句。

    梅岩怒道:“我就是海啸王,既然知道我是谁,你居然还敢惹我?!”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是就好。”

    他微微俯身,一掌拍在梅岩的头顶,啪的一声,梅岩的身子立刻就僵硬了一下,四肢都绷直了。

    下一息,梅岩的双眼往上翻,黑眼球都看不到了,两只眼睛好像都变成了纯白色的一样。

    再下一息,梅岩的七窍开始流血,人依然绷直了似的,好像被拍了一下后就直接硬了。

    此时,那些护卫中,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吓得嗓音发颤的喊了一声:“聂摄......刀皇聂摄!”

    中年男人回头看了一眼,微微皱眉,因为他看到那个撑小舟带他过来的老渔夫,正在拼了命的想稳住渔船调头逃跑。

    他如果喊一声的话,那老渔夫应该会吓得不敢逃走才对。

    可是他没喊,因为他觉得没有必要。

    “可惜,不是慕风流。”

    在他看来,杀一个海啸王梅岩,只是杀慕风流的一个陪衬罢了,买一送一的那种,甚至连买一送一都算不上。

    聂摄俯身,从人群中,不知道谁身上抽出来一把刀,然后一刀扫出去......笔直的一条线,刀锋所过之处,人都断为两截。

    但他出刀并不是蛮力,看似平静,毫不在意,但那些堆积在船头的人如何能用最少的出刀全都

    杀了,早已经在他脑海里算计好。

    他只出了五刀,杀了十七个人。

    然后他转身一跃,那艘船再一次被他踩的船头下沉,船尾高高翘起。

    下一息,他已经落在那艘小船上,而老汉还没有来得及把船调转过去。

    在这之前,聂摄看到了老渔夫想要逃走,他如果喊一声的话,那老渔夫应该会吓得不敢逃走才对,他没喊,是因为他觉得没必要。

    因为老渔夫把船调转过来的速度,一定没有他杀人的速度快。

    “你答应过我,把我送到湖对岸。”

    聂摄语气平淡的说了一句。

    老渔夫却已经吓得发抖,手上哪里还有什么力气去撑船。

    聂摄又在船头盘膝坐下来,依然那般平淡的说道:“我看到了,你腰上挂着一个酒葫芦,喝几口酒缓一缓,然后把我送到湖对岸。”

    他取出来钱袋,也没有数钱,把钱袋子放在船上:“吓着你了,这些算是赔给你的。”

    被吓坏了的何止是这撑船的老渔夫,还有在湖水里的那些村民。

    吓坏了,可是又在庆幸,他们也不知道这算是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

    说是运气好,因为那家伙杀了海啸王梅岩,他们就不会被梅岩杀死。

    说运气不好,是因为梅岩死在他们眼前,山海军的人一定会报复他们。

    “搬走吧,等战争结束了再回来......应该不会很久。”

    聂摄看向水里的人说了一句,然后闭上眼睛休息。

    小船划开了湖面,朝着对岸过去。

    水里的人互相看着,每个人的脸色都很难看,白的吓人。

    在湖边的山上,半山腰。

    曹猎举着千里眼看着湖面上,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满意的笑意。

    手下人之前告知,云雾图排行榜第一的人,刀皇聂摄已经快到了,就从湖对面乘船过来。

    所以曹猎一早就站在这里等着,他第一次这么有耐心的等一个人。

    因为曹猎很清楚,当聂摄答应要杀一个人的时候,那么这个人就已经在阎王爷的生死簿上打了个勾。

    如果阎王爷看到生死簿上的人名被勾了死,想改,也一定改不掉。

    因为刀皇要杀的人,阎王爷都救不了。

    龙头关。

    山海军又已经猛攻了半日,可是他们依然没能对龙头关构成什么真正的威胁。

    山海军无非是仗着人多势众而已,他们的进攻手段一点儿也不高明。

    而守城的这一支宁军,还是当初唐匹敌亲自训练出来的,后来才分调给庄无敌到冀州东北这边来戍守。

    人群中。

    老张真人压低声音对早云间说道:“得找个机会下手了,那个家伙太轴了些,说不动。”

    早云间嗯了一声,他看向庄无敌的所在,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庄无敌已经很久都没有休息过了,老张真人之前就说过,如果再不把他带走的话,敌人杀不了他,他会把自己累死。

    “我一会儿想个办法。”

    早云间道:“老真人你先走,这样庄将军就不会有所戒备了。”

    老祖宗一怔,然后他重重的叹了口气。

    “我倒是忘了,你也是宁王的臣下。”

    老张真人看向早云间道:“其实,你也想留下来死守在此,为宁王争取时间吧?”

    早云间表情微微变了变,然后无奈的笑了笑。

第八百一十五章 谢谢他

    山坡上。

    曹猎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多年未见的男人,眼神里有一种炽热,那是一种近乎于信仰般的炽热。

    “师父。”

    曹猎俯身一拜。

    聂摄伸手扶住曹猎,摇头道:“你为少主,不该向我行礼,更不该行此大礼。”

    曹猎笑着说道:“不管我是谁,落魄也好,富贵也罢,你都是我的师父,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

    聂摄笑起来,样子有些好看。

    他很少笑,确切的说,他很少在别人面前笑,他所有的笑容都给了他的妻儿,除此之外,几乎没有例外。

    是几乎没有,因为他眼前的曹猎,就是这个唯一的例外。

    他是曹猎习武的启蒙先生,也是山河印中实力最强大的武者,没有人可以随意指挥他去杀谁,除非他自己愿意。

    他所要除掉的每一个目标,都是他认为该杀人。

    在这一点,哪怕是曹猎的父亲,山河印的门主,都没有办法能左右他。

    因为聂摄太强,强到已经能随时对门主都构成威胁,所以他地位超然。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聂摄想要退出山河印,想要过平凡人生活的时候,曹猎的父亲动了杀念。

    如聂摄这样的人,若不能为山河印所用,一旦成为别人的帮手,那就是山河印最大的威胁。

    这样的人若不可用,那就谁都不能用好了。

    当时曹猎的父亲曹紫萝,已经做出了决定,带着无比决绝的想法做出的决定。

    这个决定就是,哪怕拼掉山河印云雾图排名前五十所有人,也要杀了聂摄。

    如果依然不能的话,那就想办法调动一支军队去杀了聂摄。

    当时曹猎站了出来,他对父亲说.....父亲你应该知道,如果你答应了聂摄,那么你就是对他有恩的人,对聂摄有恩的人,永远不会出现在聂摄认为的该死的人名单上。

    他说,聂摄永远都不会去杀他认为不该死的人,而恩义这一点,恰恰是聂摄最在乎的。

    曹猎这样说,一是为了能保护聂摄,二是为了能保护他的父亲。

    曹紫萝因为这句话而动容,也因为这句话而改变了心意。

    他也确实是害怕,因为曹紫萝也清楚,其实他可能没有第二次动手的机会。

    对付聂摄这样的人,如果第一次动手没有杀了他,那么将会迎来的就是聂摄的报复,他的人杀聂摄会失手,但聂摄杀他一定不会失手。

    “师父看起来气色很好。”

    曹猎笑着说道:“比离开豫州的时候气色还要好一些。”

    聂摄回答道:“杀人伤血气,我当时就对人说过,但是没人信我,他们以为杀人伤血气,伤的是被杀的人,可却不知道,也会伤了自己,我自从离开豫州后,到今天为止第一次又杀了人,所以气色看起来好一些也正常。”

    曹猎其实只是一句稍显客套的话,可他解释起来却无比的认真。

    如果他不是一个对待任何人和任何事都认真的人,他也不会成为山河印中人人为之丧胆的刀皇大人。

    “人在山海军中?”

    聂摄问。

    曹猎点了点头道:“师父等我一段时间,我想办法把慕风流引出大营,毕竟山海军有十几万大军,师父孤身一人......”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聂摄打断。

    聂摄道:“我等不及。”

    曹猎一怔,他问:“以前师父没有等不及的时候,因为师父总是会选

    择在最合适的时机才动手。”

    聂摄回答:“因为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妻儿,不知想念为何物......而且你应该还记得,对于我来说,动念之后,任何时候,都是我杀人的最好时机。”

    曹猎再次楞了一下,立刻回头看向手下人,手下人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纷纷低头。

    因为没有人告诉曹猎,聂摄已经有了孩子。

    “恭喜师父!”

    曹猎回头的时候,脸上已经恢复了笑容,然后俯身道:“所以恭送师父。”

    聂摄明白曹猎的意思,从曹猎的眼神里都就看明白了,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儿子的人是父母,那么对于曹猎来说,除了他父母之外,最了解他的人就是聂摄,他当初跟着聂摄练刀可是足足有十年之久。

    甚至,曹猎都觉得,对他的了解,聂摄比他父亲还要更多一些。

    因为聂摄有了妻儿,所以曹猎不打算再让聂摄去杀慕风流了。

    当一个男人成为了丈夫,成为了父亲,那么他的生命比孑然一身的时候要重要的多。

    “没关系,反正你劝不动,我在杀了慕风流之前不会走。”

    聂摄微笑着说道:“但也不会太久。”

    曹猎沉默了片刻后说道:“师父再急,应该也能等上三五天时间。”

    聂摄似乎也不想驳了曹猎的好意,思考了片刻后,点头:“那好,就三天。”

    曹猎立刻开心起来,在聂摄面前,他好像能变回那个纯真善良的孩子的样子。

    “三天!”

    曹猎伸出手:“拉勾。”

    聂摄看着他,微笑道:“你不该还如此幼稚。”

    曹猎很认真很认真的说道:“因为我知道,你和我拉勾的事,就从来都没有反悔过。”

    于是,聂摄伸出手:“那好,拉勾。”

    与此同时,龙头关上。

    早云间和老张真人面对面坐着,两个人已经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

    老张真人醒悟过来的时候,就知道这件事确实不太好办了。

    他竟是忽略了,早云间对宁王李叱的忠诚,如庄无敌一样,并无区别。

    庄无敌要死守龙头关,是因为他担心如果不能拖住敌人的话,宁王那边就会出大问题,甚至可能全军覆没,进而丢掉整个冀州,乃至于整个中原。

    “真人......”

    良久之后,早云间语气带着些祈求的说道:“这件事,确实不能按照真人的想法办,也确实不能按照宁王的想法办,我知道留下的人都会死,可我们死,比那些在为中原百姓挡住黑武人的兄弟们死要好的多,也许只是我们多坚持了一天,黑武人就被打退了,也许只是我们少坚持了一天,宁王他们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老张真人叹道:“我在出龙虎山之前,没有见过真正的不怕死的人。”

    早云间笑了笑道:“我们哪有不怕死,宁王手下的人,其实都怕死,但是我们都贪财啊,贪财的人往往对于价值有着更清楚的衡量,这个衡量就包括死的价值够不够。”

    他看向老祖宗道:“如果够了,那干就是了,简单来说,就是我们不干亏本的事。”

    老张真人沉默了许久之后,抬起头看向早云间:“那你们答应我一个条件。”

    早云间连忙道:“真人只管说。”

    老张真人道:“我来衡量这个价值,我来衡量这个时间......多安排斥候,随时向我告知青州贼兵距离龙头关还有多远,需要多久到达。”

    早云间随即明白了老张真人的意

    思,老真人的态度是,可以再坚守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的标准就是,青州贼兵什么时候到龙头关,那就什么时候撤走。

    老张真人见早云间脸色有些犹豫,他看着早云间的眼睛说道:“那你们想过没有,如果你们现在手里的队伍,恰好就是能赶去北山关支援的队伍呢?”

    这句话,让早云间动容。

    这个世界上充满了无限的未知和可能,所以老张真人的话就不能被否定。

    “我去和庄大哥谈一下。”

    早云间起身:“真人等我消息。”

    老张真人点了点头:“对的人,总是会在对的时间做出对的判断,出现在对的位置。”

    他看向早云间道:“我说的不是你和庄将军,我说的是宁王。”

    早云间沉思片刻,俯身一拜:“懂了。”

    老张真人的意思是,你们两个以为对了,但和宁王的想法相悖。

    那你们就多想想,到底是宁王对,还是你们对。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大楚都城,世元宫。

    大楚皇帝杨竞站在空荡荡的大殿上发呆了很久,他看起来像是面无表情,可内心之中的波澜连他自己都稳不下来。

    因为就在不久之前,他刚刚得到了一个消息。

    黑武百万大军南下,而死守国门的,是他眼中的叛贼李叱,那个他恨之入骨的冀州大贼。

    他早就已经知道,当初来大兴城里兴风作浪的那个所谓的小侯爷曹度,其实是李叱。

    这不是有人向他告密,而是根据各方面的消息而做出的判断。

    在得到李叱率军死守北山关这个消息的那一刻,没有人比杨竞的心情更为复杂。

    他不知道李叱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心里是怎么想的,但他问自己,如果他是李叱的话,他会不会做这样的决定,问了许多遍,答案都是......他不会。

    所以,当内心之中出现这样的波动和对自己的否定,作为大楚的皇帝陛下,杨竞的痛苦有多深就可想而知。

    如果他是冀州大贼,他不会去守国门。

    所以他觉得自己不如李叱,这种打击,让他难受,无法承受的难受。

    “陛下......”

    内侍总管甄小刀给皇帝披上一件大氅,声音很轻的说道:“陛下已经在这站了好一会儿了,该回去休息了。”

    皇帝侧头看向甄小刀,在那一刻,皇帝眼睛里的血丝把甄小刀吓了一跳。

    皇帝问:“小刀,你觉得,朕是不是一个失败者。”

    这句话把甄小刀吓得心都狂跳不止,连忙俯身道:“陛下当然不是,陛下......”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杨竞打断,他摇了摇头道:“朕是,不管你说什么,朕都很清楚,朕就是个失败者。”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本该象征着绝对权威和地位的龙椅,然后自嘲的笑了笑。

    “朕此时,能做出的最勇敢的决定,大概也只是......给那个冀州大贼以嘉奖,可是朕的嘉奖,也只是口头上的罢了。”

    “小刀......你知道吗,朕害怕的是,刚刚,朕心里忽然生出来一个念头......若朕可以想一个办法,能和李叱划江而治,朕......甚至是愿意的。”

    皇帝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他苦笑道:“当朕有这个想法的时候,朕其实已经败了。”

    他闭上眼睛,良久之后说道:“派人想办法去北疆,替朕告诉李叱一句话......朕,谢谢他。”

第八百一十六章 想一块去了

    龙头关。

    山海军的攻势毫无例外的,又一次被守城的宁军击退,下一次攻势会在什么时候到来,也许连山海军自己都不知道。

    不得不说,慕风流绝对是一个玩弄人心的高手,但绝对不是一个懂得领兵之道的人。

    山海军中真正会领兵的人是胡不语,但此时他已经被软禁一样,哪里还有什么权力。

    龙头关上,老张真人和早云间总算是达成了一致。

    两个人决定,只要青州贼兵快到了,那就带着庄无敌走,不管庄无敌什么态度,都必须走。

    触动了早云间的,是老张真人那句......你们以为自己是对的,可你们想过没有,是你们对还是宁王对?

