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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知白     不让江山txt下载     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百一十六章 三天之内

    校尉孙冲低头看着茶几上的那张地契,还有一份杏花楼全员都按了手印的文书,心里翻腾的难以平静。

    好一会儿后,他才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余九龄:“余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余九龄笑着说道:“我胡乱猜测,大人应该不会很快离开灵山县吧?”

    这句话其实有些冒犯,因为好像在说,大人你这样的估计着也就被按在这小县城做个校尉了。

    事实上,越是职位不高的人越是矫情,越是想显得自己地位不低。

    所以这句话让孙冲格外不满,但余九龄后边的话就让他有点爽了。

    余九龄道:“这几日我在城中游玩,听到许多百姓都在说孙大人是他们生平仅见的好官,他们也不愿意大人离开,我就想着,大人为百姓操劳,辛苦若是再没有厚报,对大人来说着实不公平,所以就买下这杏花楼,准备送给大人。”

    他话还没有说完,孙冲的眼睛就从眯着逐渐睁大,越来越大,逐渐放光,越来越亮。

    他伸手去拿桌子上的地契和文书,可是手还没有伸过去,余九龄的手已经按在了地契上。

    “但是呢.....”

    余九龄笑着说道:“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离开灵山县到大王帐下听命,所以这杏花楼我就先替大人你经营着,什么时候我走了......”

    他看向孙冲,后边的话已经无需说的那么明白,孙冲立刻点了点头:“理解,理解。”

    他讪讪的把手收回来,心里却把余九龄骂了千百句。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你要是不给我谋个前程,这杏花楼也落不到你手里。

    天命王杨玄机和其他叛军不同,他知道如何经营自己的名望。

    所以天命军所到之处,绝对不许祸害百姓,而且还施以仁政。

    如果换做是其他叛军队伍到了这灵山县,还需要这地契文书?直接抢了就是,那楼子里的姑娘们,怕是也早就被叛军祸害死了。

    正因为如此,杨玄机在蜀州,荆州,梁州,如此庞大的地域之内,都有着贤德仁义之名。

    百姓们对于天命王的归属感也很强,在民治上,杨玄机历来严肃,不会纵容手下。

    如果天不生李叱,杨玄机确实才像那个对的人。

    而这又显示出了诸葛井瞻这个人的复杂,对待杨玄机属地之内的百姓,诸多仁政皆出自他的谏言,所以在这些地方,百姓们对诸葛井瞻的尊敬也不低。

    然而在豫州,诸葛井瞻又能干得出来决堤放水荼毒生灵之事。

    这种事并不仅仅是表面上看到的水患之灾,接下来就可能造成豫州之地数年的饥荒,到时候饿殍遍地,也不知道多少人会死于饥饿。

    这一招阴损到了极致,李叱若要救豫州百姓,就不不得倾尽冀州之力为豫州灾民供给粮草物资。

    如此一来,李叱就无力再扩大军队,无力再对外征战,一场大水,硬生生拖住了李叱的脚步。

    不需要太久,如果李叱不能调集大量粮草物资补充到豫州,到秋后,便会有至少上千万灾民连一口饭都吃不上。

    这和李叱在冀州水攻敌军完全不一样,那时候李叱以水攻破安阳军,冀州城外百姓都被提前接入城中。

    而且那次水攻并非是决堤,而是囤水,在安阳军渡河之际突然放水出来,河道上涨,以水浪破敌,而不是淹没良田农户。

    也正是因为醒悟到诸葛井瞻这样做太过恶毒,所以杨玄

    机才明白,诸葛井瞻必须死。

    不管是真的爱民,还是伪装出来的爱民,对于百姓们来说都是好事。

    冀州的百姓日子过的好,蜀州凉州等地的百姓日子过的也不错。

    所以李叱南下之初就明白,最大的敌人不是楚朝廷,不是拥兵百万之众的大贼李兄虎,而是同样知道如何善待百姓的杨玄机。

    杏花楼里,孙冲讪讪的把手收回去,看向余九龄道:“我已经派人用最快的速度把亲笔信送往大营,无需多久就会有消息回来,毕竟只隔着三四十里路,半日即可。”

    余九龄道:“那就多谢大人了。”

    余九龄起身,这杏花楼的老鸨姚姑姑就站在外边候着呢,一看到余九龄出来,连忙行礼。

    客人突然之间变成了主人,姚姑姑也还没有适应过来。

    奈何,原本的东家得了一大笔银子之后,立刻就带着银子走了,连一分留恋都没有。

    说是累了,实则是害怕战争,原本有产业在舍不得脱身,现在换了现银不跑还等什么?

    天命军大营就在三四十里外,而宁王的宁军就在大河对面,战争什么时候再次出现,谁也无法预料。

    余九龄对姚姑姑说道:“安排孙大人好好享受一下。”

    姚姑姑连忙应了一声。

    余九龄看向站在不远处的珍儿,又霸气的说了一句:“珍儿姑娘就不要再见客了,我说的。”

    听到这句话,珍儿姑娘立刻就扑了过来,抱住余九龄的胳膊一阵撒娇。

    余九龄道:“我说过的,以后你只能给我一人治病。”

    珍儿姑娘那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光彩闪烁。

    余九龄啊,这一脸的豪气。

    稍远一些,扮作余九龄随从的曹猎看着这一幕,想到了曾经的自己。

    心说以前自己也是这么......低端操作吗?

    下午的时候,从天命军大营里赶来的高庆盛和白桦就到了,孙冲得到消息,亲自带着人到城门口迎接。

    白桦是他的上司,荀有疚身边的亲信,地位比孙冲要高的多,而高庆盛是诸葛井瞻的人,这俩人同时到了让孙冲都有些迷茫。

    一个时辰之后,余九龄就被请到了灵山县的县衙。

    又一个时辰之后,余九龄已经安排那两位大人物进了杏花楼消遣。

    再半个时辰之后,余九龄已经有了一个新的身份......天命军辎重营的采买主簿。

    并且,余九龄还意外得到了一个消息,诸葛井瞻就在盾山那边的一个县里筹措物资,距离此地大概不到百里。

    深夜。

    曹猎听余九龄把事情详细说了一遍后,已经有了新的判断。

    “杨玄机也要除掉诸葛井瞻......”

    曹猎在屋子里一边踱步一边推测,现在已经得知的是,天命王杨玄机正在重用一个被称为荀先生的新人。

    没有人说荀先生名字,似乎颇为忌惮,只说了荀先生三个字。

    荀先生的人正在抢夺位置,所以才会在诸葛井瞻接手筹措物资的差事之后,还给了余九龄一个采买的差事。

    已经到了明面上的争夺,所以诸葛井瞻失势已必然之局,那个荀先生已经全面占了上风。

    还有一个重要的消息,诸葛井瞻曾经去过杏花楼,只是没有表露身份,姚姑姑她们也不知道此人是谁。

    只是知道,这个人来的时候前呼后拥,谁都一脸谄媚。

    是高庆盛喝多了酒的时候透露出来,他曾经陪着诸葛井瞻来过,而且还就是珍儿姑娘接待。

    可是珍儿姑娘当然也不知道那是谁,和余九龄提过这个人,说是怪的很。

    此人到了青楼之后,珍儿姑娘前半夜是跳舞唱曲儿,后半夜则给那位大人物按摩推拿,那怪人自始至终却碰都没有碰她。

    说只是想放松一下,还说珍儿姑娘按摩推拿的手法不错,说他需要放松下来,放松才能想的周全。

    “诸葛井瞻这个人如此自律,倒是出人意料。”

    曹猎道:“他压力应该很大才对,进了青楼只是听歌看舞,又让姑娘给他推拿按摩......”

    一个想争权的男人,野心就是他的全部,所以压力也会变得极大。

    将这些消息都汇聚起来,曹猎的计划也逐渐清晰起来。

    “三天。”

    曹猎看向余九龄他们。

    “三天之内要得手,就在杏花楼。”

    余九龄和岑笑笑看向曹猎,两个人又互相看了看,曹猎还没有说计划,所以他俩都觉得有些茫然。

    一天后,百里之外。

    诸葛井瞻看向征收粮草物资的队伍,眉头皱的很紧。

    最近有消息传到他耳朵里,说是天命王似乎提拔了荀有疚,许多他手下把控的位置都被荀有疚的人替换。

    一种格外不详的预感在诸葛井瞻心里升起,他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水灾之后他也夜不能寐,不是内疚于造成那么大死伤,造成那么大的灾难,而是因为他担心自己地位不保。

    杨玄机这个人,表面上仁义道德,可那都是给百姓们看的表象。

    这个表象却至关重要,获取民心,才能真正成为万民之主。

    在蜀州梁州等地,杨玄机获取民心是他诸葛井瞻出谋划策,现在也是因为民心,杨玄机就要把诸葛井瞻视为一枚弃子了。

    “先生......”

    诸葛井瞻手下亲信尹庸也是一脸担心:“要不要赶回大营?”

    诸葛井瞻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候,有手下急匆匆的跑来,脸色难看的要命。

    “先生。”

    手下人跑到近前,俯身一拜后说道:“城东出了事,荀有疚居然派了一些人过来,趾高气昂的宣称要收走咱们队伍的指挥,要接手筹措物资的职权,结果闹起来后在城东打了一架,他们太过嚣张跋扈,先动手打了咱们的人,结果被咱们的人打了之后跑了......”

    “跑了?!”

    诸葛井瞻的脸色一变:“你们办事怎么如此不小心,打了也就打了,打了却还把人放走,你们是担心荀有疚的人不敢去主公面前告状吗?!”

    这些人可以死,但不能逃。

    “我去追。”

    尹庸道:“决不能让这些人逃回大营搬弄是非。”

    诸葛井瞻眼神闪烁,片刻后点了点头:“召集队伍返回大营,我要亲自去见主公......还有,追上那些人之后,留下两三个活口!”

    “是!”

    尹庸应了一声,立刻带上人马追出城外。

    诸葛井瞻深深的吸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荀有疚......你过分了。”

第九百一十七章 且看是谁的陷阱了

    一行十余人看起来格外狼狈的逃进了灵山县城,瞧着他们的样子应该是被打了,大部分人都鼻青脸肿。

    这些人进城之后没多久就消失了一样,好像被什么空洞直接吸走了。

    诸葛井瞻手下的亲信随从尹庸带着一队人马追到灵山县,却也没敢大张旗鼓。

    他们知道灵山县的校尉孙冲是荀有疚的人,到了这距离大营也只剩下三十几里的路程,所以做事要格外小心。

    那十几个人跑的贼快,一路上连一息都没有耽搁,但凡下马撒个尿都不应该能这么快跑到灵山县来。

    在进城之前,尹庸却不得不停下来考虑一下,到底是进还是不进。

    进城的话,或许会有陷阱,这件事本来就显得有几分蹊跷。

    可是就这么把人放走,又有些不甘心,天知道那些人跑去捣乱是为什么。

    就在犹豫的时候,诸葛井瞻带着一队人马居然也追了上来。

    “先生,进不进?”

    尹庸急切的问了一句。

    诸葛井瞻沉吟片刻后说道:“有人故意想引我来灵山县,这县城里八成是龙潭虎穴。”

    尹庸道:“那咱们就不进,直接回大营去,难道主公还能不听先生的话,连机会都不给?”

    诸葛井瞻冷笑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你真以为这是荀有疚的意思?荀有疚真的能有这么大胆子?”

    尹庸的脸色变幻不停,若是主公杨玄机的意思,那么这抗争还有什么意义吗?

    “先生,要不然咱们走了吧。”

    尹庸道:“这事越想越不对劲,突然冒出来一些人捣乱,结果打了一架转身就跑,按理说他们应该直接跑回盾山大营才对,却进了灵山县城......”

    他回头看了一眼城门方向:“先生怕是猜准了,这县城里现在已经布下天罗地网。”

    “主公不会现在动手杀我。”

    诸葛井瞻脑子里已经清晰起来,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因为豫州水灾的事,他以为我坏了他的名声......所以若要我死,也是他攻入豫州之后才杀我,他假意让我去筹措物资,却趁着我不在大营的时候将我架空,此时大概是要动手抓我了,先把我扣下,然后等到拿下豫州后再当众杀我......”

    想明白了这些,诸葛井瞻的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蜀州梁州,民心所向,是我帮杨玄机筹谋,荆州之地也已归顺,依然是我的功劳......主公啊主公,你不该如此糊涂!”

    诸葛井瞻拨马转身:“咱们不进城,也不回大营。”

    他催马向前,带着队伍直接朝着东南方向冲了出去。

    这变故太突然,似乎谁也没有想到诸葛井瞻说走就走,没有丝毫的留恋。

    按照常理,他应该再拼一把,直接回大营除掉荀有疚,杨玄机身边缺少得力的谋臣,诸葛井瞻就还可能有翻身机会。

    但他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就直接放弃自己辛苦辅佐的杨玄机,其人之果决可见一斑。

    他带着几百人的队伍一路往东南方向走,去他们之前筹措物资的县城,要走也要带上那些物资。

    路上,尹庸忍不住问:“先生,咱们去哪儿?”

    “绕过京州,去投大贼李兄虎。”

    诸葛井瞻道:“若没有去豫州的事,替代杨玄机最好的人选其实是宁王李叱,在别人眼中看来,如今说是天下大乱,可真正有争雄之力的,不过李兄虎与杨

    玄机二人,他们觉得李兄虎兵多将广,觉得李叱手中兵马有限不是对手......可他们都不过是一群眼拙的家伙。”

    说实话,诸葛井瞻心里真的有些后悔。

    早知道会是这样结果,直接去投了宁王李叱多好,以他对杨玄机的了解,对天命军的了解,李叱得他相助的话,破杨玄机就已有七八分把握。

    有如此功劳,他在李叱帐下也必得重用。

    都怪自己一时之间鬼迷心窍,居然毁掉堤坝造成水灾。

    “我知道杨玄机的事情太多,不管到了何处都会被重用,唯独不能去豫州了......”

    诸葛井瞻长叹一声:“也不知道那宁王会不会有所松动,若我能帮他击败杨玄机,进而入主大兴城,这豫州水灾的事就此别过......”

    尹庸道:“其实,也可以试试。”

    他沉思片刻后对诸葛井瞻说道:“先派人往豫州去联络一下,请求宁王把水灾的事一并推给杨玄机,豫州百姓们只知道是杨玄机作恶,先生其实倒也不是没有机会投靠过去。”

    诸葛井瞻也仔细思考了一下,最终还是摇头:“不可冒险。”

    他们一路往回走,走到半路的时候,忽然遇到了急匆匆赶来报信的人。

    “先生!”

    报信的人战战兢兢的说道:“有人潜入县城,一把火把咱们筹措来的物资全都给烧了......”

    诸葛井瞻的眼睛猛然睁大。

    突然冒出来十几个人闹事,说是荀有疚派来的人要接管队伍,然后因为先动手打人而被诸葛井瞻的人打了......

    诸葛井瞻的脑子里迅速的把事情重新过了一遍,然后才发现自己中了一个多大的圈套。

    “故意引走我们......”

    尹庸也已经反映过来。

    对方料到了诸葛井瞻必会追杀那十几个闹事的人,等诸葛井瞻带着队伍离开,对方一把火烧了物资......

    现在正是准备渡河向宁军进攻的关键时候,好不容易筹措来的物资被一把火烧了,诸葛井瞻能脱的了干系?

    “荀有疚!”

    诸葛井瞻怒吼了一声,哪里还能保持斯文。

    “你为了一己私欲,竟然不顾主公北征大事!你毁掉了粮草物资,难道就不怕主公一怒吗!”

    连骂几句,诸葛井瞻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致。

    那些物资,可是他好不容易才筹集到的,不只是粮草,还有大量用以打造木筏渡河的木材。

    这一把火,就足够给诸葛井瞻定罪了。

    荀有疚如此的恶毒,不顾大局,诸葛井瞻气的几乎七窍冒火。

    “先生!”

    尹庸劝道:“咱们更不能回大营去了,只要回去,怕是杨玄机早就已经安排伏兵等候,先生一进大营就会被即刻拿下。”

    诸葛井瞻长叹一声。

    荀有疚为了将他取而代之,如此阴狠毒辣。

    “咱们......走!”

    诸葛井瞻抬起手抹了抹眼睛,悲愤之下,竟是落泪。

    他追随杨玄机已有六七年之久,在杨玄机起兵之前就已经到杨玄机身边做事。

    他本是蜀州信陵城名士,是杨玄机亲自登门拜访,求见数次,才请得他出山相助。

    这数年来,在他的指点下,杨玄机收拢民心,屯田耕种,训练兵马,又联合诸多大家

    族势力,一步一步,都是他诸葛井瞻在出谋划策。

    杨玄机能有现在的成就,皆是诸葛井瞻的心血,可是现在他却被一个外人如此算计,而他倾尽心力辅佐了那么久的杨玄机,竟是也要杀他。

    这般的悲愤之下,诸葛井瞻浑身都在发抖,感觉有一口血压都快要压不住了。

    “他不仁,不能怪我不义,咱们去投李兄虎。”

    诸葛井瞻吩咐了一声,带着手下队伍准备离开。

    时间往前推移一天。

    曹猎对余九龄和岑笑笑说,三天之内,必杀诸葛井瞻。

    那时候余九龄和岑笑笑都不知道计划到底是什么,但他们看到了曹猎自信的目光。

    曹猎看向余九龄:“成与不成,皆在你身上。”

    半天后,杏花楼。

    余九龄看起来喝的已经东倒西歪,别说站起来,连坐着都坐不稳了。

    他端着酒杯对高庆盛和白桦说道:“高大人,白大人,我其实有一个大秘密,谁也不能告诉,告诉了我的命都会丢了。”

    高庆盛和白桦喝的也不少,可是却不似余九龄这般失态,听余九龄说到这里,两个人下意识对视一眼,心说这家伙是有什么秘密?

