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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知白     不让江山txt下载     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百八十六章 第二次

    其灵山。

    天命军大营。

    杨玄机看着桌子上那碗热气腾腾的面发呆已经有一会儿,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看他脸色,大概想的不是什么美好的事情。

    今天是他的生日,三十六岁生日。

    明明才这个年纪,可是他感觉自己最近越发像个老人一样,总是会多愁善感,会有莫名其妙的怒火,情绪上的失控,总是在突然之间。

    “主公。”

    手下第一谋臣诸葛井瞻看向杨玄机,知道主公可能又是因为和宁军交战的事而分神。

    “先吃面吧。”

    诸葛井瞻劝了一句。

    杨玄机把面碗端起来,在心中好好的劝了劝自己,这才开始吃,然而实在是吃不下......

    从开战以来,他曾经百战百胜的天命军,就一次都没有赢过宁军。

    那个叫唐匹敌的年轻人,好像就是上天专门派下来克制他的,来恶心他的,来打击他的。

    “豫州那边有消息来吗?”

    杨玄机一边吃面一边问。

    诸葛井瞻摇了摇头:“没有书信来,臣下猜着,十之七八应该是败了。”

    杨玄机的筷子停在半空中,他忍不住长叹一声。

    “正面战场上,我们已经和唐匹敌大大小小打了有十几战,从无胜绩......本以为可以在唐匹敌的背后发动奇袭,可是又没能成事,是我对那些人的期待太高了吗?”

    杨玄机看向诸葛井瞻:“从出蜀州以来,我从没有如此的一筹莫展过。”

    他放下筷子,自言自语似的说道:“这世上若有奇才,可助我击败唐匹敌,我愿意封他为万户侯,不......开国公,甚至,封郡王都可以。”

    诸葛井瞻劝道:“那些人本来就不堪重任,如果他们能成事的话,在宁王李叱派唐匹敌攻打豫州之初他们就已经成事了,又怎么会等到现在。”

    杨玄机忽然一把拉住诸葛井瞻的手:“诸葛先生,可有什么妙计破敌?还请教我。”

    杨玄机这个人,最大的好处就是真的礼贤下士,只要是他觉得有才能的人,就算是没有现成的职位安排,也会把人留下来养在府里。

    在蜀州的时候就是如此,到了现在,他养着的门客已经有四五千人之多。

    诸葛井瞻心里其实也有些着急,天命王的大业发展到今天,算是真正的遇到了屏障。

    在遇到唐匹敌之前,天命王一帆风顺,顺到让人觉得都不可思议的地步,不管做什么都如有神助。

    曾经,诸葛井瞻以为,天命王称帝的最大障碍是武亲王杨迹句,他们出兵攻打到荆州的时候,果然被武亲王拦住。

    双方僵持不下,武亲王虽然兵少,可是他领兵的能力远超杨玄机,也远超杨玄机手下的诸多战将,所以打了一个五五开的局面。

    就在杨玄机有些发愁的时候,武亲王杨迹句不得不分兵离开,留下一员大将镇守荆州。

    可是这个人,外强中干,杨玄机没怎么费事,就用买通此人手下的法子,怂恿此人与天命军在城外一战,结果天命军大获全胜。

    自此之后,杨玄机率军攻入荆州,势如破竹,只半年不到,就将整个荆州都收入囊中。

    到了这个时候,杨玄机就要面临选择, 是直接攻入京州兵锋直指大楚都城,还是等一等让别人先打,把最难啃的一块骨头让别人去啃,他去攻打豫州等地。

    诸葛井瞻的意思是,先放一放,大楚虽然已经崩塌至此,可是在都城之中,依然有足够兵力坚守。

    当然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

    杨玄机是大楚皇族,和杨竞是至亲。

    如果是杨玄机灭了大楚杀了楚皇,这名声真的不好听,不管怎么粉饰,都没办法遮掩的住。

    可如果先让别人去攻破大兴城杀了杨竞,杨玄机再击败此人,那名声就不一样了,那是为大楚皇帝报仇,是诛杀叛贼。

    然后再以大楚皇族的身份称帝,这一切就水到渠成。

    再说大兴城里,禁军六万,守城的府兵至少有五万,再加上十三门兵马司的巡城兵马至少一万人。

    这些差不多十二万左右的兵力,是哪怕大楚各地沦陷皇帝杨竞都始终不敢轻易动用的队伍。

    大兴城之坚固,可称天下第一。

    有十二万军队守城,再加上城中诸多大家族的协防,百姓们的参与,想打下来绝对不容易。

    诸葛井瞻给杨玄机献策,不妨先放一放,让江南大寇李兄虎去做那个啃硬骨头的人。

    为了能让李兄虎先攻打大兴城,诸葛井瞻还派人筹谋,买通朝廷官员,给武亲王杨迹句断了粮草补给,甚至给武亲王罗织罪名,在朝廷上一次一次的参奏。

    如果皇帝杨竞是一个耳朵软的人,怕是武亲王已经被这些龌龊宵小之辈算计了。

    “主公。”

    诸葛井瞻犹豫再三,还是决定亲自去一趟豫州。

    这是杨玄机的关键时刻,也是他的关键时刻,他将一身才学和身家性命都托付给了杨玄机,若杨玄机大事能成,他就可以成为一朝宰相,若是杨玄机败了,他也不可能再有机会一展抱负。

    诸葛井瞻叫了一声后说道:“可从主公门客之中,精选两千锐士,再从军中挑选三千精甲,化整为零,潜入豫州。”

    他起身抱拳道:“臣下愿意亲往豫州为主公筹谋,至豫州之后,能刺杀宁王手下的重臣,那便刺杀,各地粮仓,能烧毁的就烧毁,不只是粮仓,再过几个月夏粮成熟的时候,在各地放火焚烧良田,不求急于见功,也不谋求大城,只在豫州各地防守松散之处,多点开花,齐头并进......若此计可成,半年之后,豫州内乱,他们兵力不足,疲于奔命,也必会迫使唐匹敌让步。”

    杨玄机脸色一喜。

    他抓住诸葛井瞻的手说道:“先生此计甚妙......只要一把火烧了宁军的夏粮,宁军便可不战而败。”

    他激动起来,然后又觉得不妥:“可是先生,此去豫州危机重重,我一刻也离不开先生,先生万一出什么意外,我可怎么办?”

    诸葛井瞻劝道:“臣下之才,实在不在兵法战阵之中,术业有专攻,臣下没办法率军在战场上正面击败唐匹敌,可臣下谋事之心,可为主公辅助。”

    杨玄机重重的点了点头:“我帐下所有将士,府中所有门客,先生可随意挑选。”

    诸葛井瞻俯身道:“多谢主公信任。”

    大概十天后,诸葛井瞻已经挑选出来五千余人,告诉他们从各地分散进入豫州,绕过宁军防线。

    为了吸引宁军的注意,杨玄机决定发起一次猛攻,来为诸葛井瞻的队伍做掩护。

    数十万天命军,开始准备一场大规模的进攻。

    又十天后,封州。

    张汤带着他的廷尉军黑骑进入封州城,抬头看的时候,能看到城墙上挂着的那些尸体。

    那都是叛军的尸体,大街上还有许多木架,架子上也挂着的是叛军的尸体。

    由此可见,徐绩对于尹家的叛军有多大的怒火。

    马车里,曹猎轻轻叹了口气:“好大的杀意。”

    张汤却笑了笑:“不然的话,他如何洗清嫌疑洗清罪名?”

    曹猎点了点头,他想到了

    张汤道:“在潦炀城里的时候,才听过当初大贼张挺的叛军在潦炀城是如何被灭掉的,谁想到没多久之后,封州城里也出了这样的事。”

    徐绩在自己家里宴请城中乡绅父老,请了千余人。

    之后他就找到尹客,说还有一计,可促使城中百姓和尹家的队伍连成一体密不可分。

    他说,城中百姓惧怕宁军破城之后会有所报复,所以不敢与咱们的队伍亲近。

    可若是不能发动更多百姓协助,那么就无法保证向罗境假意投降的时候,能一举将那一万两千善战的宁军全灭。

    所以,可以让军队分散出去,带着礼物到各家各户表达亲善之意。

    他也已经与城中那些有身份地位的人商量好,这些人出面去和百姓们说,全城百姓宴请尹客的队伍。

    如此一来,队伍和城中百姓,就算是拴在一起了。

    尹客这个人,年纪不小了,可本身确实不是个做大事的人,他只是个生意人。

    如果他儿子尹信安还活着的话,此时一定能识破徐绩的诡计。

    可是尹客居然就真的被徐绩说服,下令手下人打开粮仓,带着粮食,队伍分散出去,挨家挨户的分发赠送。

    而为了感谢他们,城中百姓在家中请叛军士兵们吃饭。

    这事啊......

    偏就如此离谱。

    马车里,曹猎想着这样的事这样的办法,世上都没有几个人能做的出来。

    潦炀城里的人做的出来,是因为潦炀城独特的环境,麻子午那样的人一声令下,城中的人就全都得照办。

    因为潦炀城的里百姓们知道,他们不照办的话,麻子午一定会让他们难受。

    麻子午是什么人?徐绩和麻子午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所以不管是曹猎还是张汤,都没有想到徐绩也能用出这样的办法来。

    徐绩先假意劝说尹客,以开城投降的方式突袭罗境的宁军。

    这其实只是分散尹客思维的一个谎话而已,让尹客的注意力都在假意投降上,然后徐绩再循循善诱,让尹客相信了他的话。

    张汤问曹猎:“对于徐绩,你觉得宁王会如何处置?”

    曹猎沉思片刻后说道:“大概是调回冀州。”

    张汤忍不住哈哈大笑:“果然.......宁王说无论如何都不能杀了曹猎是对的。”

    曹猎撇嘴:“你以为那是觉得我有才?”

    张汤笑而不语。

    封州城里的事他们都已经知晓,在乱起来的那天,突然冒出来一支百余人的队伍,趁着守军分散的时候,竟然一口气夺了城门,大门打开,罗境率军入城,然后便是一场屠杀。

    百姓们不知道那百余人的队伍是谁,可是张汤他们现在已经知道了。

    是那位新任的谍卫军大统领归元术。

    这个人有意思的地方还在于,张汤觉得他简直和自己像的不要不要的。

    尹客兵败之后,归元术突然现身,请求将军罗境将尹客的残兵放走。

    罗境居然还就答应了他,以至于尹客带着几百人逃离封州,而归元术却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曹猎看到张汤只是微笑不语,于是问:“你又在想什么?”

    张汤微笑着问道:“我在想,这封州城里......有钱吗?”

    曹猎长长的叹了口气:“你现在大概又想明白了另外一个,宁王说什么也不肯杀我的原因了吗?”

    他看向张汤说道:“有没有,以后还是我自己来说的好。”

第八百八十七章 江湖事

    四月初,封州。

    余九龄从外边进来,看了看正在看那些卷宗的李叱:“徐绩在外边求见,已经跪了有半个多时辰了。”

    李叱没抬头,依然看着那些卷宗说道:“跪着吧。”

    罗境笑了笑道:“我能攻破封州,也是徐绩设计阴了尹客的缘故,总是还有些功劳的。”

    李叱嗯了一声,卷宗都已经看完,这些都是徐绩在封州府治任上所做诸事的档案,看起来确实不错。

    他把卷宗放在一边,看向罗境说道:“夺回封州的事确实有功,但如果不是他有意瞒报的话,封州连丢都不会丢,他以为自己有力挽狂澜之事,想先把贼养大了再除贼,结果搞的地方上乱成这个样子,他自己还知道要在外边跪着,那就多跪一会儿。”

    李叱走到罗境身边,倒了一杯茶给他,罗境连忙起身接了。

    李叱坐下来后说道:“我还想把他调回冀州做官,在封州做府治是正四品,调回冀州,纵然不给他冀州节度使的官职,冀州是大州,总理整个冀州诸事,总不能还是正四品,随便提拔一下就是正三品。”

    罗境懂了,他笑了笑说道:“总不能让下边的人觉得,徐绩犯了错,非但不责罚还要有封赏。”

    李叱嗯了一声。

    “他年轻,所以我许他犯错,但不是没完没了的犯错,这样的大错容得一次也就罢了,可是场面上还是得让人看到他狼狈一些。”

    罗境心里有些震撼,他看向李叱的时候,忽然间想到......大概有两年没见李叱了,再见到,李叱身上的那种令人敬畏的气息越来越重。

    这就是帝王气吗?

    李叱漫不经心的说道:“如果没有封州本地的人给徐绩来求情的话,那就让他一直跪着好了。”

    罗境点了点头,朝着余九龄使了个眼色,余九龄多聪明,立刻就反应过来,朝着罗境也微微颔首。

    罗境的意思是,宁王的话里其实已经表明了,得给徐绩一个台阶下,所以需要本地的乡绅父老来给他求情,可若是一直都没有人来求情的话,这事非但徐绩没有台阶下,李叱也没有。

    余九龄假意闲聊了几句就告辞出去,李叱看着余九龄出门,就知道他去干什么了。

    “归元术还没有消息?”

    李叱问。

    张汤俯身道:“回主公,归大人追踪尹客的残兵一路往东去了,应该是想把尹客所有的同党都挖出来。”

    李叱又看向罗境:“你先不要回前线去,带着把登州封州两地再扫一扫,扫的彻底一些,不怕死人多。”

    罗境当然明白李叱的意思。

    豫州这么大,论地域来说,比起冀州只是稍稍小了一丢丢而已,可不只是就登州和封州这两个地方。

    这两个地方杀的狠了,其他地方的人就会把脖子缩回去。

    所以罗境起身抱拳道:“我现在就去整顿军备,等粮草物资准备妥当就出发。”

    李叱笑了笑道:“没那么急,明天一起出去转转,找一家馆子好好聊聊。”

    罗境笑起来:“那明日我出门必不带钱。”

    李叱道:“好的,那计划取消了吧。”

    罗境哈哈大笑。

    李叱道:“有件事想和你说。”

    罗境问:“主公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就是。”

    李叱道:“平叛之事,徐绩功过相抵,就先放一放,你剿灭叛军与张汤同为首功,所以我打算提你为从二品大将军,军中职位,只比老唐稍微低一些,事还没有公告出去,想先和商量一下,问问你觉得妥不妥当。”

    罗境笑道:“这还商量什么,赏,只管赏。”

    李叱笑着摇头道:“不客气一下?”

    罗境再次欺身抱拳:“多谢主公。”

    然后坐下:“这得赶紧致谢,一会儿你再反悔了。”

    李叱笑道:“本来还有别的呢,不只是提升军职的事,可因为你谢的太快,导致后边的奖励就替我省下了。”

    罗境:“......”

    李叱看向张汤道:“从今天起,你就是廷尉军副都廷尉,在廷尉军中,与叶先生同级。”

    张汤脸色一变,连忙起身道:“多谢主公,可是......”

    李叱道:“没什么可是的,我说给的你就得要,我说不给的你也要不来,另外,别整天都抱着必死之心做事办案,你想死就那么容易了?”

    张汤心里一震,也暖和了一下。

    李叱看向张汤说道:“别让对手把你搞死了,就没人能搞死你,我说的。”

    张汤扑通一声跪下来:“谢主公厚爱!”

    李叱伸手把张汤扶起来,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去把衣服换了吧,副都廷尉的锦衣我带来了,就在外边。”

    在书房门外,亲兵双手端着一个托盘,上边是一件折叠的整整齐齐的副都廷尉锦衣。

    又一个时辰后,封州城里不少乡绅父老求见宁王,恳请宁王赦免封州府治徐绩。

    李叱在府衙接见了他们,和他们聊了足足一个时辰,而徐绩就又多跪了一个时辰。

    等到把这些乡绅父老送走,李叱随即下令,除去徐绩身上的府治官服,让他回家去思过。

    徐绩听闻之后非但没有一丝的沮丧,反而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府衙书房中。

    李叱坐在那,手指轻轻的敲打着桌子,声音不大却极有韵律,他在思考,思考一个人。

    到了封州之后谁都见了,唯独还没有见曹猎。

    他在想该怎么见,见了又该怎么说。

    想想看,就好像确实有那么一丢丢尴尬。

    就在这时候,外边亲兵说道:“主公,曹猎曹公子求见,已经在府门外等着了。”

    李叱坐在那重重的吐出一口气,起身道:“不用请进来,我出去见他。”

    李叱走到府衙门口的时候,曹猎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他居然蹲在路边在看蚂蚁。

    这般幼稚的事,若是放在以前,曹家的小侯爷曹猎怎么可能做的出来。

    他那般高傲,像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孔雀,永远都是伸直了脖子昂着头。

    李叱走过去,在曹猎身边蹲下来,才注意到是两群蚂蚁在打架,一群红的一群黑的。

    “赌一把?”

    曹猎侧头看向李叱:“猜猜哪边赢?”

    李叱问:“赌什么?”

    曹猎道:“如果你赢了,前边走到街口左转有一家烤肉不错,你请,如果我赢了,前边走到街口右转有一家火锅不错,你请。”

    李叱叹道:“落魄到这样了吗?”

    曹猎叹道:“你问谁呢?”

    李叱噗嗤一声笑出来,略微微有些不好意思。

    “如果不赌。”

    李叱问道:“是不是你请?”

    曹猎道:“我听说,你率军南下路过潦炀城的时候,运出来一百多车的金银财宝。”

    李叱道:“你家的。”

    曹猎:“谢谢你提醒。”

    李叱道:“我请吧......”

    两个人顺着大街一路往前走,走到街口的时候,往左是去吃烤肉,往右是去吃火锅。

    李叱:“石头剪刀布?”

    曹猎摇头:“小孩子才做选择。”

    李叱眼睛眯起来:“我隐隐约约感觉你在吹牛。”

    曹猎看向李叱,好像很认真的说道:“我知道你吃过了火锅之后,一定还可以吃的下烤肉,因为你有那么大的肚量......肚量啊......我也有。”

    李叱听完这句话,缓缓的吐出一口气:“你跟我要点什么吧,要不然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曹猎指了指火锅那边:“先吃了再说。”

    两个人走进店里,或许是因为还不到吃饭的时间,所以店里没有其他客人。

    两个人坐下来,曹猎问李叱:“吃什么锅?”

    李叱道:“你能吃辣吗?”

    曹猎摇头:“不能吃,但是想试试。”

    李叱道:“那就鸳鸯锅。”

    曹猎笑了笑,他可以随李叱吃什么,李叱吃辣锅他就吃辣锅,李叱却还是点了鸳鸯锅。

    他看向小伙计问:“有什么新鲜的蔬菜?”

    李叱道:“点什么蔬菜?”

    曹猎道:“你点肉,我点菜。”

    李叱摇头道:“你点肉,我也点肉,一起吃肉。”

    曹猎怔了怔,然后有笑起来,他点头道:“那好,就一起吃肉。”

    两个人点了好多好多肉,多到小伙计怀疑他们俩是来吃霸王餐的,这些肉的分量,六个人吃都未必吃的下。

    李叱取了一块十两银子的银锭递给小伙计:“一会儿结账的时候若是不够了,我再补给你。”

    小伙计心说还能不够了?十两银子呢,那得吃多少。

    他连忙陪笑着说道:“够的,够的,十两银子可以敞开了吃。”

    李叱道:“一会儿你再说。”

    曹猎问:“最贵的酒多少钱?”