    “真人。”

    早云间看着老张真人认真的问道:“有没有什么道门秘术,可以控制庄将军?”

    老张真人听到这句话眼睛都眯起来了:“你是不是什么神仙鬼怪的故事听多了?”

    早云间道:“难道不能吗?”

    老张真人道:“你说的什么秘术,大概是什么意思?”

    早云间道:“比如,故事里有一种说法,就是给人下蛊,让人听从摆布。”

    老张真人叹道:“这故事一听就不是什么好故事。”

    早云间道:“管用就行了,我还听说,天下法门,皆出道宗,所以别人会的,身为龙虎山道门掌教真人,老真人肯定是都懂得一些的吧?”

    老张真人笑问:“你说的下蛊,具体一些。”

    早云间道:“就是我听说,给人喂什么东西,吃下去后就会有所反应。”

    老张真人道:“那这种下蛊之术,我只会一种。”

    早云间眼神一亮,明显惊喜起来,他都是胡说八道的,想不到老张真人还真的会。

    这一刻,早云间都不得不佩服起来,想着原来天下法门皆出道宗这话果然是真的。

    他迫不及待的问老祖宗道:“真人会哪一种下蛊之术?”

    老张真人道:“按照你所说的,给人喂什么东西,那人就会有所反应......我大概就只想到了一种,那就是给人喂屎,那人一定会吐。”

    早云间:“......”

    老张真人道:“还是想点正经的办法吧。”

    早云间叹道:“正经的办法,还是老真人你来想吧。”

    老张真人道:“最正经的办法,当然是把他打晕过去,下手不要太留情面......尺度拿捏在不死就行。”

    早云间:“......”

    他想着,若此时庄无敌知道了他和老张真人在商量着这些的话,也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老张真人道:“对了,一想到你说的那种喂什么东西有反应的的话,我刚才竟是忽略了,可以喂药啊。”

    早云间道:“喂什么药?”

    老张真人道:“你这白痴儿......喂**药啊,难道你们廷尉军没有这种东西吗?”

    早云间立刻说道:“没有啊,为什么我们廷尉军一定要有这种东西呢?”

    老张真人道:“唔......那是我想的多了,我以为你们廷尉军,什么药都有呢。”

    看着他那样子,确实是很遗憾。

    早云间道:“为什么我隐隐约约的觉得,老张真人你说到药的事,是有什么其他想法。”

    “瞎说!”

    老张真人严肃的说道:“不许乱猜!”

    早云间叹道:“是不能乱猜,猜对了可怎么办......”

    正说着,庄无敌从远处过来,手里拎着三壶酒,脸上总算是有了些轻松的笑意。

    又一次打退了山海军的攻势,作为龙头关主将,他也只是每次在击退敌人后才会有这样的轻松。

    “有些乏了。”

    庄无敌道:“真人和早兄弟,你们俩陪我喝两口,然后帮我看着些,我不喝酒睡不着,脑袋里总是绷着一根弦儿,想的太多就难以入睡,陪我喝几杯,我若是能睡着了的话,两位就替我看着点,若再有敌兵到,记得把我喊醒。”

    老张真人和早云间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的眼神里,都有对庄无敌的心疼。

    从战争开始到现在,庄无敌每天睡觉的时间少的可怜,一有风吹草动立刻就会醒。

    他现在的样子,看起来比来龙头关之前好像老了十来岁似的,格外的沧桑格外的憔悴。

    “好!”

    早云间把酒壶接过来:“那就陪将军喝两杯,一会儿我替你去当值,你早就该好好睡一觉了。”

    庄无敌坐下来,长长的缓了一口气:“哪里敢太放肆的休息.....这么人的生死都在我肩膀上扛着。”

    他靠坐在那,像是疲劳到了极致。

    早云间主动把三个酒囊都打开,分别递给老张真人和庄无敌,三个人举起来碰了一下。

    “干!”

    然后三个人同时仰起脖子喝了一大口。

    庄无敌一口酒下肚,又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酒囊,笑了笑道:“已经两个多月没有喝过酒了,总觉得这酒的味道都有些不对。”

    早云间道:“这酒的味道好像确实有些不对。”

    庄无敌问:“真的吗?我再尝尝。”

    然后他仰起脖子又灌了一大口,砸吧砸吧嘴,笑起来道:“应该是我嘴巴的问题,这段时间都没有睡好,上火了吧,嘴里苦的厉害。”

    老张真人也又喝了一口,砸吧砸吧嘴:“不对啊,这酒确实有一点淡淡的苦。”

    早云间也又尝了一口,然后点了点头:“确实是有一点苦。”

    庄无敌叹道:“莫非这酒已经放坏了?”

    早云间道:“哪有酒容易放坏了的道理.....这苦,这苦......”

    说到这,他已经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看向庄无敌:“这苦......”

    庄无敌笑道:“没错,这苦是我下药了。”

    老张真人也摇晃起来,眼皮似乎都变得无比沉重起来,眼睛都要快睁不开了。

    庄无敌笑了笑说道:“如果我猜得没错,你们两个刚才躲在这商量的,一定是想个什么办法把我弄晕了带走,所以我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老张真人道:“你......怎么能如此不要脸......”

    庄无敌道:“因为我跟着宁王的时间比你们都要长,和他相处段时间久了,别人想要干点什么坏事,总是能一眼就看出来。”

    早云间已经昏昏沉沉的要倒下去,看着庄无敌的酒囊,庄无敌顿时醒悟过来,笑了笑道:“我当然不会给自己喝的酒里下药。”

    早云间:“刚刚......我给你打开酒囊的时候,我......下了。”

    庄无敌:“噫!”

    老张真人看着早云间,努力的抬起手挑了挑大拇指,意思是你干的可真漂亮。

    可能是因为庄无敌下药的时间早,药粉已经充分融入酒水之中,所以药效发挥的快。

    而早云间下药比较晚,药劲儿上来的也慢一些。

    可是,该来的,迟早还是会来的。

    三个人先后倒了下去,就倒在这城墙上呼呼大睡起来。

    士兵们看到了这一幕,都不得不感慨将军们确实是太累了,他们找来棉被给三个人盖上,然后离开的远了一些,唯恐惊扰了三位休息。

    这三个人倒是真的好好睡了一觉,最先醒过来的居然是老人家张真人。

    他揉了揉脑袋坐起来,眼睛还有些模糊呢,记忆逐渐回来,老人家顿时有几分羞耻涌上心头。

    英明一世,居然被一个看起来敦厚老实的小辈这样给算计了......

    说起来,若是被他那些弟子们知道了,怕是要被那些小王八蛋笑出屁来 。

    所以老张真人想着,此事绝对不可声张。

    他看了一眼还在睡着的庄无敌,忽然间反应过来,此时庄无敌还没有醒,这机会就在眼前啊。

    于是老张真人就去扒拉还在睡着的早云间,早云间迷迷糊糊的醒来,第一件事也是揉了揉脑袋,被药翻了的结果就是头会很疼。

    他睁开眼睛看了看,还有些迷茫。

    老张真人道:“快,趁着他还没有醒,让你手下人把他送走。”

    早云间:“啊?”

    他脑袋里还懵着呢,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老张真人的意思,连忙点了点头:“行,我这就让人把庄将军送走。”

    话还刚说完,庄无敌就醒了。

    这家伙揉着脑袋坐起来,于是,三个人就格外尴尬的对视了好一会儿。

    庄无敌率先尴尬的笑了笑:“你们睡的好不好啊......”

    早云间道:“想不到你这浓眉大眼的,也是这样的人。”

    庄无敌:“都怪宁王。”

    早云间:“你不能瞎怪......虽然你怪的对。”

    老张真人见庄无敌醒了,他还想动手呢,抬起手比划了一下,却没能劈下去。

    庄无敌叹道:“手上都没有几分力气,老张真人你这会切我一掌,我脖子疼你手也疼,也就这样.....”

    老张真人长叹一声:“可惜我这大半生的英名,此事如果你们两个谁说了出去,我就只好把你们灭口了。”

    早云间叹道:“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我是当然不会乱说的。”

    庄无敌却忽然笑了起来:“可是......如果不说的话,那多没有意思啊.....”

    他哈哈大笑着起来,爬起来就要走:“我去巡视一下。”

    走了没两步,又一屁股坐在地上,摔的尾巴骨都生疼。

    早云间问道:“你这药是从哪儿找来的,劲儿这么大。”

    庄无敌看了他一眼,然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从你帐篷里偷出来的......”

    老张真人看向早云间:“是哪个告诉我说,你们廷尉军没有这种东西的!”

    早云间尴尬的笑了笑道:“我这不是怕老人家对我们廷尉军有什么误会吗......”

    老张真人叹了口气。

    早云间道:“最主要的是,我刚刚看老人家你想问的,好像还不是这个药,而是另外一种药我们廷尉军有没有,所以只好先堵上了......”

    庄无敌问:“另外一种什么药?”

    早云间看向老真人:“老人家的眼神里,隐隐约约的有一种,想问问我......是不是有一种药,能让老人家也威猛起来的那种......”

    庄无敌脸色大变:“你们想对我做什么!”

    这一下,早云间和老张真人都懵了。

第八百一十七章 我不能走

    如果没有在小兴湖上的巧遇,那么解决慕风流的事可能还会稍稍容易一些。

    毕竟来之前,曹猎已经谋划了许多,一步一步,都在实施之中。

    然而这个世界上总是会有那么多的巧合,也可能是慕风流的运气确实好了些。

    如果不是他劝说梅岩去小兴湖游玩,那聂摄不会遇到梅岩,也就不会暴露。

    如果这不是慕风流运气实在太好,那就只能说是梅岩那个家伙的运气实在太差。

    又或者,是梅岩就该当天死。

    山海军大营中。

    慕风流看着地上的尸体,脸色难看的要命。

    他也万万都没有想到,他只是想把梅岩支开而已,却让梅岩送了一条命。

    从逃回来的人口中,他得知出手打死海啸王的人格外强悍,一人杀数十人,还能安然而去。

    当时船上的人全都死了,岸边的那些贼兵远远的看到了这一幕,但毕竟看的不是那么真切。

    他们只看到那人一跃而起,从一艘小船上跳到了海啸王的船上,然后海啸王就死了,满船的人也都死了。

    从描述中,慕风流在推断那个杀了梅岩的人是谁。

    “曹猎来了......”

    慕风流自言自语了一句。

    杀手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而且这样的高手也不是随处可见,所以唯一的合理解释就是曹猎追了上来。

    “封锁消息,不要让士兵们知道。”

    慕风流转身看向手下那些将领们吩咐道:“一旦让士兵们知道海啸王已死,更无斗志......所以知情者,都要除掉!”

    大帐里的这些将军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如何表态。

    “先生。”

    其中一人道:“海啸王已死,此时继续打龙头关已无意义,不如我们暂时退回兖州,再做打算。”

    慕风流怒视那人说道:“已经到了如此关头,退兵?”

    另一人说道:“可是先生,这件事根本瞒不住多久,到时候军心涣散,别说打不下龙头关,还可能导致队伍直接就乱了,那时候,只怕无人可以服众。”

    这些当头目的,全都知道海啸王不过是个傀儡,可是那十几万士兵当然不会去想这么多,他们若是知道海啸王已死,必然会觉得失去了大王,到时候谁还有心思去攻打城关。

    “除非.....”

    一人抱拳道:“先生站出来主持大局,找个理由,就说梅岩该死,已经将其除掉,现在先生为大王,在下以为,早说比晚说要好一些。”

    慕风流的脸色变幻不停,梅岩的死,确实是打乱了他的计划。

    当然,他的计划也早就被龙头关守军的顽强而打乱,本来在计划中,他此时已经带着山海军去攻打李叱的边军了。

    “明日......全力攻打龙头关,不计代价,若是......若是再打不下来的话,我们就只好退兵了。”

    慕风流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他当然希望能来得及赶去北疆与黑武帝国的大军里应外合,但是算计着日子,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机会已经失去。

    就算明天一战能攻破龙头关,他带着山海军昼夜兼程赶到北疆,那时候已经天寒地冻......

    “所以诸位,明日务必倾尽全力。”

    他抱拳说了一句。

    可是手下人心里谁没有个

    算计?

    此时此刻,梅岩已死,山海军的大权到底应该在谁手里,哪有一个定论。

    众人都在说让慕风流接任海啸王,可是他们难道就没有自己的心思自己的打算?

    这些领兵的将军们,谁不想做那个老大。

    如果没有人可以做到让所有人信服的话,那干脆一拍两散,大家各自带着各自队伍散了吧,谁还不能找个地方占山为王?

    “刘将军,赵将军。”

    慕风流看向两个头目说道:“两位先请留步,我有要紧事和你们商量。”

    那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点了点头:“是。”

    其他人散去,准备明天攻城的事,可那也只是表面上做做样子罢了。

    慕风流让他们拼尽全力去攻城,他们就一定要那么做吗?

    谁都会想着,让我的兵去攻城,损失惨重的话,那我岂不是失去了争做老大的机会?

    那些手里兵马不是很多的小头目则会想着,争老大那是那些兵多的人才有资格参与的事,他们兵少,自保才是硬道理。

    而且接下来要面对的就是如何站队,那些实力大的当家,他们会马上开始暗中拉拢其他人。

    慕风流说是在指挥全军,但到了这一步,慕风流又算个屁......

    天快黑的时候,各军的将军们全都回到了自己的营地里布置,就是没有一个真的去准备明天攻城。

    大帐中,山海军当家之一,名为刘峰的中年男人看向慕风流:“先生把我们两个留下,是有什么事吩咐?”

    另外一个叫赵霸,他心里则想着,莫非是要从我们两个人之中选一个做老大吗?

    想到这,又不禁有些恼火,心说这个刘峰有什么资格和我相提并论?

    两个人都是各怀鬼胎,只是表面上看起来谁也没有什么异样而已。

    慕风流道:“我大概能猜到是谁杀了海啸王,也大概能猜到他现在藏于何处,毕竟他的本事,有一部分可是我教的......”