    余九龄挪着屁股凑到高庆盛身边,醉醺醺的说道:“我知道高大人是诸葛先生亲信,我不怕和你说,其实......我根本就不是什么信陵人,也不是诸葛先生的同乡。”

    高庆盛的眼睛骤然睁大,白桦的脸色也变了变。

    白桦立刻问了一句:“那你们是从何处来的?”

    余九龄抬起手往北指了指,然后把手指放在嘴前边:“嘘......不能告诉你,告诉你就坏了,我只能和诸葛先生说。”

    他往后靠了靠,似乎是已经坐不住了,斜躺在椅子上自言自语似的说道:“你们可能不信,哈哈......杨玄机兵败之日已经不远了,诸葛井瞻在豫州决堤放水淹没百姓,回来之后不久,就看出来杨玄机要除掉他,所以派人秘密给我王送信......”

    高庆盛脸色大变,一把捂住了余九龄的嘴:“不许胡说八道!”

    余九龄一把将高庆盛的手推开:“我怎么胡说八道了?不信你且看看,一天之后,诸葛井瞻会不会一把火烧了他筹措来的粮草物资,以至于天命军无船渡河,然后他会假意去投靠李兄虎,实则是要绕路北上投靠我王......嗝......他早已经看破了杨玄机的虚伪,想用那个什么荀先生替代他,他又怎么可能服气。”

    高庆盛再次伸手捂住余九龄的嘴:“你不要胡说八道,你到底是谁的人,竟然如此陷害诸葛先生!”

    “你让他说!”

    白桦一把将高庆盛推开,然后抓住余九龄的衣领大声问道:“你是宁王李叱的人?!”

    余九龄看起来醉醺醺却自豪的回答:“我当然是宁王的人,生是宁王的人,死是宁王的鬼......”

    高庆盛急切道:“此人必是奸细,故意挑拨是非,你怎么能听他说的!”

    白桦哼了一声:“你就到主公面前再解释吧。”

    他一脚将高庆盛踹翻在地,然后回头吩咐孙冲:“把他们全都绑了,好好看守,等我抓了诸葛井瞻回来,还要一起带到主公面前。”

    孙冲立刻应了一声,吩咐手下人将余九龄和高庆盛两个五花大绑。

    余九龄哇的一声吐出来,栽倒在地,看起来人事不省。

    可是趴下去的时候,嘴角不易察觉的微微勾了勾。

第九百一十八章 似乎是有些乱了

    县城外边,白桦带着人赶到的时候,这里已经一片火海,城中百姓正在向城外涌出,唯恐被大火吞噬。

    可好在火起的地方并无民居,那是专门腾出来的地方存放物资所用。

    但是那么大一片料场,烧起来便是火光冲天。

    “果然!”

    白桦脸色阴沉的骂了一句:“诸葛井瞻这个老匹夫!”

    他从灵山县赶来阻止诸葛井瞻放火烧毁粮草物资,可是却到的晚了一步。

    他自然会晚一步,因为何时告诉他,他何时能赶到,都在曹猎的计算之内。

    小侯爷平日里不喜欢算计别人,因为他在豫州城做第一纨绔的时候,不需要算计别人。

    能碾压的事,何必要去算计。

    在豫州城里,他又碾压不了谁?

    可这次不一样,这次需要他把一切都计划好,这样才能把余九龄他们活着带回去。

    为什么是在杏花楼余九龄喝多了?

    杏花楼很重要,杏花楼用的到。

    白桦转身看向身边,有几个人已经被按在那,是诸葛井瞻的手下,来不及逃走被赶来的白桦抓住。

    这几个人一脸惊恐的看着他,吓得面无血色。

    白桦急着来,可他是和高庆盛先去的灵山县,身边并没有带着多少人。

    所以他跑来这边带的是孙冲的人,同时派人回去禀告荀有疚,请荀先生立刻分派兵力过来。

    孙冲是校尉,手下一共才几百人,大部分都被白桦带离了灵山县城......

    而事发突然,增援的天命军从大营赶到灵山县要走三四十里路,而且是一个来回,因为报信的人还要跑三四十里呢。

    所以余九龄怕个屁?

    曹猎告诉余九龄,你绝对不会出事,因为他们必须把你留下活口,带回去交给天命王杨玄机,你可是实打实的人证。

    所以余九龄就更是屁也不怕了。

    他假装喝到已经醉的不省人事,被人五花大绑之后看押起来,因为担心被人在半路上劫走,所以在杏花楼抓的他,就看押在杏花楼。

    孙冲把剩下的人手全都调到了这里,驱散了杏花楼的所有客人,把姑娘们都赶到后院关起来。

    楼子内外,都是孙冲的手下,他很清楚这两个罪犯有多大价值。

    如果他把人搞丢了的话,那白桦不会放过他,荀先生不会放过他,天命王更不会放过他。

    房间里,余九龄被捆的那么结实,躺在地上还打起了呼噜,而倒霉的高庆盛也被绑的一样结实,同样被扔在地上,可他又不是没心没肺,怎么可能如余九龄那样睡得着?

    高庆盛的脑子里乱作一团,他在想该怎么逃走,可是又怎么可能逃走。

    就在这时候,他感觉有人推了推自己,他被绑成个虫子似的,不过还勉强可以扭身。

    于是他在努力扭身之后,就看到余九龄在用肩膀撞他,那双眼睛冒着兴奋的光芒,哪里像是一个喝多了的人。

    “你要不?”

    余九龄压低声音问高庆盛。

    高庆盛楞了一下:“要什么?”

    余九龄把手从绳套里抽出来,在怀里摸出来一根棒棒糖,这可是宁王和他大哥亲手做的,每次出门余九龄都会带上一些。

    他把棒棒糖塞自己嘴里,腮帮子立刻就鼓了起来。

    然后他把手又插回到绳套里。

    高庆盛:“你装的?!”

    余九龄一边嘬糖一边说道:“肯定是装的啊,你不会以为我是真的喝醉了说胡话吧,等等你先别喊,你知道我是谁的人吗?”

    高庆盛一怔。

    余九龄叹道:“到现在你还被蒙在鼓里,真可怜,实话告诉你吧,我是荀先生的人,就是故意栽赃陷害你们那诸葛先生呢。”

    高庆盛立刻就怒了:“你这个王八蛋!”

    余九龄道:“都说了你别喊,你把人喊进来,你猜他们是打我还是打你?”

    他把手从绳套里又抽出来,伸手给高庆盛整理了一下衣服,高庆盛气的眼睛都睁大了。

    然后他发现那个王八蛋哪里是在给他整理衣服......

    余九龄把手伸进他衣服里,摸索了好一会儿,把钱袋子翻出来了,然后塞进他自己怀里后,又把手插回绳套里。

    这种捆绑,如果能把余九龄捆住的话,那余九龄会觉得自己废物的不可原谅。

    他袖口里藏了刀片,刚才就已经把绳子切开了,只是挂在他身上还像那么个样子罢了。

    “一会儿我要走了啊。”

    余九龄对高庆盛说道:“我把流程给你讲一下......一会儿会进来个黑衣人,蒙着脸,把我救走,但是不救你,因为我是荀先生的人而你不是啊,我被救走之后呢,他们就会说是宁王李叱的人把我救走的。”

    高庆盛的眼睛睁的那么大,好像元宵那么大。

    带皮整个鸡蛋馅的元宵那么大。

    余九龄的话刚说完,从屋顶上轻飘飘落下来一个黑衣人,看了余九龄一眼:“还要我扶你走?”

    余九龄起身,把身上的绳索扔在一边,想了想这样太浪费,于是把绳索切开一截,来回折了折后塞进高庆盛嘴里,剩下的全都绑在高庆盛身上了。

    余九龄蹲在高庆盛耳边笑着说道:“我们走之后就直接回大营了,运气好的话,你能在围观你被斩首的人群里看到我。”

    说完后和黑衣人一前一后从后窗翻了出去。

    高庆盛被堵了嘴巴,身上的绳子还多了一倍,他就没见过余九龄这么狗的人。

    不多时,外边传来了打斗和叫喊声,高庆盛心说这群混战居然还在做戏。

    没过多久声音就消失了,显然那两个家伙已经逃走,如果他们都是荀有疚的人,那么逃走当然很容易。

    没多久就有人冲进来检查,发现高庆盛还在,立刻朝着外边喊了几声。

    不多时,提着刀的孙冲进来,怒气冲冲的样子显得有几分狰狞。

    “把他严密看管好,不能再有意外了!”

    孙冲骂了手下人几句,又转身出去,这样子把高庆盛气的够呛,心说你这孙子居然还装的有模有样。

    他此时已经认定了这些都是荀有疚设的计,就是要除掉诸葛先生。

    躺在这,他不得不绝望下来,没有奇迹会发生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巧合,许多看起来巧合到了匪夷所思的事,其实都是被高明的人安排出来的。

    比如白桦带着三百人左右的队伍去了临县阻止诸葛井瞻纵火,而此时诸葛井瞻在从灵山县返回的路上。

    两个人走了个岔,是因为有人故意诱使他们不会碰头,前去临县放火的人是曹猎安排的,逃回灵山县的路线也是设计好的。

    引诱诸葛井瞻的人在后边追,但那不是最快最近的路,追逐之中,诸葛井瞻的人根本就没有察觉到这路线不对劲

    而白桦带着人赶路,走的自然是最快最近的路,两支队伍就完全岔开了,其实相隔距离并没有多远,只是谁也看不到谁而已。

    白桦带着人审讯诸葛井瞻的人得知,诸葛井瞻带人紧急返回大营去了。

    所以白桦也立刻带人赶回大营,结果就又显得很巧合似的,遇到了诸葛井瞻的队伍。

    两支队伍在官道上走了个面对面,正在懊恼着的白桦看到诸葛井瞻那一刻,立刻就怒了。

    “诸葛井瞻!你这反贼居然敢勾结宁王派来的奸细,现在我就要带你回去,看你在主公面前还有什么话说!”

    诸葛井瞻刚要说话,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大声疾呼,他的人回头看了看,见又一人纵马而来,看起来格外急切。

    等那人到了近前才看清楚,身上的衣服都破损不堪,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的都是脏污,身上还有血迹,显然是刚刚经过一番厮杀。

    而这个人,竟然是高庆盛。

    高庆盛催马到了队伍中,看到诸葛井瞻的时候,沙哑着嗓子喊道:“先生!出大事了!”

    诸葛井瞻看了他一眼,又回头看看堵在前边的白桦。

    “你怎么在这?”

    诸葛井瞻戒备的看着高庆盛。

    高庆盛看到白桦的那一刻,眼睛就直了,像是一瞬间就冒出来无穷怒火。

    他抬起手指向白桦说道:“就是此人,把属下骗出大营,骗到了灵山县内,说是有先生你的同乡在,结果却是荀有疚的计策,他派人假扮成宁王李叱的奸细,说与先生早就勾结好了,荀有疚就是要陷害先生啊!”

    他说的有些乱,但是诸葛井瞻听懂了。

    白桦怒道:“高庆盛!你还敢说谎?!诸葛井瞻勾结宁王的事人证都在,那奸细已经被我抓了,就在灵山县里,你们还敢抵赖?!”

    高庆盛立刻说道:“对,那个假的奸细就被他们关在杏花楼里,可是那人是荀有疚的手下假扮,他们串谋好了,想先把先生抓回去,以此为借口把先生囚禁起来!”

    诸葛井瞻眼睛微微眯起来:“你怎么知道那假扮宁王奸细的人是荀有疚的人?”

    高庆盛道:“是那人亲口所言,见我被拿下,以为他们奸计得逞,却不知道我暗藏了短刃,趁着他们没什么防备的时候,切开绳索逃了出来,我一路赶来,就是想提醒先生,他们要害你!”

    诸葛井瞻手下人多,队伍有六七百人,而白桦那边只有三百人不足。

    所以诸葛井瞻沉吟片刻,忽然一拨马:“尹庸,带你的人杀了他们,记住要把白桦活捉了!”

    说完之后诸葛井瞻带着他的队伍往灵山县方向冲出去,既然那个假扮成宁军奸细的人还在杏花楼,趁着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出其不意的杀回去。

    把人抓住之后,逼问出荀有疚的计划,有这般人证在,他倒是想看看杨玄机当着大营数十万人马的面,怎么去包庇荀有疚!

    原本想逃,可是现在看来,荀有疚计划周密,怕是逃也逃不掉了。

    一路上被人追杀,他这几百人怎么可能逃的掉,说不定在什么地方就还有荀有疚安排好的伏兵。

    与其如此,不如抓了证据回去,回到大营之后,就当着将士们的面,让杨玄机看看谁才是该死的人!

    如果赢了,荀有疚被处置,杨玄机暂时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抓他,不然的话,杨玄机手下众将以及谋臣,只怕也要寒心。

    他看向高庆盛:“你跟我回去!”

    高庆盛立刻应了一声:“属下遵命!”

第九百一十九章 你们好大的胆子

    此时对于诸葛井瞻来说好像就剩下一条路可以选了,那就是反将一军。

    从现在个种种迹象表明,这是一个天命王杨玄机授意,荀有疚亲自设计的圈套。

    所以诸葛井瞻的头很疼,心也很疼。

    荀有疚是他的竞争对手,能这样设计他其实并不悲愤,如果他是荀有疚的话,他也会这样做。

    他悲愤的是杨玄机对他的态度,可他又对杨玄机还有那么一两分的期望,这就显得格外矛盾。

    一开始他以为,烧掉了县城里他辛辛苦苦筹措来的物资,荀有疚已经足够阴狠了,现在才知道,人家根本就不只是想要办他一个失职之罪,而是勾结敌人的反贼罪名。

    所以他推测,自己别管是往什么方向逃走,都会被堵住,而且还会坐实了他勾结敌人的罪名。

    如果不是的话,荀有疚会说,你为什么要逃?

    诸葛井瞻相信荀有疚那样有心计的人,一定会猜到他要往南边跑去投靠李兄虎,所以必会派人在那边等着拦截,到时候可算是被人抓一个现形,再被带回去,百口莫辩。

    高庆盛说,假扮成宁军奸细的人如今就在灵山县杏花楼里,对于诸葛井瞻来说,这是唯一的机会了。

    拿下这个奸细,当众揭穿荀有疚的奸计,在天命军中,诸葛井瞻的人缘不错,此时境遇之下当然没人敢站在他这边,但最起码也不会支持荀有疚。

    到了那时候,被反将一军的天命王杨玄机,难道还能不问缘由直接处置他?

    此地距离灵山县并不是很远,算计时间,此时荀有疚的援兵应该还没到。

    只要到了,再想翻身就难如登天。

    至于以后......

    诸葛井瞻对杨玄机已经死了七八分的心,先把这一劫度过去,等以后寻机会再走。

    所以诸葛井瞻不敢有丝毫耽搁,用最快的速度赶到灵山县杏花楼。

    冲到楼门外,立刻就被孙冲的人拦了下来。

    “大胆!”

    诸葛井瞻怒斥一声:“以你身份,居然还敢拦我?”

    孙冲冷着脸说道:“诸葛先生还是不要过分的好,先生现在应该去大王面前解释一下,为何宁军奸细与你勾结的事。”

    “把他拿下!”

    诸葛井瞻直接吩咐了一声。

    手下人立刻向前疾冲。

    孙冲手下人少,只有几十个人,而诸葛井瞻带来数百人,打起来之后孙冲的人很快就支撑不住。

    诸葛井瞻大步走进杏花楼里,一边走一边问高庆盛:“你说的那个假的宁军奸细何在?”

    高庆盛指了指二楼:“就在楼上一个房间里绑着。”

    诸葛井瞻快步上楼,高庆盛紧随其后,高庆盛一边走一边说道:“那人是荀有疚的人,假扮成宁军奸细,故意栽赃先生......我出来的时候,那人还在屋子里绑着。”

    诸葛井瞻一把将房门推开,同时也问了高庆盛一句:“屋子里除了他之外还有谁!”

    高庆盛回答:“还有我。”

    诸葛井瞻一怔。

    然后就看到地板上躺着的那个人......也是高庆盛。

    他猛的回头看向身后的那个高庆盛,眼睛已经睁大,回头的那一瞬间,瞳孔骤然收缩。

    半个时辰后。

    天命王杨玄机带着队伍从大营里赶到灵山县城门口,正遇到一路打杀着到了这边的两支队伍,一边是诸葛井瞻的手下尹庸,一边是荀有疚的手下白桦。

    一看到杨玄机到了,这两个人全都停手。

    “都拿下。”

    杨玄机阴沉着连吩咐一声。

    他手下青绦军跨步向前:“跪下!”

    尹庸和白桦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把兵器扔了,他们的人也都跪了下来。

    “到底怎么回事?”

    杨玄机看向身边的荀有疚。

    荀有疚也是满心的恐慌,这事根本就不是他安排的,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突然之间接到消息说是诸葛井瞻和宁军勾结,他就知道事情坏了。

    他能设计出一万种除掉诸葛井瞻的办法,无所不用其极,但其中绝对没有陷害诸葛井瞻与宁军勾结这一种。

    因为那不可能,就算你做的再像是真的,杨玄机都不会信,连他都不会信。

    “臣下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臣下也没有安排人去接管诸葛先生的队伍,更没有派人离开过大营,所以纵火之事,与臣下绝无关系。”

    荀有疚解释道:“或许......真的是宁王李叱派来的人。”

    杨玄机眼神闪烁了一下,忽然间反应过来:“是李叱要除掉诸葛先生?!”