    小伙计回答之后,曹猎算计了一下,还是花不完十两银子,他问小伙计:“现在算计着十两还剩下多少?”

    小伙计粗粗算了算,然后回答:“还够再来一大坛本店最好的酒,但是一坛酒就有十斤,两位肯定喝不完。”

    曹猎道:“那就再来一坛酒。”

    小伙计劝道:“两位真的喝不下。”

    曹猎道:“浇花。”

    小伙计:“......”

    李叱笑道:“你这是因为我请客,所以可着劲的花我的?”

    曹猎白了他一眼:“那你也可着劲的花我的啊。”

    两个人对视,然后都哈哈大笑起来。

    吃了有半个时辰,曹猎拍了拍肚皮,吃饱了,他看向李叱说道:“现在到了跟你要点什么的时候了。”

    李叱道:“说吧。”

    曹猎道:“当官的事我就不要了,我这身份去做官,我好意思要,你好意思给,别人也能好意思的说些难听的话,我最不喜别人骂我,明里暗里的都不喜欢,所以我就要一句话吧......”

    他看向李叱:“江湖事我想玩。”

    李叱道:“就这句?”

    曹猎点头:“就这句。”

    李叱道:“不够......我加一句,江湖事,你随便玩。”

    曹猎眼睛眯起来:“你就不怕我暗地里害你?”

    李叱道:“不怕。”

    曹猎问:“为什么?”

    李叱道:“对你来说,害了我......这世上还有好玩的人吗?”

    曹猎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瞥了李叱一眼:“说的好像你才是被玩的那个?”

    李叱:“这个......争什么争。”

    曹猎:“呸!”

第八百八十八章 那就开始吧

    在一个国家完整且昌盛的时代,如大楚最强势的那一段期间,江湖事算是什么大事吗?

    真不算,朝廷一道禁武令,就可以让江湖中人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朝廷管制兵器,大侠也好大盗也罢,谁敢明目张胆的带着兵器出门。

    可是在这样一个乱世,江湖事就是天下事,有多少开国帝王出于江湖,不要忘了大楚就是这样来的。

    所以江湖事一定要重视,曹猎要办这江湖事,是真心为李叱考虑。

    而要办这江湖事的人,在李叱身边,也确实再没有任何一个能与曹猎相提并论。

    李叱和曹猎两个人吃过了火锅之后,出门朝着前边走,看起来像是没有什么目的,只是饭后随意散步,可曹猎却看的出来,李叱好像有意无意的往烤肉铺子那边转移。

    所以曹猎诧异的问道:“至少六个人的肉量,我最多吃了两人份,你吃了四人份,你还想去吃烤肉?”

    李叱道:“这不是说好的吗?我不是对肉多有兴趣,而是对承诺更在乎,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曹猎叹道:“就算还要去吃烤肉,总是要溜达一会儿消消食的吧,难道你不需要?”

    李叱道:“我当然也需要溜达溜达消消食,我又不是神仙。”

    走了三四步,李叱看向曹猎:“我溜达好了,你呢?”

    曹猎:“我凑?!”

    就这样,两个人又进了那家烤肉的铺子,小伙计看到李叱和曹猎都是腆着肚子进来的,当时就诧异了一下。

    心说两个这么大的小伙子了,学人家孕妇走路,不道德!

    李叱随便选了一个位置,招呼小伙计把炭火点上。

    这种自己动手的烤肉铺子,面前是一个用砖石和土垒起来的凹槽,凹槽里边放上果木炭,凹槽上放的不是铁器,而是特质陶器,像是个大盘子一样。

    李叱问:“你身边现在可用的人,还多吗?”

    曹猎摇了摇头:“不多。”

    李叱道:“我知道不多,我故意问的,某人的手下好像大部分不挺牢靠的,去那儿被摆一道,去这儿又被摆一道......就比如潦炀城......”

    曹猎:“把许有儒还给我。”

    李叱:“呵呵。”

    曹猎:“呵呵是什么意思?”

    李叱:“你猜。”

    曹猎叹道:“许有儒不给我,你让我一个人去闯荡江湖?”

    李叱道:“那当然不会,许有儒有治民大才,封州刚出事,我打算让他留下来做封州府治,跟着你混江湖是屈才了,而且你也应该知道,他留在封州做府治比跟着你去处理江湖事要好许多,你不能因为他忠诚就断他的前程。”

    曹猎道:“你身边的人,有多少是靠你一张嘴忽悠过来的?”

    李叱道:“我要说,我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被他们忽悠着走过来的,你信吗?”

    曹猎想了想,点头:“信,毕竟人以群分。”

    李叱笑着说道:“许有儒你就别想了,不过我有两个非常非常合适的人选给你,你可以先见见。”

    曹猎问:“是谁?”

    李叱道:“两个廷尉军的百办,跟着你办事的话,身上还兼着廷尉军的职务,这样也方便你需要廷尉军或是谍卫军帮你的时候好联络,这两个人一个叫董冬冬,一个叫齐锵奇。”

    曹猎的眼睛骤然睁大。

    李叱看他的反应就知道这俩人的名字震撼到他了,当初李叱第一次听到这俩人的名字的时候,也觉得震撼了一下。

    这个世界

    上居然有这么给孩子取名的爹娘,还有俩。

    李叱朝着外边招了招手,不多时,董冬冬和齐锵奇两个人就笑呵呵的进门。

    两个人先是给李叱行礼,然后又和曹猎打招呼。

    曹猎看着这俩人,都是一表人才的样子,和他们俩的名字完全不搭调。

    这两人的相貌居然都没有因为这逆天的名字而被克制住,足以说明两个人的命都很硬了。

    “坐下一起吃吧。”

    李叱指了指空位。

    两个人连忙坐下来,都笑呵呵的。

    李叱问:“刚才在外边等着的时候,你们两个在想些什么?”

    董冬冬道:“在想......火锅吃完都没喊我们俩,如果吃烤肉再不喊的话,来之前真应该吃点东西才对。”

    曹猎点了点头:“听说话就知道是你的人。”

    李叱道:“这么明显吗?”

    曹猎叹道:“还不够明显吗?”

    李叱笑了笑道:“简单说一下吧,不管是尹家的反叛,还是封州城内王谢两家的反叛,都和天命王杨玄机不无关系。”

    曹猎点了点头:“我猜到了。”

    董冬冬道:“从现在廷尉军掌握的消息来看,两支叛军,都和杨玄机有密切的书信往来。”

    李叱道:“所以叛军失利,杨玄机必然大为恼火,而他又不能在正面击败唐匹敌,所以还会加大力气在豫州后方捣乱。”

    曹猎懂了,他看向李叱说道:“可是杨玄机的人都来自蜀州,对豫州并不熟悉,他们若想在后方捣乱的话,就离不开豫州江湖中人,不管是打探消息,还是买通内应,都会先从江湖中物色人选。”

    李叱道:“所以你有的忙。”

    曹猎看了看董冬冬和齐锵奇,又指了指自己:“就我们三个人?”

    李叱道:“我从廷尉军调两个百人队给你。”

    曹猎心说有两百精锐廷尉军,这还差不多,还刚想到这,就听李叱继续说道:“调拨给你的廷尉军,俸禄开支,当然都由你来出,但你不要误会,这不是我的意思,这是廷尉军都廷尉的意思,当然我也是劝了她好一会儿,她才懂得怎么省这笔银子。”

    曹猎:“......”

    看到曹猎这个表情,董冬冬和齐锵奇两个人,也开始为自己的将来担忧起来。

    李叱道:“别被他这外边蒙骗了,他依然是这个世上最有钱的人。”

    曹猎道:“依然这两个字,宁王说的好像很不甘心。”

    李叱道:“不要瞎说,你有钱,难道我不开心吗?”

    曹猎:“......”

    李叱从怀里取出来一张纸递给曹猎:“为了让你练练手,我帮你列出来了一个单子,这其中都是登州封州两地,有可能已经被杨玄机收买的江湖门派和暗道势力。”

    曹猎把那张纸接过来看了看,然后他长长的叹了口气:“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猜到了,我要跟你要来这江湖事?”

    李叱摇头:“没有,就算是你不要,我也得想办法给你,我对你多好。”

    曹猎:“我该说些什么?”

    李叱道:“表个态啊。”

    曹猎:“这顿我请了,但是请你离开,我和这两位兄弟吃。”

    李叱道:“你问他们两个同意吗?”

    那两个人互相看了看,虽然没敢明确表示,但是从眼神来看应该是挺同意的。

    大概他们俩也都觉得,虽然宁王已经吃过了一顿火锅,但若是宁王不走的话,他们这顿烤肉,俩人也抢不到多少

    肉。

    李叱叹了口气:“那我就走了。”

    他居然真的起身,然后从怀里取出来一块银子朝着掌柜的晃了晃,掌柜的连忙过来道谢,伸手就要接。

    这可是一锭足足五十两的银子,这么大的银锭在他手里晃着,明晃晃的吸引人的眼球。

    李叱把银子晃了晃,却没直接给那掌柜的,因为他有话要说。

    他指着手里的银子对掌柜的说道:“看到这么大的银子了吗?”

    掌柜的脸面说道:“看到了。”

    李叱道:“就照着这么多银子花,不要担心我们没钱给,尽管给他们上好酒好肉好菜。”

    然后他把那五十两的大银锭收起来,指了指曹猎对掌柜的说道:“他结账。”

    然后迈步走了。

    曹猎的眼睛都瞪的溜圆,他本来觉得自己已经很了解李叱了,可是现在看来,自己真的是太善良。

    董冬冬和齐锵奇两个人倒是完全没有什么反应,曹猎想着大概他们俩已经习惯了吧。

    掌柜表情也有些复杂,看了看已经出门的李叱,又看了看曹猎,犹豫了一会儿后问道:“那这好酒好肉好菜,是上呢,还是上呢?”

    因为这句话曹猎猛的警惕起来,他瞪着掌柜的问:“你也是宁王的人?!”

    掌柜的吓了一跳。

    董冬冬连忙道:“他不是,他真不是,曹公子你就不要疑神疑鬼了。”

    曹猎:“是我被吓坏了吗?”

    齐锵奇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说完后意识到宁王还没走多远呢,立刻回头看了看,然后就看到李叱站在门口回头看着他们。

    这把齐锵奇吓得一哆嗦。

    曹猎再次把那份名单打开看了看,密密麻麻的,上面至少写出来十几个江湖门派,还有十几个暗道势力,再加上一些商行,要是把这些人都过一遍的话,两个廷尉军的百人队显然不够。

    好在......

    曹猎缓缓吐出一口气,既然他在之前就已经做出了决定,又怎么可能不联络忠诚于他的队伍。

    曹紫萝的山河印的门主,为了保护自己这个他最在意的儿子,当然不遗余力。

    当初在豫州城的时候,就有一支专门的队伍在明里暗里的保护曹猎。

    而曹猎也知道必须得有一支完全终于自己的队伍才行,这支队伍和山河印无关,甚至和他父亲都无关。

    从云隐山归来之后,曹猎在半路上就把人手分派出去,赶回豫州把这些人召集过来。

    算计一下日子,差不多应该也要到封州了。

    董冬冬好奇的问:“公子,你真的是这个世上最富有的人?”

    曹猎点了点头,然后又叹了口气:“我认识你们宁王之前是......以后还是不是,我没把握,但他应该有把握......”

    董冬冬居然懂了。

    曹猎把那张纸叠起来收好,然后笑着说道:“快些吃,咱们吃完了捡着其中一个好应付,先去探探。”

    董冬冬和和齐锵奇同时朝着掌柜的喊了一声:“不用都上来了,我们急着走。”

    居然喊的一字不差,两人的默契可见一斑,曹猎颇为欣慰,有这样心思默契的人帮他,对他来说也是好事。

    然后他就见识到了更默契的一幕。

    那俩人喊完之后对视了一眼,都贼兮兮的笑起来,然后又异口同声的喊道:“剩下的打包装好,一会儿我们拎走。”

    曹猎:“......”

第八百八十九章 让他发发愁

    四月初的时候,李叱带着队伍离开封州前往豫州,留下许有儒为封州府治,登州那边空缺出来的官员,李叱到豫州之后再做安排。

    曹猎却没有着急离开,他的事才刚刚开始。

    如果天命王杨玄机没有放弃在豫州后方继续煽风点火的打算,那么他就一定还会派人来登州封州这两地。

    因为这里好歹已经有了些基础,联络起来也方便一些。

    最主要的是,那些现在还没有被挖出来的人,也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只能继续做杨玄机的内应。

    被宁王的人挖出来必死无疑,若是能迎来天命王杨玄机,他们才能松口气,是真的算把命保下来了。

    曹猎一边走一边问董冬冬:“这份名单,是你们廷尉军的人查出来的?”

    董冬冬摇头:“应该不是,是那位谍卫军的大统领归元术,归大人查出来的。”

    曹猎点了点头,在心里记住了这个名字。

    归元术带着人潜伏在封州城里多日,非但查出来这些可能和杨玄机暗中有所勾结的人,还在罗境率军攻城当日,奇袭城门,迎接罗境入城。

    这样一个人,如果放在茶楼说书先生的讲的故事里,能是一个令人拍案叫绝的主角身份了。

    “公子,咱们先去哪儿?”

    齐锵奇问。

    曹猎之前仔细看过那份名单,已经挑好了一个目标。

    封州城内有一个名为奇手剑门的门派,弟子大概有几百人,在罗境率军攻城的时候,这几百人也在迎接的队伍里。

    但是怀疑他们根本就不是去迎接的,而是想去把奇袭城门的归元术杀了,只是没有想到归元术抢夺城门那么快,也没有想到罗境进城也那么快。

    这个奇手剑门来历也有点意思,他们的门主不是什么江湖高手,而是一个商人。

    此人天赋不能说稀松平常,可以说是一塌糊涂。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会有成为江湖高手的执念,做生意发了财之后,就请了许多武师来创建了奇手剑门。

    整日让这些武师教他这个门主武艺,然后还要在公众场合表演,那些成名的武师被他一抖手就打出去一丈远。

    仗着这般骗人的东西,居然在封州武术界有了不小的名声。

    封州城里有人知道他的底细,可是声名远播之后,居然有很多从外边来的人找他拜师。

    这位门主就摆出一幅世外高人的样子,告诉他们,你们没有资格做我的弟子,我只能让我的弟子传授你们武艺。

    有人自然会不服气想要向他挑战,他倒也镇定自若,会对挑战的人说......你若能击败我的弟子再来向我挑战,不然的话,你说出花儿来我也不会接受,因为你连我的弟子都打不过的话,有什么资格和我打?

    如此一来,这个家伙的名声居然越来越大。

    曹猎带着董冬冬和齐锵奇两个人到了奇手剑门的正门外边,不管怎么说,这宗门看起来倒是颇为气派。

    董冬冬压低声音问曹猎:“直接打进去?”

    曹猎看了董冬冬一眼,笑了笑道:“打?那多没有意思,而且我懒。”

    两刻之后,奇手剑门门主高静生的客厅里,这位装的颇有些气势的商人看了曹猎一眼:“就是你想来谈生意?”

    曹猎点了点头:“是我。”

    高静生问:“你想谈什么生意?”

    曹猎从怀里取出来一沓银票放在桌子上,往前推了推:“买你整个奇手剑门。”

    高静生呵呵笑了笑道:“你莫不是在开玩笑?我奇

    手剑门,是豫州的名门正派,在整个豫州武林中也有些名声,你想买就.....”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曹猎指了指那些银票:“一万两一张,这里是三十张。”

    高静生:“你想买就......可以现在商量商量了。”

    董冬冬看向齐锵奇,发现齐锵奇也是一脸的惊愕......这位曹公子出门,随随便便就带了三十万两银子?

    他不是和宁王说,他现在落魄了吗?

    这尼玛,有钱人的落魄就是这个样子?

    三十万两银子足以让高静生动心,如今封州这个样子,还能指望什么生意能做的好?

    高静生这些年一直都在装神弄鬼,招收弟子虽然也收钱,可相对开销来说也算入不敷出,毕竟请那么多高手陪着他演戏,费用都不低。

    曹猎道:“我这个人,只是个做生意的,但是从小就有个江湖梦,我就想做江湖高手,我就想开宗立派当门主。”

    高静生点头道:“是是是,这个我也明白,我熟。”

    曹猎继续说道:“但我又懒,让我从头鼓捣一个什么门派出来,我没那个耐心,所以想借你的奇手剑门一用。”

    高静生看了看那一沓银票,心说拿了这笔银子,自己转头找个安生的地方继续玩也好,封州太不踏实了。

    他看向曹猎笑着说道:“可以是可以,不过这价钱......”

    曹猎淡淡的说道:“我知道你是怎么玩的,你手下门人都是高手,但你其实不怎么样,你让门人帮你演戏,让别人以为你是高手对不对?”

    高静生尴尬的笑了笑,没好意思回应。

    曹猎道:“我的计划很简单,你已经是有高手名声的人了,等将来找个机会,我在众人面前挑战你,轻而易举把你击败,这样一来,我的名声也就有了。”

    高静生脸色一变,有些不悦道:“那怎么行......”

    曹猎道:“陪我演一场,我就给你一万两,你能演多少场?”

    高静生楞了一下,心说我能演到你死。

    他连忙陪笑着说道:“这我熟,我都熟。”

    于是,生意很快就谈妥了,曹猎问高静生道:“我能不能看看,你平日里是怎么骗人的。”

    高静生心情好,于是喊来手下十几个门人弟子,让他们站成一串,他轻轻的在第一个人身上按了一下,最后一个人就飞出去一丈多远。

    他笑着对曹猎说道:“这就是江湖失传已久的隔山打牛。”

    曹猎道:“台词不用说,你演就行了。”

    高静生讪讪的笑了笑,然后叫过来一个弟子,让那弟子把手放在他肩膀上,才一接触,那弟子就疼的跳了起来,但是手好像黏在了高静生肩膀上似的,跳来跳去就是挣脱不开。

    高静生道:“这就是江湖另一门失传已久的神功,叫沾衣十八跌......”

    曹猎指了指那个弟子:“他演的真好,这个人我得留下......不,所有人都留下,工钱比以往高三倍。”

    那些弟子们立刻就欢呼起来。

    当夜,曹猎就带着这群门人弟子们去消遣了,先去酒楼后去青楼,所有消费都由曹公子买单。

    一连三天都是这么搞的,这一下,奇手剑门的人,哪个不喜欢这新东家。

    三天后,曹猎就从这群人嘴里,你一句我一句的大概打听了出来,他们确实是被谢家的人收买,也和杨玄机的人有所联络。

    第四天晚上,曹猎又带着他们全都喝的酩酊大醉,然后廷尉军两百人进来抓人,那些江湖高手,连打一架的机

    会都没有。

    在奇手剑门里搜出来和谢井然往来的书信,还有和杨玄机手下来往的书信。

    董冬冬和齐锵奇,被曹猎这一翻操作都惊呆了。

    曹猎给高静生的银票如数拿了回来,还查封了奇手剑门的财产。

    此时此刻,曹猎正在清点奇手剑门的银钱数量。

    他数的很仔细,这让董冬冬和齐锵奇都为之汗颜,心说人家曹公子都如此认真对待,我们两个却在这里看着,不好不好,大大的不好。

    他们俩就上去要帮忙数,曹猎却摆了摆手道:“不用数了,够了。”

    他指着自己数出来的那些银子:“这些我留下,剩下的不用数直接送到衙门里充公就是了。”

    董冬冬问道:“公子数出来的这些银子,要作何用处?”