    说到这,慕风流走到大帐门口,看向不远处那座山。

    如果他是曹猎的话,他一定就在那座山里,找个可以看清楚整个山海军大营的地方,在暗中偷偷观察。

    慕风流更知道,曹猎不是专门来杀海啸王的,因为在曹猎那样的人眼中,海啸王梅岩根本就不值一提,完全没资格入曹猎的眼。

    曹猎只能是来杀他慕风流的,而且已经调来了山河印中的高手。

    所以他不能坐以待毙,他要让曹猎知道,没有他慕风流,曹猎什么都不是。

    “两位将军。”

    慕风流指了指那座山:“今夜两位将暗中调集人马,将那座山围了,咱们去把刺杀海啸王的人揪出来,此人富可敌国,知道无数宝藏藏于何处,抓住这个人,逼问出来的宝藏,都归两位将军所有。”

    刘峰和赵霸两个人又对视了一眼,都想从对方的眼神里得到什么启示。

    “也好。”

    刘峰先说道:“听先生调遣。”

    赵霸抱拳道:“我也一样,听先生调遣。”

    慕风流笑了笑道:“我知道你们每个人心里,其实都在想着......海啸王已经死了,谁才能做老大?谁又不想做老大?”

    他回头看向那两个人说道:“两位也应该知道,我在谁身边,谁才能安安稳稳的做老大。”

    赵霸俯身道:“先生才是最好的人选。”

    说鬼话这种事,是个人天生就会。

    所以刘峰也连忙说道:“军中有威望可以力挽狂澜的,唯有先生一人,我也愿意辅佐先生成为山海军之主。”

    慕风流道:“我不会做这个老大,但是我可以帮你们成为并肩之王。”

    那俩人同时变了脸色。

    慕风流道:“现在将军们手里都有兵,就以你们两位来说,要是去和别人争夺,未必能保证必胜,若是两位联起手来,如当初的海啸王和山呼王一样,合两军之力,那么谁能抢得过两位?”

    刘峰和赵霸再次对视,两个人其实都被慕风流说的动了心思。

    慕风流说的没错,他们两个单独拿出来任何一个,一对一的去和别人抢夺,都没有十成十的把握击败别人。

    可两人联手,那就一定会有十成十的把握,再加上有慕风流这样的人辅佐,那么胜算可就不只是十成十了。

    慕风流道:“今夜你们随我去杀了那人,就有数不清的钱财,两位再得我相助,山海军就是两位囊中之物。”

    那两人同时回答道:“听先生的!”

    当夜,刘峰和赵霸两个人,暗中调集了队伍,朝着曹猎所在的那座山上悄悄围了过去。

    山中,曹猎站在石头上仰头看着天空上的月亮在发呆。

    他在和聂摄说话的时候,看似轻松,但心里也明白,他之前铺陈出来的杀慕风流的机会,在聂摄杀梅岩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

    慕风流那样的人,立刻就会做出判断,而且立刻就会做出应对。

    “少主。”

    曹猎的亲信手下之一,名字叫常居定的年轻人走到曹猎身边,压低声音说道:“聂摄先生,已经按照少主的吩咐先一步离开了。”

    曹猎嗯了一声:“知道了。”

    常居定道:“少主,你也该离开了。”

    曹猎摇头道:“我不能走......我若是走了的话,再想杀慕风流就没机会了,他会好像突然消失了一样,想找都找不到,那本就是他最擅长的本事。”

    他缓了一口气,笑了笑道:“虽然他的那条命比起我来,根本不值一提,但是这次的便宜,就让他占了吧......只要我还在这,慕风流就会疯了一样的要杀我,不杀我他以后都会没办法安睡。”

    “他的命比我的命轻多了,可若是杀了他能解龙头关之围的话,那就算是一命换一命......我也不亏,我命与江山同重,还算不错。”

    常居定道:“少主若是不肯走,我们也没办法和慕风流的人死战。”

    曹猎笑道:“不用再劝了,我谋算至今,每一个环节都已经想的很透彻,所以我自然清楚,这其中最重要的一个环节,是我自己......虽然聂摄先生意外杀了梅岩,让我们的计划也不得不做出变通,可也不都是坏事,还可能一举将山海军击败。”

    他转身看向山下:“况且,此时再走已经来不及了,我的谋算之术有许多都是慕风流教的,他当然有把握找到我在什么地方。”

    曹猎低头看了看腰间挂着的长刀。

    他和聂摄先生学刀十年,可是自此之后却没有拔刀的机会,因为根本不需要他亲自去拔刀。

    但是今日这一战,他挂着的这把绝世名刀也要饮血了。

    这把刀,不是传世古刀,而是他父亲派人,穷尽十年之功,寻来绝世之物,又用一年之力为他打造。

    这把刀的名字是曹猎亲自取的,名为惊谪。

    刀出,可惊天下仙。

第八百一十八章 你不该得罪那么多人

    大概两万多人的队伍,很快就赶到了曹猎所在的那座山下,也很快就把进出这座山的路全都封死。

    这山并不是很高,山势也不算陡峭,这个季节,山林也不能把人藏多久。

    所以慕风流很清楚,曹猎这次真的逃不掉了。

    如果不是梅岩被杀的话,那么真的可能被曹猎安排的人偷袭一下。

    被山河印中的绝对高手在暗中寻找时机,确实防不胜防。

    所以慕风流虽然因为不能攻破龙头关的事而恼火,却因为这件事而有些开心。

    曹猎已经动了杀他的念头,提前发现总是比后知后觉要强的多。

    山下,队伍已经摆好阵势,只等慕风流一声令下。

    慕风流抬起头往高处看了看,然后就看到了居然有一片星火,那应该是有人故意点起的篝火,仿佛在怕他们找不到人在何处,故意点起来的给他们指引方向,就在和他们招手似的,喊着大爷我就在这里呢。

    于是慕风流微微皱眉,他知道曹猎是一个很沉稳的人,此时故意点起一些篝火,极有可能是他另有准备。

    当然,也有可能是曹猎此时明知已经没有退路,所以摆出来的疑兵之计。

    他就是故意暴露出来,让人错觉他有底气,在人不敢贸然攻山的时候,他好趁机脱身。

    正因为这两种可能都有,所以慕风流要面对的局面是.....赌一把。

    慕风流从来都不喜欢赌,他在暗中为山河印管理着大量的暗道生意,其中就包括暗道钱庄和不见光的赌场。

    但他从来都不会自己去赌,一次都不会,在他看来,赌是最没有意义的事。

    把运气浪费在赌这种事上,那是多亏的选择。

    他更明白,凡是喜欢赌的人,最终都会输。

    “搜山!”

    慕风流下令,他抬头看着那星光起处,想着的只有一件事......他在赌,曹猎何尝不是在赌,而曹猎手里还没有好牌可打了。

    他还能有什么牌?那个杀人很快也很凶狠的高手?

    一个高手,在数万大军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甚至无须在意。

    他跟着队伍一同往山上搜,因为他太了解曹猎了,他担心的是,如果自己不亲自上去的话,哪怕曹猎被刘峰和赵霸两个人围住,那两个人也对付不了曹猎。

    曹猎也是一个非常非常会说话的人,一个这样会说话的人非常可怕。

    很多人都觉得会说话并没有什么大用,然而那只是肤浅之见罢了。

    古往今来,多少人靠一张嘴,说出来一个平分天下,又有多少人靠一张嘴,说出来个一统天下?

    所以他必须亲自去对付曹猎,必须亲眼看到曹猎死。

    很快,队伍就到达了火光起处,很快,慕风流就看到了那个站在光亮处的少年。

    曹猎还是那副让他厌恶的样子啊......是的,他一直都厌恶曹猎,无比的厌恶。

    哪怕他表现出来的再恭敬,再信服,再小心翼翼,他内心之中对曹猎的厌恶也还是不能完全压下去,所以他只能加倍的小心翼翼,不让曹猎看出来。

    在他眼中,曹猎是一个集出身高贵,傲慢,自负,等等等等令人厌恶的事于一身的人。

    这样的人一出生起点就远比别人要高的多,别人奋力攀爬一生到达的高度,也许都不到他脚下踩着的地方。

    这样的人不应该被讨厌吗?

    凭什么呢?

    是在曹猎面前表现的谦卑恭顺,慕风流就越是厌恶曹猎。

    因为他的出身确实说不上好,甚至和好字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在黑武帝国,人是被明确分出来等级的,这个等级的森严程度,像是十丈厚百丈高的铁铸围墙一样难以打破。

    最高贵的自然是黑武皇族,其次是鬼月八部的其他人,然后是黑武各部族,然后是草原人,然后是中原人,然后是渤海人......

    在黑武,贵族养的狗都比渤海人要尊贵,渤海人的价值等同于奴隶也等同于一只羊。

    那么在黑武国内还有比渤海人更卑贱的人吗?

    有,就是慕风流这样的人。

    他是草原部族的人和渤海女人生的孩子,一出生就连奴隶都不如,在黑武人眼中,他这样的人是杂种里的杂种。

    黑武人明确规定,他这样出身的人不可为官,不可入仕,不可有任何机会与贵族比肩。

    当然,这样的规定也不是完全不能打破,除非有绝世之功。

    以他的出身,要想在黑武成为人上人......就是曹猎这样的人,那慕风流就要创造绝世之功。

    比如......成为攻灭中原的第一功臣。

    他来的时候还是个少年,已经在中原潜藏至少三十年,他成为了一个优秀的生意人,甚至可以在中原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比绝大部分中原的生意人过的还要好。

    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他甚至不停的劝自己,就这样吧,这样就很好。

    可是他摆脱不了青衙的监视,他知道青衙在中原安排了无数的密谍。

    最让他害怕的不是那些血统高贵的黑武人,而是和他一样的人,因为出卖起他来,和他一样的人绝对不会留一丝情面。

    用黑武人的话说,熊不会靠出卖一只狗来换取地位,因为熊本来就是熊。

    但是狗可以靠出卖另外一直狗,来换取更高一些的地位,比如......一只好狗。

    黑武人就是抓住了这一点,在慕风流身边安排不少同样出身卑贱的人盯着他。

    慕风流这三十年来,借机除掉了至少有数十人,但是他很清楚,暗中依然还有不少。

    所以他不敢背叛黑武,他太清楚黑武人是怎么对待叛徒了。

    如今的他,已经无比接近成功。

    虽然他没有怂恿山海军成功打破龙头关,没能及时带着人马过去与黑武帝国的大军里应外合。

    但是他靠一己之力,搅动了兖州冀州青州三地。

    他此时推断,以宁王李叱那点兵力,不可能挡得住黑武帝国的南征大军。

    他进不了冀州,可他推测黑武大军已经进入冀州。

    那么他的这份功劳,就谁也不能磨灭。

    如果他是神仙就好了,他就能及时知道,黑武帝国在一开始就损失了大将军赤柱琉璃,而且在损失了十几万兵力后不得不撤走。

    那他此时一定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他会继续隐藏下去,继续做曹猎身边的忠犬。

    所以在看到曹猎的那一刻,慕风流终于有了一种扬眉吐气的快意。

    他知道人不能太得意,太得意就会出问题,这是他曾经教过曹猎的话,他自己当然没有忘记。

    然而在此时此刻,他真的有那么一点压制不住这种快意。

    “小侯爷。”

    慕风流居然还能客客气气的抱拳行礼。

    曹猎也居然还能客客气气的抱拳回礼:“

    慕先生。”

    慕风流问:“小侯爷是来杀我的吗?”

    曹猎笑了笑道:“我是来杀你的?怎么会呢......我是来杀你们所有人的。”

    他的视线扫过把他团团围住的那些人,仿佛看到的已经是遍地尸骸。

    慕风流笑道:“我最欣赏的,一直都是小侯爷的自信,哪怕到了这一刻,小侯爷的从容还是令人敬佩。”

    曹猎道:“哪有无缘无故的从容,你看到一只蚂蚁爬过,你只是用手指在它身边轻轻点一下,蚂蚁就会惊慌失措。”

    “你看到一只野兔在草里潜藏,你只需要咳嗽一声,野兔就会吓得落荒而逃......所以从容这两个字,天生就不属于一些东西。”

    他笑着说道:“比如慕先生现在看起来的从容,就是硬装出来的。”

    慕风流心里被刺痛了一下。

    但他依然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还保持着微笑的说道:“那倒是想请问小侯爷,你的真从容,能救你的命吗?”

    曹猎摇头:“不能,从容不能救命,但可以从容赴死。”

    慕风流道:“我还真不知道,小侯爷是什么时候变成一个愿意从容赴死的人。”

    曹猎道:“那我告诉你我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就是在我得知你是黑武人的走狗那一刻。”

    慕风流耸了耸肩膀:“你要死了,说这些谎言有什么意义吗?你说我是黑武人的走狗,是不是我也能说你是渤海人的忠犬?”

    曹猎道:“唔......原来你是渤海人。”

    慕风流一怔。

    曹猎笑呵呵的说道:“原来是在黑武人眼中连奴隶都不如的渤海人。”

    他挑了挑大拇指:“那慕先生是真的了不起,如此卑贱的忠诚,黑武人一定会很欣赏。”

    慕风流有些后悔,自己刚刚那一刻为什么要有一丝压制不住的得意呢?

    他就不该和曹猎说几句什么,而是应该直接下令把曹猎乱箭射死。

    好在,现在也不晚。

    于是慕风流抬起手指向曹猎:“送他上路吧。”

    曹猎却笑的更畅然起来,指了指山下:“你知道我这样的人从来都不会吃亏,那是我平生最不能接受的事,我只能占便宜。”

    顺着他的手指方向,慕风流回头看向山下,什么都没有看到,山下依然黑漆漆一片。

    就在这时候,曹猎手里多了一样东西,他把那东西举高,于是就看到又一团焰火飞上了夜空,在很高的地方绽放,如此漆黑的夜里,那焰火如此的璀璨。

    下一息,山下就出现了一片火海。

    曹猎笑着说道:“用我的从容赴死,来引你至此,你的命再加上几万贼兵的命,虽然依然比不得我的命金贵,可是再想想贼兵一破,中原得保,我的命顿时就很值了。”

    山下,数万白山军已经把山海军这支队伍围住。

    曹猎笑着对慕风流说道:“你真的不该去玩弄那么多人的心,那样总是会得罪人的,你看,你得罪的人,恰好就是我能用的人,你设计杀害了白山军的大当家,又设计让人去侮辱白山军一位将军的妻子,这些事啊......是要还的。”

    山下,号角声响了起来。

    报仇而来的白山军,凶如群虎。

    曹猎缓缓吐出一口气,伸手握住了他插在身边地上的惊蛰刀。

    死分成很多种。

    最不亏的一种,当然是以命换命,换的越多越不亏。

第八百一十九章 只要妖怪死的快

    慕风流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包括恼火,惊讶,不甘,还有一点点惧意,还有其他的什么,以至于脸看起来稍稍有些扭曲。

    白山军既然已经到了,那么一场血战就在所难免。

    他一生至此都是算计别人的人,如今被人算计了一次,心里当然难以接受。

    尤其是算计了他的人,还可以看成是他弟子一样的人。

    这些年来,他每次回豫州见到曹猎,曹猎都会向他请教很多问题,而他也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所以在很多人眼中,他与曹猎,关系亲近,良师高徒。

    “你一定得死。”

    慕风流看向曹猎说了一句,他后撤两步进入士兵们的保护之中,伸出手指向曹猎:“杀了他。”

    大批的贼兵朝着曹猎冲过来,而曹猎虽然不是孤身一人,可却也只有那数十名护卫。

    无论如何,山海军的人杀掉他所用的时间,一定比白山军攻上来的时间短。

    慕风流却不想留下来看到曹猎人头落地的画面,他这样性格的人,怎么可能会把自己置于险地?