    荀有疚嗯了一声:“十之七八就是宁王李叱的人,因为主公吩咐臣下的事,臣下不敢有丝毫的违背,这些人着实不是臣下安排。”

    杨玄机一催马,朝着杏花楼那边冲了过去。

    队伍在杏花楼门口停下来,见门外躺着不少尸体,其中就包括灵山县校尉孙冲。

    孙冲被人砍断了半边脖子,血流了一地,人早就已经没了气息。

    杨玄机快步走进杏花楼正门,大堂里也有不少尸体,显然诸葛井瞻的人和孙冲的人,在这厮杀的格外惨烈。

    再往前走,就看到一群人围着什么东西站在那,这些人回头看到杨玄机到了,纷纷跪下来行礼。

    他们跪下来后,杨玄机才看清楚他们围着的是一口大缸。

    “诸葛井瞻呢!”

    杨玄机大声问了一句。

    有人颤抖着手指了指那口大缸,杨玄机脸色一变,加快脚步跑到大缸旁边看了看,一瞬间脸色就变得发白......诸葛井瞻确实在大缸里。

    但诸葛井瞻并不是被淹死的......因为这具尸体上没有人头,没有人头当然不可能是淹死的......

    大缸里的水都被染成了红色,脖子上的断口很齐整,很明显是被人一刀斩断。

    人头不在这,也不在这杏花楼里,想来是被宁王派来的人割掉之后带回去复命了。

    在杨玄机低头看向大缸里那一刻,那无头尸体的样子,把他吓了老大一跳。

    “怎么回事!”

    杨玄机后退两步后怒吼一声。

    与此同时,城外十七八里处,余九龄一边纵马一边回头看,灵山县的轮廓已经越来越小,他得意的笑了笑。

    这事啊,都靠我。

    所以余九龄可以得意,可以放肆的得意,他朝着前边看过去,想着我可真牛-逼,而且我还能更牛-逼。

    又两个时辰之后。

    杨玄机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大营里,到了中军大帐门外,当值的亲兵全都俯身行礼。

    杨玄机缓缓吐出一口气,迈步进入大帐,抬头看到桌子上有一个木盒,他楞了一下,转身问门口亲兵:“那木盒是什么东西,谁送来的?”

    亲兵俯身回答道:“辎重营将军高庆盛来过,送来这个木盒,说是主公让他从灵山县紧急送回来的。”

    “人呢!”

    杨玄机立刻怒吼了一声。

    这一声咆哮,把亲兵

    吓得全都跪下来,有人回答道:“主公,高将军没有进大帐,把木盒交给我,说是主公吩咐他送过来的,要放在主公案头,说主公回来之后要看,臣下接了那木盒放在桌子上的,高将军说还要赶回灵山县就走了。”

    “一群废物!”

    杨玄机又是一声咆哮,气的脸都已经扭曲了。

    他转身看向桌子上那个木盒,不用打开,他也猜到了那是什么东西。

    可他还是吩咐了一声:“去把那盒子打开!”

    亲兵连忙跑过去,将盒子打开,然后就被吓得喊了一声,险些往后仰倒。

    盒子里果然是诸葛井瞻的人头,被人用石灰洒过,压住了血腥味,可是那模样还能看的出来。

    诸葛井瞻的嘴里咬着一封信,杨玄机让人把信拿过来,他自己不敢看,让手下人看。

    手下人将信封撕开,里边的信很短,只有几句话。

    【这世上所有的报应,都应该来来自于仇人,诸葛井瞻按宁军律例当斩首,而你,他日将来必死于水......另外,你可问问荀有疚是谁的人,问问他可还记得旧主?】

    “啊!”

    杨玄机嘶吼了一声,一把将信抓过来,撕了个粉碎。

    他这般有气度有涵养的人也被气成了这样,那张脸狰狞的已经扭曲。

    “主公......”

    荀有疚跪下来,一边叩首一边说道:“主公息怒,主公,臣下对主公从无隐瞒,臣下之前就说过,臣下在豫州时候,为曹家效力......”

    杨玄机猛的看向荀有疚:“你给我滚开!”

    荀有疚吓得肩膀都哆嗦了一下。

    杨玄机转身看向手下众将:“你们全都带人出去给我搜,把那些人给我带回来,全都带回来!”

    “是!”

    那些将军们应了一声,转身呼啦呼啦的跑了出去。

    不多时,天命军大营里兵马调动,数不清的骑兵从大营里出去分散各处。

    河边。

    留在接应处的董冬冬和齐锵奇看到曹猎他们回来,立刻出芦苇荡迎接过去。

    “快走快走。”

    余九龄下了马就跑起来:“走慢些就没命了,一大群龟孙儿在后边追爷爷们追的紧。”

    他们身后,隐隐约约的已经可以看到大队的骑兵正在追来,蹄声如雷。

    众人不敢耽搁,到了岸边把身上的东西扔掉,纷纷跳进大河之中。

    他们的水性都不错,来的时候就是这样游水过来的,每个人嘴里咬着一根竹管,也不露头出来。

    片刻之后,杨玄机的追兵就到了,停在岸边不住的往水中放箭,箭矢密集犹如流蝗。

    好在水能阻挡羽箭,不至于被乱箭射成刺猬。

    可是没想到的是,那些追兵并没有就此放弃,也纷纷跳进河水里,咬着刀往前游。

    曹猎他们急匆匆的游到了对岸,河道如此宽阔,水流如何湍急,能游过来,人就差不多已精疲力尽。

    后边的追兵应该是得了死命令,不计代价也要他们抓回去,所以还在往前游,距离岸边也已经不远了。

    “公子你们先走。”

    董冬冬伸手去扶曹猎:“我和老齐挡他们一阵。”

    曹猎摇了摇头:“一起走。”

    就在这时候,一件冷冰冰的东西放在了曹猎的肩膀上,那东西距离曹猎的咽喉近在咫尺。

    冷森森的锋芒,让曹猎已经感觉到了地狱的气息。

    有人在他身后说道:“你们好大的胆子。”

第九百二十章 你必须夸夸我

    从南岸追过来的天命军显然体力要更好一些,因为余九龄他们这两天都是在来回奔波,再加上又熬了夜,每个人体力消耗都极为巨大。

    所以在他们才上岸的时候就被天命军追上来,只是前后脚的事。

    相对来说,董冬冬和齐锵奇的体力要好不少,所以董冬冬立刻喊了一声:“曹公子你们先走,我和老齐挡一阵!”

    曹猎挣扎起身,他们为了尽快渡河,身上连兵器都仍在对岸了,所以曹猎弯腰捡起来一根木棍:“要走一起走。”

    天命军的士兵们从水中钻出来,他们是得了死命令的,不计代价也要把宁军的奸细抓回去,所以一个个咬着牙也要往前上。

    就在他们踏上北岸土地的那一瞬间,一杆长枪搭在了曹猎的肩膀上。

    曹猎身后那人看向刚刚爬上岸的天命军士兵,淡淡的说了一句:“你们好大的胆子。”

    那些天命军士兵抬头观看,在看清楚说话的那人之后全都吓了一跳。

    有人二话不说,转身又跳回河水中,拼尽全力的往南岸游,比来的时候还要快一些似的。

    有的人吓傻了,站在那不住的发颤,脸色发白嘴唇发青,而且还在发抖。

    还有人直接就跪了下来,抱着头。

    唐匹敌迈步从曹猎身后出来。

    他往前走,天命军的士兵发抖的就更加厉害了。

    “以河为界,越界者死。”

    唐匹敌看向那些天命军士兵,只是一个眼神,就仿佛能带来神一样的威压。

    “大将军,大将军饶命。”

    其中一个看起来是首领模样的人一边叩首一边说道:“大将军听我解释,实在是因为大将军这边的人,先......先过河到南岸去的。”

    唐匹敌道:“以河为界越界者死,是我给你们定的,不是给我的人定的。”

    唐匹敌指了指那些人,在他身后芦苇丛中,宁军战兵跨步而出。

    所有上岸的天命军都被卸掉了兵器,一个个按在岸边。

    唐匹敌道:“你们回去之后告诉杨玄机,我的人过了河去南岸也就过了,已经回到北岸,你们居然胆敢过界来追,是为挑衅,这次我把你们放回去,但记下天命军一万颗人头,他日去取,让杨玄机备好等我。”

    说完之后唐匹敌摆了摆手,手下宁军士兵随即将那些天命军士兵放了回去。

    那些人好像一群青蛙受到了惊吓似的,纷纷跳进河水中,连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拼了命的往南岸游。

    余九龄咽了口吐沫,看了看那些逃命的天命军,再看看老唐。

    然后余九龄就不得不挑了挑大拇指。

    岑笑笑见到这一幕,原本桀骜,却也不得不服气。

    唐匹敌只是一露面,那些敌军士兵竟是吓得跪地求饶,这种威慑,是需要赢多少次,杀多少人,才能具备。

    余九龄忍不住问了一句:“老唐,你是怎么把他们吓成这样的,从什么时候开始让人怕你怕成这样的。”

    唐匹敌笑了笑道:“从他们以为可以试试开始。”

    他一边走一边说道:“当敌人觉得你嚣张跋扈的时候......你最好是真的嚣张跋扈。”

    曹猎听到这句话心里一震。

    杨玄机在一开始,一定是没把唐匹敌当对手,因为他的兵力是唐匹敌的十倍。

    所以那时候唐匹敌的傲然,在杨玄机眼中一定就是狂妄自大,是令人觉得可笑的嚣张跋扈。

    可是被打疼了之后,杨玄机才明白

    ......这个世界上的嚣张跋扈,原来真的有人不是装的。

    也许当时的场面是......

    杨玄机对他手下的将军们说,你们看看那个唐匹敌,实在是太狂了。

    手下人纷纷说,那就去教训教训他,让他看看狂是要付出代价的。

    打过一次后,他们觉得唐匹敌确实是狂......

    再打过一次后,他们觉得唐匹敌其实也不一定是狂,确实是真能打。

    再再打过一次后,他们觉得唐匹敌那绝对不是狂,很正常,都很正常。

    如果你是经历过数次和宁军交战之后还活着的天命军士兵,那么见到唐匹敌是如此反应,很正常,都很正常。

    宁军狂到什么地步?

    当初杨玄机挑选大将,率军十五万杀入豫州,唐匹敌率军四万迎击。

    一战,打的十五万人大败,但那那时候天命军的人还没觉得唐匹敌有多可怕。

    第二战,天命军再败,死伤无数之后只好退走,可就在这时候,杨玄机调派的援兵到了,所以逃走的天命军又回来想找找面子。

    而宁军看到了天命军援兵到了,却依然还是在战场上自顾自的割人头。

    逃走的天命军将军说要不然不打了,做好准备再决胜负,带援兵来的将军却不这么认为,一声令下就冲了上去。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腰带上挂着人头的宁军又在割人头了。

    所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天命军这边流传起来一句话......打唐匹敌,五倍兵力可以对峙,十倍兵力方可进攻。

    事实上,现在的杨玄机就有十倍于唐匹敌的兵力,但他还是不敢贸然进攻。

    这一年多来,天命军和宁军交战,一次都没有赢过,大打大输,小打小输。

    唯一可以与唐匹敌抗衡的是杨玄机的重甲军,可是唐匹敌有数万草原轻骑,对付重甲也只需一招。

    杨玄机调派重甲出战,唐匹敌就调派轻骑绕后,截断重甲的后援。

    况且重甲本就不属于进攻兵种,再傻的人也干不出让重甲冲锋这样的蠢事。

    所以重甲是杨玄机手里最好的一面盾,却不是最锋利的一把刀。

    天命军骑兵规模远不及宁军,无法阻止草原轻骑风一样的袭扰,他们才不会用轻骑兵冲阵,但他们可以来来回回的切割打消耗。

    这也是为什么杨玄机同意诸葛井瞻亲自去豫州的原因,因为正面战场上他知道打不赢。

    他一直都没有停止寻找击败唐匹敌的办法,各种各样的寻找,派诸葛井瞻去豫州只是其中之一。

    这次杨玄机准备渡河决战,是因为他已经打探到消息,唐匹敌的大军分兵回援救灾,连那支轻骑兵都不得不分派出去一部分。

    然而曹猎他们刺杀了诸葛井瞻,又一把火烧了不少物资,杨玄机想要渡河决战只怕也不可能按照计划行事了。

    回去的路上,余九龄真的是开心的不得了,脸上有一种发自内心的骄傲。

    他笑着对唐匹敌说道:“老唐,如果我让你用一句话来评价我这次的表现,你能在字典里找到合适的词吗?不要说合适的,勉强能用的有吗?”

    唐匹敌眯着眼睛看了看他,摇头:“没有。”

    余九龄:“那你好歹找些漂亮的词夸我啊。”

    唐匹敌又看了看他:“没有。”

    余九龄:“我就当你是因为我太出色而词穷不知如何夸奖,当然我也不是特别在乎别人夸不夸我......”

    唐匹敌道:“一万个人

    有一万种渴望被别人认可的骄傲,但你不能以被我认可而骄傲,是我以有你这样的朋友而骄傲。”

    余九龄:“我凑?”

    他的眼睛里好像有雷神在跳舞,滋啦滋啦的放光。

    唐匹敌在余九龄的肩膀上拍了拍:“当你渴望别人认可的时候,是你对自己过去的不自信,当你觉得这些都不值一提的时候,是你连未来都已不放在眼里。”

    余九龄:“我凑?”

    唐匹敌道:“前半句我送给你,后半句是说我自己。”

    余九龄:“我凑!”

    唐匹敌笑起来:“当家的派人给我送信,说你们可能去了河南岸,我就有些着急,见到你这个家伙回来确实很好,特别好。”

    余九龄嘿嘿笑起来,满脸都是小幸福和小雀斑。

    说实话,老唐夸人啊......比李叱夸人还让人觉得满足。

    最起码余九龄看来,被老唐这样牛-逼的人夸一夸,那是真的很牛-逼的一件事。

    “当家的还说什么了?”

    余九龄笑着问,脸上的幸福感越来越浓。

    唐匹敌道:“他说如果找到你们了,就按照军律先一人打三十军棍,别人照着屁股打,余九龄照着嘴打。”

    余九龄:“我凑......”

    曹猎在旁边问道:“如果真的是照着我们屁股打,照着余九龄的嘴打......我愿意接受宁王的惩罚。”

    余九龄:“......”

    唐匹敌对曹猎说道:“宁王特意提到你,说你最近做事越来越冲动,他说见到你之后,让我好好说说你,然后给他回信。”

    曹猎讪讪的笑了笑。

    唐匹敌道:“我已给宁王回信。”

    曹猎好奇的问:“你还没有见到我,就已经给宁王回信了,你给宁王的回信怎么写的?”

    唐匹敌抬起头看了看天空,语气平淡的回答道:“找找你自己的原因。”

    曹猎楞了一下,然后噗嗤一声就笑了。

    就在他们返回大营的时候,有亲兵从大营方向过来,看到唐匹敌后立刻抱拳行礼:“大将军,宁王到了!”

    唐匹敌眼神一喜。

    余九龄先是一喜,然后又是一忧......

    当家的可是让他去劝阻曹猎的,可他非但没有劝阻,还跟着曹猎一起跑到敌人的地盘上去了。

    当家的要是真追究起来的话,那可能一年的俸禄都没了。

    没了俸禄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还在等待着余九龄接济的,嗷嗷待哺的姑娘们。

    余九龄觉得那可真是太残忍的一件事了,想想他就觉得那些姑娘们好可怜。

    所以他立刻看向曹猎:“上次办事的时候我还剩下了一些金珠......”

    曹猎道:“留着吧。”

    余九龄看着曹猎,他都已经在考虑怎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让曹猎觉得,这些金珠就该给他留下。

    可是曹猎就三个字......留着吧。

    看到余九龄这个表情,曹猎疑惑的问了一句:“是我误会你了吗?你不想要?”

    余九龄道:“你确实误会我了,我是嫌少。”

    曹猎哦了一声后说道:“回豫州城后我给你送一箱子玩,嫂夫人不是有身孕了吗,以后等孩子长大一些,你可以和孩子用金珠弹球玩,不过金珠不好用,没有玉珠撞起来声音脆,金珠打弹弓比较好。”

    余九龄:“?????”

第九百二十一章 各有筹谋

    宁军大营。

    余九龄看着脚尖在门口罚站,然后发现自己的脚型还挺好看的呢。

    当家的在发脾气,好像还挺大的。

    余九龄是第一个出来罚站的人,但他知道很快就会有第二个,还想着呢,曹猎就从屋子里出来了。

    曹猎看了看余九龄:“一般要站多久?”

    余九龄:“一般都不站,我怀疑我是被你连累了。”

    曹猎问:“为何?”

    余九龄道:“一般当家的罚我,就是扣我俸禄。”

    曹猎:“所以你觉得罚俸对我来说没用,所以改为罚站,以至于你都被牵连了。”

    余九龄道:“当然啊,以前能用钱解决的事,现在改成体罚了,你说是不是收你牵连。”

    曹猎:“看你还挺高兴似的。”

    余九龄道:“你以为都跟你似的。”

    曹猎叹道:“罚点钱多好。”

    余九龄:“闭嘴......罚站不好吗?”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觉得对方有点白痴。

    俩人正聊着呢,李叱从屋子里出来了,余九龄连忙站好,曹猎也站直了身子。

    李叱出门看了看他俩,叹道:“我家门外有两个人,左边一个是白痴,右边一个也是白痴。”

    他是搬着椅子出来的,看来是打算坐在门口看着这俩人罚站了。

    唐匹敌站在屋子里边,笑而不语。

    李叱坐下来看向曹猎,曹猎就开始脚底转动,慢慢的转移,让自己不是正对着李叱。

    李叱瞪了他一眼:“看起来你们都还有些不服气,报仇是该报,杀诸葛井瞻是该杀,可是你们在没有计划的情况下就进入敌人的地盘......你们真以为我生气是因为你们去了天命军那边?我生气是因为你们太过冲动,哪怕事情办成了也不值得夸奖。”

    曹猎扭头看了看李叱:“知道了......不罚站行不?”