    曹猎认真的说道:“我数出来的这些,是这四天我花的,花多少留多少。”

    齐锵奇看向董冬冬,两个人的眼神里都是一样的意思......这是高手。

    两个人下令手下把其他银子装箱,然后送去府衙交给许有儒。

    曹猎忽然一伸手:“等下。”

    他又数出来一些:“这些是利息。”

    那俩人又对视了一眼,忽然就明白了自己和曹猎之间的差距。

    与此同时,豫州南线战场。

    天命军数十万大军开始往前压,似乎是要与唐匹敌决战,各路人马齐头并进,声势浩大。

    宁军大营,中军大帐。

    唐匹敌站在地图前看着,脸色有些许的凝重。

    大帐中,宁军的将军们全都笔直的站在那等着,大帐里安静的呼吸可闻。

    不久之后,唐匹敌回身,视线从地图上离开,他把手里的炭笔扔在一边:“假的。”

    他看向手下众将:“高真,程无节。”

    两位将军出列抱拳:“属下在。”

    唐匹敌道:“你们两个,各带本营兵马,只严密监视天命军动向即可,他们不打你们就不打......若他们真来打,你们也真去打,不过若我推测没错,你们两个真打的话,他们就不真打了。”

    高真和程无节都笑起来,程无节道:“我倒是盼着天命军真的要来决战。”

    唐匹敌笑了笑:“那你大概就要失望了。”

    他看向手下亲兵:“派人分做十队,每队十人,从这里往北送信,走不同的路线,沿途所经过州县都要去,提醒各地官府衙门,严查外来的人口,尤其是打着商队镖局等名号的人。”

    “到豫州之后,详细告知,让豫州那边做好准备,杨玄机应该会派遣大批人手,乔装打扮后绕过我大军防线,进入豫州试图破坏夏粮收获。”

    他吩咐完之后,外边有亲兵快步进来:“报,大将军,豫州加急书信。”

    唐匹敌将书信接过来展开,然后就笑了起来。

    “宁王来豫州了。”

    这六个字一出口,大帐里的将军们全都欢呼起来。

    唐匹敌缓缓吐出一口气:“杨玄机不是要虚张声势吗?我就和他真的打一打,诸位与我都加把劲,等宁王到豫州城的那天,咱们送到一份捷报!”

    “呼!”

    唐匹敌回头看向地图,该打的地方,刚刚用炭笔都已经标注出来了。

    “我希望宁王到豫州城之后,会有些发愁,大大的发愁。”

    唐匹敌笑道:“发愁怎么奖赏咱们,每日看到的都是......赢了,赢了,又他娘的赢了。”

第八百九十章 你有计划我也有

    夜。

    封州城,暗道势力,游龙会。

    毕太生站在门口,抬头看着夜色,那种隐隐约约却又刻骨一样的恐惧,就好像被夜色钻进身体里一样,控制不住的蔓延。

    前两天奇手剑门被灭门,他大概能猜到是怎么回事,他想逃,可是又不敢这么逃走,不知道廷尉军现在有没有盯上他,如果他这个时候逃了,没盯上他也会盯上他。

    可如果不逃,奇手剑门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乱世之中,他们这种混江湖的人,看起来能呼风唤雨,可还不是随大势而行。

    然而这个大势,又岂是谁都能随随便便看清楚的?

    身处冀州的人,当然觉得宁王是大势,因为他们只看到宁王,也深知宁王的好。

    可是在豫州的人就不一样,他们能看到宁王也能看到天命王,相对来说,天命王更加像是大势所趋。

    梁州,荆州,蜀州,还有其他地方,加起来的地域之大,已经超过大楚疆域的四分之一。

    再看看江南大寇李兄虎,坐拥越州,苏州,那可是最富庶的地方。

    杨玄机有大楚皇族血统,算辈分是当今大楚皇帝的叔叔,血统纯正,背后有无数大家族大势力的支持。

    表面上看起来,宁王有大将军唐匹敌所向披靡,可是很多人都看到出来宁王输不起。

    几十万人级别的大战,杨玄机可以输一次,输两次,甚至输三次四次,可是宁王输一次基本就要告别这争霸乱世的历史舞台。

    况且,此时此刻,说不定杨玄机背后的那些大家族,已经在不遗余力的想办法击败唐匹敌。

    宁王要对抗的不仅仅是一支敌军,还有整个大楚的旧贵族阶层。

    所以很多人都会选择天命王杨玄机,综合分析来看,如果此时天下只有这两个人在争,胜负概率,宁王李叱连三成都没有。

    毕太生是江湖中人,可是江湖中人风光吗?

    所谓的风光,只是百姓们眼里的错觉罢了。

    盛世的时候,要想真的成为人上人,他们这些混暗道的就只能去做鹰犬。

    乱世的时候,他们这样的人唯一的捷径,还是去做鹰犬。

    游龙会的二当家常聚兴走到他身边,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后说道:“大哥,是不是该走了?”

    毕太生点了点头:“现在看来,晚走不如早走,可是我却犹豫不定,咱们能去什么地方。”

    常聚兴道:“或许可以直接去天命王那边,咱们有六七百弟子,去了难道还能不被重用?”

    “六七百弟子......”

    毕太生苦笑道:“在封州城里混暗道,你有六七百人,看似呼风唤雨,你到了天命王手下,这六七百人算什么?战场上一个冲锋,这六七百人就死光了,你又愿意去做冲锋陷阵之事吗?”

    常聚兴怔了怔,又是一声长叹。

    “可是一定要走。”

    毕太生道:“看看奇手剑门就知道,我们会是什么下场。”

    常聚兴叹道:“谁能想的到,凭王谢两家的实力,居然败的这么快。”

    “明日召集所有弟子,告诉他们,咱们绕开战场去京州,我在京州有朋友。”

    毕太生道:“到了京州,若是将来能迎接天命王入主,咱们也算是有些功劳,比去战场上送死好。”

    常聚兴刚要说话,就听到正门外有人敲门。

    这般深夜,谁会来?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这敲门声不急不躁,而且还很有韵律。

    常聚兴指了指大

    门那边,有弟子快步过去,在门口问:“是谁?”

    门外的人回答:“送子观音。”

    这话把院里的人听的一怔。

    “别来捣乱,滚蛋!”

    有人骂了一声。

    门外的人似乎是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很轻的说道:“送你们去投胎给别人做儿子,这种事你们那有资格拒绝?”

    然后就是白光一闪。

    一把刀精准的从门缝里劈了一下,门档瞬间被劈开,然后外边的人推门而入。

    这个人身上穿着一套黑衣,站在门口,右手提着一把长刀,左手抓着一个人的脚踝,被他拎着的那个人,是游龙会在外边设的暗桩。

    常聚兴从台阶上飞身而起,一跃丈余,轻飘飘落在院子里,看向那个黑衣人:“你是什么来路?!”

    听到这个问题,那黑衣人回头看向身后:“公子,咱们取名字了吗?”

    曹猎在那个年轻人身后走出来,一边走一边说道:“还没,需要吗?”

    那个年轻人点了点头:“总是要有一个能唬人的名字才对,让别人一听就知道我们惹不起。”

    曹猎道:“那我现在想一个。”

    他走到门口停下来,完全无视这院子里游龙会那么多人,沉思片刻后问:“那就叫惹不起如何?”

    年轻人看着曹猎,一言不发的看着,曹猎就无奈的摇了摇头:“确实是敷衍了些。”

    年轻人指了指常聚兴他们:“游龙会这名字不错。”

    曹猎摇头:“俗气。”

    年轻人叹道:“公子,比惹不起还俗气吗?”

    常聚兴被人如此无视,怒气立刻就爆了,他大步走过来,从弟子手中拿过一把长刀指向曹猎他们:“要么滚出去,要么死在这。”

    年轻人还是无视他,侧头对曹猎说道:“叫君临会如何?”

    曹猎瞥了他一眼:“我把你从豫州调过来,不是想让你把我送走的。”

    年轻人噗嗤一声笑了,然后问:“可是公子,你是老大吗?”

    曹猎道:“我当然......不是。”

    他笑了笑道:“这么想也对,那就叫君临会好了。”

    然后他看向常聚兴:“现在回答你的问题,君临会前来拜访。”

    常聚兴回头看向毕太生,毕太生道:“宁王的人......拼了!”

    “是!”

    他手下人纷纷抽刀在手,朝着曹猎他们冲了过去。

    大概两刻之后,院子里站着四五十个身穿黑衣的精悍男人,蒙着面,持刀而立,院子里还跪着三四百人,每个人都抱着头跪在那,一动都不敢动。

    当然,院子里还有一百多个躺在地上的人,只是都已经没了气息。

    年轻人问曹猎:“公子,君临会这个名字一听就是宁王的吗?”

    曹猎懒得理他。

    年轻人走到跪在那的常聚兴面前问:“你是游龙会的老大?”

    常聚兴立刻摇了摇头,然后看向同样跪在一边的毕太生,没敢直接说,但是眼神就已经表达的足够清楚了。

    “唔,你不是。”

    年轻人手往后一伸,在他腰带上挂着一排飞刀,这些飞刀构造有些奇特,刀柄上都有一个能把手指插进去的圆环。

    他手一伸,小拇指穿过一枚飞刀的圆环,飞刀在他手上转了一圈,下一息就完全刺入了常聚兴的太阳穴。

    他看也没有的迈步往前走,常聚兴的尸体扑倒在地。

    年轻人走到毕太生的面前蹲下来,问:“你是老大?”

    毕太生咽了口吐沫,脸色发白的点了点头:“我......我是。”

    年轻人问:“那你就是毕太生?”

    毕太生又点了点头。

    年轻人嗯了一声,语气倒是很温和的说道:“我叫岑笑笑,就是笑一笑十年少的那个笑,不过未来一段时间,我叫毕太生。”

    毕太生猛的抬起头,眼神里已经全都是惊恐。

    岑笑笑忽然想到了什么,回头看向曹猎:“公子,我们这一队人,名字是不是都太随意了。”

    曹猎道:“你应该问令尊。”

    岑笑笑叹道:“岑笑笑,董冬冬,齐锵奇......能把天下名字这么敷衍的人聚在一起,大概也是天意。”

    曹猎想了想,自己如果按照这个方式改个名字叫什么?

    曹草草?

    岑笑笑看向毕太生道:“我不太会威胁人,我经过的训练一直都是怎么杀人,所以我只能大概把我的意思表达一下,威胁这一步就免了,你答应了就能多活一阵子,不答应现在就死。”

    曹猎道:“你这就是在威胁人。”

    岑笑笑想了想,他居然认真的想了想,然后点头:“好像是的。”

    他对毕太生说道:“现在去写信,分头送去和你有勾结的各门派,暗道势力,商行,你所知道的所有的已经被杨玄机收买拉拢的人,全都要写,邀请他们明天晚上来你这里商议大事。”

    毕太生下意识的摇了摇头,他不敢。

    “唔......”

    岑笑笑回头问曹猎:“公子,我能杀吗?”

    曹猎道:“你确实不会威胁人。”

    他指了指毕太生:“你们两个来吧。”

    董冬冬和齐锵奇上前,走到毕太生面前,董冬冬对岑笑笑说道:“劳驾,借过。”

    岑笑笑起身让开,然后好奇的问:“你名字真的是你爹娘取的吗?他们待你好不好?你小时候过的快乐吗?”

    董冬冬:“......”

    岑笑笑见他不答,又看向齐锵奇,还没张嘴,齐锵奇认真的说道:“请你闭嘴,然后走远。”

    岑笑笑叹了口气,走到曹猎身边,忽然笑了起来:“公子,原来廷尉军的人这么好玩。”

    曹猎道:“以前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嘴碎?”

    岑笑笑想了想,叹气道:“因为以前我只能在暗处,以前也不能多说话,以前必须看起来很冷酷。”

    他刚说完,就看到董冬冬从怀里取出来一个小小的布包,打开之后,里边有什么闪闪发亮的东西,看起来都不大。

    下一息,他就看到董冬冬伸手去捏毕太生的眼皮了,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把很小但绝对无比锋利的刀。

    那刀薄如蝉翼,形如柳叶。

    看到这一幕,岑笑笑不笑了,片刻后他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原来他们一点都不好玩。”

    可是董冬冬的刀还没有割下去毕太生就怂了,不然的话,他可能真的会看到董冬冬捏着他的眼皮让他看看眼皮离开眼睛后是什么样子。

    没多久,董冬冬回到曹猎身前俯身道:“公子,名单已经有了,我可以模仿毕太生的笔迹写信,给我两刻的时间就好,屋子里有他的笔迹可以临摹,所以这个人杀还是不杀?”

    曹猎摇头:“先留着吧,让他写。”

    他看向岑笑笑:“毕太生,我说你呢。”

    岑笑笑叹道:“说实话,毕太生这个名字,比岑笑笑差远了。”

    然后看向董冬冬:“比你的也差远了。”

    董冬冬抬起头看向天空。

第八百九十一章 防不胜防

    游龙会的大院里,董冬冬好像抬头望天已经有好一会儿了,可能是因为岑笑笑那讨厌的问题,真的触及到了他的内心。

    你小时候快乐吗?

    齐锵奇走到董冬冬身边,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所以,等到以后有了孩子,起名字一定要慎重。”

    董冬冬点了点头:“我将来有孩子,一定要取一个好的,文雅的,不重名的,另辟蹊径还得有格调。”

    齐锵奇想了想,自言自语的重复了一遍:“另辟蹊径还有格调,你又姓董,这就不大好了,董格辟?”

    董冬冬:“滚远些好吗?”

    岑笑笑坐在院子的凉亭里听到他俩说话,忍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

    他正在磨刀,磨他的飞刀,在他的腰带上,一共挂着十三把飞刀。

    齐锵奇问道:“你名字也不咋样,你笑什么笑。”

    岑笑笑认真的说道:“我名字不怎么样,那是我爹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如果我子孙后代名字取的不好,那才是我的问题,但我已经想好了,我的子孙后代就八个字......征战天下所向无敌,八个字一轮回。”

    齐锵奇赞叹道:“这个好。”

    他侧头看向董冬冬:“那你就用你自己刚才说的那七个字,另辟蹊径有格调,七个字轮回用,早晚能轮到董格辟。”

    他抬起头看向天空,自言自语的说道:“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我总觉得我儿子将来要是叫大圣应该不错。”

    正先聊着,曹猎从外边缓步过来,递给董冬冬他们一份密报。

    “豫州派人加急送过来的,大将军唐匹敌派人紧急送往豫州的消息,他推测,杨玄机会调派大量的人分散进入豫州,破坏夏粮收获,以及各地粮仓物资储备。”

    曹猎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我就一直都在想着,如果杨玄机不傻,就一定知道最有效的牵扯宁军的方法,还是在豫州后方搞事情,所以就一定还会派人来。”

    他在台阶上坐下来,仔细思考了一会儿。

    “咱们就在封州等着吧,说不定有大鱼。”

    他看向手下这些人说道:“明天先把封州城里的鱼一网捞了,再等等从荆州过来的鱼。”

    三天后,豫州城西南方向二百六十留左右。

    这里是灯岚县的治下,在距离县城十四五里的地方,有个叫九里香的镇子。

    这镇名的由来,是因为这里盛产的美酒,名字就叫九里香。

    镇子很大,有大概三千人左右的规模,其中半数以上的人,都会酿酒。

    每年从外地来这里买酒的人络绎不绝,所以镇子百姓的生活倒还算富足。

    镇子里有县衙专门派来的人负责日常治安和民事,按照大楚的官员品级制度,镇子上的小官可以称之为九品官,但实则并不入品,朝廷不发俸禄,由地方县衙上支出。

    镇子里有一座规模不算太小的粮仓,因为这里常年酿酒,粮食的用量很大。

    此时此刻,在粮仓门口。

    一个看起来二十几岁的年轻人站在那,朝着面前已经吓得尿了裤子的九品官轻轻挥手,语气温和的说道:“去吧,快去吧。”

    那九品官脸色白的没有一丝血色,裤管里还在往下流着尿,是真的吓坏了。

    在那个年轻人身后,粮仓里所有人都死了,都是被这年轻人一人所杀。

    “快去吧,别耽搁了。”

    年轻人笑着说话,和和气气,如果看他样貌绝对不会让人厌恶,他肤色有些发黑,看起来就是个敦厚老实的农村娃

    出身。

    可他不是,他是天命王的门客,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天下第四。

    九品镇官杨正不是个胆子小的人,换做是谁亲眼看到刚才那般血腥惨烈的事发生,也会吓尿。

    天下第四见杨正还是没动,知道他是不想去,也大概猜到了他为什么不想去。

    天下第四语气温和的问:“你是不是害怕,你去报官喊人来,也会被我杀了?”

    杨正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天下第四笑道:“不用怕,你去报官,多带回来一些人不就好了吗?”

    杨正摇头。

    天下第四轻轻叹了口气:“如果你不去的话,那我现在就开始杀镇子里的人,镇子里有两三千人,都是你的父老乡亲。”

    杨正咬着牙说道:“你们这些魔鬼,不会有好下场的。”

    天下第四道:“那就快去找人来收拾我们啊,快去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杨正一扭头,转身跑了出去。

    一个时辰后,县衙官员调动了所有的捕快,县城里的厢兵,还有民勇,以及县城里勇武之士,总计召集起来有千余人,跟着杨正赶往九里香镇。

    “大人。”

    杨正对县令丁倾说道:“他们都是高手,一定在粮仓里埋伏好了等大人带兵去,千万要小心。”

    丁倾看了看队伍,一千多人,应该没有什么可怕的。

    丁倾对他说,一大早,就有一群人闯入粮仓,其中一个年轻人让他的手下,把粮仓的人全都捆起来,面对着杨正跪成一排。

    就在杨正面前,那个恶魔一样的年轻人,一个一个的把人的脑袋割下来。

    哪怕是到了现在,那把刀在人脖子里来来回回抹动的场面,依然在杨正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无妨。”

    丁倾道:“我会小心行事的,你......”

    他在杨正的肩膀上拍了拍,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如何安慰,经过这样的事,能有什么话可以安慰他。

    亲朋好友,就在自己眼前被一个个的割掉了人头,那种场面,怕是一辈子也忘不掉了。

    县令丁倾带着队伍一路疾行,在他们离开县城半个时辰之后,一支队伍到了县城门口。

    他们穿着一身黑色锦衣,看起来这支队伍就有一种冷傲彪悍的气势。

    为首的人把令牌扔给守门的厢兵:“我们是宁王麾下廷尉军的人,奉命巡查各地有没有逆贼杨玄机的人潜入。”

    那厢兵连忙将县令大人带兵出去的事说了一遍,那为首的廷尉皱眉:“不好,怕是中了人家的调虎离山之计,你带路,先带我们去县城府库!”

    厢兵士兵吓了一跳,脸色都有些发白,连忙引领着那支廷尉军的队伍到了县城府库。

    厢兵指了指:“这里就是。”

    那廷尉点了点头:“谢谢。”

    然后一刀将那厢兵的脖子砍断,人头掉落在地。

    “烧!”