    在贼兵冲向曹猎的那一刻,他就像是黑暗本身的一部分,和黑暗融为一体。

    这是他最大的本领,那些往前冲的贼兵都会下意识的忽略了他,哪怕刚刚才和他擦肩而过。

    慕风流用最快的速度脱离山海军队伍,他很清楚如果不走的话,死于乱军之中的概率一定很大。

    白山军是报仇来的,人人带着义愤而来,打起来便是血肉模糊的场面。

    山海军的人已经连续攻打龙头关多日,士气基本已经被消耗殆尽。

    一个是满腔悲愤誓死报仇,一个是毫无斗志军心涣散,这样的仗打起来是什么结果,慕风流难道还需要费尽心思的去想吗?

    所以他只想逃,在形成混战之前逃出去。

    以他的能力,这当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在白山军攻上来之前,他就钻进了山林中,这个季节山林光秃秃的虽然不能完全遮挡,可对于他来说最好的保护色本就不是山林,而是黑暗,黑暗是他的本色,山林只是他的工具。

    用最快的速度,他穿过了林子,从另外一侧下山,然后又故意绕出去很远才回到山海军的大寨里,此时天都已经亮了。

    走到山海军营地门外,慕风流的脸色难看的要命。

    这大营的人,竟是快要跑光了。

    剩下的人寥寥无几,大概都是没人要的那些轻重伤兵,还有与这些伤兵关系还算亲近,为难着要不要走的人,加起来人数都不算很多。

    相对于十几万大军来说,剩下的这几千人又算什么呢?

    能跑的全都已经跑了,而且不是一起跑的,都是各跑各的。

    谁都想保存自己队伍的实力,昨夜里得知白山军也已经到了背后的消息,没有人去支援营救刘峰和赵霸的队伍,那两人死不死的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万一趁着打起来了,龙头关内的宁军再顺势出击,与白山军两边夹攻,到时候指不定死多少人。

    慕风流脚步蹒跚的走进大营,他回来的路上还在幻想着,其实这些都算不得什么,回到大营里,以他的能力,以他对队伍的影响,以他蛊惑人心的话术,应对这些都不算什么。

    最起码,他还能让那些山海军的白痴将领们为他再一次卖命。

    他拿不下龙头关,也不会让宁军好受,也不会让白山军的人好受。

    他甚至还想着,自己收拢队伍,暂时找一处地方休养生息,等着黑武帝

    国的大军的到来。

    他知道冀州已经兵力空虚,黑武帝国近百万大军只要进入冀州,就必会势如破竹。

    到时候黑武帝国大军往东攻打到龙头关,宁军必败无疑。

    他再带着几万人的队伍去见黑武帝国的大将军,功劳还是不小。

    如果他再能带着这几万人为黑武前驱,攻城略地,那么他将成为黑武有史以来最为传奇的人之一。

    “你们当家的呢!”

    慕风流拉住一名士兵急切的问了一句。

    正因为这一路上回来想到的实在太多了些,看到这荒凉空荡的大营,慕风流的心里恼火有多难受可想而知。

    那被他拉住的士兵看了他一眼,眼神里都是漠然,甚至还有一丝不屑。

    那眼神里的意思是......都已经这样了,你还凭他妈的什么用这样的态度和我说话。

    但是这士兵也懒得和他吵闹,一甩手挣脱开,白了慕风流一眼后就走了。

    这举动把慕风流彻底激怒,他从后边追上去,一脚踹在那士兵的后腰上,那士兵猝不及防被踹翻在地,慕风流上去掐住那士兵的脖子,没多久,两个人的眼睛都是血红血红的。

    士兵在拼尽全力的挣扎,因为挣脱不开而眼睛发红,慕风流则是因为愤怒到了极致。

    他死死的掐着那士兵的脖子,一边用力一边嘶吼:“我在问你话,你居然敢不理会我?!你这样的卑贱之人,你这样的小卒,我跟你说话你居然敢不回应?!”

    也许此时此刻,他内心之中的自卑全都爆发了出来。

    在黑武帝国之内,他是连奴隶都不如的人,再加上此时此刻的境况,他被一个小卒无视,那种自卑爆发出来极为可怕。

    逐渐的,士兵的眼睛往上翻起来,剧烈的挣扎也逐渐停止,身子挺的很直,呼吸消失,人都僵硬了,慕风流还在死死的掐着他的脖子嘶吼。

    远处有人看到了这一幕,但是没有人理会,那些士兵们像是变成了行尸走肉一样,根本就不关心发生了什么。

    能跑的人都已经跑了,剩下的人无非三种,一种是受了伤跑不了的,一种是念及友情或者其他什么关系,留下来照顾伤兵的,还有一种则是趁着大队人马已经惊慌失措的逃走,看看在大营里还能不能找到一些好处。

    这第三种人,才会在大营里走动,其他两种要么是在想办法逃走要么是安静的也无能为力的等着结局到来。

    慕风流必须回来,是因为他的大帐里还有许多机密的东西他要带走。

    他纵然是一个记忆力超群的人,可是这些年他手里掌握的秘密那么多,他怎么可能全都靠脑子记住。

    大帐里他藏了很多卷宗档案,这些才是他最在乎的东西,那是可以调用的暗道中的巨富,还有暗道中的杀手刺客,还有各种各样可以利用的东西。

    慕风流就算是也要逃走,他也必须带着这些东西一起走。

    没有了队伍,这些东西依然是他成为黑武传奇人物的重要保障之一。

    山河印的财富之巨,献给黑武帝国,足以获得褒奖。

    他掐死了那个士兵之后,才醒悟过来自己是回来做什么的,连忙起身,朝着大帐那边跑过去。

    他很少跑,自负的人连撤退的时候都从容不迫,跑会让人显得仓惶,没有风度。

    慕风流这些年来格外重视自己的风度,这或许也和他的出身有一定关系。

    然而都这个时候了,还管什么风度不风度的,他像是疯狗一样朝着大帐疾奔,况且昨夜里他跑的也像是一条疯

    狗。

    离着还远,他就看到有人在他大帐四周走动,他心脏都狂跳不止。

    如果他藏起来的东西被那些连蝼蚁都不如的小卒发现了,那他这三十多年来在中原所苦心经营的一切,都可能被毁掉。

    那都是他呕心沥血得来的东西,谁也不能拿走!

    也不管是谁了,冲到近前,慕风流不等任何人开口说话,一脚踹翻其中一人,顺势从那人腰间把长刀抽出来,一刀一个,把那几名士兵全都砍翻在地。

    其中一个士兵倒在血泊之中还没有立刻死去,躺在那,眼睛里还都是震惊,都是不可思议,都是不敢相信。

    他张了张嘴,发出微弱的声音:“先生......为什么?为什么这样?”

    声音不大,可是慕风流却听清楚了,所以他也震惊了一下,这才醒悟过来,这些士兵是他离开大帐之前留下的亲兵,是他下的命令,无论如何也不准擅离职守,不准任何人随意进出他的大帐......

    慕风流这样的人,不管在任何时候,都会收买一些人成为他的亲信,利用别人一向是他最拿手的本事。

    整个大营都乱了,他的亲兵大部分也都已经跑了,剩下的这几个没有走,觉得走了对不起他往日里的恩情,也辜负了他的嘱托,所以还在为他坚守着大帐。

    却没有想到他们的忠诚,换来的是慕风流的屠刀。

    醒悟过来之后,慕风流一时之间像是石化了一样,站在那好一会儿都没有动作。

    良久之后,慕风流才重重的吐出一口气,他手里的刀上还有血迹,身边四周的尸体却已经凉透。

    “怪不得我,是你们自己命该如此的......”

    他看向那些尸体,想着你们为什么不逃?如果你们也逃了,你们又何至于死于此地?

    这一刻的慕风流,看起来好像都苍老了十岁似的,各种打击接踵而至,让他的心境都有些不稳。

    他再次连续的深呼吸,让自己尽快稳定下来。

    片刻后,慕风流拎着那把带血的长刀进入大帐,他没有时间耽搁了。

    刘峰和赵霸的队伍挡不住白山军,白山军不久之后就会杀到这,城内的宁军一开始因为疑虑而不敢贸然出击,但也不会一直按兵不动。

    所以他必须尽快离开这,带着那些属于他的秘密,找一个可以藏身的地方,等到时机成熟再回到黑武大军之中。

    进门之后,慕风流就快步朝着床那边过去,之前他在床下挖了一个坑,所有的秘密都在那里藏着。

    他快步跑到床边,蹲下来,把刀子扔到一边,两只手奋力的刨开虚土,把那个小木箱挖了出来。

    抱起箱子,慕风流马上就转身要走。

    然而就在他还没有转身的时候,大帐里亮了一下。

    那一刹那,一把刀从他的头顶落下,从裆下切了出去,这一刀来的突然,来的霸道,来的挡无可挡避无可避。

    一刀,一个慕风流就变成了两片慕风流。

    血和内脏一下子落在地上,黏糊糊的堆在那。

    更为巧妙的是,这一刀劈开了他的人,却没有劈开那个箱子,甚至箱子都没有落地就被出刀的人接住。

    聂摄一只手托着箱子,一只手握着刀。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面无表情的自言自语道:“少主说,一句话都不要和你说,也一句话都不要让你说,他说你是会蛊惑人心的妖怪......只要妖怪死的快,就不能再作怪。”

    然后转身,带着那口箱子离开。

第八百二十章 祝你们点什么吧

    没有任何地方的光线变化和层次,能比得过早晨的山林。

    当太阳逐渐升起,温柔的光芒穿过丛林之后,却变成了无数锋利的剑。

    淡淡的金色光芒把黑暗迅速驱逐,那剑就是光在追杀黑暗的武器。

    那片空地上,穿透了丛林的光剑落在小侯爷曹猎身上,就重新变得温柔起来,在他身上镀了一层淡淡的金边。

    他双手握着惊蛰刀站在那,深呼吸着,所以胸口一下一下的起伏。

    在他的四周,还剩下七八名忠心耿耿的护卫,包括曹猎在内,每个人都是一身的血。

    而在他们四周,地上是密密麻麻的尸体。

    慕风流算对了一件事,那就是他带来那么多人,围攻曹猎这区区数十人,杀光他们一定不会很慢,最起码要比白山军攻上来的速度快的多。

    但他也算错了一件事,那就是山海军那些士兵的忠诚和勇敢,比起曹猎的人来说差的远了。

    当白山军开始往上猛攻的时候,山海军的人还有多少愿意坚持着不跑?

    曹猎和他的手下足够强大,所以杀敌数百,但是这强大不足以让他们在至少两万人的围攻下坚持到最后。

    当曹猎杀到眼睛都发红的时候,用掌中惊蛰刀指向那些山海军的贼兵大喊一声。

    “白山军围攻上来,你们都会死!”

    这一声暴喝,倒是把那些山海军士兵点醒。

    他们这才醒悟过来,慕风流都已经逃走了,他们还在这里卖什么命?

    围攻的人逐渐散去逃远,整个世界都变得安静下来。

    但是曹猎他们一直都没有轻易离开,黑暗中,他们若是贸然行动就可能会被白山军的人误杀。

    就这样一直在原地等到了清晨,四周已经没有了什么喊杀之声,曹猎才能真正的松一口气。

    在某一刻,他真的觉得,自己这次要交代在这了。

    但是那一刻,他并不害怕,也许是气氛到了这,也许是他觉得自己应该为某些事而赎罪。

    可是活下来终究是一件令人喜悦的事,当黑暗过去,厮杀结束,曹猎仰天大笑起来。

    他是一个生而快意的人,但他从没有过今天这样的快意。

    阳光中,聂摄拎着一口箱子回来,穿过丛林,从光剑中走来。

    当曹猎看到他的那一刻,笑声就更加畅然起来。

    聂摄走到曹猎身前不远处,看了看四周这一地的尸体,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我其实不该去的。”

    曹猎道:“哪有那么多该和不该,我其实也不该留在这,但你去了,我也留在这了,而结局是好的,这就足够。”

    聂摄把箱子放在地上,曹猎低头看了看:“你是把慕风流的人头给我带回来了吗?”

    聂摄轻轻摇头道:“不是。”

    说完这两个字停顿了一下,又补充了几个字。

    “两片了,不好带。”

    曹猎先是怔了一下,然后再次哈哈大笑起来。

    聂摄看向那口箱子:“我没有打开过,也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慕风流急匆匆的赶回去也要带走这口箱子,就说明里面的东西很重要。”

    曹猎道:“不重要。”

    聂摄道:“他都冒险回去了,怎么会不重要?”

    曹猎笑了笑道:“钱而已,有什么重要的。”

    聂摄:“......”

    曹猎指了指那口箱子:“送给你了。”

    聂摄摇头:“我缺钱,但是不打算再用山河印的钱了。”

    曹猎道:“傻。”

    聂摄也笑了笑:“总不能让我女儿知道,养大她所花的钱是她爹杀人赚来的。”

    能微笑着说出这句话,就足以说明聂摄此时心里的释然。

    曹猎道:“这些钱不是你杀人赚来的,如果落在别人的手里才是坏事,不如你去用了。”

    聂摄还是摇头:“钱而已,有什么重要的。”

    曹猎哈哈大笑:“好,那我不强求你......杀人而得的钱你不能给闺女用,那她师兄送的礼物,总不能不要吧。”

    聂摄微微眯起眼睛。

    曹猎从怀里取出来一对玉佩,又从腰带上摘下来一块铁牌,把这几件东西放在聂摄手里。

    “玉佩干净的,我娘亲当初嫁给我父亲的时候带来的嫁妆,后来送给了我,我一直都带着,最起码在将来遇到什么苦难的时候,你不能因为钱而让我小妹犯难,那是最不该发生的事。”

    聂摄犹豫起来,但没有直接拒绝。

    曹猎继续说道:“铁牌是我的,山河印少主的身份象征,不一定还好用,但也不一定没有用,将来她长大了总是要出嫁的,出嫁之后自己手里若是没有多少钱,你难道不心疼?”