    李叱问:“你还怕罚站?”

    曹猎道:“让我有一种小孩子犯了错误被先生叫到外边去罚站的羞耻。”

    李叱看向余九龄:“你呢?”

    余九龄道:“我哪有那玩意儿。”

    李叱道:“那我知道了,曹猎你就继续罚站,余九龄,你可以不罚站了,扣你俸禄。”

    余九龄:“......”

    唐匹敌:“当家的你不是说,要每人打三十军棍的么?余九龄照嘴打。”

    余九龄:“老唐你做个人好么......”

    唐匹敌:“好的,当家的我申请由我来执行军法。”

    余九龄:“唐大哥,唐大爷。”

    李叱笑了笑,他生气是真的,可哪会生气就没完没了的,生气是因为这几个人冒险去杨玄机那边,着实是冲动行事。

    “当家的......”

    余九龄走到李叱身边,扭动着腰肢撒娇:“人家也是第一回犯错的啦......”

    李叱:“老唐,打!”

    余九龄噌的一声就回去站好了。

    “中午吃什么?”

    李叱忽然问了一句。

    余九龄看了看曹猎,曹猎也在看他,似乎都在想这是在问咱们吗?

    李叱起身:“我去河边钓几条鱼回来,中午就焖鱼吃。”

    说完之后起身往外走,走了几步又回头:“我好像钓鱼钓的不太好呢......”

    余九龄:“我来啊,还能有谁钓鱼比我强?”

    跨步就追了上去。

    曹猎哼了一声:“谄媚

    !”

    然后迈步跟上:“其实我钓鱼也不错。”

    半个时辰后,河边。

    这条大河格外的宽阔,正是汛期,水流很急河面也高了不少,这就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

    河北岸就是如今宁军的实际控制范围,河南岸则是天命军的实际控制范围。

    这条河隔开的不仅仅是两支军队,还有两个彼此都觉得对方才是唯一有资格和自己争一争的人。

    天下人都在说,看啊,那江南大贼李兄虎有多强大,动辄挥兵百万。

    可是杨玄机和李叱的眼中,李兄虎确实不是第一目标。

    在岸边坐下来,李叱一边整理鱼线一边问:“你们去看过了,那边如何?”

    曹猎把马扎在河边放好,坐下来后说道:“比我预料的还要难对付,虽然他们在内斗,可他们的根基稳固。”

    他看着河南岸说道:“这几天在南边大概也看清楚了,他们的根基在于民心,所以很稳,百姓们都觉得在杨玄机治内的日子过的不错,他们会抵触任何侵入的敌人。”

    李叱点了点头,这正是他所担心的。

    “你怎么看?”

    李叱又问了一句。

    曹猎道:“在我看来,如果可能的话就不去打荆州梁州等地,更不要去打蜀州。”

    李叱嗯了一声。

    曹猎看向李叱道:“把战场放在京州。”

    李叱看向唐匹敌。

    唐匹敌站在河边像是在发呆,可是李叱才看向他,他立刻就做出了回应。

    “我最近也在考虑。”

    唐匹敌走回到李叱身边坐下来:“之前的策略是拖住杨玄机,他只要进京州,我们就黏在他屁股后边打,不过现在看来,策略也到了要改一下的时候。”

    李叱点头:“杨玄机对百姓不错,真心还是假意我不管,我的百姓不能委屈了......豫州一场水灾,没有两三年无法恢复过来,需要从冀州调集大批粮草物资往这边支援,所以未来一年之内,我们的精力放在让百姓们重归安居乐业。”

    唐匹敌看向李叱:“放杨玄机进京州?”

    李叱嗯了一声:“放。”

    唐匹敌道:“不过杨玄机现在反而不想去京州了,他觉得现在是打败我们的最好时机。”

    李叱道:“那他来打就是了。”

    曹猎笑起来。

    他忽然想到了一些好玩的事,以前唐匹敌对杨玄机的策略是,你不许去京州,你去我就打你,现在的策略突然之间就变成了你去京州吧,你不去我就打你,或者你来打我我再打你。

    “先救灾,这是第一要做的,不可更改。”

    李叱道:“事情我都已经交给燕先生和武先生去做,有他们两个在,用一年的时间转移安置灾民,重新开垦土地,差不多也够了。”

    “可是啊......”

    李叱吐出一口气后说道:“咱们终究是吃了亏,一个诸葛井瞻还不足以为那些死难百姓偿命,十个不够,百个不够,千个万个都不够。”

    听到这句话余九龄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他忽然间醒悟过来,当家的突然到了宁军大营,可不仅仅是担心他们的安全。

    当家的亲自来了,就还说明一个问题......

    之前是曹猎和余九龄入场和杨玄机斗一斗玩一玩,现在当家的要亲自入场了。

    然后他又想起来刚才当家的说......我生气的是你们在毫无准备和计划的情况下就冲动的去了杨玄机那边。

    这话的含义......

    余九龄的眼睛越发明亮,他立刻跑到李叱身边,蹲在那眼巴巴的看着李叱说道:“带我,带

    我,一定要带我。”

    李叱笑道:“就你机灵。”

    余九龄道:“血债就要血偿,他们可不只是决堤放水淹了百姓,淹了庄稼,淹了那么多人的家园,他们还在豫州杀人放火毁坏粮仓.....这一笔一笔的账,都要去收回来。”

    李叱嗯了一声。

    他把鱼竿抖了一下,鱼线甩出去,鱼钩噗的一声落入河水之中。

    余九龄道:“吃亏这种事,一次都不能忍。”

    这话是李叱说过的。

    河对岸,杨玄机带着一支亲兵队伍到了,他没有想到李叱也会来,他来只是想亲眼看看对岸宁军的布防。

    这次他觉得自己吃了大亏,诸葛井瞻被杀,破坏了他自救名声的计划。

    而且还烧毁了大量的物资装备,似乎决战都不得不推延。

    但是他不打算推延,他知道机会不会一直等着他,宁王李叱那样的人很快就会恢复过来,一年之内,豫州水灾的创伤就会大部分抚平,两年之内,豫州的粮产就会恢复一大半。

    李叱如今占据天下粮仓,给他两年时间,他的军队规模就能扩大不止一倍。

    这样的敌人,给他一次机会,他就可能成为你的终结。

    “主公。”

    荀有疚小心翼翼的说道:“以李叱的性格,这次的事不会是结束,而是开始,他肯定还会想别的办法报复。”

    杨玄机点了点头,他也早就听闻过李叱做事的风格,那是一个有仇必报的人。

    “你算过没有,现在若我们强行渡河攻击豫州,我们的胜算会有多大。”

    他问荀有疚。

    虽然在诸葛井瞻的事上,多多少少杨玄机会怨荀有疚,可他也知道诸葛井瞻的死和荀有疚并无关系。

    现在诸葛井瞻已经没了,能给他出谋划策的那些谋臣之中,荀有疚最有见地。

    “臣下以为......”

    荀有疚道:“宁军会放弃牵制,主公若此时去攻打京州的话,宁军不会再如以往那样针对,他们必会全力做好防守......我军兵力是宁军十倍,援兵已经在半路,不出一个月必到,再加上援兵三十万,我大军八十万强攻豫州,有得豫州半境的把握。”

    “半境?”

    杨玄机皱眉。

    八十万大军,倾力之下,只能得半境?

    荀有疚道:“臣下又一言,主公或许......或许会有些生气。”

    杨玄机道:“说吧。”

    荀有疚深吸一口气后说道:“臣下以为,应该暂缓进攻豫州的计划,先调遣主力大军攻入京州,对大兴城形成威胁,逼迫武亲王杨迹句回军,杨迹句回军,李兄虎必趁虚而入,从而促使武亲王和李兄虎在京州之内决战,主公可坐收渔翁之利。”

    “对豫州李叱的策略,封锁河岸,不准任何人进入豫州,断绝与豫州的商业往来,不只是咱们这边,派人往苏州,青州两地,联合其他各路义军,把豫州和冀州的商业彻底封住。”

    他看了一眼杨玄机的脸色后继续说道:“豫州水灾,两年内必然缺粮,李叱会派人往青州去想办法,因为光靠冀州一地养不起豫州。”

    “咱们不缺财力物力,又有各大家族支撑,可派人往青州收购粮食,买尽,让李叱无粮可买。”

    他看向杨玄机:“稳住京州之余,大量派人潜入豫州,甚至是冀州,破坏李叱的粮产,能毁一处是一处。”

    杨玄机道:“那我的名声呢?你不是说过,诸葛井瞻这样毁的就是我的名声?”

    荀有疚看向杨玄机,片刻后回答道:“现在已经没必要顾虑主公在豫州和冀州两地的......名声了。”

    杨玄机一怔,刚要说话,就听到有人喊道:“对岸有宁军!”

第九百二十二章 决策

    杨玄机看向河对岸,因为河道实在宽阔,所以看不清楚对岸的情况,他连忙伸手把千里眼要过来。

    却见岸边有几人正在垂钓,似乎是颇有些闲情逸致。

    杨玄机不认识李叱,但他一眼就认出来那几人中的唐匹敌。

    “唐匹敌?!”

    荀有疚也认了出来,立刻回头看向身后的队伍,他的第一反应是此时唐匹敌就在岸边,若是可能的话直接杀过去。

    若唐匹敌一死,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那人是谁?”

    杨玄机伸手指向李叱。

    远远看着那人坐在马扎上悠闲垂钓,唐匹敌却陪站在一边,从姿势上来看,唐匹敌显然对那个人很尊敬。

    荀有疚看了一会儿后说道:“莫不是......宁王李叱?”

    “公叔勇!”

    杨玄机立刻喊了一声。

    在天命军中被誉为金甲天神的公叔勇跨步上前,瓮声瓮气的说道:“主公,我在。”

    杨玄机指向对面垂钓的人:“瞄着那钓鱼的人,试试能不能杀了他。”

    公叔勇立刻应了一声,看了看身边没有合适的东西,见有一员武将手中持长槊,他一把将长槊抓了过来。

    那将军一怔,可却没敢说什么,他是真怕自己要是说句话,就会被公叔勇抓住后随随便便撕开了。

    所以被公叔勇夺走大槊,他也只能是在心里默念了几声哔你哔哔,日你先人哔哔......

    公叔勇握住这杆大槊,分量沉重,颇为合适,于是一发力将长槊掷了出去。

    他投掷的竟是无比精准,那大槊化作一道流光,竟然不带着丝毫的弧度,笔直的飞向李叱。

    杨玄机立刻举起千里眼往对岸看,这一槊掷出去力度奇大无比,那么宽的河道,长槊好像没用多久就飞越了过去。

    这一槊的准度毋庸置疑......

    杨玄机的眼睛都已经睁大了,这可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啊......若这般巧合能将宁王李叱杀了,那就相当于捡了两州之地一样。

    他的眼睛睁大瞳孔收缩,喉结上下动了动......

    “中!”

    荀有疚都不由自主的喊了一声。

    啪......

    坐在那垂钓的李叱微微侧身,那长槊从他脑袋旁边飞过去一半的时候,他抬起手将长槊抓住,看起来竟是有几分随意......

    李叱看了看那槊:“品质不错。”

    随手扔给唐匹敌:“拿去玩。”

    一杆大槊的造价可谓昂贵,而且这天下间能造出来高品质槊的人并不是很多。

    唐匹敌把槊接过来也看了看,然后笑道:“确实品相不错。”

    他把长槊递给手下亲兵:“带回去,下次谁有军功就奖赏给谁了,这是宁王亲自缴获的敌军兵器。”

    亲兵立刻应了一声,把长槊接在手中。

    余九龄朝着河对岸大声喊:“还有吗!”

    这一声喊穿透力极强,倒是让杨玄机听的清清楚楚,杨玄机还在震惊于刚才李叱单手接住长槊的场面,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看到了,手下不少将领举着千里眼也看到了,本想杀了李叱,纵然杀不了也要吓他一大跳,长长自己人的威风。

    可是这样一来,却让杨玄机手下人都见识到了宁王的武功,像是给李叱长了威风一样。

    余九龄还在那喊:“好事成双,再来一个呗!”

    被誉为金甲天神的公叔勇脑子笨,一根筋,听到余九龄的喊声之后,他迈步就朝着大河走:“我过去杀他。”

    杨玄机连忙喊了他一声:“回来!你是想被淹死吗!”

    公叔勇看了看那大河,然后摇头道:“我忘了。”

    此人的武力连天下第四都不敢招惹,可偏偏是个傻的,或许这也是上天的公平之处,如此对比的话,又让人在李叱和唐匹敌他们身上,看到了上天的不公平。

    李叱倒是懒得理会,他盯着水中的鱼漂,见上下浮动,一抖手把鱼竿抬起来,竟是挂着一尾看起来能有三四斤重的大鱼。

    余九龄笑着过去把鱼摘下来,掂量了一下:“这样的鱼,再有三四条上来,就够大伙吃的了。”

    然后看了看李叱:“再有十来条,就够当家的吃的了。”

    李叱:“......”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杨玄机应该就在对岸。”

    唐匹敌要过来千里眼看了看,却见对岸的人应该是害怕宁军这边反击,已经把重要的人都挡了起来,前边是两层盾牌。

    唐匹敌道:“他确实是很心急,才刚刚损失了诸葛井瞻就亲自跑到河边来观察,大概是等不及了。”

    李叱看着那鱼,却在想别的......因为余九龄刚刚一句够大伙吃的了,让李叱想到了更大的方面。

    “杨玄机的支持者太多。”

    李叱道:“不只是蜀州梁州还有他已经拿下的荆州,包括还没有打进去的京州,距离更远些的苏州青州,世家大户,多支持杨玄机,他要攻入京州必势如破竹,他若派人联络各地势力,也必会对他夹道欢迎。”

    他看向唐匹敌:“如果他派人往苏州青州等地,号召那些大家族势力买空粮食囤积起来,不与我们做生意,我们有钱买不到......”

    唐匹敌道:“如今豫州之内的存粮,再加上冀州将来支援过来的,撑到秋天问题不大,可是秋天就算熬过去,到明年开春连种子都没有,再放宽些,就算是有种子,入冬之前种不下小麦,明年夏粮依然无收,春天青黄不接会死很多很多人,这还不算难熬的冬天。”

    李叱想起来李先生留给他的书册中,也有一个和现在情况差不多相同的故事。

    决堤放水,导致千万人受灾,到了第二年,饿死了三百多万人,数百万人成为流民,在迁徙过程中也是死人无数。

    位高权重之人,一句话就能造成如此惨烈的灾难。

    如今李叱也已经成为位高权重之人了,最起码在冀州豫州两地,他便是最高的那个人。

    唐匹敌道:“现在只看杨玄机是打算攻过来,还是进京州,对他来说,怎么选都有利,此时他为上风......如果他没有后续援兵,就会进京州,进而逼迫武亲王回军,促使李兄虎与武亲王决战,如果他援兵到了的话,就会攻豫州。”

    李叱问:“以我们现在的兵力,你推测会如何?”

    唐匹敌道:“若他现在这五十万兵力进攻豫州,靠大河之险,我手中战兵四万多,可坚守至少月余,杀敌最少十万以上,若能把草原轻骑调回来......”

    他说到这停顿了一下,因为他知道调不回来。

    如今大灾,轻骑是最好的救灾队伍,来回奔走运送赈灾的粮草物资,救济转移灾民,都要靠轻骑。

    五万打五十万,借天堑而守,坚持一个月是极限,不是打不过了,而是一个月后唐匹敌的粮草也会耗尽。

    李叱问:“如果他有援兵呢?”

    唐匹敌沉默片刻,回答:“豫州会丢半境之地,死守豫州城可阻敌继续北上,若豫州城再丢了,杨玄机就可能一口气打到南平江。”

    哪怕是唐匹敌,也做不到让手下人在快饿死的情况下,还能以一敌十。

    除非是神仙。

    半境之地......

    李叱缓缓吐出一口气,这是唐匹敌最保守的估计。

    “那咱们就换个方向吧。”

    李叱道:“孛儿帖赤那的轻骑还是要去救灾,有他们在能救济更多百姓,九万多新兵再加上豫州守军差不多有十万人,我再挤出来一万人分给你,能不能守三个月?”

    不等唐匹敌回答,李叱继续说道:“灾民太多,差不多有六七百万之众,要重新安置谈何容易,哪怕就是全都暂时转移到豫州城以北修养,最少也要三个月的时间。”

    唐匹敌道:“你的意思是......”

    李叱道:“你守三个月,给我三个月的时间,我去想办法筹集粮草补给。”

    唐匹敌道:“那好,就算是吃敌人的肉,我也会在这挡住天命军三个月。”

    李叱起身:“咱们回大营,我去想想怎么搞。”

    宁军大营。

    李叱在唐匹敌的中军大帐里来来回回的踱步,眉头紧锁。

    “六七百万灾民,再加上今年没有夏粮收成,光靠吃储备的粮食,每天的消耗就足够让我们咬牙。”

    李叱看向唐匹敌:“粗粗算起来,妇女和老人孩子,大概要占去灾民的四分之三,然而真正消耗粮食巨大的,是那些十六岁到四十几岁的男人,超过百万之数,其中精壮大概有一半,就算四十万到五十万人。”

    唐匹敌一时之间没有理解李叱的意思,他只是静静的听着。

    李叱道:“从这里走到青州,大概需要两个月的时间,若我能说动四十万到五十万的灾民去青州......”