    他一声令下,手下那些假装成廷尉军的人就往前冲出去,将府库点燃,很快火势就蔓延起来。

    “再去粮仓。”

    为首的人拨马而行,一群人紧随其后,不多时,他们就到了县城粮仓的所在。

    这些人故技重施,取出一块假的令牌出示:“我们是廷尉军的人,有敌人的奸细在县城放火,我怀疑已经悄悄敲入粮仓,赶紧打开大门让我们进去查看!”

    这县城里的人其实根本就没有见过廷尉

    军,这些人身上的廷尉军黑色锦衣款式都不对,只是看起来差不多而已。

    因为这些假扮成廷尉军的人也没有见过廷尉军的锦衣,只是根据传闻做出来的罢了。

    但是一听到廷尉军的名号,再看到令牌,守粮仓的人立刻就把大门打开了。

    门一开,这些假的廷尉就催马冲进去,见人就杀,然后又一把火将粮仓点了。

    他们放火之后迅速撤离,很快就冲出县城。

    九里香镇。

    天下第四站在门口,看到远处有队伍过来,人数不少,可他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担忧。

    等那支队伍快到近前,他抬起手勾了勾手指,然后转身进入粮仓之内。

    丁倾脸色气的有些发白:“居然如此猖狂!”

    他看向县丞刘居正:“刘兄,看你的了。”

    刘居正曾经是一位大楚府兵校尉,按照品级来说可是正六品,比县令的级别还要高。

    可是他受伤之后不得不离开队伍,又没有钱打点,所以就被分派到了这里做了一个从七品的县丞。

    他又能有什么办法,接了这县丞的职位,他还能有些收入,还能保证家人的生活。

    他和县令丁倾两个人关系不错,都是比较正直的人,所以宁军经过的时候,大将军唐匹敌也没有动这县衙里的人,都继续留任。

    “你小心些。”

    丁倾交代了一句。

    刘居正点了点头:“放心。”

    他回头对手下人喊道:“按照我平日里教你们的,梯次搜索向前!”

    “是!”

    厢兵整齐的应了一声,然后成队列向前。

    进了粮仓之后没多久,就看到地上一具一具的无头尸体,惨不忍睹。

    “这些畜生!”

    刘居士眼睛里的怒火都快烧出来,绕过前边这排房子,一眼就看到刚刚站在门口的那个年轻人又出现了。

    还是那样,朝着他们伸出手指勾了勾。

    刘居正一把将弓摘下来,迅速的搭箭拉弓,瞬息之后,一箭射了出去。

    箭只一眨眼就到了天下第四的面前,他抬起手,两根手指一夹,箭就在他面前戛然而止。

    天下第四把箭随手丢在地上,然后转身进了粮仓。

    厢兵队伍开始按照平日训练的那样,梯次进入,前后呼应,这粮仓的规模不小,在里边藏上几百人都没什么问题。

    所以队伍进去的时候,格外的小心。

    可是就在队伍进入粮仓之后不久,一群黑衣人突然出现,留守在粮仓门口的厢兵队伍大概六七十人,只片刻就被这些黑衣人砍翻在地。

    这些黑衣人迅速的冲上去,用锁链将粮仓大门锁住,还用木头顶上。

    没多久,粮仓里就冒起来一团一团的黑烟,他们竟是在厢兵队伍进去之后,把粮仓点燃了。

    大门外边,县令丁倾看到黑烟升腾起来就知道事情不好,连忙催马向前。

    可就在这个时候,天下第四缓步从里边走出来,左手拎着县丞刘居正的脚踝,把人拖拽着到了这边。

    天下第四把刘居正往前一甩,然后又揪着刘居正的头发把人拉起来,他的刀伸到刘居正脖子前边,然后就朝着丁倾笑。

    看相貌,他真的就是一个憨厚的农户出身的年轻人。

    丁倾大惊失色,发力催马向前。

    天下第四的刀子一抹而过,刘居正的人头被他提了起来。

第八百九十二章 有一点倒霉

    豫州城。

    原豫州节度使衙门里,李叱他们都在。

    李叱已经到豫州城已经有七八天的时间,对豫州诸事也大概都有了了解。

    刚到豫州没多久,武奶鱼武先生就向李叱告罪请辞,因为徐绩的事还有尹信安的事,武先生觉得愧对宁王信任。

    武先生言辞恳切,李叱听完后给他的答复是......想的美。

    “最近已经接到四起上报了。”

    武先生看向李叱道:“先是宋县,然后是定远县,然后是哞县,再然后是灯岚县。”

    他有些自责的说道:“已经接到大将军的预警,可还是没能防范的住......”

    李叱道:“先生是又要请辞吗?”

    武奶鱼摇了摇头:“不请辞了,臣下请求准许离开豫州城,这群人,臣下想亲手翻出来。”

    李叱点了点头:“这个可以准。”

    他起身,一边踱步一边说道:“曹猎他们在登州封州两地,必有大案,所以暂时回不来,归元术去追叛军,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张汤另有安排......”

    他看向武先生说道:“先生若想亲手把那些人翻出来,那就去翻出来。”

    武奶鱼抱拳俯身:“谢主公成全。”

    尹家的人反叛和杨玄机关系密切,而这些人又是杨玄机派来的,所以武先生想亲手翻出来,也有一雪前耻的意思。

    之前他判断正确,封州的叛军试图引诱他率军离开豫州城,然后趁机夺取城池,武先生下令按兵不动,打破了王谢两家的下一步计划。

    可是这其中还有一件事没有在明面上提出来,李叱却看得很清楚透彻。

    如果城内没有王谢两家的内应,就算是武先生带着人马离开豫州城,叛军又是何来的自信可以轻易攻破这样一座坚固的大城?

    几万叛军而已,就算豫州守城的都是厢兵捕快甚至是民勇,也休想轻易打下来。

    李叱说张汤另有安排......便是这个安排。

    豫州城里和杨玄机有所勾结的人一定比登州封州两地加起来还要多,而他们也一定和登州封州两地叛军有所勾结。

    张汤要做的,就是尽快把这些人挖出来。

    在冀州李叱杀了多少人,在豫州可能要杀的更多。

    在来的路上,老真人,高院长,还有长眉道人三位老人家在马车里闲聊的时候,曾经有过这样一段对话。

    何为英雄?

    孤独,勇气,果决,真情,四者合二为一,是为英雄。

    何为枭雄?把真情两个字去掉。

    何为李叱?

    老张真人说.....往左跨一步是英雄李叱,往右跨一步却不是枭雄李叱,而是掘墓人李叱。

    真要是触动了李叱的杀念,别说活人,死人也要拉出来再杀一次。

    武先生抱拳对李叱说道:“臣下去准备一下,明日就出城。”

    李叱嗯了一声。

    从府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武先生不习惯坐车,也不习惯骑马,他从衙门回家总是走路。

    豫州城的规模比起冀州城来其实还要大一些,可是因为李叱这几年在冀州的发展,各方面来说,豫州都显得落后一些。

    城里绝大部分街道都没有整夜常明的风灯,所以绝大部分人也就不敢随意走动。

    可武先生从来都不惧怕黑暗,他听别人提起过,宁王李叱曾经最怕的就是黑暗,所以宁王让自己融入了黑暗。

    武先生很喜欢宁王这样的态度,这样的风格。

    他对黑暗的看法不一样......他觉得黑暗比白天更真实。

    就比如人,武先生始终认为,在光明之下的人才是最虚伪的状态,而躲藏在黑暗中的人才会暴露本性。

    他们在白天,当着别人的面,永远不会轻易的暴露出心中的嫉妒,贪婪,阴狠,以及所有的负面情绪。

    可是躲在黑暗中,人的丑陋会全都释放出来。

    你可能想象不到,一个道貌岸然的先生,也许就是黑夜里专门瞄准着独行女人下手的恶魔。

    而到了白天,他走在大街上,人人对他行礼。

    你可能也想象不到,在危险面前没有救你反而推你一把的,就是你平日最好的姐妹。

    而在白天,还会手挽着手快乐的逛街吃饭。

    武先生曾经说过,人对黑暗的惧怕绝大部分都是装出来的,装与不装的区别就在于手里有没有凶器。

    所以他活的比绝大部分人都要难一些,因为太透彻。

    白天的时候下了一天的雨,此时还有细雨蒙蒙,走在石板路上,脚底发出的声音让武先生心里很宁静。

    他喜欢下雨,他有失眠的顽疾,可是每个雨夜他都能睡的无比踏实,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他也没打算去想这是为什么,因为一旦去想的话,可能连雨夜都不会睡的踏实了。

    豫州城有宵禁,天黑之后在大街上基本看不到什么行人。

    穿过两条没有常明风灯的小街,转入一条主街之后,光线虽然昏暗,可好歹能看的清楚了些。

    于是,武先生看到了在不远处站着一个擎伞的男人。

    那人穿着一身长衫,听到武先生的脚步声后转身过来,伞挡住了光,看不到他的脸。

    武先生的脚步微微一顿,然后就继续迈步往前走。

    “你好像不太在意?”

    擎伞的人问他。

    武先生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擎伞的人又问:“不打算停一停?毕竟有些时候,需要你停一停。”

    武先生一边走一边说道:“我这个人,在朝着两个方向走的时候不会停止,回家与追寻光明。”

    擎伞的人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可他没打算把路让开,他说:“那只好勉强让你停一停。”

    武先生说:“我停一停脚步,你就可能停止人生。”

    擎伞的人像是笑了笑,轻声回了两个字。

    “未必。”

    然后他朝着武先生跨了一步,一步就到近前,所以武先生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他向来自负,可是这人只是跨了一步,武先生就知道接下来大概会比较难。

    那人右手擎伞,左手一掌朝着武先生的心口印了下来。

    武先生脚步还是没停,同样是左手往前,可却不是出掌,而是挥了挥衣袖。

    那人的手掌便和武先生的衣袖撞在一起......嘭的一声!

    武先生的衣袖居然片片碎裂,犹如有人往停满了蝴蝶的花丛中砸过去一块石头,蝴蝶一下子全都飞了起来。

    可是擎伞的人也退了一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他的掌心有一个红点,很痛。

    在他一掌击碎了武先生衣袖的同时,武先生的双指并拢,在他掌心点了一下。

    所以武先生也很吃惊,换做是别人的话,他点了这一下,对方的手一定会被废掉。

    “很好。”

    擎伞的人说了两个字,然后把伞交到左手,武先生也把左手收回背后。

    下一息,擎伞的人一掌拍过来,看似平常无奇,可是武先生的表情却格外凝重起来。

    他在瞬息之间想到了七种以进攻破这一掌的招式,又在瞬息之间想到了三种防守的方式。

    可是最终,他还是选择出掌,和那人单掌对单掌。

    嘭!

    这一下,两个人的右臂衣袖同时碎裂,于是在这雨夜中,飞起来的蝴蝶更多了。

    两个人被这一掌之力震的同时向后滑出去,脚底在满是雨水的石板路上滑出的声音,稍稍有些刺耳。

    武先生的手掌很疼,手腕很疼,整条右臂都很疼,以至于他的右手都在微微发抖。

    可是他知道,对方一定比他好不到哪儿去。

    下一息,擎伞的人脚往下一踩,一块青石板随即立了起来,然后他一掌推在青石板上。

    那石板就好像一座平移过来的山,瞬息到了武先生面前。

    武先生这次没有再一样的出掌,而是出拳。

    一拳将石板击碎,在碎石才刚刚要往下落的时候,他已经收拳回来,变拳为掌往前一拍,便有一片碎石朝着擎伞的人激射过去。

    那人的右手在身前左右横拨,速度快到他面前全是他右手的虚影。

    所有的碎石,都被拨开。

    而在两侧的砖墙上,噼噼啪啪的声音不绝于耳,每一块被拨开的碎石,都在砖墙上打出来一个小坑。

    他的雨伞微微抬高,露出来他的脸,一张有些笑意的脸。

    武先生看着他,然后也笑起来。

    他说:“我一直都在想,你会在什么时候找我比试一下,我知道你,你知道我,便一定会有这样一场比试。”

    伞下的人,是叶杖竹。

    武先生问:“如何?”

    叶杖竹微微摇头:“我猜,应该是略微放下了些。”

    武先生微微一怔。

    是的,他的武艺确实退步了,因为琐事繁杂,整个豫州城的事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军政民务事事样样,都是他,他已经有很多天没有正经练过功了。

    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你学会了就不再去练,还永远都不会退步的东西。

    “是啊......确实有些放下了。”

    武先生叹了口气,抬起头看了看天空,细雨还在,心境微凉,所以需要一壶热酒。

    恰在此时,叶先生指了指身后一家还有昏黄灯火的小馆子:“我让人烫了酒,多给了掌柜一些钱,请他晚关门一些,老掌柜诚实,还在等。”

    不久之后,这家很小很小的酒馆里,那位看起来能有七十岁的老掌柜,亲手端上来烫好的酒,还有四样寻常的下酒菜。

    叶先生取出钱袋子,取出一块银子放在武先生面前。

    武先生笑问:“何意?”

    叶先生道:“按照你定的规矩,这个时辰不能再有酒馆开着,所以要交罚银,他是听了我的才没关门,罚银当有我来出。”

    武先生也取出钱袋子,拿了一块银子和叶先生的银子放在一起。

    他说:“我定的规矩,我自己也破了,罚银我加一份。”

    酒馆的老掌柜站在柜台后边,看着那两位应该是大人物的人,心里暖和的好像也喝了一壶烫好的酒,因为有外边的雨,所以显得更暖。

    “雨夜好睡,不多耽误你,毕竟你明天要出城。”

    叶先生给武先生倒了一杯酒,双手递过去:“这杯酒是道歉的。”

    武先生接过来却没喝,他问:“这又是何意?”

    叶先生道:“文人骄傲,武人骄傲,先生文武全才更骄傲,所以这杯酒我应该道歉。”

    武先生懂了,端起杯一饮而尽。

    叶先生也是要跟他一起出城的,只是叶先生知道武先生太过骄傲,所以若知道叶先生也要一起出城办事,会有些不快意,觉得是被看轻了,觉得是宁王以为他一人出去办事会办不好。

    可是,叶先生出去,是为了保护武先生,这才是李叱的本意。

    武先生喝完酒,忽然笑了。

    他说:“那些人......得多倒霉。”

    叶先生也笑了,点了点头:“确实有一点......挺大的一点。”

第八百九十三章 天命四杰

    春末之际,雨水多起来,对于百姓们来说这自然是好事,正是小麦拔高的时候,一场好雨,便是丰年。

    趁着下雨,不少村民都披着蓑衣在田间劳作,把粪土泼洒出去,一场雨后,埋进土里的种子就会很快发芽冒出头,然后菜苗就会眼看着长高。

    在官道上,一队身穿黑色锦衣的廷尉军队伍快速经过,引的不少村民侧目。

    他们就是那支在灯岚县杀人放火的假廷尉军队伍,来来回回的在附近几个县疯狂的作案。

    他们之所以猖狂,是因为知道豫州后方其实兵力空虚,所有的宁军几乎都在大将军唐匹敌手里。

    一县的捕快厢兵都加起来也不是他们对手,所以他们无所顾忌,纵然没办法破坏,也可抽身而退。

    这支假扮成廷尉军的队伍一共有一百四五十人,为首的是个三十几岁的中年男人。

    此人也是杨玄机的门客之一,在杨玄机四五千门客之中,此人的地位也举足轻重。

    杨玄机养了那么多门客,都自觉了不起,谁也不会轻而易举的对别人心服口服。

    所以这些人,往往都会在暗里比拼争斗。

    打来打去,争来争去,在这四五千门客中自然就会出现几个人再也没别人敢惹。

    这几个人,被称为天命四杰。

    这只是一种好听的称呼,实际上在这些门客之中,对这四人的称呼更为直接一些,说他们四个是地狱四鬼。

    关于杨玄机门客的暗中争斗,其实比想象中要惨烈的多。

    从开门纳客起,杨玄机一共收入门下的人共有六千一百多人,现在实际在册的有五千二百多人。

    也就是说,有至少九百多人失踪了。

    这九百多人,都死于暗中争斗,或是暗中谋杀,这种情况一般来说分成两种。

    其一是谁看谁不顺眼,不服气,就约出来,在杨玄机的府外比试,生死有命。

    其二是谁看谁不顺眼,不服气,就想办法搞死他,不管是下毒还是暗杀,搞死为止。

    这九百多人,其中有三分之一以上死于其中一人之手,天命四杰之一,又被称为夜蝠的程非凡。

    此人性格阴损暴戾,他是那种看谁不顺眼,就直接拉到府外去打一架的人,而且他不管这个人是不是和自己级别相同。

    哪怕就是一个文人,不通武艺,他看着不顺眼也会拉出去弄死。

    但他不是杀人最多的那个,剩下的六百人,可能有五百人死于傅白雨之手。

    傅白雨,被人成为鬼书生,杨玄机门下那么多能人异士,可是没有几个人敢和傅白雨打交道,别说比试,就连寻常的交际都不会。

    有人说,傅白雨有一万种杀人的方法,所以你永远也不知道他会用什么方法杀你。

    而且傅白雨最让人头疼的地方在于,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你面前的人就是他。

    他的易容之术,在整个江南都再也找不出人和他相提并论,精巧到几乎找不到破绽。

    可不管是程非凡还是傅白雨,如此阴狠且强势的人,在杨玄机门下的另外两个人面前,他们也要躲着走,能躲开就不靠近。

    一个是神将公叔勇。

    这个人,据说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他从来都不会主动去招惹谁,不管是谁招惹他,他大概也只会一种手段......把人撕开。

    那么多人,没几个敢明目张胆在杨玄机府中直接动手杀人,公叔勇就敢。

    有人招惹他,哪怕是在杨玄机面前,他也会把人撕成两片。

    杨玄机曾经说过,不管是谁死于公叔勇之手他都不会追究,因为一定是有人先招惹了公叔勇。

    最主要的是,这个人是傻的。

    可能这就是上天对人的公平之处,给了公叔勇无与伦比的力量和武技,但他一根筋。

    除了杨玄机的话,他谁的都不听,杨玄机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让他杀谁就杀谁。

    最离谱的一次,杨玄机带着门客出游,走到一片湖边,杨玄机说,这湖里最美的就是四鳃鱼,与别处不同。

    有人随即钓上来一尾,结果是寻常的两腮,于是就嘟囔了一句......这不就是普普通通的两腮鱼吗?

    公叔勇听到了,于是将那人一把抓过来,拎着问他:“这是几腮?”