    聂摄看起来更加犹豫了。

    曹猎打开那口箱子,随便拿了一份卷宗出来递给聂摄:“这是作为师兄,我给小妹提前准备的嫁妆。”

    他指了指那玉佩和铁牌说道:“那几样算你给她准备的。”

    聂摄忍不住笑起来:“你将来如果做了父亲,一定会是一个好父亲。”

    曹猎道:“应该会比你强那么一丢丢。”

    把他箱子盖好后说道:“剩下的,我去送给需要的人,送给合适的人,那个对的人。”

    聂摄问:“是谁?”

    曹猎沉默片刻后说道:“如果我说是我的杀父仇人你信吗?”

    聂摄怔住。

    曹猎缓缓吐出一口气:“虽未直接死于他手,但却因他而死......山河印也因他而破裂,我也因他而远遁......”

    说到这里,曹猎有些自嘲的笑了笑道:“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居然还会给他送这些东西。”

    聂摄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良久之后,聂摄道:“我要回去了,我答应她们的,不会回去太晚。”

    曹猎嗯了一声后认真的说道:“千万不要再让我找到你了。”

    聂摄道:“我不会让任何人轻易找到我,如果你找到我了,那一定是因为......我是希望将来我闺女出嫁的时候,她师兄认得家门,能送她出嫁,娘家人显得人多势众一些......总是好的。”

    曹猎笑起来:“你居然还想骗我一个大红包。”

    聂摄哈哈大笑:“那可一定要很大很大的才行,如果......我到时候已经好多孩子了,那就是好多个大红包。”

    在阳光下,聂摄朝着远处走去,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林子深处,曹猎知道,这一别可能就再也不会相见了。

    他不会再去打扰聂摄和他妻儿的生活,而聂摄带走了礼物,是接受了他的好意,也接受了这样的结局。

    曹猎站在那好一会儿都没有动,直到手下人来问他是不是也该离开了。

    曹猎嗯了一声,重重的吐出一口气,然后笑着说道:“你们想不想,以后就做除了有钱什么都没有的懒鬼?”

    一群浑身带血的汉子们也都笑起来。

    “我现在都想去找个地方,好好的泡个澡,得有人给我搓搓背,当然不是你们。”

    曹猎迈步向前:

    “你们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龙头关外,庄无敌带着队伍出城,在距离他们大概有几里远的地方,白山军的队伍也停了下来。

    几个人骑马过来,显然没有恶意。

    庄无敌吩咐一声不要跟他上去,随即独自一人催马向前。

    到了近处,白山军那为首的人抱了抱拳:“在下白山军将军谭拓海,请问你可是庄将军?”

    庄无敌抱拳回礼:“我是庄无敌。”

    谭拓海道:“我们已经击败了山海军,他们的残部四散溃逃,特意过来向庄将军禀告一声。”

    庄无敌再次抱拳:“多谢白山军的兄弟们了。”

    谭拓海道:“我们也是为了兄弟们报仇,更是为了兖州的百姓们除害......这次,我们暂时不会离开龙头关外,但请放心,我们不会有任何举动,只是在此等着。”

    他看着庄无敌,语气有些恳求的说道:“若是庄将军同意的话,可否接济一些物资补给,我们的粮草确实有些不够......噢,我忘了说,我们留在这不走,是想等一个人。”

    他从战马上跳下来,俯身说道:“恳请庄将军帮忙,送信给小姑奶奶,就说白山军的一群犯了错的老爷们儿们,在龙头关外等着她,听候她的处置,要打要骂,我们都认。”

    庄无敌立刻说道:“放心,我回去之后,马上派人用最快的速度把消息送到豫州那边,不过万里迢迢来回也要很久,就要入冬了,你们在城外过冬会冻死人......”

    他一指身后的龙头关:“进城吧,在城里过冬,一起过年,一起等你们的小姑奶奶。”

    谭拓海怔住,眼睛里都是震惊。

    他下意识的说道:“这......这可怎么行,我们......”

    庄无敌道:“宁王说过,兄弟的兄弟也是兄弟,沈珊瑚的兄弟当然也是我们的兄弟,宁王还说过,我们不做寒了人心的事,你们的小姑奶奶是我们的沈将军,你们就是我庄无敌的兄弟朋友。”

    谭拓海激动的有些无法压制,他最担心的就是他们来了,可是却无法被宁军接纳。

    他们这些人唯一的选择,就是等着沈珊瑚回来,带着他们,队伍才不会散掉。

    “去吧。”

    庄无敌笑着说道:“回去告诉白山军的兄弟们,进城来一起过年。”

    城墙上。

    早云间看着远处庄无敌和白山军的人在说话,两个人一会儿这个给那个行礼,一会儿那个给这个行礼,然后他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早云间道:“老真人猜猜,他们为什么互相抱拳作揖的。”

    老真人沉思片刻,然后给出了四个字来总结。

    “两情相悦。”

    早云间怔了一下,他眯着眼睛看向老真人:“贵道观的思想,倒是很开通啊......”

    老真人撇嘴:“屁,和你们能比?”

    早云间:“噫!”

    老真人嘿嘿一笑:“不用打仗了,真好......”

    早云间道:“一转眼就要过年,过了年就是牛年了,我提前祝老人家点什么吧。”

    老真人笑道:“祝!”

    早云间道:“那就,祝老人家牛年大吉吧。”

    老真人:“牛年大什么?”

    早云间:“嗯?”

    老真人:“只能是牛年好用吗?”

    早云间:“?????”

    ......

    ......

    【祝你们牛年大吉吧......最后一段抄自书评区,哈哈哈哈。】

第八百二十一章 结伴同行

    龙头关。

    庄无敌看着面前的人,不得不说,他内心之中还是有几分惊讶。

    因为他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敢直接出现在宁军面前,而且还是一副如此的从容模样。

    “我叫曹猎,山河印少主,你家宁王的对手。”

    曹猎的自我介绍也是那么的简单直白。

    庄无敌点了点头道:“听说过你。”

    曹猎居然还能笑着问了一句:“听说中,我怎么样?”

    庄无敌道:“内心沉稳,性格谨慎,眼光长远,做事果决,当然也心狠手辣。”

    曹猎点了点头:“还不错,**不离十。”

    庄无敌道:“你为什么来?”

    曹猎道:“快过年了,给你们宁王送点礼,你们这边过年没有走亲戚的习惯吗?”

    庄无敌道:“走亲戚的习惯自然是有的,可我们好像不是亲戚。”

    曹猎道:“跟你不是。”

    庄无敌觉得面前这个家伙可真不怎么会说话,曹猎也是这样觉得的。

    曹猎回头看了一眼,手下人随即将那个箱子递给庄无敌,庄无敌没有立刻接过来,而是问:“这是什么?”

    曹猎认真的说道:“是你家宁王的心。”

    庄无敌脸色一变,眼神里出现了几分杀机。

    这句话,很显然就是来挑衅的。

    曹猎却依然那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继续说道:“你家宁王的心一直都掉在钱眼里出不来,我把钱眼给他送来了,所以这自然就是他的心。”

    庄无敌看向那口箱子,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曹猎道:“这箱子里,是整个北境之内,绝大部分山河印暗道钱庄,赌场,各种生意的卷宗档案,如果我猜得没错,你家宁王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嘴角都咧到耳朵那。”

    庄无敌当时就想说你太放肆了,但是没能说出口,毕竟他也是有底线的人......人家说的对,就不能批评人家。

    能说什么呢?说......你太放肆了,我家宁王当然......就算是这样的人,你也不能这样说出来。

    “你们很幸运。”

    曹猎对庄无敌说道:“你们跟对了人。”

    庄无敌道:“不用你提醒,我比你知道的早一些。”

    曹猎嗯了一声,他不知道庄无敌是一个基本上不怎么会和不熟悉的人说话的人,如果他知道的话,应该开心些才对,因为庄无敌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你家宁王以后不用再找我了,我也不会再找他了。”

    曹猎转身,一边走一边抬起手摇了摇。

    “等他到了这之后,告诉他,以后的日子里他少了一个最难缠的对手,应该是很无趣的事,他的对手......也这样觉得。”

    说着话,人已经走远。

    庄无敌好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应该把这个人扣下的才对。

    然而片刻后又觉得,自己就这样把他放走了,丢丢儿心里应该不会觉得他做错了。

    出城的马车上,赶车的常居定笑着问道:“少主,咱们去哪儿?”

    马车里闭目养神的曹猎仔细的想了想,然后回答:“咱们回江南。”

    常居定又问了一句:“咱们以后真的就过那种......有钱有闲,混吃等死,除了花钱之外无所事事的废人了吗?”

    曹猎道:“你说到废人两个字的时候,是不是差一点没能忍住笑出声?”

    常居定笑起来,真的笑出了声。

    常居定叹道:“那样的日子多无趣啊,我还没有准备好..

    ....”

    曹猎道:“那你可以不去了。”

    常居定道:“不行不行,那么艰难的日子,我一定要陪着少主一起度过。”

    曹猎叹道:“你擦擦口水。”

    常居定哈哈大笑起来,扬起马鞭甩了一下,那拉车的马儿都显得轻快起来,跑起来的时候,马脖子上挂着的铃铛,响的声音可好听了。

    几天后,关内。

    马车旁边,曹猎站在那一边撒尿一边像是思考人生一样,他这样的人,连撒尿都让自己显得很不一样。

    常居定问:“少主,刚刚听说,青州贼兵已经快到了,龙头关那边怕是又要打仗了,这马上就要过年,当兵的人,真是辛苦。”

    曹猎嗯了一声。

    然后抖了几下。

    他整理好衣服,一边活动着一边说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了,青州贼兵到龙头关,数万白山军在,宁军在,还有那么多百姓们在,青州贼兵也不敢轻易进攻,况且......你还没有发现吗?”

    常居定没理解:“发现什么?”

    曹猎道:“入关走了几天,如此平静,就足以说明黑武人根本就没能打进来,是李叱赢了。”

    常居定楞了一下,然后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

    不管李叱是谁,但他赢了南下的黑武大军,这都是值得庆贺的事,那都是值得尊敬的人。

    “以后的日子会很好。”

    曹猎忽然笑起来:“我还没有见过一个比他更牛皮的人,所以这才是最值得开心的事......如果我们运气好一些,活的足够久,也许还能看到将来有一天,咱们中原的军队,跑去欺负欺负黑武人。”

    常居定忽然间想到,他们来兖州之前少主心里可还不是这么想的。

    那时候少主的目标是控制兖州,然后和李叱去争夺天下,就算争不下来也要让李叱寸步难行,不是寸步难行也要让李叱不好受。

    这才过去多久,少主的心思竟然已经变成这样了。

    但他不敢问,谁傻谁才问。

    “咱们走吧,李叱要急着赶去龙头关,一定没时间回冀州。”

    曹猎笑起来道:“我忽然很想吃冀州城里的吊炉烧饼,原来那家卖吊炉烧饼的可不是在冀州,我记得很好吃......咱们先去冀州城里胡吃海塞几天,然后再回江南,临走之前,我要在宁王府的墙上滋一泡尿。”

    常居定道:“那大家一起。”

    “你们不行。”

    曹猎摇头:“只能是我,因为那是他欠我的。”

    说完后上了马车,语气轻快的吩咐了一声:“走吧,去冀州城里吃喝玩乐,你们谁会唱曲儿?吼几嗓子让我听听。”

    赶车的常居定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想起来自己会唱什么。

    就在这时候马车旁边一个骑着马的护卫忽然就扯着嗓子唱了起来,声音贼大。

    “嘿小妹妹看到了情哥哥呦,那个心花怒放喔,你搂着我的小蛮腰,我抱着你的胳膊肘......”

    马车里,曹猎:“......”

    就在他们离开这个地方的一天后,李叱的队伍在官道上呼啸而过。

    他们两个人只隔开了一天,在同一个地方出现,只是两个人谁都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李叱要急着赶去龙头关,而曹猎则悠闲的往冀州方向去,这可能是很长一段时间内,两个人距离最近的一次。

    又两个月后,冀州城。

    曹猎的马车到了冀州城外,或许是因为在车里确实有些憋闷,又要等待着进城的盘查,所以他下车活动了几下。

    在他们的马车前边,还

    有一辆马车在排队等着接受检查,而那马车里坐着的一个年轻书生,似乎也是因为过于憋闷,同样下车活动了几下。

    那年轻俊美的书生回头的时候,恰好看到曹猎,看曹猎的相貌气度,年轻书生想着这个家伙应该比较有钱。

    而曹猎看着那个年轻书生的眼神,想着这个家伙应该是在想着怎么骗我的钱。

    于是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后,都笑了起来。

    那年轻俊美的公子对他拱手,算是打了个招呼,曹猎也笑呵呵的回了个礼。

    于是,两个人就都装作很随意的走到了一起闲聊起来。

    曹猎问:“请问公子尊姓大名?”

    那年轻公子回答道:“在下姓李,名善功,公子你呢?”

    曹猎道:“我姓曹,叫曹放舟,放之四海的放,逆水行舟的舟。”

    他问道:“李公子来冀州城,是专程来做什么的吗?听公子的口音,不像是冀州本地人。”

    李善功道:“只是慕名而来,听闻冀州现在夜不闭户路不拾遗,觉得不大可信,所以要来亲眼看看。”

    曹猎道:“我也一样,我看公子面善,你我有缘相识,要不然结伴同游?”

    李善功立刻说道:“正有此意!”

    不久之后,曹猎回到了他的马车上,李善功也回到马车上,赶车的小书童问:“先生好像和那个陌生人相谈甚欢?”

    这李善功,自然就是那位给徐绩出主意,破解冀州被围困之危的净崖先生。

    “当然开心。”

    净崖先生道:“那人看起来就豪阔好客,咱们未来几天在冀州城的吃喝住行都有着落了。”

    小书童笑起来:“那可真好。”

    曹猎这边。

    常居定问:“少主,那人是谁?好像和少主很投脾气似的。”

    曹猎笑道:“他想骗我请他吃喝玩乐,我想利用他的遮掩身份,所以当然投脾气......互相骗骗的事,还不都是顺着对方的话说。”

    常居定笑起来:“好在是只想骗咱们的银子。”

    曹猎笑道:“是我愿意的,所以不能算骗,算是我送给他的好了。”

    然后曹猎反应过来:“你为什么说好在他只是想骗咱们银子?”