    唐匹敌的眼睛骤然睁大。

    “可以试试。”

    罗境上前道:“百姓们现在也知道亟需粮食度日,带上两个月的粮草所需,给我一千战兵,若能说动百姓,我愿带着他们去青州。”

    这计划太过匪夷所思,发动四十万到五十万根本没有打过仗的汉子去攻打青州,而真正能打的却只带一千人,怎么看其实都没有什么胜算。

    罗境道:“青州那边的队伍,并不知道我们的远征军都是百姓,分走四十万到五十万人,剩下的粮食,足够留下的灾民多坚持数月之久。”

    他看向李叱:“现在难的是,如何让百姓们相信,我们去青州一定能带回来大量的粮草物资。”

    “我有个办法。”

    随李叱而来的武奶鱼武先生道:“若能发动四五十万百姓往青州那边去,如此一来,也无需留下那么多兵力救灾,还能抽调出来大概两万人左右。”

    他看向李叱:“对百姓们说,就是去青州运粮食回来的,不是让他们去打仗。”

    李叱道:“欺人之事不可为。”

    “不是欺人。”

    罗境上前:“没有谎言,青州大贼甘道德死之后,青州内乱严重,不足为虑,给我两万战兵,我去把青州打下来,如此一来那四五十万百姓,就是去运粮食的。”

    他看向李叱认真的说道:“我可立军令状,两万战兵打青州,如果我动用一个百姓,算我死罪,如果我不得青州而回,算我死罪,如果数十万百姓随我远征因饥饿客死异乡,算我死罪!”

    罗境道:“我会在青州的地图上写上一个宁字!”

第九百二十三章 大战之局

    一队骑士在高坡上停下来,大概有三四十人,他们身上没有统一的服饰,看气质也不像是军人。

    每个人都是风尘仆仆,蒙着脸的围巾上,两个鼻孔的位置都是黑色的,显然赶路了许久。

    为首的一个人看起来眉头紧皱,看着远处的场景,这紧皱的眉头就是淡淡杀气。

    “果然是欺世盗名之辈!”

    队伍里,一个个子不高还有些胖的年轻汉子骂了一声。

    他本就是凶厉之人,一旦动怒,戾气更重。

    在远处,他们看到了一队一队的骑兵,好像在驱赶着百姓们离开。

    百姓们拖家带口,有的还带着锅碗瓢盆之类的东西,有的则是两手空空。

    这矮个的胖小伙眼睛里的怒意,已经压抑不住。

    “传闻果然不能都信,还是要亲眼看看的好。”

    另一个瘦高的汉子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一句,他叫赫连上,大兴城里有名的凶狠,另外一个矮胖子看起来和他绝对不可能有一丝一毫血缘上的关系,可偏偏就是有,而且还很亲近,矮胖子叫赫连下,是他亲弟弟。

    两个人在大兴城暗道势力中也是另类,他们两个不属于任何势力,但任何势力都不怎么敢惹他俩。

    他们两个祖上也不是中原人,可已经在中原生活许久,从小到大,因为他俩的相貌很多人都瞧不起,也排挤欺负,他俩都是当场就打回去。

    谁说他们不是中原人都不行,打的久了,也就有了别人不敢招惹的名气。

    在经过很多很多次的努力除掉他们俩都失败之后,暗道势力也不得不承认他俩的地位。

    这俩人在大兴城的暗道江湖中基本上谁也不服,包括彼此,只服一个人......方诸侯。

    赫连上看着前边的场面,怒意已经在眼神中释放出来。

    “有人说宁王是什么人皇转世,还有人说什么唯有宁王可以救中原,都他妈的是扯淡。”

    从来都是赫连上说什么他就反对什么的赫连下这次没有反驳,因为他亲眼看到了军队押送着百姓们在迁移。

    “咱们走吧。”

    方诸侯把围巾往上拉了拉。

    队伍从高坡上下来,避开宁军和人多的地方,朝着豫州城方向继续出发。

    他们不敢暴露,一路上连打听路都几乎没有,因为他们队伍中有一个向导。

    这个带路的人是皇帝杨竞的人,是宫内的一个太监,叫曲南怀,内侍总管甄小刀身边的亲信。

    豫州人,几年前战乱逃离豫州,一家人辛辛苦苦狼狈不堪的到了京城投奔亲戚,却被亲戚拒之门外说并不认识。

    一家人在这偌大的京城里却看不到一点希望,好像是掉进了大海里还没有人来救。

    那年曲南怀才十六岁,在大街上卖艺,却赚不到几个钱,正巧被路过的甄小刀遇见了。

    甄小刀看得出来曲南怀是真本事,并非花拳绣腿。

    因为接连有刺客要行刺陛下,甄小刀也一直都在寻找高手补充到宫里。

    但,陌生人进宫总是会不放心,甄小刀的做法就是......如果一个人为了生活连太监都愿意做,大概不会高傲。

    不高傲的人,就可驯服。

    于是,曲南怀这个正值大好年华的少年郎,为了一家人的温饱,甘愿入宫。

    在甄小刀身边做事几年后,他已经颇受重用,这次回豫州,

    也算是甄小刀对曲南怀的最后一次考验,若曲南怀真的忠心不二,那就可以调到陛下身边做事了。

    陛下总不能每次遇到危险,都靠江湖上的人来救驾。

    这三年来陛下几次遇到行刺,曲南怀都没有出手,并非不想出手,而是以他的资格,根本就没办法伺候在皇帝身边。

    此时的曲南怀已经适应了自己的身份,脑子里也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好好做事,如果能像甄小刀那样成为皇帝的身边亲近,那么一家人以后的日子就会过的更好。

    在出城之前,甄小刀交代他,绝对不能让这些江湖中人与当地百姓有接触,你负责一切。

    你们的任务就是去刺杀宁王李叱的,而你是领队,绝对不允许有意外发生。

    所以这一路上来,所有与人接触的事都是曲南怀在做。

    他们一路上风尘仆仆的赶来,每个人都想着的是尽快把事办完,然后安安全全的回家去。

    前两日,曲南怀去问路的时候,其实已经知道了豫州这边发生了什么。

    他问路的那个人告诉他,是天命王杨玄机派来的人决堤放水造成大灾。

    但是他回去之后对方诸侯等人说的是......为了对付天命王的军队,宁王李叱下令决堤放水。

    曲南怀从高坡上下来的那一刻,他下意识的又看向远处宁军队伍那边......

    他知道那是宁军在转移灾民,看过去的时候,眼神里有几分复杂。

    放水的人是杨玄机,杨玄机是皇族出身......

    “诸位。”

    曲南怀大声说道:“快要到豫州城了,大家尽量不要接触人,宁王李叱统治残暴,靠近豫州会有无数他手下的密谍监察百姓,凡是有人说宁王李叱的不好,就会被密谍抓了处死,诸位身份特殊,切不可暴露。”

    众人应了一声,听得出来,每个人都已经有恨意。

    “如果......”

    曲南怀内心挣扎了一下,可还是继续说了下去:“如果我在打探消息的时候被宁王的密谍抓了,诸位也不要救我,你们只需完成陛下的交代,然后回家去......”

    众人看向他,曲南怀却催马冲了出去。

    与此同时,距离豫州城大概一百多里的邢县,圣刀门门主进入县城,他打算在这休息一下,距离豫州城已经不远,他需要让自己逐渐恢复体力。

    他一路上从安阳城到豫州,看到的人和事那么多,但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影响他的心境。

    百姓们都在说宁王好,都在说宁王是转世的圣人。

    可在他看来,说宁王李叱是圣人,那是对夫子的一种羞辱和亵渎。

    没有人可以影响他也没有人可以改变他,他要做什么,就一定要做成什么。

    一个如此自我的人,不管做什么也都不会觉得自己是错的。

    就如同当初他年轻的时候,他师父在选择门主到底该由谁来继承犯难,他敲开了师父的房门。

    门主对他师父说,师父你很为难?

    师父说,你很优秀,不管是武艺还是智谋,你都是上上之选,可你太孤僻,性格又阴冷,我怕圣刀门传给你会出问题。

    他说,师父你不用为难,没有人比我更合适,所有人的能力都不如我,所以我替师父做决定吧。

    他师父脸色大变,伸手去抓不远处的夫子圣刀,却被门主一刀劈死。

    他的师兄弟们闻

    讯赶来,见师父被杀,全都吓坏了,众人要杀他为师父报仇。

    门主当时说......师父错了,你们也全都错了。

    于是他大开杀戒。

    同门师兄弟皆为夫子的嫡系传人,都是血脉相连的亲近,可是他杀人的时候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和不舍。

    那么多师兄弟,只有才十来岁的小师弟吓的躲在角落瑟瑟发抖才躲过一劫。

    当时他对小师弟说,你还不懂事,以后我教你懂事。

    圣刀门现在的弟子们,都不知道为何他们的门主只有师兄弟两个,门主和小师叔。

    最可怕的地方在于,门主从不会因为杀了师父杀了师兄弟而感到愧疚或是后悔。

    错了的人,不值得同情。

    门主迈步走进一家小店,坐下来点了一些餐饭,小伙计和他说话他也没有理会。

    吃完饭后,他坐在那闭目养神,小伙计见他没有结账,以为他是远行而来用光了盘缠。

    只是一碗汤一个馒头的事,于是小伙计就过来说,客官若是遇到了难处不用羞于启齿,宁王说过,他治内的人,不管是冀州人还是豫州人,都是同乡,同乡有了难处,能帮则帮。

    因为这句话,门主睁开眼睛,问了小伙计一句:“你也认为,宁王是圣人转世?”

    小伙计笑道:“宁王可不是什么圣人转世,宁王就是圣人,什么人转世能配得上宁王?”

    门主微微皱眉:“你错了。”

    他取出几个铜钱放下,起身离开。

    等他走了之后,掌柜的见小伙计一屁股坐在地上,喊了几声也没有回应,过来看,才发现小伙计心口插着两根筷子。

    掌柜的追出来看,哪里还有那人的影子,他连忙去县衙报案,县衙的人听说出了命案也不敢耽搁,全城搜捕,也一样毫无收获。

    与此同时,宁军大营。

    李叱看向武先生道:“我们得尽快赶回豫州城,为罗境把事情安排好,此事已不能耽搁。”

    武先生点了点头:“臣下回去之后先去招募民勇,然后再看看从何处抽调战兵。”

    李叱嗯了一声,他看向唐匹敌:“粮草的事,我会尽量筹措三月所需,你若还有什么需求......我大概也无法给你了。”

    唐匹敌道:“我说过的,战场上的事我来操心。”

    李叱在唐匹敌肩膀上拍了拍:“从出兵开始,每一战,你都是以兵少打兵多,以弱势攻强势,从没有一次我能让你不管是在兵力还是后勤补给上都远超敌人......”

    话还没有说完,唐匹敌笑道:“你说的都对,但哪一次你不是把全部都给我了。”

    李叱道:“将来,我一定会让你打的仗都是碾压之局,不管是兵力,财力,物力,都不用这般算计。”

    唐匹敌道:“你努力。”

    李叱笑起来:“我努力。”

    李叱上马,回头看向送行的宁军将军们,他们每个人的眼睛里都是对自己的无比信任。

    李叱在马背上抱拳:“我回豫州城筹措粮草,最多一个月内我会亲自押送粮草回来,战场上的事,拜托诸位了。”

    所有的将军们将右拳放在胸口:“呼!”

    李叱一拨马:“咱们回去!”

    余九龄和武奶鱼等人催马跟了上去,他们要尽快想办法筹措出来一部分粮草,接下来的这个夏天,对于宁军来说至关重要。

第九百二十四章 夜遇

    豫州城府治衙门大门口,圣刀门门主就直接走到这,看向守门的人问道:“宁王可在此地?”

    那门外当值的士兵看了看他,觉得有些诧异大,但也不是那么诧异,因为他们每天都要接待这样求见宁王的人。

    有些诧异是因为,这个人脸上完全没有一点敬畏的样子,甚至还有些冷傲。

    “请问你是有什么事要见宁王?”

    “看来是在这了。”

    门主说了四个字,然后迈步就要让府治衙门里走,那士兵立刻横跨一步拦住:“此地为府治衙门不可擅闯,况且宁王也不在这里。”

    “不在?”

    门主看向那士兵:“那宁王何在?”

    士兵已经警觉起来,四周的同伴也开始往这边靠近,他看着门主说道:“你先说一下,为何要求见宁王?你又是从何处来?”

    门主看了看那些士兵,并没有放在眼里,在他看来这些人皆为蝼蚁。

    可就在这时候叶先生从衙门里出来,门主的眼神立刻就往叶先生那边飘了飘。

    叶先生问:“什么事?”

    士兵连忙俯身回答:“叶先生,此人要求见宁王,又不说自己是谁,从何处来。”

    门主却对叶先生淡淡道:“我叫朝歌,从冀州来,若宁王不在,我过阵子再来求见。”

    叶先生道:“若有什么事可对我说,或许我也能帮你。”

    门主又看了看叶先生,摇头:“你帮不了我。”

    说完之后转身走了。

    “真是个怪人。”

    士兵看向叶先生说道。

    叶先生笑了笑:“怪人还少吗?你们应该见的多了才对。”

    这话说的那些士兵们都笑起来,他们在府衙门外当值,确实见多了这样的怪人。

    就在前天还有一个人来,站在门口大喊大叫,说宁王你出来,我是上天派来帮你的,我可以满足你三个愿望,只要你肯拜我为师!

    当时士兵们上前阻拦,那人大喊大叫道:你们不可无礼,我乃天神使者,我是来给你们宁王指点迷津的,如果他不见我,天神必会动怒。

    士兵说宁王不在,你先回去吧,那人就说你休想骗我,我掐指一算就知道宁王何在,你们对仙法一无所知。

    士兵们互相看了看,心说你掐指一算,你掐指一断也没算对啊。

    也有人来跪在门外不走,说是自己可以为宁王效力,万死不辞,还有人态度桀骜,站在门口很高傲的说让你们宁王出来见我。

    更有甚者,说自己有经天纬地之才,如果宁王不见他,宁王会倒霉三年。

    之前那些疯子驱赶走了也就了事,但是说倒霉三年这个就真的被请到府衙里去了,把人交给了廷尉军,张汤让人给他拔了三颗牙。

    当时那个人听张汤说一年一颗之后心里还暗自庆幸了一下,好在他没说宁王不见他就要倒霉三十年,不然他嘴里都不够。

    结果这家伙捂着嘴出门,没走多远就被马车撞了个大跟头,车夫连忙把他送到医馆救治,下车的时候两个人抬着他走,结果一个不小心绊了一下,那人被扔出去,巧不巧的是嘴又撞在台阶上,又撞断了一颗牙。

    到了医馆给他上药治疗,然后留在医馆里观察,第二天起来去茅厕的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脚一滑,直接栽倒茅坑里去了,幸好被人发现的早,要不然他就吃饱了。

    当一个人的地位到了一定高度之后,身边就会出现很多莫名其妙的人。

    不然的话,天命王杨玄机

    那五千门客是怎么来的?

    那五千门客,其中有半数是真才实学便不错了。

    李叱说过,这些人如果知道自己那么抠门的话,还没进门可能就叛变了。

    余九龄说由此可见我这忠心真的是万里挑一,李叱说那要是把你的特殊津贴取消了捏,余九龄说臣可要拔刀了......

    门主离开府衙大门之后,一路上走的并不快,他一直都在回想刚才出门的那个中年男人。

    那人并不强势,甚至斯文客气,像是个博学的读书人,但门主却一眼就看出来,那个人很强。

    但,不如他强。

    因为在叶先生下台阶的时候,习惯性的脚跟并没有落实,只是脚尖落地,这样随时可以发力。

    别人没有注意到,可门主立刻就发现了。

    他找了一家距离府治衙门并不远的客栈住下来,特意要了一间临街的屋子。

    站在二楼窗口可以清楚看到府治衙门的大门,如果李叱回来了,他一定看的到。

    几天后。

    李叱带着队伍回到豫州城,一进城就开始布置,为罗境东征做准备。

    先去的是府库,查看府库存银存粮,然后又去了冀州大营,看看可调用的兵力。

    回到家的时候天都已经大黑,根本就没有去府治衙门那边。

    余九龄跟着李叱跑了一天,也急着回家,向李叱告辞之后就急匆匆的往家跑,他夫人已经怀有身孕,余九龄便多了一分牵挂。

    他走在大街上,忽然感觉鼻子尖上凉了一下,抬头看,才发现竟是又下起了雨。

    余九龄总觉得有些奇怪的是,为什么每次下雨都会有一滴落在鼻子尖上。

    要说不是故意的吧,为何会这么准,要说是故意的吧,滋尿都滋不了这么准。

    他低着头加快速度跑出去,想着早知道会下雨,刚才就要一辆马车送他了。

    就在这时候,余九龄敏锐的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刚刚他跑过一条巷子口的时候,似乎听到了些异样的声音。

    雨水落在路面上是一个声音,落在屋顶是一个声音,落在草帽,斗笠这样的东西上,是另外一种声音。

    可是寻常人,哪有如此敏锐的察觉。

    余九龄跑了过去,但在前边迅速闪身到了房子一侧,然后轻飘飘的爬上了屋顶。

    他的轻功算不上有什么身法,可要说实用,也少有人比得上。

    趴在屋顶上悄悄探出头往下看,果然在箱子里看到了几个身披蓑衣的人站在那。

    这些人鬼鬼祟祟,余九龄就想盯着他们到底想做些什么。

    如今豫州城里可不似冀州城那样太平,对宁王的威胁,也不可能只存在于正面战场上。

    连大楚皇帝杨竞都在一直面临着被刺杀的危险,如今已经成为一方霸主的李叱,自然也不会少了这样的威胁。

    只是绝大部分的刺杀,都被廷尉军在发生之前扼杀。

    就算是现在看起来已经太平安稳的冀州,也指不定有多少人暗搓搓的想要刺杀宁王。

    天下恨宁王之人,多了去了。

    因为宁王动了他们的财路,甚至断了他们的根基。

    冀州都有,再想想兖州的,青州的,再加上豫州本地的,还有杨玄机那边的......