    那人下意识的说了一句两腮,公叔勇道:“王爷说是四腮,那就是四腮。”

    然后将那人直接撕开。

    能在杨玄机府中,让公叔勇想撕而撕不掉的人,就是天下第四。

    不管是程非凡还是傅白雨,如果公叔勇铁了心要撕的话,那一定还能撕的开。

    可对付天下第四,公叔勇前前后后试过七次,没有一次成功,当然如果成功的话也就不会再有天下第四这个人。

    天下第四,没有人知道他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也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叫什么名字。

    他就不像是个人,杨玄机的门客甚至怀疑,这是一个厉鬼,夺舍了一个忠厚老实的农家少年。

    你看到他笑的时候,哪怕明知道他是天下第四,也会被那种敦厚诚实的笑容所欺骗。

    这样一个最敦厚的样貌之下,藏着一颗最阴狠毒辣的心。

    如果杨玄机门下有谁犯了错,他就会把犯了错的人交给天下第四处置。

    这就导致如果有人觉得自己可能会落在天下第四手里,那就想尽办法的自杀,一定要自杀。

    杨玄机府里的很多人都见到过,有人一听说天命王要把他交给天下第四,他第一时间就一头撞向身边的墙壁,一下没撞死,人都是摇摇晃晃的,满头是血,可还是爬起来继续撞。

    此时率领着这支假廷尉军四处杀人放火的,就是天命四杰之一的夜蝠程非凡。

    本来诸葛井瞻安排他和天下第四一路,但他不想,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他太了解天下第四这个人了......

    别人杀人都会有所动机,因为仇恨,嫉妒,愤怒,或者是其他什么理由,最起码还会因为看着不顺眼。

    可天下第四杀人是因为......有瘾。

    他看你不顺眼要杀,看你顺眼也要杀,只要是在他上瘾的时候。

    如果实在没有目标,他就会把目标选为他看到的任何一个人。

    程非凡最怕的就是,如果有一天,他和天下第四两个人联手去做什么事,在事情还没有做完的时候,天下第四杀人的瘾上来了,那么他也逃不掉。

    天下第四杀人不会在乎是男人还是女人,老人还是孩子。

    岗县县城。

    手在门外的厢兵远远的看到一支队伍过来,厢兵团率的脸色随即变了变。

    “把人都放进去,不要检查了。”

    团率看到了远处过来的骑兵一身黑衣,他们已经接到了预警,有人加班廷尉军杀人放火。

    所有在门外等候检查进城的百姓,全都被迅速的放进城内,团率下令把城门关闭。

    士兵们迅速的登上城墙,用弓箭瞄准了下边的人。

    程非凡带

    着人到了城门外不远处,抬起头看了看,然后就皱起了眉头。

    看起来,装扮成廷尉军这个办法已经不行了。

    他只是没有想到,为什么这里的百姓不会被骗,他们装扮成廷尉军四处杀人放火,可没人相信那是廷尉军。

    程非凡想试试,下令手下往前。

    他手下催马走了一段,朝着城墙上喊:“我们是廷尉军,奉宁王之命调查有人假扮廷尉军一案,你们可曾看到有假的廷尉军队伍来过?”

    团率张永回头对手下人吩咐道:“快去县衙禀告县令大人。”

    然后他对城外喊道:“没有廷尉军来过,不过豫州城那边送来消息,告知我一个暗语,若真的廷尉军来,就会知道暗语是什么,说出暗语,我便打开城门!”

    程非凡那手下一怔,然后喊了一声:“暗语大人才知道,我现在就去请示。”

    张永立刻喊了一声:“假的,放箭!”

    哪里有什么暗语。

    厢兵们将箭射出去,虽然他们的武器装备不如宁军战兵,个人实力也不如,但毕竟也有一二百人。

    箭雨落下,将那支假的廷尉军队伍逼退。

    程非凡骂了一声,一拨马:“咱们走。”

    一百多人的假廷尉军随即转身离开,走的十分果断,而且看起来,程非凡其实只是稍稍有些不甘而已。

    而在他转身的那一刻,甚至,嘴角上还有一抹阴狠的笑意。

    城门内,有不少没有经过检查就进来的百姓,他们都被要求留在城门里边不远处的空地上等待,不能随意离开。

    逼退了假的廷尉军之后,张永带着人从城墙上下来,一边走一边吩咐道:“先不要开城门,我去请示县令大人,什么时候打开城门,请县令大人定夺。”

    他经过那些百姓,然后又吩咐了一声:“继续检查他们的路引凭证。”

    然后他看到人群中有一个身材瘦削的年轻人在对他笑,这个人穿着一身布衣,背后背着一个细长的包裹,但从外形看起来不像是兵器,比刀长不少,也粗一些,更像是一把装进了布袋里的雨伞。

    但是这么大的雨伞,本身就好像有问题。

    刚刚情况紧急厢兵担心这些百姓被杀,所以把人放进来,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年轻人。

    于是张永朝着那人走过去,那年轻人的笑意更浓了些,他看起来肤色稍稍有些黑,就像是一个第一次离开村子,来县城里长长见识的农村少年。

    张永快步走过来,问:“你笑什么?”

    那个年轻人笑着回答,语气诚恳的不会让任何人去怀疑什么。

    “草民没有见过大人这么大的大人,觉得大人身上的军服真的是漂亮的不得了。”

    听到这句话,张永也忍不住笑起来,他伸手:“把你路引凭证拿出来我看看。”

    年轻人嗯了一声,伸手进怀里。

    片刻后,他把手从怀里抽出来,张开比划了一下:“嘿嘿......是不是骗到你了?我其实没有路引凭证,大人可不可以帮我开一份?”

    张永一怔。

    年轻人忽然一伸手,抓住了张永的手,他在张永的手心里用手指写字。

    “感觉出来了吗?我写的是什么?”

    张永皱眉:“没有,你到底什么意思?”

    年轻人叹了口气:“这么简单的字,你为何感觉不出来?”

    他看着张永温和的也憨厚的笑着说道:“这四个字是......天下第四,你下辈子一定要记住。”

第八百九十四章 不该去

    灯岚县。

    五天前,假扮成廷尉军的人在这里烧掉了府库和粮仓,还杀了很多人。

    在距离县城十几里外的那个镇子里,县令,县丞,还有本镇的九品官员,被人在数百人保护之中击杀。

    杀人的人自称天下第四。

    这个镇子叫做九里香,因为这里盛产美酒而远近闻名,可是出了这么大的案子之后,连附近州县买酒的人都不敢来了。

    有人说,那些恶魔一样的家伙神出鬼没,你永远也猜不到他们下一步出现在什么地方。

    也许一个人在大路上走着走着就会丢掉性命,也许连一支有数十人的商队他们都能顷刻之间杀一个干干净净。

    以往每天都会有来九里香买酒的人,而且很多,这几天来买酒的人就屈指可数。

    一个看起来样貌慈祥的老人站在路边叹息,看起来,他心事沉重。

    他在路边烧纸,祭奠在几天前死去的父老乡亲,还有他们的父母官。

    有一辆马车在村口停下来,赶车是一个小书童,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年纪,眉清目秀。

    小书童下车来,拱手抱拳,客客气气的问:“老人家,这里可是九里香镇?”

    那老人嗯了一声:“是,你们是来做什么的?看着可不像是酒商。”

    小书童说,只是路过,听闻这里的酒远近驰名,所以我家主人想来尝尝。

    老人劝道:“现在豫州城里来了不少人在调查案子,你们外乡人能别来就别来,没事就走吧。”

    小书童嗯了一声,却没有听从劝阻,重新回到车上一甩马鞭,那拉车的老马随即缓缓起步。

    马车到了镇子里,能看到稀稀疏疏的行人,也不是没有外乡来取酒的商户,只是看起来都很着急,恨不得装完车马上就走。

    镇子里有宁军战兵队伍在,看大街上巡逻经过的就有百十人,在看不到的地方应该更多。

    战兵的气势,确实令人敬畏。

    马车在一家酒肆门口停下来,下车的人是武先生。

    他迈步走进酒肆,小伙计看到他后就连忙迎接过来,客客气气的问是来喝酒的还是买酒的。

    武先生笑了笑道:“一斤酒,菜品随意。”

    小伙计应了一声,回头去准备酒菜。

    小书童站在门口看着,有一支买酒的商队经过,在酒肆门外也停下来。

    此时已近中午,大概他们也是想吃完午饭再继续赶路。

    掌柜的是一个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留着长须,穿着一身不值钱的布衣但洗的干干净净,没有多少褶皱。

    他一边交代伙计看好车马,一边往酒肆里走。

    那掌柜的看向小书童说道:“不要酒,只要饭菜,十来个人的量,劳烦快一些。”

    小书童摇头:“这位先生,我们也是来吃饭的。”

    那掌柜的连忙道歉,小书童摆手说没关系,武先生的视线就在这人身上多看了几眼。

    那人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然后就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武先生问他:“这位先生,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那掌柜的看向武先生,连忙抱拳回礼道:“我是从定远县来的,据此大概有两百多里呢。”

    武先生又问:“贵姓?”

    那人笑了笑道:“免贵,复姓诸葛。”

    武先生邀请道:“不如过来一起?我一人饮酒,倒是有些乏味。”

    那人看了看小书童,小书童摇头道:“先生说我还小呢,不可饮酒。”

    那人随即笑道:“也不小了,我十二岁就第一次喝的酩酊大醉,被我爹打的屁股都

    开了花,一边挨打,还一边吐,我爹打累了,问我以后还喝不喝,我吐了我爹一脸,然后我爹就继续打。”

    武先生也笑起来。

    武先生问:“这九里香镇子出了大事,我听闻,你们定远县那边也出了大事?”

    “是。”

    这姓诸葛的酒商叹了口气道:“死了好多人,那些畜生一定不得好死。”

    武先生问:“那你们知道,那些畜生是从哪儿来的吗?”

    酒商道:“还能是谁,当然是杨玄机派来的,我们这些老百姓没什么见识,可我们又不傻。”

    武先生跟着叹了口气,他问:“那你们还敢出来?”

    酒商道:“不出来怎么能行,生意总是要做的,不然的话我家里人吃什么,我的伙计们吃什么。”

    武先生道:“人道艰辛。”

    酒商点头:“人道确实艰辛,辛辛苦苦慌慌张张,不过为碎银几两......”

    他看向武先生:“我看先生,倒不是为了那几两碎银而折腰的人,先生在何处高就?”

    武先生道:“只是一个闲散人。”

    酒商叹道:“这世上,谁不想做闲散人。”

    他朝着武先生抱拳,然后起身回到自己座位那边,招呼他的伙计们吃饭。

    他们吃的很快,结账之后就纷纷离开,酒商出门之前回头看向武先生,抱拳道:“有缘再见。”

    武先生拱手:“有缘再见。”

    小书童问武先生:“先生为什么会和他们聊几句?”

    武先生笑问:“我和他们聊几句怎么了?”

    小书童道:“先生在不处置公务的时候,除了和主母说话之外,哪里会理人?”

    这话里,倒是有两三分的小怨气。

    武先生看了一眼小书童腰带上的玉坠子,然后就继续喝酒,没再多说什么。

    酒商的队伍离开镇子,看起来确实行色匆匆。

    走出去大概十几里后,酒商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就缓缓吐出一口气。

    “那个人......不是寻常人。”

    他自言自语了一声。

    一个装扮成伙计的问他:“诸葛先生,既然你已经看出来他不是寻常人,为何还要过去和他聊一会儿?”

    这酒商,就是诸葛井瞻。

    他笑了笑道:“我若是不和他去聊一会儿,他又怎么会确定我们不是寻常人?”

    那伙计装扮的人,正是天命四杰之一傅白雨。

    这次诸葛井瞻出门来豫州,天命四杰带来了其中三个。

    如果可能的话,他会把四人全都带来,因为他也怕死,他也知道宁王帐下人才济济。

    这个天下英雄豪杰太多了,宁王手下的人都非凡夫俗子,杨玄机手下的人难道就真的有那么多凡夫俗子?

    换个角度看问题,若是能了解杨玄机的话,视线一直都在杨玄机这边的话,就会不得不承认,他不管是在任何方面,手下人的实力绝对不逊色于宁王李叱。

    甚至,人才更多。

    打个比方,如果有人觉得自己才学兼备,想要投靠一人辅佐,在宁王李叱和天命王杨玄机之间做选择,只要不是太傻的人,都会选择后者。

    一个是草根出身,一个是皇族血统,一个投身燕山营,一个则是有无数人投靠他。

    这种选择太容易做,换句话说,别说那些才学兼备想求前程的人,就算是在同等条件下,百姓们也会选择杨玄机。

    抛开豫州冀州不谈,也抛开蜀州荆州不谈,只说李叱和杨玄机同时率军到了京州。

    京州百姓,绝

    对会更欢迎杨玄机,也会觉得杨玄机才是最正确的那个人。

    一个底蕴如此深厚的人身边,会缺少真才实学之辈?

    傅白雨沉思了一会儿,他问:“先生是看出来,那人的马车进九里香镇子的时候,并没有遇到盘查,所以猜测此人必是宁王手下的人?”

    诸葛井瞻点了点头:“此为其一,还有一点就是......那个小书童的腰带上挂了个玉坠子,价值不菲,不可能是寻常人家。”

    傅白雨问:“诸葛先生,你故意去和他聊一会儿,是我引他追上来?”

    诸葛井瞻道:“如果我是他,一定会追上来。”

    傅白雨再问:“走慢些?”

    诸葛井瞻笑道:“何必呢?”

    傅白雨又问:“咱们真的去定远县?”

    诸葛井瞻摇头:“天下第四在岗县,我们正好路过。”

    傅白雨没再说话,可是心里却冷哼了一声,他自然听得出来,诸葛井瞻是觉得他一个人应付不来。

    就在这时候,前边路口位置,有一群人从林子里走出来,伸手指了指路边,示意车马停下。

    傅白雨看向诸葛井瞻,对这个人的思谋,确实不得不佩服起来。

    九里香镇。

    武先生还在喝酒,并没有追上来。

    他觉得不必追,因为他确定,只要他不去追,那些人会再回来找他。

    一名身穿锦衣的人快步走进酒肆,看了看武先生,似乎是认出来,连忙俯身一拜:“大人。”

    武先生抬头看向他:“你是谁的人?”

    那人回答道:“卑职是廷尉军千办窦宏图窦大人的属下,窦大人刚刚派人来告知,他要在前边拦截那支商队。”

    武先生一挑眉:“不该去。”

    廷尉军千办中,跟在李叱身边的是那四个最年轻人的人,方洗刀虞红衣他们。

    但廷尉军不只是有他们几个千办,除了他们,除了张汤,还有四位千办。

    这些能提拔为千办的人,不管是武艺还是其他各方面,同样都是精挑细选。

    当初高希宁创建廷尉军,这四位千办就已经肩负重任,在提拔起来方洗刀他们之前,廷尉军分派的任务,也都是这四个人去办。

    窦宏图是最早的四位千办之一,武功智谋都是上上之选。

    武先生问:“你们千办大人带了多少人去?”

    那人摇头:“不知,只是大人说,镇子里的百姓们本就已经惶恐不安,所以不想在镇子里动手。”

    然后他才注意到,武先生问话的时候,人已经在酒肆外边了,所以吃了一惊。

    那廷尉军的人喊道:“大人若去,我这里有上好的战马。”

    武先生道:“算计时间十几里路程,马没有我快。”

    那人还想再说什么,却发现武先生已经几乎看不到了,视线远处,只有一个黑影。

    他回头看向小书童,小书童道:“你的马再好,也确实没有我家先生快,五十里之内,什么马都不行。”

    说完之后他伸手:“但是你可以给我一匹马,因为我没有马快。”

    那廷尉楞了一下,上上下下看了看小书童:“你就别去了,留在这里安全。”

    小书童叹道:“又一个看轻我的。”

    他迈步过去,一把将马车车辕抬起来,朝着拉车的老马打了个口哨,老马随即离开驾辕。

    小书童飞身上马,说了一声去追先生,那老马突然就加速冲了出去,速度之快,把廷尉吓了一跳。

    他一边纵马一边说道:“本想让你谢谢,可那人看不起我,不借给我马。”

第八百九十五章 战没

    路口,廷尉军千办窦宏图伸手指了指那支贩酒的商队,手下廷尉随即快步上前,将那队伍拦了下来。

    诸葛井瞻看向傅白雨,傅白雨对他点了点头,示意不用担心什么。

    廷尉军的人当然个个都伸手不俗,可是诸葛井瞻的身份就决定了他身边的亲信护卫,会更强。

    诸葛井瞻是杨玄机手下第一谋臣,若非是神将公叔勇除了杨玄机之外谁的话都不听,连公叔勇也会被杨玄机派来保护诸葛井瞻。

    对杨玄机来说,诸葛井瞻是不可或缺之人,没有人可以替代。

    如果不是为了能尽快击败唐匹敌,杨玄机也绝对舍不得把诸葛井瞻派出来做事。

    此时诸葛井瞻身边只有十来个人,可这十来个人,确实都极为强悍。

    其实李叱身边也有许多江湖中人,比如挂刀门的弟子们,可是相对来说,杨玄机所用的江湖中人,在数量上可能比李叱所用的多几十倍不止。

    自古蜀州就多出江湖高手,可能和十万大山民风彪悍有一定关系。

    所以虽然看起来窦宏图手下带着三十几个廷尉,但傅白雨他们根本没把对手放在眼里。

    而同样的,作为廷尉军千办,窦宏图至今办过的案子也有很多很多,身上亦有廷尉军的骄傲,他也没把那十来个人放在眼里。

    廷尉军,历来骄傲。

    “官爷。”

    傅白雨一脸赔笑着过去,点头哈腰的说道:“官爷是有什么事吗?”

    窦宏图看了看他,微微皱眉道:“何必再装?”

    傅白雨摇头:“不明白官爷的意思,我们都是正经的生意人,官爷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窦宏图懒得和他多说什么,指了指傅白雨:“拿下。”

    两名廷尉立刻迈步上前。

    傅白雨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双手往前一伸,袖口里居然藏着机括,几支袖箭激射而出。

    这个距离,袖箭打出去瞬息就到了那两名廷尉身前,两人确实是大意了,没有想到对方居然会这样出手,根本就来不及躲闪,几支袖箭分别钉进两名廷尉的脖子里。

    这般速度这般突然,其实就算两人没有大意的话,也一样的躲闪不开。

    两个人看起来动作一致的抬起手捂住脖子,又几乎相差无几的倒了下去。

    “大胆!”

    窦宏图一怒。

    长刀出鞘。

    一道匹练直奔傅白雨的头顶,傅白雨哈哈大笑中,脚下一点,身子向后飘了出去。

    他与人交手,总是会哈哈大笑,或许是因为兴奋,或许是想以此分散对手注意。

    人在半空,他双手伸到身后,在后腰上摘下来数枚飞刀,一抖手,飞刀朝着窦宏图激射过来。

    窦宏图没有闪避,一步跨出去,手中长刀力劈而下。

    这一刀,不是笔直的劈落,在迅速下落的过程中还有变化,当当当当......几枚飞刀居然被他一刀全都斩落。

    “动手!”

    傅白雨落地之后喊了一声。

    那十余人立刻同时向前,每个人都将暗器打了出去,密密麻麻的飞向廷尉军那边。

    “刀阵!”

    窦宏图一声暴喝。

    所有廷尉同时抽刀,一片刀幕中,暗器被纷纷打落,在他们面前的半空之中,火星四溅。

    可并不是所有的暗器都被击落,有廷尉中了暗器之后没多久坚持不住。

    “有毒!”