    常居定:“我......就是这个意思啊?”

    就这样,这两个家伙,因为心里那点小算盘而凑在一起,在接下来的几天中,与冀州城内各大旅游景点中流连忘返。

    这些旅游景点都有着差不多相同的游览内容,但是两个人以及他们的随从,却都好像很乐此不疲。

    在某个景点的旅游包房中,李善功笑着说道:“我与你如此投缘,你若无事,不如跟我一起去找个人吧,一路上游山玩水,若是找到的话,你一定不会失望。”

    曹猎问:“你要找的人是谁?”

    李善功笑道:“一个神仙。”

    曹猎问:“神仙?这个世上还能有神仙?”

    李善功道:“有啊......这个世上如果只有一个神仙的话,那只能是他......见到他你就会明白,自己的所学,在他面前,都不值一提。”

    曹猎居然真的被他说的感兴趣起来。

    “你要找的人在什么地方?”

    曹猎问。

    李善功的小书童接了一句:“我们也不知道,就打听呗,看看谁最会养猪,哪个养猪最好,哪个就是他。”

    曹猎:“?????”

    曹猎躺在一个少女的腿上,那少女听到这话,立刻说道:“我知道啊,冀州的人都知道啊,最会养猪的,肯定是余九龄余将军!”

第八百二十二章 下得去手

    李善功和曹猎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曹猎想着的是你说的神仙是他?李善功想的是你可能误会我了。

    两个人眼神里的交流,短暂但透彻。

    “我说的那位神仙,不是她说的那个余将军。”

    李善功很认真的解释道:“我曾经师从于那位神仙,所学所得只是他的万分之一,你若是见了他......”

    曹猎叹道:“就能学会养猪了么?”

    此言一出,曹猎以为李善功应该会略微有些羞愧才对,然而李善功并没有。

    李善功道:“不......养猪最难,你应该学不好。”

    曹猎都有些懵。

    这个一本正经的说出养猪最难这四个字的人,顺带着还把他鄙视了一下,所以这勾起了曹猎的好胜心。

    “明天就去找。”

    曹猎道:“我倒是想看看,这养猪能有多难。”

    而那几位姑娘应该也觉得他们俩是神仙一般的人物,花着最多的钱,在最高雅的地方,商量着养猪的事。

    而且还是要去学。

    “明天就去你也学不好。”

    李善功依然那么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和先生学了不少,先生想教我的,我都有把握学到一些什么,唯独这养猪,确实太难,先生说的那些词汇晦涩难懂,我听起来犹如天书。”

    曹猎深吸一口气:“你成功勾起了我的好奇。”

    李善功道:“你完全不知道养猪有多难。”

    曹猎道:“明天一早出发,找不到人,我不会江南。”

    李善功道:“是你自己要迎难而上的。”

    那群小姑娘听着他们的对话,觉得应该有点格调才对,因为这两个人不管是衣着相貌还是风采气度,都应该是有格调的人才对,然而这对话确实让人觉得有些不适应。

    其中一个小姑娘忽然间明白过来什么,在另外一个小姑娘耳边压低声音说道:“你把养猪两个字换成学剑试试,我猜他们说的一定是暗语。”

    他们两个这样的人物,连说养猪都没人信。

    那小姑娘把刚才的话回忆了一遍,都换成学剑,果然就显得格调高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曹猎果然和李善功两个人同时起来,然后收拾好东西离开了冀州。

    连曹猎的亲信护卫常居定都想不明白,他们少主这到底是怎么了。

    他不明白,是因为他不懂曹猎的心境。

    此时此刻的曹猎,急需要一个借口离开一段时间,让自己去沉下心来,忘掉一些事,也悟透一些事。

    这个理由不管是养猪还是什么别的,养鸡养鸭养鳄鱼都行,随便什么借口都成立。

    曹猎,只是想逃避一段时间。

    与此同时,龙头关。

    李叱吃过早饭后活动了一下,然后不得不感慨,这里的天气确实比冀州要冷的多了。

    冀州的冷是干冷,而且还比龙头关这边温度要高一些,这边非但更冷风更大,而且还有一种潮气。

    可能是因为距离东海已经没有多远的缘故,所以温度极低加上潮气,让人像是被刀子在刮骨一样。

    再往东北方向走,进入兖州之后,这种潮气也就没有那么明显了。

    但是,兖州的冬天,比起龙头关这边还要冷的多,在这是刮骨,到了兖州最冷的地方,那是把骨头冻结实了再一下一下的敲,敲碎了为止。

    不过好在,天气对于人的影响并不大,因为最近一个月来都没有战事。

    李叱到龙头关都已经两月有余,青州贼兵到了龙头关之后,本来要强攻城关,可是才发现这里居然有如此众多的兵马,且已经严阵以待。

    他们远来辛苦,这一路上又没有抢夺到多少粮食物资,所以这疲

    惫之师,和以逸待劳的龙头关守军硬打的话,胜算并不大。

    甘道德想尽办法要与城关外的山海军去的联络,然后才打探来消息,得知山海军已经大败四散。

    那么他们一路上数千里赶过来,又是图个什么?

    图个寂寞吗?

    大概在龙头关与宁军对峙了不到一个月,李叱设计找来的所谓援兵也到了。

    最起码看起来声势浩大,别管能不能打,能吓唬人就得了。

    龙头关打不破,宁军援兵又到了,山海军也已经溃败,甘道德知道留在这已经无利可图,只好退走。

    李叱这边当然也不敢追的太狠,毕竟他那声势浩大的队伍,大部分都是普通百姓,真把青州军逼急了的话,他们拼着决死之心一战,反而得不偿失,所以李叱也只是下令随便追一追也就回来了。

    此时距离青州军退走已经月余,李叱担心青州贼兵会去而复返,所以又多停留了一阵,这一下,他们倒是没有办法能回冀州那边过年了。

    活动了一会儿,浑身筋骨都拉开了似的,这皱巴巴的身子就显得舒服多了。

    李叱回到屋子里,抬眼就看到桌子上那个不大的木箱,然后就想起来曹猎。

    这箱子就是曹猎离开之前留给他的礼物,里边的卷宗档案有不少,还有一封曹猎的亲笔信。

    这信并不是很长,大概也就千字左右,总结起来的大概意思是,我不和你玩了,你自己玩去吧。

    这封信李叱已经看过三次,每一次,心中感触都略有不同。

    就在这时候余九龄从外边进来,一边搓着手一边说道:“斥候送回来消息,青州贼兵已经渡过了江,他们这次元气大伤,应该短时间内不会再来招惹咱们了。”

    李叱嗯了一声,指了指火炉上烤着的馒头,余九龄立刻就咧开嘴笑起来。

    一大早还没吃饭,这烤馒头的香气钻进鼻子里,立刻就让人肚子里咕咕叫。

    李叱道:“桌子上有咸菜和腐乳,还有两个咸鸭蛋,你吃一个,留一个给你大哥。”

    余九龄嘿嘿笑了笑,蹲在火炉边吃早饭。

    冬天的物资匮乏,粮食足够,可是好吃的东西不多,咸鸭蛋都是难得的东西了,桌子上有两个咸鸭蛋,余九龄知道并不是李叱吃剩下的,而是李叱没吃特意留的。

    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回头看向李叱道:“最近军中有些流言,似乎不太好。”

    李叱问:“是什么流言?”

    余九龄道:“有人告诉我,说最近营里的士兵们,不知道为什么在议论一件事,说是......”

    余九龄显然犹豫了一下,看他眼神,甚至是有些后悔和李叱提起这个。

    李叱看了他一眼:“很严重?”

    余九龄道:“就是......就是有人在说,老唐在外边可能有了异心,不然的话,为什么这么久了,还不见他从豫州率军回来。”

    李叱听到这句话,脸色就立刻变了变。

    “传的人多不多?”

    李叱问。

    余九龄道:“我也是刚刚有所耳闻,具体是不是很多人在传这些话,还得仔细查一查才行。”

    李叱嗯了一声,语气之中隐隐发寒:“那就去查。”

    余九龄看到李叱脸色有些不大对劲,他没有想到李叱会生这么大的气。

    “查到之后,第一个说的人......不管是谁,处死吧。”

    李叱说完这句话把视线回到那些卷宗上,而这句话让余九龄吓了一跳。

    “处死,会不会......严重了些?”

    余九龄问。

    李叱头也没抬的说道:“这次只处死一人,下次说过的就都死。”

    这是第一次,李叱对手下人做

    出如此严厉的处置,而且余九龄看的出来,如果真的还有下一次的话,那么李叱的处置将会更为严厉无数倍。

    “省去那个劝他们不要胡言乱语的过程,直接告诉他们结果,对他们更好一些。”

    李叱道:“这样的话说的多了,你知道意味着什么。”

    余九龄嗯了一声:“知道。”

    李叱沉默了一会儿后,又多说了一句:“当众。”

    与此同时,豫州,酒仙渡。

    这是苍云江这一段最大的渡口,过了这里再往南就属于京州地界。

    而此时此刻,唐匹敌就站在渡口看着对岸,自称天命王的杨玄机就在江对岸。

    两个月之前,杨玄机手下的大将楚平忽然率军渡过苍云江,率军十五万,朝着豫州猛攻。

    唐匹敌知道,这是杨玄机要向京州进军的信号。

    杨玄机最大的敌人不是京州的朝廷军队,而是在他一侧的唐匹敌。

    他突然下令手下大将渡江,就是要把唐匹敌拦在苍云江以北,不让宁军拖住他。

    唐匹敌率军四万离开豫州城,月余后行军至此迎战楚平,接下来的一个月内连战十二场,楚平十二阵皆败。

    这一个月的十二场恶战,是四万宁军撵着天命军在打。

    一开始是楚平率军挑衅,然后被按着揍,还是人多被人少的按着揍。

    不得已,楚平狼狈不堪的逃回苍云江,损兵七万余,回去之后就被杨玄机当众惩处,打了足足三十军棍,没打死他,是他运气确实还不错。

    杨玄机本来都已经在两个月内,打下来京州两座大城,可是就因为楚平兵败,他不得不撤兵回来在苍云江设防。

    虽然他不信唐匹敌那区区三四万人的队伍,还敢渡江一战,但他不得不防。

    这就是唐匹敌带给敌人的压力。

    你可以不信,但你不敢不防。

    “大将军......”

    年轻的宁军将军高真站在唐匹敌身边,有些担忧的说道:“咱们真的不回军冀州吗?”

    唐匹敌回答的简单直接:“不回。”

    高真道:“冀州那样的恶战,宁王腹背受敌,如果我们不回去的话,宁王并无援兵......”

    唐匹敌道:“万里迢迢,我们回去非但没什么用处,反而还会被杨玄机一鼓作气拿下豫州。”

    高真轻声问了一句:“可是,大将军不担心宁王吗?”

    唐匹敌回答:“不担心。”

    高真有些不理解:“可是,那般情况,如何能不担心啊......”

    唐匹敌问道:“若不是宁王在冀州,而是我在冀州,与宁王所遇状况相同,你觉得我能否应付的来?”

    高真仔细想了想,点头道:“大将军可以。”

    唐匹敌道:“那你担心什么?”

    他看向远处,语气平静的说道:“我能应付的,宁王能应付,我应付不了的,宁王也能应付......有人还曾当面问我,为何我愿意为宁王之臣,你可知我如何回答?”

    高真摇头:“属下不知道大将军如何回答。”

    唐匹敌道:“没回答,杀了。”

    高真一怔。

    唐匹敌道:“凡有此心者,都死。”

    他看了高真一眼:“其实你担心的是,如此境况我却没有回军,会有人在宁王身边搬弄是非,对不对?”

    高真嗯了一声:“确实是担心......有小人会趁机作祟。”

    唐匹敌看着远处,依然语气平淡的说道:“我可以杀的,宁王可以杀更多。”

    说完后,过了一会儿,他微微笑了笑。

    “为我杀人,他下得去手。”

第八百二十三章 不能吃亏

    又是一年春节,只是这一次留在冀州城里过年的人少了许多,家里就显得有些冷清。

    而过年的时候冷清,恰恰是老人们心里的难过,好在如今的长眉道人和高院长他们,也都不再是孤单单的一个人。

    老赖有伴,大概说的就是他们俩......

    李叱和高希宁他们留在了东北边疆的龙头关过年,唐匹敌他们在豫州过年,而夏侯琢一家也不能马上就去冀州,要留在北疆过年。

    豫州这边,唐匹敌他们连过年的空闲都没有,因为杨玄机的天命军就在一江之隔外虎视眈眈。

    杨玄机手下大将楚平率军十五万攻入豫州,结果却兵败而回,这就让杨玄机的计划破产,不得不收兵回来,全力应付唐匹敌。

    哪怕,杨玄机几乎可以确定唐匹敌不敢带着区区三四万人马渡江一战,可他也不敢不做好防备。

    那可是唐匹敌,那可是从无一败的唐匹敌,那可是你不打他,他还想着怎么打你的唐匹敌,那可是你打了他,他倒也会许你先做好准备迎接灭亡的唐匹敌。

    这两年来,中原江山,哪还有人不知唐匹敌之名?

    就连在扬州和李兄虎对峙的武亲王都说,真正的对手,可能只有唐匹敌算一个。

    苍云江边。

    唐匹敌观察着江南岸的敌情,脸色看起来倒是颇为轻松,因为如果他不主动过去,对面的人也万万不敢主动过来。

    “大将军!”

    有亲兵从远处跑过来,脸上都是喜色。

    “我们有援兵到了。”

    这让唐匹敌都微微一怔,此时此刻,冀州和豫州双线作战,哪里还有什么援兵到?

    他回头问了一句:“何来的援兵?”

    亲兵道:“斥候刚刚送回来消息,从我大军背后,有大队人马已经到数十里外,打两色旗号,一为宁旗,一为飞鹰旗。”

    听到这飞鹰旗几个字,唐匹敌眼睛都睁大了些。

    “纳兰部族的人?”

    他连忙转身上马,赶去迎接。

    不久之后,在半路上接到了来自草原的六万铁骑,这可是六万最善战的轻骑兵,而且还是养精蓄锐数年之久的纳兰族勇士。

    因为李叱让冀州如此安稳,所以纳兰草场上的牧民们日子也都过的好了许多,这几年来,发展的格外迅速。

    一看到唐匹敌,孛儿帖赤那就笑起来,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唐匹哥哥!”