    事实上,对于宁王的刺杀之事,平均下来,廷尉军每个月都会处理至少一件。

    “你在看什么?”

    就在这时

    候,余九龄身边忽然有人说了句话。

    这一下,余九龄的头皮都炸了起来。

    他能在快速跑过巷子口的时候,从落雨的声音中判断出巷子里不对劲,却没有能感觉到有人已经靠近他身边。

    说话的人距离他连半丈都没有,如果说话的人想杀他的话,余九龄可能已经死了。

    他猛的起身:“你们是谁?有何图谋?!”

    那说话的人站在那看着余九龄,过了一会儿后问道:“你是豫州官府的人?”

    余九龄点了点头:“我是,你最好现在回答我你们到底是谁,你们又有什么图谋?”

    就在这时候,余九龄已经注意到,他身后出现了一个瘦高的人,封住了他的退路,而他的另外一侧,有一个矮胖子身形的人也已经到位,封住了他往侧前方突围的路线。

    但是余九龄并不担心什么,他向来都不是以打架见长的人。

    “你们胆子是真的大,在宁王治下,居然还想作乱?”

    余九龄扫了扫这三个人,缓缓的把手伸向腰后:“你们三个是一起上还是一个一个来?”

    他正面那人像是没有反应,像是对他有些不屑。

    余九龄往前一冲:“出手吧!”

    他一动,他后方和侧前方的那两个人同时动了。

    余九龄等的就是他们动,在那两个人移动的瞬间,余九龄一个变向跳了出去。

    人在半空,余九龄回身看了一眼,那发现之前说话的那人还是一动不动。

    余九龄心说这些人绝对有大问题,先不能回家了,去廷尉军那边找人帮忙。

    就在半空中想着这些的时候,身子忽然紧了一下,然后就失去了控制。

    那一高一矮两个人的手同时拉了一下,一条绳索似的东西在半空中骤然出现,直接将余九龄勒住。

    余九龄的腰被那绳索缠了一圈,没来得及有什么动作,那两个人已经朝着一个方向加速跑了出去,直接把余九龄带飞了起来。

    余九龄第一次遇到这样出手的人,他脑海里迅速的想着如何脱身,可没想到的是那两个人的速度居然奇快无比。

    第一次,余九龄发现了有人在速度上竟然与他不相上下,还是两个!

    余九龄被拖拽着往前,别说挣脱,就算是反应慢一些也会被这两个人拖拽着撞在屋顶上,墙上......

    余九龄的反应能这么快,那两个人似乎也格外诧异。

    若是换作以往他们对付的人,早就被他俩拖拽着撞在什么地方撞死了。

    “勒死他!”

    其中一个人喊了一声。

    那两个人竟是动作完全一致,在瞬间就停了下来,这样一来余九龄就被甩的往前飞了出去。

    别说撞在什么东西上,这般速度之下,余九龄腰部被绳子捆着,人向前疾飞,突然间停下来后必会有狠狠一顿的力量,直接能把腰勒断,内脏勒的破裂。

    可余九龄在被甩飞出去的时候,已经翻出来李叱送给他的匕首,将绳索切断,人借助甩飞出去的力量直接掠到了对面的屋顶。

    这一下,确实把那两个人震慑住了。

    余九龄回头看了一眼:“你们太放肆了,还想弄死你们余爷爷!”

    砰地一声,他的身子骤然停住。

    之前一直都没有动过的那个人,不知道为何会突然到了余九龄前边。

    他一把抓住余九龄的后颈,余九龄瞬间就失去了力气,连挣扎都不能。

第九百二十五章 你真单纯

    余九龄被人抓住了后颈,像是吊在那一样,可即便是吊着四肢也能动,而他却根本没有任何挣扎的力量。

    “你是官府的人,我想请你告诉我宁王何在。”

    余九龄心说你亲娘个姥姥的,居然还用了一个请字。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在如此紧要危险的时候,余九龄心里居然没有一丝惧意。

    “想杀宁王吗?”

    余九龄忽然笑起来:“那还不简单,你放了我,我带你去杀啊。”

    抓住余九龄的人沉默了一下后说道:“我不想伤及无辜。”

    余九龄不笑了,他没法回头,没法挣扎,但他有法说话。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不想伤及无辜?你想杀的是宁王,这豫州冀州两地的人,就没有一个无辜。”

    他身后的人像是怔了一下。

    余九龄道:“你武功高,你本领大,我逃不掉索性也就不逃了,但我有句话送给你......以后你千万不要告诉你的孩子,你的子孙后代,不要告诉他们是你杀了宁王的人,还想杀宁王。”

    “为什么?”

    后边的人问了一句。

    “因为......”

    余九龄笑起来:“你的子孙后代如果知道了,他们会永远抬不起头,他们会觉得自己脏。”

    余九龄笑着说完,他在说话的时候,拼尽全力也只能是勾了勾手指。

    可是这就够了。

    在他的袖口里藏着一包药粉,他手指勾到了药包拉出来,药包被他抓破,药粉掉落。

    这不是什么毒药,而是一种气味奇怪的粉末,是廷尉军追踪人的时候会用到的东西。

    盯上什么目标的时候,想办法把药粉弄一点在对方身上,不管他躲到什么地方都逃不掉。

    这种气味人很难闻到,是沈医堂的人配置出来的,专门提供给廷尉军,余九龄身上也带着。

    但是廷尉军训练出来的獒犬能闻到这种气味,会一路追寻,除非是藏身在水中不出来,不然的话一定会被找到。

    余九龄缓缓吐出一口气,闭上眼睛。

    “杀了他吧。”

    曲南怀从不远处略过来,压低声音说道:“此人是宁王李叱手下的鹰犬,不杀他的话便会暴露,绝对不能留。”

    方诸侯看了看曲南怀,眼神有些复杂,只是在这样的雨夜,曲南怀也看不清楚这府衙。

    方诸侯一伸手从余九龄的袖口里拉出来廷尉军的铁钎。

    这根铁钎是高希宁让人给余九龄特制,看起来只有一尺长,但甩开之后和正常铁钎无异,有三尺长左右。

    高希宁说,九妹是每个人都离不开的九妹,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每个人都要教九妹一样保命的本事。

    她说我没有什么本事可以教给九妹,就送给九妹两件东西吧。

    一件是这把特制的铁钎,一件是廷尉军千办的腰牌。

    高希宁还说,九妹没有在廷尉军中,可是九妹是唯一一个廷尉军之外的却可以用千办腰牌调用廷尉军的人。

    这是一种肯定,对余九龄作为亲人的肯定,因为余九龄永远不会背叛李叱他们。

    方诸侯把铁钎拿起来看了看,因为他察觉到了手里抓着的人,在某个瞬间想把袖口里的东西取出来。

    他仔细看了看,然后一甩手,那铁钎随即伸出来,刷地一声甩出三尺长度。

    噗!

    铁钎从余九龄背后刺入,钎尖从胸前刺穿出来。

    方诸侯

    随手将余九龄扔在屋顶上,那根铁钎也被丢了出去,铁钎顺着屋顶滚落,当的一声掉在地上。

    方诸侯一言不发,转身飞掠出去。

    曲南怀看了一眼倒在不远处的那个人,雨水打在那人身上,人已经一动不动。

    曲南怀一招手:“咱们走。”

    所有人跟着他离开,黑影一个一个的闪过。

    余九龄躺在屋顶上,感觉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重,胸口的剧痛让他知道自己这次真的是完了。

    他曾经听人说过,人临死之前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回忆自己这一生,然后停留在脑子里的,就是这一生中的最不舍。

    可是他此时好像没有什么不舍的人或者事在脑子里停留,也没有遗憾,更没有害怕。

    他拼劲最后一丝力气伸手到鹿皮囊里,取出来廷尉军用于召唤同伴的信号。

    片刻后,屋顶上升起来一团焰火,在这蒙蒙细雨的夜里绽放,那烟花是如此的短暂,是这夜里刹那间的最璀璨。

    不久之后,几道黑影从远处掠过来,其中一个脚下踩了件什么东西,捡起来看了看,才发现是廷尉军的铁钎。

    这个人立刻抬头看,然后纵掠上了屋顶。

    一道闪电恰好在这个时候炸开,屋顶上躺着的人就在他身前不远处。

    小半个时辰后,豫州城内廷尉府。

    李叱犹如一阵风一样冲进正堂,一群人围在那看着,看到李叱到了,所有人都让开。

    李叱的脚步一瞬间就变得沉重起来,他不敢往前走,每一步仿佛都是他人生至今最大的挑战。

    “不用太担心,没什么大事。”

    声音还没有完全让开的人群后边出现。

    李叱看过去,见是身上带着些血迹的叶先生,他正在和沈医堂赶来的医者一起在为余九龄包扎。

    “出手的人应该是故意的。”

    叶先生看向李叱道:“极精准的刺穿,没有伤到任何脏器,前后通透却绝不致命......”

    李叱快步走到床边低头看了看,余九龄的脸色很白,好像昏迷过去了。

    “九妹他......”

    李叱看向叶先生。

    叶先生道:“刚才还醒了一下,给他缝合伤口的时候疼晕过去了。”

    又一刻之后,院子的长廊中。

    李叱问叶先生:“还能看出来些什么?”

    叶先生有些疑惑的说道:“余九龄没死如果真的是巧合的话,那就只能说是奇迹,出手的人想杀他但是却没能伤到脏器,但这个可能微乎其微。”

    李叱道:“所以这个人就是故意不杀九妹,但他如果不想杀人的话,连这一刺都没必要下手。”

    叶先生道:“所以我也想不明白,他可以不动手,动手了却故意不杀.......想不明白到底是想干什么,难道是给我们一个警告?”

    李叱摇头:“再傻的人也不可能这样做,故意激怒我们?”

    叶先生嗯了一声:“所以我确实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九妹醒了。”

    李叱他们身后,高希宁从屋子里跑出来喊了一声。

    李叱和叶先生连忙往回跑,一跑进屋子里就听到了余九龄的声音。

    “这是阴曹地府吗?看着有点眼熟啊......我跟你们说啊,我可是宁王手下的人,宁王是谁你们知道不知道?人皇,人皇啊,怕不怕?你们这些小鬼要是敢折磨我,我就给我当家的托梦,让他教训你们......你们见过他没有,我告诉你们,宁王有血盆大口

    的你知道吗,一张嘴就是血雨腥风你知道吗!”

    高希宁走到余九龄面前,余九龄因为惊吓过度,失血也不少,眼睛还有些模糊。

    看到高希宁出现,余九龄显然楞了一下:“你是阎王?你怎么长的跟我大哥似的......”

    高希宁道:“九妹,你没死。”

    余九龄楞了一下:“我没死?”

    他晃了晃脑袋,还能抬起手揉了揉眼睛,然后看清楚了,他惊讶的说道:“我没死吗?我怎么记得我忽悠一下子就过去了呢。”

    李叱走到余九龄身前,看着余九龄说道:“你是忽悠一下子回来了。”

    余九龄看到李叱先是楞了一下,忽然就笑了:“当家的你是在哭吗?你哭起来可真丑.....不对啊,我要是没死的话,你哭什么?我原来是个魂儿吗!”

    又半个时辰之后。

    高希宁的书房,廷尉军千办虞红衣快步进来,走到李叱面前俯身道:“廷尉军的人已经全都分派了出去,但现在还没有什么发现,城中所有客栈都在清查,最迟天亮之前就会有消息。”

    李叱嗯了一声:“对方武功很强,告诉廷尉军的兄弟们以团率带队行动,不可分散,如果有所发现不要动手,先回报。”

    “是!”

    虞红衣俯身应了一声:“臣下也去查。”

    说完后转身离开。

    李叱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高希宁从外边进来,端来了一盆温水,洗了毛巾后递给李叱:“擦把脸。”

    李叱嗯了一声:“九妹怎么样?”

    “睡下了......睡之前为了验证自己还活着,他非要让人给他证明一下。”

    李叱心里松了口气,笑着问道:“怎么证明的?”

    高希宁道:“叶先生说他去证明,让我出来了,我也不知道叶先生是怎么证明的。”

    李叱看向高希宁:“最近不要离开廷尉府。”

    高希宁:“你是觉得圣刀门的门主到了?”

    李叱道:“大概猜测是他,可是这般行事风格又不太确定,如果是圣刀门的门主,没必要放过九妹。”

    高希宁点了点头:“放心,我不随便出去。”

    与此同时,余九龄那边。

    叶先生从屋子里出来,也重重的吐出一口气,九妹没什么大事,所有人都觉得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余九龄今天夜里真要是出了什么事的话,豫州城会被宁王整个翻过来,一遍翻不出来人,那就一遍一遍的犁。

    “叶先生,他怎么样?”

    小张真人紧张的问了一句,他是刚刚才赶过来的,之前都在城中灾民安置的地方为灾民诊治。

    “没什么大事,就是吓着了,非要让人证明他还活着。”

    叶先生笑了笑道:“我说我来给他证明,我跟他说,你胸口被人捅了个洞,必须按照医官们商量出来的办法医治,这也是唯一能救活你的办法,需要找一个和这个洞同样粗细的东西切成两截,前后的洞各一截塞进去堵在那,然后才能恢复过来。”

    小张真人一怔:“先生这么吓唬他,他肯定以为先生要把他手指头割了堵在伤口,所以吓得不敢让先生证明了。”

    叶先生眯着眼睛看了看小张真人,然后轻叹一声:“你真单纯。”

    说完后迈步走了。

    小张真人看着叶先生的背影:“怎么了?为什么叶先生要说我 单纯?这和单纯不单纯有什么关系吗?”

    叶先生笑而不语,只是一路走一路摇头。

第九百二十六章 有人动了我兄弟

    余九龄躺在床上一直都在思考一个问题,从睡醒了之后就一直在考虑,也一直在担心。

    小张真人坐在他身边趴着睡着了,后半夜是小张真人替换叶先生在这守着,他也是才睡着没多大会儿。

    余九龄醒了之后就抬头看着屋顶,眼神里有些担忧,虽然他睡了也不过才一个多时辰,此时天还没亮,可醒了后就再难入睡。

    一是因为伤口疼,二是因为他在思考一件人生大事。

    不久之后,小张真人伸了个懒腰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后看到了余九龄脸上的异样。

    “怎么了?伤口疼了?”

    小张真人连忙问了一句。

    余九龄摇了摇头:“我在想,我前边后边都多了一个洞,那如果我喝水的时候会不会从两边流出来?”

    小张真人想了想后认真的回答道:“既然如此忧虑,叶先生想的办法考虑一下?”

    余九龄瞪了小张真人一眼。

    小张真人笑道:“放心吧,水往低处流,你喝水的时候尽量不要躺着喝,不要倒立喝,应该就不会从前后流出来了。”

    “水往低处流......”

    余九龄想了想,忽然觉得人身体的构造真的是太神奇了,神奇到不能细想。

    肯定是先有的人才会有人想到水往低处流这个道理,那么在人不懂道理的时候,人的身体构造就已经天生的是水往低处流了。

    如果撒尿的地方在脑门上,喝水的地方在肚脐眼或者是......

    余九龄摇了摇头,自己想这个乱七八糟的干嘛。

    但是......如果那玩意是用来喝水的,而嘴是用来撒尿的......想到这余九龄忽然就干呕了起来,实在是有些控制不住。

    小张真人被余九龄这般反应都搞懵了,他又怎么可能知道余九龄在这么一会儿就想到了那么多离奇古怪的东西。

    余九龄喘息了好一会儿,总算是平复下来一些。

    “你到底想了些什么?!”

    小张真人好奇道:“看起来,好像突然间就差点把自己恶心死了。”

    余九龄看着小张真人的眼睛:“如果给你一个选择,在鼻子眼和嘴巴这两样之间必须选出一个来撒尿用,你选什么?”

    小张真人睁大了眼睛:“为什么!凭什么!留着那玩意不用还要供起来吗!那玩意不用来撒尿还能做什么!”

    余九龄叹道:“你真的是......不知人间快乐。”

    小张真人:“你这个问题问的我觉得,只是用来撒尿就已经值得很快乐了。”

    余九龄道:“我就是假设。”

    小张真人:“你怎么了!你为什么要假设这种东西!”

    余九龄看向小张真人:“你为什么反应那么大。”

    小张真人:“你是不是还有伤没告诉别人?是伤在了什么难以明说的地方吗?”

    他下意识的看向余九龄某处,似乎想洞穿被子看看是不是毁了,余九龄叹了口气:“我就是随便感慨一句......”

    小张真人觉得余九龄一定是毁了,不然的话他怎么可能会去考虑用鼻子眼或者是嘴巴撒尿这种事,得是多绝望的人才会这样胡思乱想。

    “九龄......”

    小张真人用一种哄孩子的语气说道:“其实......也许没有你想的那么糟,那地方就算是被打坏了,但是能力应该还在,总不至于切了吧,就算是切了,你......大不了,提前适应一下蹲着撒尿。”

    余九龄:“请你用礼貌的方式滚出去......”

    小张真人:“都怪我们,一直喊你九妹。”

    余九龄:“你出去吧,我不想看到你了......还提前适应一下蹲着尿,怎么的,我早晚都要蹲着尿?”

    小张真人道:“你......受委屈了。”

    余九龄:“来个人吧,把这玩意弄出去吧。”

    廷尉府,书房。

    已经快天亮,廷尉军的人还在城中彻查,消息不断的送回来,却大部分都没有什么价值。

    “九妹说他在被抓住的时候,往对方的身上撒了追踪散。”

    高希宁看向李叱道:“但是一直都在下雨,追踪散也不会有什么作用了,况且对方是绝对的高手,廷尉军的獒犬也未必追的上。”

    这些獒犬还得益于上一次李叱遇袭。

    有人在李叱来豫州的半路上设伏刺杀,就是长孙无忧带人在茶山埋伏的那次。

    之后廷尉军的人清剿了一处獒园,得到不少獒犬,加以训练之后,这些凶恶的獒犬倒是都能为廷尉军所用。

    这些獒犬极为强悍,寻常的江湖客都未必能对付的了,速度快又凶狠,而且还被训练的十分听话。

    李叱嗯了一声,他活动了一下身子,看向高希宁道:“你去休息吧,已经熬了一夜。”

    高希宁道:“你不也是一样?”