    一名廷尉喊道。

    窦宏图眼神一凛,长刀在地上猛的扫了一下,地上的小石块被他扫起来,带着一股烟尘。

    诸葛井瞻的手下纷纷避让,那被扫起来的小石块速度奇快,若是被打中的话怕是也会受伤。

    碎石打在马车上,打的木屑纷飞。

    烟尘中,傅白雨忽然就穿了过来,从腰带上将软剑抽出来,一剑刺向窦宏图的咽喉。

    窦宏图一刀将这软剑荡开,可是下一息,傅白雨的剑就如暴雨一般刺过来。

    窦宏图双脚往两边分开,马步生根,手中长刀上下左右的翻飞,长剑的疾刺就被刀光尽数挡住。

    “有些本事。”

    傅白雨长剑往前一刺直奔窦宏图的心口,窦宏图长刀竖起来挡在身前,剑尖顶在刀身上发出一声脆响。

    下一息,傅白雨左手在长剑上抓了一下,那剑居然一分为二。

    他右手的长剑依然发力顶着窦宏图的刀,软剑挺的笔直,这一点就可见其功力。

    傅白雨左手剑一刺而过,噗的一声将窦宏图的小腹刺穿。

    窦宏图眼睛骤然睁大,发力往前一推将剑推开,一刀横扫斩向傅白雨的脖子,傅白雨在笑声中后翻出去。

    窦宏图低头看了看,小腹上的伤口正在往外涌血。

    他将长刀戳在地上,动作迅速的将两条衣袖撕下来连在一起,然后紧紧的勒住小腹伤口。

    而在这时候,似乎是有意的,傅白雨并没有急于出手。

    因为他的剑上有毒。

    只要剑中了,他还急什么。

    在杨玄机门下,所有人都知道杀人手段最多的就是傅白雨,这个人非但又千变万化的易容术,还有无穷无尽的杀人术。

    他从来都不管这手段光明还是不光明,只要能把对手置于死地,那就是好手段。

    窦宏图回头看了一眼,他手下已经和那十余人交手,可是看得出来,他手下不是那些人的对手。

    所以窦宏图知道,要想扭转,唯有他尽快将面前的敌人击杀,然后再去帮他手下众人。

    再次抓起长刀,窦宏图大步向前。

    可是才走了两步,忽然间摇晃了一下,眼前竟是一阵阵发黑。

    傅白雨有大笑起来,笑声又大又刺耳难听。

    “啊!”

    窦宏图大喊一声,然后咬破了自己的嘴唇,脑子里瞬间清醒了一下。

    他跨步向前一刀劈出,傅白雨却不肯与他交手了,只是不断避让,窦宏图一刀一刀斩落,一刀比一刀更快。

    “蠢不蠢,你越动,毒就会越快发作。”

    傅白雨一边闪躲一边笑道:“都说你们廷尉军的人个个都很强,可看起来也就那么回事。”

    远处传来一声痛呼,一名廷尉被敌人砍翻在地,半边肩膀都被削掉,血流如注。

    听到这撕心裂肺的喊声,窦宏图似乎是实在没有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眼看着手下人被一个一个砍翻,窦宏图嘶吼一声,转身要回去支援。

    就在他回身的那一瞬间,傅白雨脚下发力跳了回来,一剑刺穿了窦宏图的后背。

    可就在这一刻,傅白雨却突然预感到了有些不好。

    长剑从窦宏图的后背刺入,从前胸刺出,窦宏图左手猛的抬起来一把攥住长剑,居然狠狠的往自己身前一拉,那剑就整个穿透过来。

    傅白雨被拉的往前跨了一步,窦宏图的刀反手往后捅出去,一刀捅进傅白雨的小腹......

    可是刀尖才刚刚刺入,傅白雨一脚踹在窦宏图的后背上,人借力向后飘了出去

    他落地之后立刻查看自己伤势,发现小腹上被切开了一个小口,并没有刺穿。

    如果不是窦宏图之前先中了毒,动作已经慢了几分的话,这同归于尽的打法,确实能和傅白雨一命换一命。

    可是毒性在之前就已发作,不管是反应,速度,还是力气,全都大打折扣。

    即便是这样,傅白雨却还是没有像个男人一样过去,而是先从怀里取出来一副手套戴好,从腰畔的鹿皮囊里抓出来一把毒砂,朝着窦宏图的脸上一洒。

    窦宏图哪里还有力气躲闪,毒砂洒了满脸,眼睛里也有,片刻之后,身负重伤本就剧痛无比的窦宏图还是发出一声惨呼,眼眼睛紧紧的闭着,眼角的血却还是止不住的流出来。

    脸上,两道血泪痕。

    傅白雨依然没有靠近,而是一抬手,再次打出一支袖箭。

    这一箭击穿了窦宏图的咽喉,窦宏图的身子摇晃了一下,然后往后仰倒。

    傅白雨这才过去,从窦宏图咽喉里把箭拔出来,一股血也跟着喷了出来。

    傅白雨哈哈大笑。

    就在这一刻,傅白雨忽然再一次感觉到了危险,他立刻往前一扑,翻滚着离开自己刚才站着的地方。

    一棵手腕粗的小树飞了过来,砰地一声戳在地上。

    武先生人还在十丈之外。

    他在疾冲之中,一脚将路边小树踢断,小树往前一飞,武先生一把抓住树干,犹如投掷标枪一样将小树扔了出去。

    若是傅白雨反应慢上一分,就会被一棵树戳死。

    这一刻,傅白雨害怕了。

    这么多年来,这种害怕,他只在面对天下第四的时候才会出现。

    天下第四是一个魔鬼,根本就不是人。

    所以在这一瞬间傅白雨就做出了决定,而且还极为狡猾的喊了一声。

    “你们保护先生离开,我引开此人!”

    然后一转身就掠了出去。

    他这样喊,就是故意分散追来那人的注意,那人若是听到了,也就必然知道诸葛井瞻才是重要的人。

    追来的人去抓诸葛井瞻,傅白雨自然就能顺利脱身,面临生死,他还管什么诸葛井瞻?

    可是武先生只想抓住杀人者。

    他在远处看到了那名廷尉军的千办倒了下去,所以此时心中只有杀念。

    武先生见那人转身就跑,他脚下发力,身子强行扭转方向追了出去。

    在疾冲之中,一脚踢在窦宏图落地的长刀刀柄上。

    那刀就笔直的飞了出去,犹如一道流光。

    不是朝着傅白雨飞过去的,而是朝着诸葛井瞻。

    他去追人,这一刀是去杀人。

    两个留在诸葛井瞻身边的护卫看到了,于是同时出手。

    前边的人本想一刀劈出去,可是来不及了,只好把刀挡在自己身前......

    当的一声,武先生踢过来的刀直接将这护卫的刀撞断,又击穿了这护卫的身躯。

    刀透体而过。

    后边的那名护卫大惊失色,眼睛都睁大了,他身前的人来不及,好在他是反应了过来,一刀劈落。

    又是当的一声,这刀被他砍中掉落在地,而反震的力量,震裂了他的虎口。

    再看时,诸葛井瞻的脸色已经吓得发白。

    傅白雨回头看到了这一幕,心中更为惊惧,心说这是哪里来的变态,竟是如此强横。

    他咬着牙发力往前狂奔,武先生在他身后如影随形。

第八百九十六章 双强

    武先生朝着傅白雨追了过去,踢出去的刀都险些把诸葛井瞻击杀。

    这一下,是真的把诸葛井瞻吓着了。

    诸葛井瞻立刻喊道:“护送我先走!”

    几名护卫立刻抽身回来,其中两个人,一左一右将诸葛井瞻架起来飞奔出去。

    这两个人的实力很强,架着一个人奔跑起来,却好像贴着地面在飞一样。

    好心脚尖在刚刚冒出头的娇嫩草叶上点一下,人就能飞出去很远似的。

    就在这时候,天空中一道白影闪过。

    跑在最后边的一个护卫听到声音回头看,什么都没有看到,白影就在他身边超了过去。

    叶先生。

    叶先生在超过那护卫的时候,一把抓在那护卫肩膀往后一甩,那么高大健壮的一个人,就好像被扔出去的一只鸡一样,手脚乱舞着往后飞,砰地一声撞在什么地方,叶先生看都没有看,大步急追诸葛井瞻。

    被甩出去的人撞的是一棵树,可不巧的是有根断了的树杈,他被挂在那,树杈在胸口露出来。

    在诸葛井瞻后边还有三名护卫紧随,也被叶先生逐渐追上。

    其中两人回头,一左一右两把刀朝着叶先生砍落。

    叶先生双手往前一伸,两条大袖犹如龙出海一样撞在那两人身上,砰砰两声,那两人被鼓起来的大袖撞飞出去。

    袖口打在人身上,竟是把人的衣服打的碎裂,身上的血肉都被刮掉了一层似的。

    两个人身子完全打开的往后倒飞,落地之后都没有再动一下,显然是在一瞬间就死透了。

    另一个护卫看到这一幕,哪里还敢再出手,转身朝着另外一侧冲了出去。

    叶先生大袖一甩打在这个人的后脑上,那人的后脑就好像爆开了一样,一团血雾。

    那两个架着诸葛井瞻的人吓得脸上变色,只管加速向前疾冲,能跑多快就跑多快,此时已经不是惜力的时候了,吃奶的劲儿都往外挤。

    眼看着就要追上,突然之间半空中传来一声铮鸣。

    像是有人在云端拨动了琴弦。

    叶先生眼神一凛,身子突然停住,在他身前,一道白光闪过,然后好像有什么东西瞬间钻进了地面一样。

    紧跟着那白光又飞了回去,像是毒蛇缩回嘴里的信子,速度快的人眼睛几乎跟不上。

    有人从半空中飘身而落挡在叶先生面前,看起来......像是一个刚刚下田归来的年轻农夫。

    他穿着短衣襟打扮,还是很普通很普通的灰色布衣,上衣挽着袖子,长裤挽起裤管。

    这样一个人,如果他此时手里拿着的是一把锄头,没有任何人会怀疑他的身份。

    可他手里不是锄头,而是一个长长的包裹。

    确切的说,那是一个长长的布袋,就类似于装雨伞的那种布袋,袋口有拉绳,一拉就能把袋口收紧。

    此时他抱着包裹站在那,袋口已经打开,但是里边的东西没有取出来,那一闪而过的白光应该就是从袋口里喷射出来的。

    叶先生微微皱眉,低头看了看地上,被打出来的坑并不大,像是被铁钎之类的东西戳了一个洞。

    如果叶先生反应慢一些的话,这个洞就不是在地上,而是在身上。

    那个农夫回头看向诸葛井瞻,眼神里的玩味,似乎是在笑话诸葛井瞻的狼狈。

    可诸葛井瞻看到他的时候,总算是能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还好你来的快。”

    诸葛井瞻道:“你不是在岗

    县的吗?”

    天下第四依然那样温和敦厚的笑着,他说:“那是昨日的快乐。”

    说完这句话他回头看向叶先生:“这是今日的快乐。”

    叶先生问:“你就是那个天下第四?”

    天下第四点了点头:“那你是谁?”

    叶先生没回答,而是迈步向前。

    于是天下第四就又笑了起来,杨玄机门下的人都知道,天下第四笑的越开心,就证明他越变态。

    叶先生迈步,从天下第四的布袋里,一道白光再次激射而出,速度快的难以想象。

    叶先生肩膀一斜,白光从他身边打了过去,打空了,可是天下第四的笑容却好像已经得手了一样。

    对手的反应让他开心,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遇到这么强的人了。

    飞出去的白光居然在叶先生背后转了一个头又迅疾的飞回来,直奔叶先生脑后。

    叶先生袖口里滑出来一把扇子,他握着扇子往自己身后一扫......嚓的一声,那是金属的丝线在金属上摩擦的声音。

    叶先生与人交手,已经很久没有用过兵器了。

    一根极细的银丝卷在叶先生的折扇上,这折扇的扇骨,居然是精钢打造。

    那不知道什么材质的银线缠绕在扇骨上,竟是勒出来一道一道白痕。

    叶先生手发力往后一拉,天下第四的脚都随着往前迈了一步,所以天下第四不笑了。

    他觉得对方真的是......该死啊。

    天下第四的手在布带上拍了一下,那根银丝就断开,叶先生突然失去了拉力,胳膊也往后甩了一下。

    “好久了啊......”

    天下第四轻轻叹了一声。

    他把布袋抽掉,袋子里真的是一把古筝,比寻常的筝还要长三分之一左右,琴弦也要多三分之一左右。

    叶先生也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用这么稀奇古怪的兵器,可是江湖中人都知道,越是稀奇古怪的兵器越是难练,只要练成,往往都是威力巨大。

    天下第四把古筝横过来,一只手抱着,另一只手在古筝上弹了一下。

    一条琴弦立刻飞出来,直奔叶先生眉心。

    叶先生手中折扇竖起来,琴弦打在精钢扇骨上发出一声脆响,然后琴弦就好像蛇往后缩一样,迅速的收了回去。

    下一息,天下第四的手动作越来越快,琴弦一根一根的朝着叶先生激射过来。

    每一根琴弦飞出来的时候都是笔直的一条线,互相不会碰撞干扰,每一根线对着的都是叶先生的致命之处。

    叶先生手里的折扇啪的一声打开,那扇子在身前上下翻飞,旋转起来,犹如妙舞。

    叮叮当当的声音中,叶先生的折扇扇面碎裂,飞起来到处都是。

    没多久,这扇子就剩下了扇骨,扇面都已经被切割破碎。

    可是在这琴弦无数次攻击之中,叶先生非但没有后退半步,反而还往前走了六七步远,距离天下第四已经很近了。

    所以天下第四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没有了那种笑意,也没有了那种变态的阴沉,只有凝重。

    上一次让他如此对待的人,还是杨玄机身边那个几乎杀不死的傻大个公叔勇。

    天下第四单手一卷一扬,数根琴弦同时飞了出去,叶先生手里的扇子再次打开,没有扇面,可是打开的时候扇骨居然还能排列的如此匀称。

    琴弦飞至,叶先生的扇子上下移动,然后啪的一声把扇骨合拢。

    那几根琴弦被扇

    骨夹在其中,收不回去了。

    叶先生往后一拉,天下第四单手托着的古筝竟是被拉的飞了过去。

    可是就在这一刻,天下第四的手拉住了其中一个琴弦,然后突然一松手。

    那根琴弦好像是一道看不清楚的光波,平着扫向叶先生的咽喉。

    叶先生在古筝飞到自己身前的时候一脚踢出去,将古筝踢上高空,那根拉如弓弦的琴弦也弹向高空。

    下一息,天下第四却已经到了叶先生面前。

    他手里居然还有一根线,往前一甩一绕,那根线抖了一个圈绕在了叶先生脖子上,然后天下第四猛的往后一拉。

    电光火石之间,叶先生的折扇插进那个线圈中,折扇猛的打开,扇骨犹如匕首将线圈切断。

    噗......

    天下第四袖口里滑出来的一把匕首,刺在叶先生的左肩。

    如果不是叶先生强行往下压了一下身子,这一刀就会刺穿他的心口。

    砰!

    天下第四被叶先生一脚踹飞了出去,半空中传来一声闷哼。

    落地之后的天下第四双脚又滑行出去一段,低头看了看,胸口上有一个鞋印。

    疼痛让天下第四咧开嘴笑起来,有些狰狞,他的牙齿缝隙里有殷红的血迹。

    他双手抬高,阴测测的笑着,然后双手猛的往回一拉......

    好几根琴弦从叶先生背后绕回来,叶先生身子拔高而起,脚下炸开一团烟尘,人掠上了高处。

    那几根琴弦在叶先生脚下划过,其中一根划过叶先生鞋底,把这千层底的布鞋整整齐齐的切下来一层。

    下一息,天下第四拉动琴弦,那把古筝飞回他手里。

    叶先生人在半空之中,将折扇甩了出去,犹如一道黑色闪电直奔天下第四的咽喉。

    天下第四把古筝抬起来挡住,脚下发力,人往后飘了出去。

    扇骨砰地一声戳在古筝上,居然没有击穿。

    再看时,天下第四已经消失在远处,竟是就这样退走了。

    叶先生低头看了看自己肩膀上的伤口,从流血的颜色看,那匕首上应该没有毒。

    他撕开肩膀上的衣服,取了伤药洒在伤口上,脸色无比的凝重。

    这个天下第四之强,超出了叶先生的想象。

    叶先生很清楚,刚才的交手,两个人谁稍稍出现一些失误,那么就一定会在瞬息之间被对方击杀。

    已经有很多很多年,叶先生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对手了。

    远处,天下第四抱着古琴疾冲,跑了一段后胸口里窒息了一下,然后一口血喷了出来。

    他迅速的转入一片林子里,背靠在一棵树上喘息。

    忽然间他就警觉起来,手拉起一根琴弦。

    下一息,傅白雨从另外一棵树后边缓步走过来,笑了笑道:“受伤了?”

    天下第四也笑了笑:“你试试?”

    傅白雨:“哈哈哈哈......你在想什么,我们可是同伴,要不要我扶你走?”

    天下第四也哈哈大笑,他一边笑一边说:“好啊,你过来扶我吧。”

    傅白雨笑着后退,一边退一边说道:“看起来你好像不喜欢有同伴,那我就先走了,甩开刚才追我的人可不是什么容易事,而那个人,可不会像我这么好心。”

    说完后转身向后掠了出去。

    天下第四长长吐出一口气,才发现自己居然也会害怕,后背上微微有些潮湿。

第八百九十七章 局面有点乱

    豫州城。

    李叱正在查核豫州这段时间以来的卷宗档案,这是很繁复的事,从这些档案的文字之中要看到的不仅仅是文字的表象,还有文字背后的整个豫州民生。

    廷尉军千办虞红衣走到门口,俯身道:“主公,有消息送回来,是......叶先生受伤的消息。”

    李叱听到这句话后猛的抬起头,脸色已经变了。

    虞红衣连忙说道:“伤势不重,伤口在左肩,贯穿伤,叶先生自己检查过,对方的兵器上没有毒。”

    李叱问:“是谁?”

    虞红衣回答:“名字叫天下第四,肯定不是真名,已经查过,此人是杨玄机门下所谓的天命四杰之一,也是天命四杰中最厉害的一个。”

    李叱点了点头,又问:“叶先生现在在何处?”

    虞红衣道:“叶先生和武先生已经赶去岗县,天下第四在和叶先生教授之前,袭击的岗县,杀人......杀人上百,县衙官员都已遇难。”

    李叱忽然醒悟过来,他问:“都廷尉大人怎么说?”

    虞红衣脸色有些为难。

    李叱道:“只管说。”

    虞红衣道:“都廷尉大人打算亲自带人去,毕竟那些人假扮的是廷尉军,虽然百姓们未必信,可是他们一直假扮廷尉军作案,廷尉军若是一直不能抓住他们,对廷尉军来说也是耻辱,很大的耻辱。”

    “她要亲自去......”