    唐匹敌也连忙下马,两个跑到一处,草原上的汉子热情,孛儿帖赤那一把就把唐匹敌抱住。

    几年没见,孛儿帖赤那看起来已经是个极为雄壮的草原汉子了,留着络腮胡,比原来胖了不少,看着就壮的如同一头牤牛。

    “你怎么来了?”

    唐匹敌欣喜的问了一句。

    “我接到了宁王哥哥的书信。”

    孛儿帖赤那道:“宁王哥哥说,你在这边缺兵少将,敌人却有几十万军队,他担心你这仗打的太过艰难,所以派人给我送来亲笔信,对我说,如果可以的话,请我帮忙,宁王哥哥也太客气了些,直接喊我就是了,还需商量什么,所以我立刻就点起纳兰族六万勇士,星夜兼程的赶过来了。”

    唐匹敌听他说话的时候,还算了算时间,那应该正是李叱往北疆抵抗黑武人的时候。

    可是李叱担心的却不是他自己,而是他的好兄弟老唐。

    李叱算到了,杨玄机要想进军京州,就必须先把老唐死死拦住才行。

    而老唐手里的兵力捉襟见肘,暂时稳固豫州并无大碍,可是要与天命军决战,就一定会不好打。

    所以他才写信给孛儿帖赤那,请求孛儿帖赤那率军驰援唐匹敌。

    将李叱和唐匹敌视为亲兄弟一样的孛儿帖赤那接到信,立刻就召集部族骑兵归来,整顿军备,然后一路万里迢迢的从纳兰草场赶到豫州的南边。

    “唐匹哥哥。”

    孛儿帖赤那道:“宁王哥哥在信里说,可能会有人趁着你兵少欺负你,让我过来帮你,你告诉我,是谁欺负你了,我去打他!”

    唐匹敌笑道:“我倒是没被人欺负了,只是我欺负人的力气稍显不足,但我也还是觉得有点委屈。”

    一听到这话,孛儿帖赤那立刻就哈哈大笑起来。

    这还是他仰慕的那个唐匹哥哥,不会被人欺负了,连欺负人的力气稍显小了些,他都还觉得委屈呢。

    “那我们一起去欺负人!”

    孛儿帖赤那大笑道:“把你缺的那点力气,我给你补上!”

    唐匹敌笑道:“恰好我就正在想着,怎么才能把招惹我的人再好好教训一下,你就来了。”

    他拉着孛儿帖赤那的手回归大营,来了六万精锐善战的草原骑兵,唐匹敌的底气顿时就足了起来。

    他没有多说什么,表面上看着依然谈笑风生,那是他能忍得住自己情绪上的波动。

    丢丢儿啊......自己都难成那样了,可还是害怕他出什么事。

    “呼......”

    唐匹敌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在心里喊了一声。

    李丢丢,你等着我给你打下来一望无际的江山!

    与此同时,龙头关。

    李叱还像是小时候那样,在没人的时候,喜欢蹲在什么比较高的地方,而不是坐着。

    别人看到了也许会笑话他土里土气的,可是老张真人见过几次之后,心有所感。

    李叱蹲在城墙上思考问题,他喜欢在高处思考,也许那样可以让他更为冷静。

    老张真人站在远处和他们闲聊,侧头看了看,然后就不由自主的赞叹了一声。

    “老真人你是觉得我们当家的,蹲着也贼帅吗?”

    余九龄笑着问了一句。

    老张真人摇头道:“虎豹之姿。”

    余九龄叹道:“老真人来了之后,我顿觉压力大了起来,这饭碗隐隐约约已有不保之势。”

    澹台压境笑道:“你是说老真人马屁拍的比你好吗?”

    余九龄道:“说不上比我好,但老真人身份特殊,所以同样的马屁,老真人拍出来就显得力度大一些。”

    老张真人瞥了他一眼:“你们都没有仔细看过李叱的蹲姿?他那个样子,不管是有什么突然到来的危险,他都能立刻做出应对......你们只觉得他喜欢蹲着而不是坐着,有些土里土气,却不知道应对危险,坐着基本上等于等死,想有所反应,从坐着到站起来的时间,就足以送命。”

    “其次,你们觉得他喜欢蹲在高处只是他的癖好而已,却没有想过,在高处,四周空旷,视野极佳,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老真人道:“这就是虎豹之姿。”

    余九龄重重的点了点头后说道:“学到了。”

    老真人问:“学到了什么?”

    余九龄道:“学到了拍马屁还得会讲道理。”

    老真人眼睛一眯,余九龄就已经准备躲了......可是老真人出手,他躲都躲不开。

    老真人像是要打余九龄的脸,可那只是虚招,余九龄一动,老真人就一弯腰抓起余九龄的脚踝,把余九龄倒提起来,然后迅速的抽出自己的腰带,一气呵成的把余九龄倒挂在旗杆上了。

    看到老真人的动作如此行云流水,众人却没有心疼余九龄,而是全都下意识的看向小张真人张玉须。

    小张真人轻叹一声:“诸位也都看到了......不堪回首,不堪回首......”

    老张真人看着倒挂在那的余九龄,伸手从城墙上抠出来一块城砖,两只手来回一揉,那城砖上的粉末就扑簌簌往下掉。

    余九龄的眼睛都看直了。

    然后老张真人用眼睛瞥了瞥余九龄的传家宝位置,余九龄立刻就感觉一凉,已经体会到了传家宝扑簌簌往下掉的阵痛。

    老真人给了余九龄一个你懂了吗的眼神,余九龄立刻点头如捣蒜。

    老真人把余九龄放下来,余九龄下意识的双手挡住传家宝的位置。

    老张真人哼了一声:“我没有那么猥琐,我只是告诉你......”

    老张真人张开双手,那一块城砖已经被他揉成了一个砖蛋,还挺圆的。

    老张真人继续说道:“我只是告诉你,万物皆可盘,我可以盘两个石头的,给你换一换。”

    余九龄的眼睛瞬间睁大,然后他那小脑袋瓜子,点的更加快了。

    “有了!”

    就在这时候,李叱从远处喊了一声,像是终于想明白了什么,看起来神色都轻松了不少。

    众人都看向李叱,李叱从城垛上跳下来,背着手往这边走,所有人看着李叱脸上的笑意,就知道指不定谁又要倒大霉。

    “我们年后出去玩一阵。”

    李叱一边走一边笑呵呵的说了一句。

    一提到玩,余九龄立刻就忘记了刚才的阵痛,连忙问了一句:“去哪儿玩?”

    李叱道:“我一直都在说,我们吃什么都无所谓,唯一不能吃的是......”

    他话还没有说完,余九龄就接过去说道:“不能吃亏。”

    李叱嗯了一声:“青州大贼甘道德欺负到我们头上了,我们当然要欺负回去,欺负到他头上。”

    他笑着说道:“我们去青州玩一趟。”

    澹台压境道:“可我们现在兵力有限,而且连番苦战需要修整。”

    李叱道:“是我们去玩,不是带兵去玩,等我带兵去的时候就不是玩了......”

    他看向老张真人道:“老人家就不能去了,还是回冀州吧。”

    老张真人叹了口气:“你们不带我玩,是因为觉得我太老了吗?”

    李叱道:“毕竟山高水远千里迢迢,老人家......”

    老张真人认真的说道:“我已经有药了。”

    这话把李叱他们说的都有些懵,心说老人家年纪大了,和已经有药了,又是有什么关系?

    可是廷尉军千办早云间的脸却微微一红,扭头看向别处,嘴里念叨着别看我别看我。

    老张真人却一脸欣赏的看向早云间道:“我着实是想不到,原来你们廷尉军,还真的是什么都有。”

    早云间尴尬的笑了笑,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余九龄哼了一声:“你们廷尉军也太过分了,老人家身体怎么受得了那些药,拿出来,我没收了!”

    早云间:“噫......”

    老张真人笑道:“青州有仙岛,我一直都想去看看。”

    余九龄:“是因为仙岛上有仙姑吗?”

    老张真人眼睛一眯:“无量天尊。”

    余九龄嗖的一声,从来都不曾这么快过。

    ......

    ......

    【今天家里来客人了,所以更的晚了。】

第八百二十四章 都是水

    自古以来,青州都是一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英雄豪杰辈出,留下过万千传说。

    时至今日,千多年来,百姓们公认的唯一一个圣人,周圣就是青州人。

    在无数的传说中,关于道宗的传说最多,而关于道宗的传说中,有许多都和青州的仙岛仙山有关。

    除此之外,青州还有一座地位极为特殊的山,名为太山。

    在东海之内,有星罗密布的小岛,若能从高空俯瞰,便知何为星罗密布。

    其中有七座岛屿排列与北斗七星近似,很多关于神仙的故事,都是从这里开始讲起的。

    所以说,水不但孕育出了人类的繁衍生息,也孕育出来无穷的想象力。

    马车在官道上平稳的行驶,队伍走的也招摇,一点儿低调的意思都没有。

    因为距离青州还有一段距离,再走上十天左右才能进入青州地界,然后再走上六七天的时间才能到青州的州治城所在......无来城。

    如今这无来城,就是甘道德的大本营,或许是因为青州有太多关于神仙的故事,所以甘道德不甘心只做一个屠王之王,他还给自己封了一个无来真君的名号,说自己已得道家真仙的传承。

    作为仙人的弟子,他当然不会失败,因为他说过,他有仙师庇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所以他这次到了一趟冀州劳师动众一无所获,还显得狼狈不堪,也不能这样说出去。

    进了青州之后他就下令敲锣打鼓,宣称把冀州杀了一个通透,大胜而归。

    之所以把冀州杀了一个底朝天又回来,是因为不屑于要冀州之地。

    李叱他们的队伍一路往南走,一路上看到的都是甘道德的屠王军所造下的孽债。

    要想把一个地方建设好,十年未必能成,百年方得繁华,可是要想破坏一个地方,一朝一夕足以。

    “当家的。”

    马车上,余九龄看向李叱:“你是不是已经有计划了,怎么把那家伙整一整。”

    李叱摇头道:“不可说不可说。”

    余九龄道:“你最近和老真人相处的时间久了,也开始变得神神道道,原来和长眉道长在一起那么久,也没见你有神神道道的样子......”

    李叱道:“第一,和我师父在一起的时候我没有神神道道,是因为师父他神神道道就够了,第二,不可说,不是因为我神神道道,而是另有原因。”

    余九龄好奇的问道:“是何原因?”

    李叱看着余九龄的眼睛认真的说道:“因为我想卖钱。”

    余九龄:“噫!”

    李叱道:“你想知道我有没有计划,想知道有什么计划,难道我想了那么久,你随随便便一问,我随随便便就告诉你?”

    余九龄道:“多少钱!”

    李叱道:“十两银子一个问题,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余九龄道:“十两银子,当家的你最近是穷疯了么......我除非是疯了,我才会花十两银子问你问题。”

    他转身朝着别的方向坐着,一脸不愉快的样子。

    片刻之后,李叱手里多了十两银子。

    余九龄一脸委屈巴巴的说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李叱道:“可以。”

    余九龄道:“那你说啊。”

    李叱道:“我说了啊。”

    余九龄眼睛都睁大了:“你说了什么?”

    李叱叹道:“首先,我确实说了,十两银子一个问题,这是我们说好了的,明码标价童叟无欺,你问我的

    问题,我已经给你答案了,其次,你刚才又问了我一个问题,就是......你说了什么?这个问题我念在关系这么熟悉了,免费回答你了,接下来你还想问什么,十两银子一个。”

    余九龄的眼睛睁的更大了:“这也算一个问题?我就问了一你一句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你就收我十两银子?”

    李叱道:“你这一句话中有包含了三个问题,所以我是回答还是不回答?”

    余九龄:“别回答!”

    李叱点了点头:“好的。”

    余九龄坐在那郁闷,他花了十两银子,结果就得到了两个字的答案......可以!

    可以!

    一个字五两银子,当家的这是在骗钱吗?这能是骗钱吗?这是在骗命啊。

    许久之后,余九龄还是忍不住,因为他真的很想知道李叱的计划是什么。

    甘道德把冀州祸害了一圈跑了,当家的说要去讨债,这计划却一直都没有告诉大家,余九龄心里痒痒的厉害。

    这一次,余九龄告诉自己话一定不要太多,而且一定要问准了,而且绝对不能再钻进当家的设下的圈套里。

    要问什么就直截了当的问什么,绝对不能被他带着走,不然自己这点存银还不够当家的骗着玩的。

    余九龄深吸一口气,又在心里警告了自己两次,确定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这才又掏出来十两银子放在李叱手里。

    他看着李叱的眼睛问:“当家的,咱们这次去青州整一整甘道德,你的计划是什么?”

    李叱看着他,认真的说道:“你回忆一下,你一开始想问我的可不是这个问题,说明这不是你最想知道的那个问题,我给你一次机会,你再想一想。”

    余九龄:“不是这个问题?”

    李叱伸手:“嗯,不是这个问题,再给我十两银子。”

    余九龄:“我没让你回答这个!这个绝对不能算!怎么能你说不是就不是!我说是就是。”

    李叱道:“肯定不是,你问我的第一个问题是,当家的你有没有计划,你发现了吗,还是念在我们关系好,这个答案我也免费给你了,你刚才问的是......不是这个问题?”

    余九龄叹了口气:“当家的你别玩我了,我就想知道......”

    他话还没有说完,李叱说道:“就想知道我有没有计划?”

    余九龄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嗯,是。”

    李叱把那十两银子收起来,回答:“没有计划。”

    余九龄都疯了。

    他坐在那,朝着天空嗷嗷的叫唤着,把四周的人都引得看过来,另一辆车上,小张真人看着余九龄那个样子,就知道他一定又被欺负了,于是他开始羡慕起欺负余九龄的人。

    李叱笑着说道:“行了行了,不闹了,我不跟你开玩笑了,你想问的是,我的计划是什么对不对?我发誓我再也不会跟你捣乱,你只需要再给我十两银子,我保证回答你这个问题,多余的话一句都不说,也保证不会给你挖坑。”

    余九龄咬牙切齿的说道:“我不信!”

    李叱道:“你试试,你都已经花了二十两银子了,却什么答案都没有得到,这么亏的事你不觉得难以接受?只需要再给我十两银子,我立刻回答你问我的,计划到底是什么的问题。”

    余九龄:“你没骗我?”

    李叱道:“你看你,又瞎问,这么不在乎十两银子的吗?”

    余九龄:“我没有,当我没问!”

    李叱道:“行,不跟你要钱,都说了不坑你了。”

    余九龄斟酌再三,又掏出来十两银子,

    递给李叱,递到一半又把手缩回来,满脸都是对李叱的不信任。

    李叱对他点了点头,眼神是真诚的。

    余九龄把银子放在李叱手里:“计划到底是什么?”