    李叱道:“我是男人啊。”

    高希宁道:“男人怎么了,男人是比我们女人强在哪儿吗?”

    李叱:“这是个送命题。”

    高希宁笑了笑,可就在这时候千办早云间从外边快步跑进来:“主公,大人......云月客栈那边出事了,我们的一名百办一名团率被杀。”

    李叱立刻起身。

    云月客栈距离廷尉府不算近,但是距离豫州府治衙门并没有多远,就在正门的斜对面。

    “路上说。”

    李叱一边走一边说话,他回头看了一眼跟上来的高希宁:“你留下。”

    语气毋庸置疑。

    高希宁脚步一停,点了点头:“好,你小心些。”

    李叱嗯了一声,看向门外的廷尉:“请叶先生回廷尉府坐镇。”

    李叱不得不多一个考虑,万一敌人是想声东击西呢?

    上次天下第四就已经这样做过了,如果不是李叱提前识破的话,高希宁就可能出事。

    虽然廷尉府里戒备森严,可若是绝对高手潜入进来,完全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门外的廷尉立刻应了一声,转身跑出去请叶杖竹。

    不久之后,云月客栈。

    李叱下马之后就看到廷尉军已经将云月客栈封锁起来,在客栈的前厅地上停着两具尸体。

    “查到这的时候,掌柜听说是要查外来的客人,他说确实有一个很奇怪的客人,住在客栈里从不出门,每天就是站在窗口发呆。”

    千办虞红衣指向掌柜的:“他可以向主公禀明。”

    云月客栈的掌柜连忙过来,俯身行礼后说道:“那人是五天前住进来的,住进来之后就没有离开过房间,吃喝所用都是让人送到房间里,但是银子从没有少了。”

    “他整天整天的站在窗口看着外边发呆,几天来就主动和我的伙计说过一次话,是向伙计问听没听说过江湖客在城中打斗的事,引起官府注意的那种。”

    李叱皱眉。

    早云间

    道:“我和虞红衣正带着人分头调查,看到了求援的信号,于是带人赶过来,百办郑先和团率杜春勇已经战死。”

    虞红衣道:“他们上楼查看,门开的时候,廷尉上前询问那人,那人没回答,只是看向廷尉的佩刀,百办郑先意识到不对劲,让手下人先退,他挡在手下身前,却被那人夺刀后杀死,团率杜春勇断后掩护其他廷尉后撤,也被那人杀了......”

    遇到危险,位高者先上,这历来是廷尉军乃至于整个宁军的规矩。

    早云间道:“我们赶到的时候那人已经不知所踪,廷尉说那人身法极快,只是一闪便消失不见,连跟都跟不上。”

    “夺刀杀人.....”

    李叱想着,大概就是圣刀门的门主到了。

    但他和打伤余九龄的人好像又不是一伙儿的,因为这事看起来不对劲。

    如果是一伙的,他没必要还留在客栈里等着廷尉军盘查,除非就是故意留在这想杀人立威。

    “带兄弟们回去准备后事。”

    李叱看向那两位战死的廷尉,眼神里有一抹许久都不曾出现过的戾气一闪即逝。

    天亮之后不久,松鹤楼。

    曹猎坐在松鹤楼一楼大厅的正中,门外已经陆续有人到了,豫州城里的这些江湖暗道势力的头头脑脑,平日里哪一个会这么起床的。

    大部分人都睡的很晚,一觉睡到快中午才起床,毕竟他们这些人手里的很多生意都是晚上才开始做。

    曹猎让人放出去消息,豫州城内所有江湖势力,不管明的还是暗的,尽快到松鹤楼见面。

    “小侯爷。”

    这些江湖势力的大人物们一个一个进来,一个一个的朝着曹猎俯身行礼。

    在豫州的江湖中,再大的势力,见到曹猎也要这样恭恭敬敬,在曹猎面前不礼貌,意味着以后都不会有机会学礼貌些了。

    不久之前,曹猎宣布他创立君临会,这个名字就已经让人很容易明白君临会的性质。

    曹猎宣布君临会成立之后,要求豫州江湖所有门派势力,都必须派人到君临会来报备登记,门派所在,门人数量,这些基本东西必须如实告知。

    曹猎的强势就在于,他的话,大概都只会说一遍。

    “我生而高傲,也历来高傲,所以我朋友不多,能称得上兄弟的更少。”

    曹猎缓缓吐出一口气。

    “有一个兄弟刚刚和我一起去办了一件大事,出生入死互相扶持,可他刚刚回到豫州城就被人行刺,如今重伤。”

    曹猎的视线扫过这些江湖大豪。

    “我知道不可能是你们之中的谁下的手,如果是的话,我就不会请你们来,而是我去登门。”

    曹猎道:“有人要我兄弟的命,你们知道该去做什么。”

    “是!”

    所有人俯身一拜。

    从君临会成立的那一天开始,曹猎就已经不再是曹家的公子哥,也不再是豫州城里的第一纨绔。

    他曾经在江湖中进出自由,想在江湖就在江湖,想不在江湖就迈步而出。

    但是有了君临会后,他便在江湖扎根了,他就有了一个新的身份,江湖中已经开始流传出来的名号......惊谪候。

    曹猎道:“放消息出去,就说我有一把刀,名为惊谪,曾经斩断过夫子圣刀,如果江湖中谁有宝刀可来与我比试,胜我惊谪者,奖赏黄金万两。”

    他起身:“就说从今天开始,我不出松鹤楼,什么时候想来与我比刀的,随时可来,我随时恭候。”

第九百二十七章 给你的

    “人和人之间的差距究竟会有多大?”

    余九龄问。

    小张真人仔细的想了很久,却还是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小张真人有道心,明人理,然而人与人差距的事一大部分是天注定。

    “你是因为什么想到了这个问题。”

    小张真人问。

    余九龄躺在床上,回忆着夜里发生的事。

    “那个人明明没有动,哪怕是在我切开缚于我身的绳索那一刻,我还有时间回头看看,他就是站在那没有动,可是当我飞上屋顶的时候,他已经站在屋顶上等我了。”

    余九龄深呼吸。

    这种巨大的差距,哪怕如他这样心境开阔的人,也还是无法理解,无法接受。

    从跟着李叱开始算起来,不说武艺如何,只说速度,能及的上他的人凤毛麟角。

    夜里对他出手的那个人不是及的上,而是远超过。

    余九龄知道自己的心很大,很多事他都不会斤斤计较也不会钻进牛角尖,可这种打击,他的心再大也不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差距给他的打击,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余九龄看向小张真人道:“我只是担心当家的他们,他们可能会低估我们的对手,因为我们到现在为止还没有遇到过真正的对手。”

    小张真人理解了余九龄的意思,他起身:“你是想跟我说,我留在这个陪着你其实没有什么用处,不如去给当家的的他们帮忙。”

    余九龄点了点头:“我不愿意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可是也不得不承认,当家的不是那个人对手,有些时候,快就是绝对。”

    小张真人懂,习武的人都懂。

    当快到了一定地步之后,已经不需要什么精妙绝伦的招式,也不需要什么巧夺天工的算计。

    仅仅是那个人的速度,就已经能威胁到李叱他们这边每个人的生死。

    小张真人道:“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确实很难说清楚,有的人习武一生或许都到不了另外一个人的起点,有的人已经站在高处,抬头看却发现云端还有人在,但武技有止境,我还没有见过到止境的人,但至少亲眼见到过六个快到止境的人。”

    他看向余九龄:“六个,都是我们这边的。”

    余九龄点了点头。

    叶先生,武先生,老张真人,武先生的妻子,就江湖上的武艺来说,他们四个可能已经真的快要接近武道的止境了。

    就战阵武功来说,李叱和唐匹敌的武功,也已经有万军之中往来冲杀的霸气。

    曾经的罗境比他们两个可能都要强一些,但是几年后,他们两个应该都已经超过了罗境。

    如果不区分什么江湖术和战阵功,只说实力上的等级,若有划分的话,从一到十,一最高,以此类推,李叱他们六个都已经在一的范围内。

    小张真人推测,到了一的人,距离武道的止境已经没有多远了。

    如果把一再细分一下的,分成一下,一中,一上,三种等级。

    小张真人心中的排名应该是这样......他师父老张真人,叶先生,武先生,还有武先生的妻子苏小苏,都在一中。

    李叱,唐匹敌,罗境,还有那位据说很强但一直都没有见过她出手的沈如盏沈先生,都在一下。

    小张真人其实没有怎么见过唐匹敌出手,而他又是江湖出身,所以对于这样的等级排名来说,总是会有些带着自己的感情看待。

    他总觉得战场上的那种武功,和江湖上的武功完全不是一回事。

    所以他想着在战场上叶先生武先生也许不是唐匹敌的对手,但是在正常一对一的情况下,唐匹敌应该差一些。

    小张真人还觉得,

    余九龄说的那个强者,纵然是一上,他们这边有如此多的一中和一下,难道还会输了?

    人与人的差距是大,可是一之内的差距会很大吗?

    武道的止境,和武道的近乎止境,差距会大吗?

    甚至,他怀疑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能达到止境那个地步吗?

    小张真人知道自己比不得师父他们,可他觉得自己的剑术排在二这个范围之内,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在他看来,排在二这个范围之内的人真的太多了,比如廷尉军的千办早云间他们,都至少在二。

    所以有如此如此众多的高手,又是在豫州城内,余九龄的担心或许真的只是关心则乱。

    小张真人甚至觉得,余九龄可能是被吓着了,心境都有些难以平复下来。

    “你好好休息。”

    小张真人道:“这个世上或许真的有人被称作万人敌,但一定敌不过万人,我们人多,况且我们历来都不觉得人多打人少是什么不光彩的事。”

    余九龄笑起来:“也对。”

    天亮。

    松鹤楼。

    曹猎坐在大厅里吃早饭,这么大的地方只有他一个人在,桌子上的早饭却格外丰盛。

    他始终认为,有身份有钱,何必要刻意表现出一种清高寡欲的姿态。

    做作虚伪,他看不惯。

    以他的出身,更不会觉得自己一个人吃这么多东西,然后吃不掉剩下了是浪费。

    光是各色配粥的清淡小菜就有十种左右,而在他面前摆着的主食就有八种。

    李叱从外边迈步进来之后,曹猎就忍不住笑了笑。

    “听说你让人散出去消息,是你斩断了夫子圣刀?”

    李叱坐下来,很快就有人端上来热乎乎的粳米粥,李叱自己剥了一颗咸鸭蛋,拿起一个热乎乎的馒头掰开,把咸鸭蛋夹进去,然后用手把馒头按扁。

    一口咬下去,那种香气和暖意一同渗透了整个身体。

    曹猎道:“总得给他一个目标,这个目标不能是你,不能是任何人,所以是我。”

    李叱撇嘴。

    曹猎道:“但我也知道,消息放出去后,再自负的人也未必会来,江湖上的手段他不怕,他也会怕你在这埋伏一千弓箭手。”

    就算是武道止境的人,面对一千弓箭手的围射可能也没什么办法。

    当然,如果有一套坚不可摧的战甲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李叱道:“他不会来,但会等着你离开松鹤楼,如果是我的话就会这样。”

    曹猎眼睛眯起来:“那我就出去钓一下。”

    李叱道:“你不行。”

    曹猎问:“为什么我不行?”

    李叱一个馒头吃完,又一口气喝了半碗粥,他看向曹猎道:“如果我是那个人的话,我会等着你离开松鹤楼,但我不会出手。”

    曹猎沉思起来。

    片刻之后曹猎懂了,如果他是一个饵,松鹤楼是一个陷阱,那么那个人就会明白,饵在什么地方都是饵,又不只是松鹤楼这一个陷阱,饵在什么地方,什么地方就是陷阱。

    李叱问曹猎:“岑姑娘那边怎么样了?”

    曹猎摇头:“她做事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扰,谁也不行,我也不行。”

    李叱点了点头:“如果岑姑娘的刀打造出来,要立刻告诉我。”

    曹猎:“这就走了?”

    李叱看了他一眼,回头看向曹猎的手下:“粥再来两碗,馒头再来几个。”

    曹猎:“......”

    距离松鹤楼大概三四里远的地方,一户人家中,方诸侯往

    四周看了看:“这地方已经多久没有人住过了?”

    曲南怀脸色有些不好看,这院子的荒废让他很难受,这是他家,他本就是豫州城人。

    院子里都是野草,枯了的还在,新长出来的更像是枯草的点缀。

    本来房子就已经老旧,几年没有人住过,连屋顶都有些塌陷,窗子基本都坏了,处处都是萧条。

    “多久都不重要了。”

    曲南怀重重的吐出一口气,走到台阶那边坐下来,不在乎台阶上脏不脏。

    他坐下来后说道:“我们看起来没有暴露,可是和已经暴露并没有多大区别,看到了廷尉军的反应就可以猜到,昨天夜里杀的那个人身份应该很特殊,所以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城里都会戒备森严。”

    方诸侯没理会他的话,而是走到一边看着野花花瓣上落着的那只蝴蝶。

    “你们就暂时委屈一下在这休息,我一会儿出去打探消息,怎么动手,等我把情况摸清楚之后再说。”

    曲南怀翻了翻包裹,干粮已经吃的差不多了。

    “我会带回来一些吃的。”

    他看向方诸侯:“方先生,你一定要休息好。”

    方诸侯自然理解这句话的意思......皇帝需要他杀宁王,如果得手顺利的话,皇帝甚至还希望他去杀了杨玄机。

    可是这样的天下,杀十个宁王,杀十个杨玄机,难道就没有人再兴兵造反了吗?

    这是一个怕杀人的时代吗?

    各地叛军的首领,都在从起初的不体面,逐渐的走向体面,而皇帝则从本该无人可及的体面,一步一步无奈到走不体面的路。

    方诸侯是皇族,是皇帝的叔叔,这种不体面让他都觉得难堪。

    见方诸侯并不理会他,曲南怀起身道:“我大概一个时辰回来,你们可以先吃一些干粮。”

    他起身离开。

    等他打开门出去之后,方诸侯看向那个个子瘦高的男人,只是看了一眼,那人就立刻明白了方诸侯的意思。

    赫连上点了点头:“我去盯着他。”

    赫连下道:“我跟你去。”

    赫连上看了他一眼:“你留下吧,给方先生准备干粮和水,这里也需要人戒备。”

    赫连下不乐意,但是他好像不敢不答应。

    “我给你带回来你想吃的。”

    赫连上笑了笑,在他眼里,弟弟永远都是弟弟,馋嘴的弟弟。

    赫连下也笑起来:“你能知道我想吃什么?”

    赫连上撇了撇嘴:“猪还能喜欢吃什么。”

    说完后就闪身出了院子。

    “先生,我去给你找点水。”

    赫连下朝着方诸侯笑了笑,跑去看那口井是否还能打上水来。

    大概一个时辰之后,院门忽然砰地一声开了,留在外边戒备的两个汉子,架着浑身是血的赫连上回来。

    赫连上的胸口上有一个触目惊心的伤口,应该是前后贯穿,所以身前身后都是血。

    方诸侯脸色一变,跨步过去查看赫连上的伤势。

    “曲南怀死了......”

    赫连上说话的时候,嘴里的血就止不住的往外溢。

    “宁王的......宁王的人盯上他了,我想救他,没能救,就在我前边十丈远的地方被砍死了,然后就有人偷袭我......”

    赫连上说到这喷出来一口血,眼皮都抬不起来了。

    他拼尽最后的力气把手抬起来:“给你的。”

    赫连下血红血红的眼睛里看到的,是一串小时候吃不起,长大了吃不够的血红血红的还在滴着血的糖葫芦。

第九百二十八章 诡异

    除了赫连上之外,还有几个人也在外边打探消息,其中两个就是扶着赫连上回来的人。

    这支队伍里的人其实并不是每个人都互相熟悉,哪怕是如赫连上和赫连下两人对方诸侯那般尊敬,其实对方诸侯也不是了解很多。

    他们只是无比敬重方诸侯的为人,事实上,豫州城的江湖中不管白道还是暗道,没有几人不敬重方诸侯。

    这支队伍是拼凑起来的,串联起来这支队伍的人就是世元宫内侍总管甄小刀。

    而如今这支队伍里,最了解所有人的,便是甄小刀指派的曲南怀。

    现在曲南怀就这样死了,赫连上也已经死了,队伍一瞬间就被一种奇诡也悲愤的气氛笼罩。

    赫连下跪在那已经哭的上不来气,身子都在剧烈的颤抖着。

    兄弟二人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再苦再累再危险都熬了过来,却在刚进豫州城的时候大哥就死了。

    两个人都没有说过要同生共死的话,但两个人都知道,这个世上只有彼此可以相依为命。

    “你们可是看清楚了?”