    李叱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看向虞红衣道:“该怎么准备就去怎么准备吧,不要和你们都廷尉大人说我已知道,稍后我再找你们。”

    虞红衣俯身一拜:“遵命。”

    两刻之后,豫州廷尉军衙门。

    以后宁王的重心要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放在豫州城,所以廷尉军也自然要在豫州城里扎根。

    这衙门规模很大,大的离谱,是李叱特意交代选在这里的......曹家在豫州城内的一处庄园。

    曹家在豫州城里一共有三处规模很大的房产,这庄园只是用于接待曹家贵客而专门修建的,曾经,大楚皇帝曾经数次来豫州都是住在此地。

    李叱上次来豫州城的时候还来过这,对这里印象深刻......看见什么都好像挺值钱的样子。

    这里有好几个名字,有人管这里叫做梅园,有人管这里叫做豫州行宫,有人管这里叫做曹园,还有人管这里叫非人间。

    百姓们觉得,这个地方之奢华,根本就不像是在人间。

    不过李叱把这里定为廷尉军衙门之后,给这里改了个名字,叫做......廷尉府。

    一进门,李叱就看到黑骑正在前边大院里集结,李叱就知道高希宁是要偷偷离开豫州城。

    这事说起来确实是归廷尉军管,毕竟那些杨玄机派来的人冒充的是廷尉军。

    作为都廷尉,高希宁当然会气愤,当然会恨不得马上就把那些人全都抓住。

    可高希宁啊......只是廷尉们的都廷尉,不是李叱的。

    看到李叱进来,高希宁就知道消息泄露了,竟是有些心慌起来。

    黑骑队伍看到李叱之后,立刻肃立行礼,把右拳放在胸前,庄重而肃穆。

    李叱对他们点头示意,迈步走到高希宁身前,高希宁脸有些微微发红的说道:“你是来阻止我的?”

    李叱道:“那怎么行,我得配合你做事,不能阻止你做事,不然的话别人怎么说我,说我公私不分吗?”

    高希宁一喜:“你是答应了?”

    李叱道:“答应,当然答应,不过......我当然公私不分。”

    他一说到不过,高

    希宁就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了。

    她眼巴巴的看向李叱,可李叱却笑了笑后就朝着黑骑队伍走过去。

    千办方洗刀,千办尚青竹,千办早云间,千办虞红衣四个人在队伍最前边,看到宁王走到近前,立刻就站直了身子。

    高希宁瞪了虞红衣一眼,虞红衣立刻就有些慌。

    他前脚回来,还没有来得及向高希宁汇报宁王已经知晓的事,宁王就到了。

    “在出征之前,我有几句话要说。”

    李叱示意众人不要太紧张,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那些贼人假扮廷尉军在豫州治内各地烧杀劫掠,坏了廷尉军的名声,每一个身穿黑色锦衣的人都应该知道,不把这些人抓住,就愧对这身锦衣。”

    李叱看向高希宁:“她是你们的都廷尉,廷尉军的最高官员,你们的领袖,她该不该亲自带着你们去把这些贼人翻出来?”

    李叱问完之后没有等他们回答,而是继续说下去:“她是廷尉军都廷尉,她当然应该这么做,我来,作为宁王,必然会支持她这样做。”

    廷尉军的人全都松了口气,尤其是虞红衣,毕竟他像是个泄密的......

    李叱道:“只是......我来,不是来主持大局的,我来,是来护着我媳妇的。”

    这句话一出口,廷尉军的人全都睁大了眼睛,一个个的,那嘴角都开始微微上扬。

    高希宁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红到了耳垂,她立刻扭过头看向别处,不敢看李叱,也不敢看手下那些已经一脸妈妈笑的手下人。

    这群家伙,那一个个笑意逐渐猖狂起来的样子,真可恶啊......

    李叱道:“不许笑,她是我媳妇儿的事,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如果你们还有人不知道,我可以再说一次,她是我媳妇儿。”

    他在队伍前边一边走动一边说道:“作为你们都廷尉大人的男人,我不能让她去冒险,你们说对不对?”

    “对!”

    一群人整齐的呼喊了一声,声音大的啊,仿佛连天空上的云彩都要震碎了似的。

    高希宁现在脸上又红又烫,心跳的速度让她感觉下一息心脏可能就要跳出来了似的。

    李叱继续说道:“可是作为宁王!”

    这句话一出口,所有人都肃静下来。

    李叱道:“那我也不能让我媳妇儿去冒险。”

    这话一出口,那些刚刚才肃静的人们啊,嘴角上的妈妈笑就再次冒了出来。

    李叱道:“这是廷尉军的事,副都廷尉叶先生已经在查这个案子,另一位副都廷尉大人张汤在查别的案子,而我也说过,我不会过多插手廷尉军的安排......所以,我现在宣布一件事。”

    李叱脚步一停,看向众人说道:“在廷尉军中新设一个官职,廷尉军中只此一人,不再增加,官职为廷尉军佥事,位置在都廷尉大人之下,副都廷尉之上,在廷尉军中,只受都廷尉大人一人节制,你们记住了吗?”

    所有人整齐回答:“记住了!”

    李叱点了点头:“现在我宣布廷尉军佥事的人员任命,他已经来了。”

    众人随即看向外边,在宁王刚才带着的随从中寻找,看看是哪位能成为这位置独特的官员。

    李叱道:“看什么看,就是我。”

    这一下,所有人又都怔了一下。

    李叱笑道:“身为刚刚上任的廷尉军佥事,我有资格也有责任,去把坏了廷尉军名声的那群恶人翻出来。”

    他看向高希宁道:“大人,我想请战。”

    高希宁看着他,眼睛里亮晶晶的。

    李叱走到她身边,压低声音说道:“爱慕之情就稍

    后再表达,虽然看起来你已经呼之欲出,现在你可以宣布由我去把那些人翻出来了。”

    高希宁却摇了摇头:“不行,你是宁王。”

    李叱道:“宁王是天下人的宁王,宁王的天下以及宁王是你的,我是你的属下。”

    高希宁眼睛逐渐湿润起来,张了张嘴,却被李叱摇头阻止。

    “你不能阻止我去,因为你阻止不了。”

    李叱笑道:“不过你现在可以准备一下,一会儿出发的时候跟我一起去,按照我的想法其实不愿意你去,但你是都廷尉,他们都在等你,这是廷尉军的名声,也是你的名声。”

    高希宁使劲儿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候,豫州城北大概二十几里的镇子里,有一行人在这停下来休息。

    路边有个茶摊,过路人口渴了,在这两文钱就能买一大碗凉茶,解渴又去火。

    这一行人大概七八个,为首的是两个人,一个看起来二十七八岁,像是个书生,身上穿着的也是书生的长衫。

    他背后背着一个长长的木匣,看起来像是装着一幅很名贵的字画。

    另外一个是个年轻女子,大概二十三四岁的模样,她脸上戴着纱巾,鼻子以下看不到,可是露出来的那一双清澈漂亮的大眼睛,足以说明她绝对是一个万中无一的美人。

    和那个年轻男人一样,她的背后也背着一个长长的木匣,看起来比男人背着的那个稍稍要窄一些。

    “掌柜的。”

    年轻男人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后问道:“像你打听一件事。”

    掌柜的一边给他上茶一边笑着回应:“有什么事只管问,只要我知道的,知无不言。”

    年轻人谢意的看了他一眼,客气的说道:“我们是从冀州来的,原本是要去冀州城投靠宁王殿下,不过我们到冀州之后宁王却已经南下,我想打听一下,宁王是不是已经到豫州城了?”

    茶摊的掌柜点头道:“没错,宁王已经到咱们豫州了,那天队伍就是从我面前过去的,我可还看到宁王了呢,那真的是让我开了眼界,宁王身上散发着一种金色的光辉,人坐在马车里,那金光都往外冒。”

    年轻女人没忍住,轻轻的笑了一声,但很快就硬生生憋住了。

    冒金光......

    年轻男人看了她一眼,她立刻就低下头,似乎对这个男人有一点小小的害怕。

    他们在路边喝茶,休息了一会儿后就再次上路,朝着豫州城方向走去。

    他们没有骑马,在到这个镇子之前把战马都找人妥善安置,他们的马太好了,也就太招摇。

    走在官道上,那年轻女子偷偷看了那男人一眼,然后怯生生的问道:“介衣师兄,咱们到了豫州就动手吗?”

    年轻男人摇头:“不一定,看清楚情况再说。”

    正说着话,他们看到对面走过来一个人,一个看起来寻常无奇的年轻农夫,穿着短衣襟打扮,袖子口挽着,裤脚也挽着,脚上的布鞋上还带着些泥巴。

    怎么看都是一个年轻的农夫,可是他背后背着一个很长很宽的布袋。

    这个农夫的相貌无比憨厚老实,但是眼睛此时却稍稍有些不老实,在那年轻女人的胸脯上瞄了几下。

    因为这个女人确实很美,身材又好的没话说。

    于是,被称为介衣师兄的年轻男人,脸色微微变了变。

    “你站住。”

    他看向那个年轻的农夫。

    农夫看着他笑起来:“你确定是让我站住吗?”

    ......

    ......

    【昨天只有一更,是因为忙了一天给闺女转学的事,真的是心力交瘁,就不多说了。】

第八百九十八章 交给我吧

    豫州城。

    这是一户普通百姓的宅院,本身就是在城中很偏僻的地方,住在这的人自然没有世家大户。

    院子里,天下第四用锄头挖出来一个坑,把这一家人的尸体埋进去,一边动手,他伤口一边流血。

    在院子的台阶上放着他的古筝,已经被人劈开了一条口子的古筝。

    将尸体埋好,天下第四喘息着回到台阶那边坐下来,侧头看了看他的琴,如他命一样的琴。

    良久之后,天下第四轻叹一声,然后把衣服撩开,伤口还在流血,血已经冲开了他敷上的药粉。

    沉默片刻,天下第四起身在院子里点了一堆火,在这户人家的厨房里翻找了一会儿,在这户人家中为数不多的铁器中选了选,好用的貌似就是那把菜刀了。

    回到院子里把菜刀烧红,然后深吸一口气,把菜刀按在伤口上,一股带着焦臭味道的青烟冒了起来。

    片刻后,菜刀飞出去,咄的一声戳进院中的一棵树上。

    天下第四的额头上全都是汗水,脸色白的好像纸一样,坐在那摇摇晃晃,几乎坚持不住。

    他闭上眼睛。

    那一刀。

    他又怎么会想到,随随便便在路上遇到一行人,居然会有那样的用刀高手,居然会有那样的一把刀。

    他的古筝近乎于神器,原本是千多年前三分天下时候,一位王公的东西。

    后来战乱,这位王公家中遭逢大火,一把火把房子都烧的干干净净,可是后来有人在废墟中刨出来这把古筝,居然只是烧焦了琴尾。

    再后来,这把古筝落在了大周开国皇帝手中,就将其赐名为焦尾。

    大周国灭后,这古筝流落到了西域。

    天下第四就是在西域得到的这件东西,也是完全靠他自己没有任何师承的情况下,悟透了这把古琴的秘密。

    这东西,本就不是乐器,而是天下间最难得的杀器。

    他之所以给自己取名为天下第四,是因为他在发现这古筝的秘密之后,知道自己是这件神器的第四个真正的主人。

    一千年的历史中,前前后后也只有四个人,懂得如何用这把琴杀人。

    可是就在豫州城北边,他的琴被一把刀劈开了,虽然没有完全坏掉,可要想修补好也非易事。

    他闭着眼睛,回忆着那一刀。

    如果下次再遇到那个人,再遇到那把刀,应该怎么才能把人杀了,把刀夺了?

    那把刀,也是神器级别。

    他在路上看到了一个很美的女子,天下第四这样的人,看中了哪个女人美,还会顾忌这女人身边有没有同伴?

    然后那个一身书生长衫的年轻男人就把天下第四拦住,看起来是要教训他一下。

    在那个瞬间,天下第四开心起来。

    那姑娘勾起了他的**,原始的**,而那个年轻男人也勾起了**,杀人的**。

    只是没有想到,这过程却并不愉快。

    天下第四知道,突然到来的这一场厮杀,消息很快就会传到豫州城里。

    如果不是那个年轻男人的刀实在厉害,那女人早就已经被天下第四在众目睽睽之下掳走,现在大概也早已变成了一具尸体。

    所以天下第四做出了一个判断,不能往远处逃,可能会被廷尉军的人追上,毕竟他受了伤。

    要进豫州城,这是廷尉军的人想不到的事。

    他离开那条官道,绕过小半个豫州城,在东城门外等到了一支商队,藏身在那商队中

    混进城内。

    对他来说,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他随着商队穿过大街小巷,在那商行的后院脱身,然后随意选了一户人家,他不在乎这户人家是谁,叫什么,几口人,他只是理所当然的杀了他们,然后住进来。

    他猜得没错,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豫州城。

    刚刚带着廷尉军黑骑队伍出城没多久的李叱,就被手下人追上,告知在豫州城北发现了可疑之人,或许就是廷尉军要找的天下第四。

    出南门的队伍又调头回来,穿城而过出北城去查看,恰好就是此时,天下第四藏身在商队中进了豫州城。

    北城门外二十里左右,廷尉军黑骑队伍停下来。

    李叱蹲下来检查地上的尸体,有四个人死在这,四个年轻男人,都背着长长的木匣。

    木匣还在后背挂着,说明他们连摘下来木匣的时间都没有就被杀了。

    每个人都是被一击毙命,每个人的眉心处都有一个小洞,就像是箭簇射出来的一样,但是比箭簇造成的伤口要小得多。

    前后贯穿。

    李叱沉思片刻,起身退后了大概七八步,闭上眼睛,脑海里开始推测当时的打斗场面。

    叶先生已经派人送回来消息,所以李叱自然知道天下第四的兵器是什么。

    脑海中,他看到了那个天下第四拨动琴弦,四根琴弦飞出来,每一根琴弦的顶端都有小小的铁锥,那是把琴弦固定在琴身上的东西,却变成了杀人的利器。

    四根琴弦杀四人,那四人的手都只是勉强触碰到了自己背后的木匣,没能摘下来。

    所以这四个人倒地的姿势,几乎一模一样。

    然后有人出手了,第一刀斩断了那四根琴弦,惯性之下,四根琴弦飞了出去。

    第二刀,斩在了那把琴上......

    天下第四大意了,他应该是没有想到,居然有一把刀能够破开他的琴,所以他才会受伤。

    叶先生的铁扇,尚且不能打破那把琴,所以这刀有多好就可想而知。

    也恰是因为他的琴足够坚固,不然的话他会被这一刀一分为二,因为他大意。

    但是用刀的人也受了伤,而且一定会比天下第四的伤势重。

    天下第四之前刚刚和叶先生交手,中了叶先生一脚,李叱当然知道叶先生的一击有多恐怖,所以天下第四身上本来就有伤。

    他在与那个用刀的人交手之前,实力已经有所折扣,却还能有如此恐怖的杀人手段。

    李叱睁开眼睛,抬起手往几个方向指了指,廷尉军随即分散出去,在那几个方向仔细搜寻,找回来掉在地上的断琴弦。

    李叱让人把琴弦放在路边的石头上,他将玄刀抽出,一刀斩落。

    只是一声轻响,如此迅速的落刀,刀却只精准的切断了琴弦,居然没有碰到石头。

    李叱低头又检查了一下,四根琴弦,断了三根,其中一根没断是因为对琴弦的材质估算不足,力度用的不够。

    可是这足以说明,斩断了琴弦的那把刀......超级好。

    最起码比起李叱的玄刀,不会差。

    李叱把玄刀收入刀鞘,仔细想了想,然后回身指了指豫州城:“回去找人。”

    高希宁问:“你觉得那两伙人都会潜入豫州城养伤?”

    李叱道:“也不知道是谁最早说出来的那句话......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哪里来的什么狗屁道理,一想就想到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茶摊的掌柜,事情已经过去这

    么久,这个憨厚的汉子还没有缓过神来。

    就在他面前,四个人死了,普通百姓见到这样的场面,如何能轻易接受的来?

    就在队伍回豫州城的时候,在李叱他们背后,一队骑兵快速的朝着豫州城方向过来。

    那是曹猎的人。

    他在登州封州两地,用守株待兔的方式,一口气抓了数百人,全都是杨玄机派来的高手。

    这些人供述出来,在豫州城这边有一个杨玄机手下的大人物亲自带队,名为诸葛井瞻,是杨玄机第一谋臣。

    若是能把这个人抓住的话,非但可以将这次潜入豫州的所有敌人都扫了,还能获取大量的关于杨玄机那边的机密。

    被曹猎抓住的人供述说,诸葛井瞻在天命军中地位极高,和杨玄机几乎密不可分。

    所以曹猎立刻就赶回豫州,目标就是那条大鱼。

    登州封州两地抓的几百条小鱼,怎么可能满足曹猎的胃口。

    他刚进城,就追上了李叱的廷尉军黑骑队伍,在梅园的门外相遇。

    “交给我吧。”

    曹猎把他这边的消息和李叱说完,又听完李叱这边的消息之后,他想把这件事接手。

    “你说过的,江湖事交给我。”

    李叱看着他,摇头:“那个天下第四很强,也很变态。”

    曹猎笑起来:“你见过我打架吗?”

    李叱又摇头:“没见过。”

    曹猎笑道:“那是因为一般情况下,不需要我打架......别忘了,这里是豫州城。”

    李叱笑起来。

    他差一点忘了,曹猎可是豫州城的混世小魔王。

    曹猎看了一眼梅园的大门,正门上挂着的是廷尉府的巨大匾额。

    于是曹猎撇了撇嘴,见他这个不乐意的表情,李叱叹了口气后说道:“可以算租你的。”

    曹猎笑起来:“怎么算租金?”

    李叱道:“从你俸禄里扣。”

    曹猎怔住,想了想,这特么的有什么因果关系吗?

    梅园算是租他的,然后扣他的俸禄给他租金,所以这么说的话,是曹猎自己租了自己的房子?

    而且,以他的俸禄来说,还可能租不起?

    曹猎叹了口气:“租金......免了吧。”

    李叱道:“不客气。”

    曹猎瞥了他一眼:“你是宁王,不要什么事都亲自出面,宁王那么大,要有格调。”

    李叱笑了笑:“不过是帮贱内做些事而已。”

    曹猎:“我凑......”

    李叱道:“去吧去吧,事交给你了,我推测两拨人都在豫州城里,看你怎么把人翻出来。”

    曹猎笑道:“你相信我,在豫州城里我想翻个人,真的不算有多难。”

    一个时辰后,松鹤楼。

    曹猎看了一眼这楼上楼下几百号人,都是豫州城里明里暗里江湖势力的代表。

    召集这些人来,曹猎只需一句话。

    翻出来那些人,曹猎大概也只需一句话。

    他视线扫视一周,然后缓缓说道:“找出来,还是在这松鹤楼,我做东,找不出来,也是在这松鹤楼,你们想想怎么见我。”

    “是!”

    数百人应了一声,没多久就各自散去。

    曹猎手扶着栏杆,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天下第四么......”