    李叱把十两银子收好,叹了口气道:“你是不是傻的,我都已经告诉过你了,没有计划。”

    余九龄石化在那,一动不动的样子,像是幼小而单纯的心灵都被雷劈了一样,还是劈了三回。

    不......这三回是要钱的劈,还有好几次是免费的劈,当然,免费的劈不疼。

    李叱看向高希宁,嘿嘿笑:“看我厉害不,这么一会儿我就赚了三十两银子。”

    高希宁叹道:“也就是九妹实诚才被你欺负,你于心何忍?九妹你不要难过了,你这样被他欺负我都看不下去,毕竟我是你亲大哥......你给我十两银子手续费,我帮你把三十两银子要回来,这样你就只亏二十两,而不是亏三十两。”

    余九龄:“你少骗我!”

    说完就到别的马车上去了。

    高希宁看向李叱:“我的破绽很明显吗?”

    李叱道:“可谓是每个字都是破绽了。”

    高希宁噗嗤一声笑出来,看向跑到另外一辆马车上的余九龄喊了一声:“五两行不行?”

    余九龄一扭头,哼了一声看向别的地方。

    坐在他旁边的澹台压境道:“你也是,明知道当家的和你大哥都不是什么好人,你还主动去受骗......这样,你给我三两银子,我去帮你把三十两要回来,手续费只有十分之一,公道不公道?”

    余九龄:“啊啊啊啊啊!”

    叫唤着就跑到更前边一辆车上去了。

    小张真人看着这委屈的孩子,抬起手在余九龄的脑袋上揉了揉,语重心长的说道:“年轻人,吃些亏并不都是坏事,能让你认清一些事,一些人。”

    余九龄嗯了一声:“都怪我,是我把他们当好人了。”

    小张真人道:“这世上有太多的坏人,他们表面上看起来像是正人君子,可是只想骗你的钱......我们道宗弟子就不一样,我们从来都不骗人。”

    余九龄:“你放屁......”

    小张真人:“......”

    老张真人:“怎么回事,咱们道观的名声让你败坏成这个样子了吗?”

    小张真人看了看远处的李叱:“这事不赖我......”

    老张真人道:“唉......余九龄,你被骗了,不能把情绪发泄在我徒儿身上,你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而不是被情绪控制。”

    他看着余九龄认真的说道:“我这里有两本书,一本叫做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一本叫做如何一眼看出谁要骗你,十两银子一本,你要吗?”

    余九龄看了看老张真人那空空的双手,哼了一声:“这两本书,都是需要老真人现写的是吗?”

    老真人道:“怎么会,你让我现说也行,看书眼睛会累,有声音就不一样了,你只需要安安静静的听,而且听的还有感情,不像是你看书那样干巴巴的。”

    余九龄道:“我除了钱包干巴巴的,我哪儿都不干巴巴的,我可湿了。”

    老张真人:“......”

    他拉了小张真人一把:“你离他远一点,别溅你一身水。”

    小张真人道:“师父你说晚了啊......你想想看,从余九龄到咱们这里往前推,推到宁王骗他钱那开始,都是水......特别水。”

    ......

    ......

    【我其实没有什么可说的......】

第八百二十五章 不白被坑余九龄

    傲来关。

    这是从这条官道出冀州进入青州的必经之路,理论上在这里应该重兵把守,毕竟甘道德的屠王军才从冀州归来,若是宁王李叱会有报复的行动,这里就是第一战打起来的地方。

    然而这里的看守之松散,连李叱他们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虽然来之前也大概有所推测,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后来再仔细想想,松散才是最正常的情况。

    傲来关的守军还是当初的楚军士兵,如今屠王军势大,他们也没有什么办法去反抗。

    甘道德随便派个人说过来说,以后你们就是屠王军的兵,答应了你们就还守在这,不答应就灭了你们,守军又能有什么办法。

    但是,能指望甘道德重用他们吗?能指望甘道德给他们丰厚的军饷吗?

    派个人过来当官,原来的守军头目也只能屈居人下。

    如今这傲来关里的领兵将军名为耿忠,是甘道德的一名亲兵队正,在甘道德那拍了不少马屁,被委派到这里做了主将,油水捞的很足。

    他来的时候只带了二十个手下,城关中的一千二百守军全都是当初的楚军士兵。

    而原本的楚军五品将军宋明春,如今只能做个副将,还时不时的要受一肚子气。

    然而他们也没别的什么办法,靠着这座城关,能收取来往之人的过路费,日子最起码能过的下去。

    虽然大部分油水都被耿忠霸占,他们也只是勉强喝口汤,在这样的世道还能喝口汤也就忍了吧。

    他们不想去做占山为王的匪寇,不是他们觉得那样不仁义,也不是下不去手,而是这一千二百人的队伍,只能算是一条小鱼,惹恼了甘道德,就会把他们灭了。

    而且他们都是正经的楚军士兵,让他们去做山匪,他们心里那一关也不好过。

    李叱的队伍到了城关的时候,正好是午后,人倒是不太多,可是却听的到前边怨声载道。

    收取的过路费很高,每个人五十个铜钱,在这样的世道,百姓们身上都没有多少余钱,省着些用,五十个铜钱就够一人生活一阵子的。

    可这个世道还行走于世的人,又不可能随随便便停的下来,所以只能咬着牙把钱给了。

    余九龄走到城门口,上上下下的,也肆无忌惮的打量着那个城门守军的头目,一个身穿校尉军服的中年男人。

    已经许久许久,没有人这么嚣张的看过自己,所以那校尉被余九龄看的有些恼火。

    “你他妈的看什么?!”

    那校尉站起来,大步走到余九龄面前:“看你爹呢?!”

    余九龄倒也不生气,而是很认真的说道:“我在看,大概用多少钱可以不排队直接过去,因为我家东主不习惯等着。”

    那校尉倒是被余九龄这气势给唬了一下,心说这样的世道,还敢明目张胆表现出来自己有钱的家伙,可真的不多了。

    要么是一直都没有出来过,根本不知道匪患是什么,要么就是有底气。

    校尉哼了一声:“多少钱也不能不排队,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在后边排着,轮到你,检查之后,自然就让你过了。”

    余九龄叹了口气:“那我换一个方式问你,多少钱能让你改一改嘴脸?”

    校尉一怒。

    刚要发火,就看到余九龄手里多了一块金子。

    金灿灿,黄澄澄,夺人眼目,令人眼馋。

    这块金子换算成白银,至少能换百两左右,一百两现银在这样的世道已足够令人着迷。

    可正因为这一块金子,让这校尉内心的贪欲无限度扩大,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居然不是抢了这块金子,而是抢了这支队伍。

    这傲来关,他们有一千二百士兵,要抢那支看起来有百十人的队伍,绝非难事。

    而且这个人随随便便能拿出来一块金子,就说明队伍里带着的金银会有很多很多。

    看到那校尉眼睛微微眯起来,余九龄就知道他的贪念已起,毕竟余九龄在不久之前刚刚被上了一课,现在的余

    九龄这么聪明,和之前那三十两银子有一定关系。

    “你是想抢我的金子吗?”

    余九龄又问了一句,这直接问出来的话,倒是把那校尉给问的懵了一下。

    校尉笑了笑道:“怎么会,我们可是官军,又不是土匪,怎么会做抢劫钱财的勾当。”

    余九龄道:“原来这一块金子就足够买你换一副嘴脸。”

    他把金子塞进那校尉衣服里,一边塞一边说道:“收着吧,这是你应得的,变脸这种事,我一直都乐意看。”

    校尉强忍着怒火,想着等你们入关之后看你还敢不敢这么放肆。

    于是他再次堆起笑容:“你们先进吧。”

    说完后一摆手:“放后边的车队先进去。”

    “对了。”

    走出去几步的余九龄又回头,看向那校尉问道:“如今这世道,有什么人会让你不敢得罪?是朝廷官员,王侯将相,还是土匪大贼,又或者是江湖侠客?”

    校尉皱眉问道:“你什么意思?”

    余九龄笑了笑:“没什么意思,随便问问。”

    他又掏出来一块金子,在那校尉眼前晃了晃:“回答我,这就是你的了。”

    校尉眼神里的贪婪又晃了一下,过去把金子接过来,笑着说道:“如今这里是屠王殿下的地盘,能让我不敢得罪的,只有屠王。”

    余九龄问:“那屠王他爹呢?”

    校尉一怔,下意识的努力想了一下,屠王有爹吗?

    关于甘道德,他所知确实不多,并不知道甘道德的爹在什么地方,活着还是死了。

    见他愣神,余九龄笑了笑道:“以后你就知道了,屠王令你害怕,屠王他爹令屠王害怕。”

    说完后就走了,把那校尉唬的一愣一愣的。

    等李叱他们的队伍进了城之后,那校尉都还是没有能搞清楚,这支队伍和屠王的爹到底有什么关系。

    如果真的有关系,那么他可能就要倒霉。

    于是他连忙赶去大营,向将军宋明春去汇报。

    不多时,宋明春听完他说的事之后,也有些犹豫起来,如果那队伍真的和屠王一点关系都没有,能如此明目张胆?

    “那支队伍走了没有?”

    宋明春问。

    校尉俯身道:“没有走,属下来之前特意派人跟着,他们去了城中最大的客栈,看起来最起码要住一晚。”

    “没走......”

    宋明春脸色变幻不停,一边踱步一边说道:“如果真的是屠王的父亲,咱们就得小心应付着,如果不是,他们怎么敢还住一晚?”

    校尉道:“将军,不如让那厮去问问,他是屠王派来的人,屠王有没有爹,他自然清楚。”

    宋明春点了点头:“你去见他,把事情经过好好说清楚,让那厮去管这事。”

    他们两个说的那厮,自然就是甘道德派来的耿忠。

    大概半个时辰之后,耿忠也把前因后果都听了一遍,然后就怒了。

    “你个蠢货!”

    耿忠抬起手就在那校尉的脸上扇了一下,啪的一声,格外响亮。

    “屠王殿下的父亲,早就已经过世了,你们被人家如此戏耍,那人还如此羞辱屠王,你居然还客客气气的把人放进来了!”

    他怒道:“去调集队伍,把客栈围了!”

    校尉挨了打,在心里把耿忠祖宗一百八十代都骂了一个遍,却点头哈腰的应了,转身往回跑。

    又小半个时辰之后,宋明春亲自带着几百人的队伍,把客栈围了个水泄不通。

    耿忠也到了,站在客栈门口,吩咐手下人用弓箭瞄准好,一旦有人反抗,立刻格杀勿论。

    耿忠往前走了几步,大声喊道:“给我滚出来,我看看谁他妈的这么大胆子,居然敢冒充屠王的父亲!”

    余九龄从客栈里出来,扫了一眼那些人,看起来一副满不

    在乎的样子。

    “就是你?!”

    耿忠看到余九龄那样子就不喜欢,上去就要给余九龄一个大耳光。

    余九龄的武艺虽然不算有多好,可也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给他一个耳光的。

    啪的一声,耿忠的手腕被余九龄抬起来的左手攥住,没等耿忠再有其他举动,余九龄的右手抬起来,朝着耿忠的脸就给了五六个大嘴巴。

    噼噼啪啪,打的那叫一个干脆,那叫一个响亮。

    那校尉看到这一幕,心里都乐了......对!就是这个感觉!代入感很强,他已经在爽了。

    打完了之后,余九龄眯着眼睛对耿忠说道:“跪下。”

    “你他妈找死!”

    耿忠暴怒之下,膝盖抬起来就要撞向余九龄的小腹,余九龄轻而易举的避开,然后一膝盖撞在耿忠要害处。

    这一下撞的,耿忠的脸都扭曲了。

    余九龄道:“蠢货在动手之前,才不会把事情搞清楚,才不会先问问明白,你是不是觉得,屠王殿下的父亲已经过世,所以他就没有爹了?”

    这话把耿忠问的懵了一下。

    父亲过世了,那可不是没有爹了吗?

    余九龄一脸轻蔑的说道:“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你想想看,屠王的父亲过世了,那么他还有爹吗?”

    耿忠一时之间,也被余九龄唬住了。

    见他这个样子,余九龄像是好心提醒了一句:“岳父算不算爹?”

    耿忠又一怔。

    余九龄语气平淡的说道:“客栈里住着的,是兖州山海军的大当家的父亲,还有大当家的亲妹,也就是我们山海军的大小姐,屠王亲自安排人到我兖州求亲,要与我山海军军联姻,两军合力,共谋冀州,多余的话,还需要我再解释清楚些吗?”

    耿忠这下更懵了。

    他确实不知道有这事,因为甘道德都不知道有这事。

    李叱他们判断的很清楚,屠王甘道德那样的人,会和一个守关的小人物多接触吗?

    怕是连话都懒得多说几句,甚至,甘道德根本就不会在这多停留,看都不会多看这里的人一眼。

    余九龄取出来一块铁牌递给耿忠:“我是山海军七当家,铁壁无敌余大帅,这是我的腰牌,如果你不信的话,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你派人往无来城去请示屠王,问问他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

    这几句话一说完,耿忠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因为余九龄那个样子,确实不像是唬人的。

    客栈里,坐在大堂中,澹台压境压低声音问李叱道:“你对九妹的表现有何感想?”

    李叱笑道:“不枉我这一路上的调教,回头再和九妹要一点学费才对。”

    澹台压境道:“九妹装起来,有模有样啊。”

    李叱道:“装,这种事,我随随便便教一个人就能装的天下无敌,我也很欣慰。”

    澹台压境叹道:“突然开始想念老唐了。”

    李叱撇嘴。

    他笑道:“这装的机会,是余九龄三十两银子买来的,我给你打个折,二十两银子,下次你来装。”

    澹台压境问:“算了吧,我这个年纪也不像是屠王他岳父,那么......谁来扮演屠王他岳父?”

    李叱看向老张真人,老张真人随即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然后起身,大步往门外走去。

    “老夫倒是要看看,屠王手下的人,就是如此迎接他岳父到来的吗!”

    澹台压境压低声音问李叱:“你怎么不和老真人要三十两银子?”

    李叱叹道:“我只是不想听到一声......无量天尊。”

    ......

    ......

    【今天很多朋友都上班了吧?昨天水了一章的事,确实有些过分了,导致不少朋友书评区留言说退钱,我在此郑重承诺:呸。】

    【祝大家工作顺利,万事如意,身体健康,和和美美。】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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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让江山介绍:
我本观天下,满是英雄豪杰。我再观天下,皆为乌合之众。这江山万民与其交给你们,不如我自取之。不让江山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不让江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不让江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