第八百九十九章 公子说

    从进豫州城开始到现在,半天一夜了,还在咳血,可见伤势有多重。

    介衣站在窗前看着外边院子里的花草,脸色很白,嘴角的血迹还在。

    夫子圣刀就放在他身边触手可及的地方,刀已出鞘,让这个屋子里都显得寒气有些重。

    作为圣刀门最优秀的弟子之一,介衣没有想到自己会败在一个农夫的手里。

    虽然现在已经可以确定那人绝对不是什么农夫,可是这并不影响他的骄傲被摧毁。

    在圣刀门中,门主说,他的实力可以勉强排进前五,但他不以为然,他自己认为他的实力已经排在前三。

    门主,小师叔,与他。

    他从没有见过门主出手,所以不知道差距几何,他见过小师叔出手,知道差距有多少,但推测来看,门主比小师叔,应该也不会再高多少,毕竟这个世上习武的高,并非无限。

    他被派去冀州打探消息,伺机刺杀宁王。

    可是才到冀州没多久,还没有计划好,宁王就离开冀州往豫州去了,他只好带着人一路追过来。

    路上的时候还想着,这个宁王的运气真的是好的没话说。

    圣刀门要去杀他,结果他搬家了。

    然而就在要到豫州的时候,距离豫州城也只剩下不到二十里远,介衣遇到了那个不知道什么来历的变态。

    所以看起来,宁王的运气还能更好。

    这次他不用搬家了,而是有莫名其妙的人以莫名其妙的方式替他挡了一次。

    此时介衣所在的地方是豫州城内一家商行,没在客栈也没有如天下第四那样闯进一个民居。

    和天下第四不一样,圣刀门已经有那么长的存在历史,为了维持圣刀门的传承,当然也会有很大的生意。

    实际上,在北方的各个大城中都有圣刀门的生意,只是没有人敢打出来夫子传人的名号而已。

    因为他们觉得如果让人知道了夫子的传人去经商,不管是对于夫子来说,还是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一种亵渎。

    就像是做贼的人捂住耳朵偷铃铛,西域禅宗的人蒙上眼睛吃肉,只要假装没发生,他们就觉得这不是对夫子的亵渎。

    在大周的时候,社会阶层的划分极其森严,读书人是不准经商的,一旦因为生活所迫而去做了生意人,会被所有人唾弃。

    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最低,低到让现在的人无法想象。

    打一个比较简单的比方,在大周的时候,假如有两个人同时要过一座独木桥,桥的这边是一个农夫,另外一边是一个家财万贯的商人。

    如果商人没有给农夫让路的话,那么就会被大周的律法所制裁,而且会制裁的极为严厉。

    圣刀门的传人,很多规矩都是沿用周时候的规矩,所以他们自身对于经商这种事也会很在意。

    但在意的结果是......只要我们不说我们是夫子的传人,那么就没有任何影响。

    这家商行经营的是绸缎生意,在豫州,绸缎生意非常发达,纺织业远远要超过冀州那边。

    商行名为周记。

    介衣就在这家商行的后院中养伤,虽然他也打伤了那个疯子,但显然他的伤势更重一些。

    他不知道,那个疯子和他想的一模一样,都觉得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都进入了豫州城。

    他们也不知道,在这豫州城里有个混世魔王。

    但是毫无疑问,他们很快就会知道了。

    从曹猎召集豫州城里的江湖势力开始算起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个时辰。

    松鹤楼。

    曹猎坐在雅间里喝茶,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前来汇报,消息源源不断。

    十个时辰后,站在曹猎身边的岑笑笑俯身道:“公子,豫州城里的所有客栈都已经查清楚了,逐一核对,没有我们要找的人在。”

    十个时辰,其中一半的时间是夜里,清查了两百多家客栈,数千住客。

    坐在曹猎身边的李叱轻声笑了笑:“算算时间,比豫州府衙门办事还要快一些。”

    曹猎也笑了笑,语气平淡的说道:“如果我在豫州城里开了口,办事的效率还不如你的豫州府衙门,那我会觉得我很丢人。”

    李叱道:“可是你这么暴露,就不怕我顺手把你的人全都刮一遍?”

    曹猎眯着眼睛看向李叱:“我都已经给你免了房租。”

    李叱道:“有道理。”

    曹猎转头看向岑笑笑:“连夜清查了客栈,估计着已经惊动了不少人,接下来分两步,一批人去拜访城中各大家族的人,就说曹猎说的,如果谁家知而不报,谁家的生意就别做了,人也别做了。”

    “另一批去各大商行,把我的话也复述一遍就是了。”

    岑笑笑俯身一拜:“我这就去安排。”

    等岑笑笑出门之后,李叱笑问:“你呢?你不做些什么?只是在这里等着吗?”

    曹猎叹道:“刚刚我是不是已经装出了几分格调?”

    李叱问:“哪一句?”

    曹猎道:“就是如果我在豫州城里开了口,效率若是还不如你的豫州府衙门,那我会觉得很丢人。”

    李叱道:“确实有那么一丢丢格调。”

    曹猎道:“那我就再回答你刚才的问题......如果在豫州城里,我开了口,却还需要我亲自去走动,那丢人的不是我,而是整个豫州城里所有的体面人,我脸面不好看,他们谁的脸面都不能好看。”

    李叱问:“此时可以鼓掌吗?”

    曹猎道:“鼓掌的话,明年的房租也可以免了,但你是宁王,宁王那么大,要自重身份......”

    他话还没有说完,李叱已经在鼓掌了。

    而且李叱也已经在问:“我能把后年,大后年,以及之后很多年的房租,一块鼓出来吗?”

    曹猎:“......”

    他叹了口气道:“你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挣钱没够,花钱不自由的人。”

    李叱道:“你这句话,真的戳到我的痛处了......所以我要不要考虑一下,为了花钱可以自由,把梅园干脆收归公有算了。”

    曹猎:“在认识你之前,我曾经觉得我家的钱,三百辈子我也祸祸不完,认识你之后我才明白......这世上哪有花不完的钱。”

    李叱道:“你这样说的话也触及了我的良心,让我有那么一丢丢愧疚,我决定回报你一下。”

    曹猎:“大可不必。”

    李叱道:“这次真的不是坑你的钱,而是送你一份终身的奖励。”

    曹猎眼睛眯起来:“说来听听?”

    李叱道:“我可以专门为你定制一份廷尉府食堂终身免费的餐券,以感谢你为廷尉府免去一万多年房租的贡献。”

    曹猎抬起头看着屋顶:“我不该问,我也不该好奇。”

    李叱笑道:“你是觉得不够?那这样吧,我可以给你把这终身免费的餐券延长,到你子子孙孙无穷尽,只要廷尉府还在,你的子孙后代都可以有这免费的餐券。”

    曹猎沉默。

    良久之后,曹猎起身抱拳:

    “多谢。”

    李叱撇嘴道:“我怀疑你一会儿就要急着去生孩子。”

    曹猎道:“你以为生孩子这种事,别人都和你一样还有特殊约束的吗?如果我想的话,确实一会儿就可以办这事,但你好像不大行。”

    李叱:“是谁泄的密!”

    曹猎叹道:“这还是秘密么。”

    李叱道:“宁王府里皆逆贼......”

    他们两个坐在这酒楼里喝茶聊天,从曹猎派出去人后不久,消息就不断的反馈到这。

    不时回来一个人俯身向曹猎汇报,说谁家谁家确定,没有要找的人在。

    以这种方式进行的话,可能用不了多久,整个豫州城真的会被翻一个清清楚楚。

    曹猎转头看看窗外,太阳已经将到正南,他起身活动了一下,已经坐了半天,浑身都有些难受。

    一边走动他一边问李叱:“你身为宁王,居然可以和我在这聊一个上午,如此偷懒。”

    李叱道:“不会偷懒的王,不会是一个好皇帝。”

    曹猎脚步一停,回头看向李叱道:“这话还是第一次从你口中说出来。”

    李叱道:“刚才我说过了,宁王府里皆逆贼,如果我现在还不明确这些事,逆贼们会不让我好过。”

    曹猎点了点头:“逆贼真棒。”

    李叱眼睛眯起来:“我看你现在也像。”

    曹猎笑道:“都已经被你坑成这样了,我要是再不做一个出类拔萃的逆贼,我都对不起那些失去的钱。”

    他问李叱:“饿吗?”

    李叱道:“看情况。”

    曹猎问:“看什么情况?”

    李叱道:“看某人自觉不自觉。”

    曹猎直视着李叱:“你不会是想让我请客?”

    李叱道:“把不字去掉。”

    曹猎问:“你对你身边的所有人都是这样吗?”

    李叱摇头,无比认真的说道:“不是,他们都没有你有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现在是我给他们发工钱,而是你给我发给他们发的工钱。”

    曹猎:“凑!”

    两刻之后,桌子上已经摆满了酒菜,曹猎低头就吃,也不说话,吃的速度很快。

    李叱叹道:“是你自己请客,为何吃的如此凶残?”

    曹猎道:“吃的少了更亏。”

    就在这时候岑笑笑从外边进来,对曹猎俯身道:“现在从外边陆续回报的消息来看,有四五家比较可疑,公子,咱们的人现在是不是可以动一动了?”

    曹猎抬起头看向岑笑笑,又回头看了看窗外,然后低下头继续吃饭。

    “日落之前。”

    他说了四个字。

    岑笑笑俯身一拜,然后转身离开松鹤楼。

    李叱一边吃饭一边看向曹猎,然后羡慕的说道:“我要是像你这么能装就好了。”

    曹猎问:“身为宁王,你身边的人一个一个都比你能装,你有什么想法?”

    李叱道:“身为宁王,我身边的人一个一个都比我能装,我......还挺快乐的。”

    曹猎:“噗......”

    李叱:“快捡起来吃了,别浪费。”

    曹猎:“......”

    松鹤楼外,岑笑笑看向周围,缓缓吐出一口气后,提高嗓音说道:“公子说,动一动。”

    松鹤楼四周,有无数道黑影闪了出去。

第九百章 你们更金贵

    松鹤楼。

    曹猎回头看了看天色,太阳已经往西边偏过去,算算时间,距离太阳落山大概还有一个多时辰左右。

    从岑笑笑带着人出去到现在,也过去了大概一个时辰左右。

    “你刚才出去的办事的那个手下人他叫什么名字?似乎有点意思。”

    李叱看向曹猎笑着说了一句。

    曹猎道:“他叫岑笑笑,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人,我学过的他都学过,我没学过他的也学过,他父辈祖辈就一直都是我家里的人,也都是一身本事。”

    李叱道:“真是不错......那他最大的本事是什么?我觉得这个人可以有更大的作用。”

    曹猎看向李叱,片刻后坚定的说道:“休想。”

    李叱忍不住叹了口气,现在想干点什么,真的是越来越难了。

    这些人,都变坏了啊。

    两个人聊起来岑笑笑,曹猎告诉李叱说,岑家一直都是曹家的下属,可以往前追溯一百多年。

    那时候曹家出了一位将军,追随大将军徐驱虏征战,后来身负重伤回家休养。

    岑家的人,是这位将军的亲兵校尉,也随之一起回到曹家,自此之后就在豫州扎了根。

    岑家祖上是造器的大师,很有名气,原本那位亲兵校尉,就是豫州城中名气很大的锻造师父。

    后来这手艺也没有断下,岑笑笑有一个姐姐比他大两岁,两个人,一个继承了岑家的武艺,一个继承了岑家的铸造之术。

    他的姐姐名叫岑蒹葭,而岑笑笑的本名叫做岑白露。

    当初从四五岁时候就跟着曹猎一起学习,因为特别爱笑,所以曹猎从小就管他叫岑笑笑,叫来叫去,反而把这个名字叫成了大名。

    曹猎一直绝对挺委屈了岑笑笑的,他那样一个爱笑的人,硬是被培养成了一个冷血无情的影子。

    如果不是因为山河印出了事,曹家出了事,可能现在的岑笑笑,依然必须是那个冷血无情的影子。

    岑蒹葭的造器之术,可谓神奇,现在曹猎手里的那把佩刀,就是曹猎的父亲派人耗费多年之功寻找来的材料,岑笑笑的父亲和岑蒹葭两个人合力打造。

    而这把刀的名字,也是岑蒹葭取的......名为惊谪。

    李叱听过之后,眼睛里就又开始冒光。

    曹猎看到他那个样子,不等李叱说什么,他就直接了当的又把李叱给堵住了。

    他说:“那个也想都别想。”

    李叱叹了口气道:“小气巴巴的样子。”

    曹猎问他:“你已经在松鹤楼这偷懒了差不多有一整天的时间了,你还要偷懒到什么时候?”

    李叱道:“我刚刚说过了,不会偷懒的王是个不合格......”

    曹猎叹道:“请你尊重一下我,你说的话我不信,一个字都不信。”

    李叱不笑了。

    他走到窗口,看着外边沉默下来。

    曹猎问:“是不是......有谁出事了?”

    李叱道:“廷尉军的一个千办,叫窦宏图,我在冀州城里开车马行的时候他就在了,本来他在南下之下跟我说,想留在冀州,可是又觉得对不起身上的廷尉服,他还很忐忑的问我,如果他请辞回车马行去做事,我会不会生气,我说......不生气,但是你想的太美了些,我怎么可能会把留下,我是有私心的,当初跟着我的老兄弟们,我总想着给他们更多一些,所以才会把他们都带到豫州来......如果我后悔可以让他起死回生,我会把他留在

    冀州。”

    曹猎也沉默下来,许久之后他问道:“每个人都有喜怒哀乐,为什么你给你身边的人看到的,总是喜乐,却没有哀怒?一个人,如果压抑自己的情绪太久会出问题。”

    李叱背对着曹猎回答:“哀怒不是给自己人看的。”

    曹猎问:“也包括我?”

    李叱还是没回头,也没回答。

    但是曹猎知道,包括他。

    所以曹猎起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了三个字。

    “知道了。”

    豫州城内,周记绸缎庄。

    掌柜的叫孟森,按照血统来说,也在夫子传人的族谱上,只是因为算做旁系,所以只能做这些经商的事。

    他大部分时候也不会很服气,他不觉得自己在天赋上在能力上比那些嫡系的人差,差就差在族谱上的位置。

    可是他斗不过这些规矩,他只能老老实实听从圣刀门的安排,在豫州城的周记做掌柜。

    后来适应了,觉得这样也好,最起码不受管制,也不用受那些嫡系传人的气。

    在豫州城里,他作为大掌柜可以为所欲为,这里的人都是他的手下,都对他唯命是从,又不缺钱,日子过的逍遥。

    可是介衣来了,还是身负重伤来的。

    从介衣住进来的那一刻开始,孟森就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当他得到消息说,城中明里暗里的江湖势力全都动起来之后,他就明白,也许灾难就要到了。

    他去找介衣,可是介衣并没有见他。

    那个叫胭脂的女人把他拦在门外,不让他踏步口元,他对胭脂说必须尽快离开豫州城,不然的话都会出事。

    可是那个女人却以为是他有二心,是孟森担心自己被牵连,所以才会故意把事情说的很严重。

    圣刀门的最大弊端,就是所谓血统最纯正的嫡系传人,对于旁系子弟无比的看不起。

    在他们看来,旁系的人,生来就是给嫡系的人做奴为仆的,完全不用给他们什么面子。

    这些外放出去的旁系子弟,嫡系的人会呼来喝去,却不会真的有多信任。

    这也是为什么孟森如此厌恶嫡系的人。

    胭脂觉得,孟森就是怕引火烧身,影响了他在豫州城里这快活日子。

    等到今天,孟森又收到消息,说是豫州城里的江湖势力开始给各大商行施压了。

    他立刻就做出了决定,不管介衣和胭脂跑不跑,他要跑。

    然而就在他收拾东西准备跑路的时候,曹猎派来的人到了,通知周记商行的人,不许有任何一个随意离开商行。

    此时此刻,后院。

    孟森看向介衣说道:“我昨天夜里就要过来请示,城中的各大江湖势力都不对劲,可是......”

    他看向胭脂。

    “胭脂姑娘说不能打扰你休息。”

    介衣立刻看向那个少女,这个女人,天生一张妩媚之极的脸,哪怕她只是正常的说话,也会带着一股勾人的媚意。

    她那天在官道上看到天下第四的时候,被那个人奇怪的装束吸引,所以忍不住笑了一声。

    就是这一声轻笑引起了天下第四的注意,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成一条线,无比的勾人。

    胭脂见介衣看向她,知道介衣要质问她为何不通知,就算是她不让孟森进来,她也可以告诉介衣一声。

    “师兄......”

    脂委屈的看向介衣:“你是要怪我吗?”

    介衣叹了口气,没有对她说什么,而是看向孟森道:“商行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们偷偷出城,你在豫州城里这么多年,不应该没有任何手段才对。”

    孟森摇头道:“原本我和豫州府衙里的官员们都有来往,可是现在已经不是大楚的天下了,豫州城是宁王的豫州城,府衙里的官员也早就已经换了。”

    胭脂道:“只是换了人,你难道就不能再把人拉拢过来?我看你就是故意的吧,你是不是也想靠过去?”

    孟森猛的看向那个女人,胭脂也在看他,而且理直气壮的看着他。

    孟森道:“宁王的人,和朝廷的人不一样,我曾经多次试图接近,都被人拒之门外。”

    胭脂一瞪眼说道:“那是你的事,你和我喊什么?”

    介衣一转身:“胭脂!”

    胭脂立刻又委屈起来:“师兄......我又没有说错什么。”

    介衣道:“你少说几句就好了。”

    胭脂的眼睛都微微红了起来:“师兄,你还是在怪我......”

    介衣又叹了口气,看向孟森道:“你现在去想想办法,看看怎么能把我们转移出去,这样你们和我们都能得以保存。”

    孟森应了一声:“我去试试吧。”

    他看向胭脂,胭脂哼了一声。

    孟森心里骂了几句,转身离开。

    介衣对胭脂说道:“现在我们投靠在此,你对他说话还是客气一些的好。”

    胭脂道:“师兄你说的是什么话,怎么能说是我们投靠于他,这是咱们嫡系的生意嫡系的产业,他们旁系的人,最多算是个管事罢了。”

    介衣道:“即便如此,现在情况特殊,你也要克制一下。”

    胭脂哦了一声,低下头:“我知道自己笨,总是惹师兄生气......以后师兄多教我,我一定会争气的。”

    介衣抬起手在她的头上轻轻拍了拍:“我没有怪你,我这不正是在教你吗?”

    胭脂抬头,眼睛里竟是亮晶晶的,有些闪烁着光的泪水要夺眶而出。

    “师兄,我知道你待我好......我这次拼了命的求门主让师兄带我一起出来,难道师兄还不知道我对你的心意?我已经豁出去了,不管同门如何笑话,不管门主如何想法,我只是想陪在师兄身边......”

    介衣道:“我当然知道你心意,我对你的心......”

    他刚要再说什么,孟森从外边快步跑了回来,那一对男女才刚刚抱在一起,被孟森看了个正着。

    此时此刻,孟森心里恨不得把这两个人骂死。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在这里打情骂俏。

    “事情不好,已经有人把咱们商行全都围住,现在谁也不能出去。”

    胭脂被他撞到这一幕,正恼火,听到这句话说她立刻怒道:“什么叫咱们商行?你配的上和我们相提并论?这生意只是让你在打理而已,你自己难道不明白你是什么身份?!”

    孟森怒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

    介衣沉默片刻道:“你去前边应付,制造一些混乱,带上所有人去制造这混乱,把围着的人引过去,我们从后边突围。”

    孟森皱眉:“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在前边打起来送死,掩护你们从后边逃走?”

    胭脂道:“怎么,难道你觉得不行?”

    孟森嘴角抽了一下,转身往外走:“行,当然行,你们是嫡系的人,你们的命金贵。”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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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让江山介绍:
我本观天下,满是英雄豪杰。我再观天下,皆为乌合之众。这江山万民与其交给你们,不如我自取之。不让江山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不让江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不让江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