    方诸侯问。

    回来的两个人,一个叫邓鹿,一个叫谢亭台,两个人都是大兴城里小有名气的人,只是彼此似乎也不太熟悉。

    邓鹿是大兴城赌场行业的霸主高爷手下最强的打手,谢亭台则是一个习惯了独行的剑客。

    “本来曲南怀就安排我们两个盯着那个叫松鹤楼的地方,我们查到了宁王的人可能要在松鹤楼准备些什么,而且也在一早看到了宁王李叱进入松鹤楼。”

    谢亭台道:“曲南怀交代我们两个留在那条街上盯紧一些,大概一个多时辰后曲南怀回来,问了问我们有没有什么异样后,就说要去采买一些干粮。”

    他眼神里也都是不可思议,似乎到了现在他还没能接受这样的事。

    谢亭台继续说道:“结果他往前走没多远,正好遇到几个从松鹤楼里出来的人,见曲南怀身上背着包裹便拦下来查问,我们两个没敢贸然过去帮忙,一直都在后边看着。”

    “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几个人突然动手,曲南怀打翻了其中两个转身要走,从......从松鹤楼里飞出来一把刀,直接将曲南怀刺穿。”

    方诸侯皱眉:“没见到人,是飞出来的刀?”

    邓鹿点了点头:“没有见到人,只见到了刀飞出来。”

    方诸侯又看向已经死去的赫连上:“他是怎么被杀的?”

    这次邓鹿和谢亭台同时摇了摇头。

    谢亭台道:“其实我们根本就没有看到他怎么被人打伤的,见曲南怀被杀,我们两个又不能过去帮忙,于是打算找地方躲起来,看看能不能有机会把尸体带回来,进一条巷子的时候,就看到他倒在那了。”

    邓鹿补充道:“他那时候还能说清楚话,告诉我们说是穿黑色锦衣的人偷袭他。”

    方诸侯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廷尉军的人?”

    他沉默片刻后扫向众人:“把人掩埋后,你们就离开这去曲南怀说的第二个藏身处,在我回去之前,任何人都不能随意外出。”

    说完后,人一闪身就出了院子。

    曲南怀在来的时候告诉他们,这次来豫州,甄小刀一共安排了三处藏身的地方。

    其中一处是这里,曲南怀的旧宅,还有两处,都是朝廷安排在豫州的密谍住处。

    曲南怀说过,陛下曾经安排不少人潜入各地打探消息,在豫州城里就有。

    在他们来之前,甄小刀甄公公已经提前派人来联络好,会有人在藏身处接应他们。

    才刚刚到豫州城就损失了两人,其中一个还是负责这次行动的曲南怀,所以这就难免的让每个人的心里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赫连下没有阴影,只有血影,他想报仇,他要报仇。

    他默默的把赫连上的尸体抱起来,走到院子一处比较干净的地方,放下尸体后用他的兵器挖坑。

    赫连下已经不再哭泣,也不说话,只是一下一下的挖着。

    众人过去想要帮他,赫连下却不许,一个人挖了土坑,然后将赫连上的尸体埋进去。

    他站在那许久,只说了一句话后转身离开。

    “杀了宁王后我会带你回家。”

    与此同时,松鹤楼。

    李叱站在门口看着大街上的血迹,眼睛眯着,似乎是在沉思刚才的事。

    松鹤楼如今内外都是曹猎的人,暗中不少人在盯着四周,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被察觉。

    可就是在这样严密监视的情况下,就在松鹤楼不远处死了人,而且死的莫名其妙。

    一个外乡人被偷袭砍死,尸体就倒在距离松鹤楼正门不到二十丈远的地方。

    而在距离松鹤楼大概四十丈远的一条巷子里,也发现了不少血迹,却没有看到什么人的尸体。

    曹猎走到李叱身边:“不对劲,这事有些诡异。”

    李叱点了点头。

    当然不对劲。

    曹猎一早让人放出去消息,结果才过了两个时辰左右,就有人在松鹤楼外边被杀。

    杀人者和死者,都不知道身份。

    曹猎道:“我让人检查过了,死者的身上的身份凭证应该是假的,从过关路引上来看人是从青州过来,不过我们能看到的都不会是真的。”

    李叱转身看了一眼在松鹤楼正堂地上放着的那具尸体,人是刚刚才抬进去的,总不能在大街上放着,过往的百姓还不要被吓坏了。

    “除了这些之外,身上还有别的东西吗?”

    李叱问。

    曹猎道:“有些散碎银子,加起来也不过十几两,背包里有干粮,所剩不多,没有兵器,暗器,没有毒药。”

    就在两个人说着这些的时候,方诸侯已经迈步走进松鹤楼对面的另一家酒楼。

    进来之前他没有往松鹤楼看一眼,进了门之后就要说要请人吃饭,让掌柜的安排一个临街的二楼雅间。

    小伙计引领着方诸侯到了二楼,方诸侯说自己先要等一会儿,等到朋友们到了再点菜,小伙计自然也不会怀疑什么,客气了几句随即下楼去了。

    站在窗口,方诸侯看向松鹤楼那边,只隔着一条街,他一眼就看到了松鹤楼里躺着一具尸体。

    在看出来那就是曲南怀的尸体后,方诸侯的眼神里已经有少见的杀气外泄。

    “是我错了吗?”

    方诸侯自言自语了一声。

    然后他就看到了松鹤楼门口有个身穿黑色锦衣的年轻人,正在看向他这边,片刻后,他又看到那个年轻人和身边的人交代了几句什么。

    又片刻,方诸侯注意到,从松鹤楼两侧,都有人朝着他这边移动过来,看似都是漫不经心的路人,可实则应该都是高手。

    方诸侯不在乎什么高手,从来都不在乎。

    岑笑笑从另外一侧靠近,其他人都是在为他打掩护。

    从松鹤楼里两侧过来的人,只是想让方诸侯的注意力在他们身上。

    宁王说,对面酒楼上那个站在窗口的人有问题,岑笑笑的战意就从心里升了起来。

    余九龄也是他的朋友,他们不久之前刚刚一起在杨玄机的地盘上出生入死。

    方诸侯看到了那些人,沉默片刻,最终还是选择先离开。

    他从雅间出来后,走不了几步就是二楼的回廊,进回廊后再走几丈远就是楼梯。

    他刚刚进入回廊就看到楼梯口站着一个年轻人,那年轻人的眼睛里有杀意。

    下一息,一把剑刺到了方诸侯身前。

    这个年轻人的剑快的离谱,方诸侯在大兴城里见过许多很不错的年轻高手,赫连上和赫连下就是他比较欣赏的年轻人。

    那兄弟两个出手都很快,可是比起面前这个突然出手的年轻人来说,好像还差了些。

    差的不是速度,而是一击必杀的气势和狠厉。

    那一剑瞬息之间就到了方诸侯咽喉前,可是瞬息之间方诸侯就在岑笑笑的眼前消失。

    下一息,岑笑笑猛的回身一剑扫出去,又扫了一个空。

    在看时,那一袭青衫的中年男人已经从后窗掠出去。

    岑笑笑站在那,保持着握剑的姿势好一会儿都没有动,等其他人从正门冲进来后,岑笑笑才回过神来。

    他低头看了看,他的衣领上插着一根筷子。

    如果刚才那个人想杀他的话,此时这根筷子应该是卡在他的脖子里。

    就是在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岑笑笑后背的汗水就一下子冒了出来。

    岑笑笑很自负,有人说他是曹猎的影子,曹猎说他是比曹猎还要强的影子。

    曹猎学过的他都学过,曹猎没学过的他也学过,以曹家的财力物力人力,请了许多许多的师父教他,他不是继承了谁的本事,而是融汇了多家所长。

    可是在刚刚那一刻,这多家所长的本领,都没有任何意义。

    不久之后,李叱和曹猎也到了这家酒楼里,曹猎看到岑笑笑的时候,那根筷子还在岑笑笑的衣领上。

    所以曹猎的眼神立刻就变了。

    “你躲的?”

    他问。

    岑笑笑摇头:“不是。”

    曹猎看向李叱,李叱的视线也在那根筷子上。

    看着这根筷子,李叱就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余九龄身上的伤口,如果那个人想杀人的话,余九龄怎么可能会不死?

    先是一根铁钎刺穿余九龄,却精准避开了所有脏器,现在又用一根筷子告诉岑笑笑......你的命只是我不想取。

    曹猎沉默了一会儿后问李叱:“武技,有止境吗?”

    李叱道:“也许,很快我们就会见到止境了。”

    一刻之后,廷尉军千办早云间从外边回来,到李叱身前后俯身一拜:“主公......跟丢了,不,是跟不上。”

    四位最年轻的千办中,早云间的轻功身法最好。

    在距离这里大概三里远的地方有一座道观,道观中有一座石塔,算是豫州城里比较高的地方。

    石塔最上边那一层,一个斗篷几乎遮盖了全身的人举着千里眼看向这边。

    他嘴角带着笑,有些阴测测的笑。

    在他身边,靠墙放着一把长刀,刀身上还有一丝血迹。

第九百二十九章 刀

    松鹤楼。

    李叱坐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已经发呆了好久,没有人打扰,他说需要安静的把事情思考一遍。

    因为这件事不对劲,有人似乎在故意把事情变得复杂起来,像是在引导着人往什么方向走。

    良久之后,李叱缓缓起身。

    曹猎一直都在远处看着他,他发现李叱在沉思的时候能像是与世隔绝了一样。

    “想到了什么?”

    曹猎问。

    “饿了。”

    李叱回答。

    曹猎笑道:“想事情还能消耗体力吗?”

    李叱道:“想事情不能消耗多少体力,但在你这不吃饱了就回去显然很亏,吃你一顿,省我一顿,里外算起来我是不是赚了三顿?”

    曹猎:“何来的三顿?”

    李叱道:“我尽力吃撑一些,就能再省下我自己一顿。”

    曹猎不由自主的抬起手鼓掌。

    其实松鹤楼只是曹家在豫州城里很小的一处产业,相对于曹家曾经拥有的商业帝国来说,这家酒楼每年的收入几乎都可以忽略不计。

    但是曹猎很喜欢住在松鹤楼,没有人知道缘由。

    之所以会如此其实和岑笑笑有关,但岑笑笑也不知道曹猎为什么喜欢这里,因为只是和他有关,又不是因为他。

    饭菜很快就上来,李叱注意到曹猎吃饭必然会要求格外丰盛,但他在松鹤楼从来都没有换过餐具,他面前的碗筷和碟子,应该是他专属专用的东西。

    以李叱的眼力当然也看的出来,这套餐具其实并不名贵,甚至和其他人用的餐具相比都略显寒酸廉价了些。

    他用的餐具看起来就已经有些年头了,连他自己用的时候都会显得小心翼翼唯恐磕碰,所以这就必然会有什么故事。

    李叱多八卦啊,仅次于高希宁。

    曹猎注意到了李叱在注意他,于是曹猎好像有些不自然起来。

    这就更不正常,曹猎这样的人,他兴致所致,让人在大街上摆一个大木桶,他就在大街上泡个澡也不会因为别人看他而不自然。

    所以李叱笑起来,他觉得这套餐具的故事,就是曹猎人生中最重要的故事。

    “我试着猜三次。”

    李叱指了指曹猎的餐具。

    曹猎楞了一下,然后有些刻意的冷哼了一声表示了对李叱这样无聊的不屑。

    李叱道:“你似乎很在乎这套不值钱的餐具,你那一套,比起桌子上其他餐具来还要低价,但你就是在乎。”

    曹猎看了李叱一眼:“无聊。”

    李叱道:“要不然这样,咱们赌一两银子,我猜三次如果猜不中的话,那我输给你一两银子,我猜对了你输给我。”

    曹猎撇嘴,他当然不在乎一两银子,一万两都不在乎。

    但他只是觉得,没有人可以猜中。

    所以他用一种你是不是觉得你很聪明的眼神看着李叱,李叱对曹猎这样的眼神回了一个那就试试吧的眼神。

    李叱举起手,伸出一根手指:“猜第一次,女人。”

    曹猎摘下来钱袋子,认认真真的挑了一块大概一两左右的碎银扔给李叱:“吃饭。”

    李叱:“好的。”

    他把银子接过来收好,嘴角带着笑。

    曹猎问他:“你为什么不离开松鹤楼?我不信你只是想在这里蹭饭。”

    李叱道:“如果就是想蹭饭呢?”

    曹猎道:“我可以把厨师送给你。”

    李叱道:“你可以把松鹤楼送给我吗?”

    曹猎道:“豫州城里我名下这样的酒楼大概有二十五六家,除了这一家之外我可以把其他的打包都给你,这家不行。”

    李叱:“唔......一个很重要的女人

    。”

    他第一句话猜的是......女人,这让曹猎惊讶了一下,也吓了一跳,所以不敢再让李叱去猜。

    但这第二句话是一个重要的女人,其实就没有什么难猜的,能让曹猎在意的女人,当然是一个重要的女人。

    所以曹猎瞥了李叱一眼,却没有说话。

    李叱转头看向坐在旁边吃饭的岑笑笑:“你姐姐还好吗?”

    岑笑笑回答:“我也不清楚,应该很好吧,她做事的时候不许任何人打扰,小时候有一次她在锻刃的时候我跟她闹着玩,她把我按在鸡窝里让我孵蛋,孵不出来就不准出来。”

    李叱问:“孵出来了吗?”

    岑笑笑道:“后来她把我忘了,我又不敢出来,饿坏了就把鸡蛋都喝了。”

    李叱:“......”

    他看向曹猎,曹猎的脸色已经更加的不自然起来,假意在喝粥来掩饰自己。

    李叱把刚才收起来的那一两银子扔给曹猎,曹猎伸手抓住:“什么意思?”

    李叱道:“太贵重,你自己收着吧。”

    曹猎看了看那块碎银子,想了想李叱说太贵重的意思,然后笑起来,笑着骂了一句你大爷。

    就在这时候,门外有个人像是一阵风一样冲进来,进门之后看到了桌子上的饭菜,立刻就过来,眼睛好像都在放绿光。

    曹猎看到她立刻就把位置让开,顺手拿起自己的手帕把他用的餐具擦了擦:“坐我这里。”

    还没有擦完就被那人抢了过去,大概意思是擦什么擦,有什么必要擦。

    这个头发都蓬乱着的女人,就是岑笑笑的姐姐岑蒹葭。

    她坐下来,拿起曹猎用的筷子夹菜,用曹猎喝粥的勺子喝粥,喝的还是曹猎刚刚吃过的粥。

    李叱看着有意思,越看越觉得有意思。

    这是一个不修边幅的女人,她的样子也说不上有多好看,甚至可以说......邋遢。

    曹猎接触的都是什么样的女人?

    精致,漂亮,不管是相貌还是身材都堪称完美,而且没有一个只是靠美貌的花瓶,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可谓才貌兼备。

    所以岑笑笑看起来根本就不是曹猎喜欢的那一款啊。

    不管是衣着品味,是相貌,又或者是气质......她根本就没有一点温婉可人的模样,大大咧咧的样子倒是比岑笑笑还要粗糙一些。

    如果外界的人看到了,第一眼就可以断定这绝对不是曹猎曹公子喜欢的款。

    然而曹猎也会懒得告诉他们,他要求那些女孩子各方面都格外优秀,只是那样才配得上他身份。

    他又不是真的喜欢那样的女孩子。

    岑蒹葭吃饭的时候甚至会完全不在意别人的眼光,这个时代对女孩子的礼仪要求在她眼里就是个屁。

    她自顾自的吃饭,显然是饿的狠了,进门的时候也只是和李叱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也许她也忘记了李叱是宁王的身份。

    至于岑笑笑,她看都没有看一眼。

    坐在曹猎的位置上吃饭,她是盘腿坐在椅子上的,因为椅子距离桌子稍稍有些远,她盘坐在椅子上又懒得把腿放下来挪椅子,就坐在椅子上摇晃,用屁股的力量把椅子颠起来往桌子那边靠了靠。

    “有点烫。”

    她喝了两口粥,把粥碗往旁边推了推。

    曹猎立刻把粥碗端起来,用勺子把粥搅拌着吹凉。

    李叱也把椅子挪了挪,靠近岑笑笑压低声音问道:“你就一点都没有觉得奇怪?”

    岑笑笑看了看他姐姐又看了看曹猎:“这奇怪什么,从小就这样。”

    李叱:“唔!”

    “吃慢些。”

    曹猎竟是没有注意到李叱他们的说话,而是站在岑蒹葭一边轻声劝了一句。

    岑蒹葭嗯了一

    声,指了指桌子远处:“那是什么?”

    曹猎道:“枣泥糕。”

    岑蒹葭:“我想尝尝。”

    曹猎过去把枣泥糕端过来,岑蒹葭拿起来一块,放在鼻子前边闻了闻,似乎有些不满意,但还是咬了一小口。

    咀嚼,咀嚼......

    “不好吃。”

    她把剩下的递给曹猎。

    曹猎接过来要放在一边,岑蒹葭道:“不能浪费。”

    曹猎立刻把枣泥糕塞进自己嘴里,看起来他也不喜欢吃,那味道让他有些不适,可他还是皱着眉全都吃了下去。

    “刀好了。”

    岑蒹葭终于吃饱,抬起头看向李叱道:“我刚才进门的时候放在桌子上了,就是那个木盒。”

    李叱立刻起身,他在岑蒹葭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了,岑蒹葭是抱着一个木盒进来的。

    看她抱着木盒进来的样子很轻松,所以李叱想着,那两把刀炼成一把,怎么分量还轻了?

    但他一直都没好意思去看,毕竟会显得很心急,也会显得很没有礼貌。

    岑蒹葭的话一说完,李叱人就已经到门口了,把桌子上的木盒拿了起来。

    然后李叱心里就一震。

    这刀的分量居然如此沉重,从手感上来推测这把刀的分量,寻常男人单手根本不可能舞的起来。

    可是从木盒的长短来看,刀并没有比原来更大。

    如此沉重的分量,岑蒹葭竟是那么轻松的带过来的,所以李叱不得不对岑蒹葭再度刮目相看。

    岑笑笑说过她姐姐其实不会武功,所以只是力气大?

    李叱抱着木盒回到饭桌上,小心翼翼的把木盒打开,一股寒意从盒子里释放出来,李叱的眼睛里似乎都反射出了刀的寒光。

    刀的款式还是制式横刀的模样,和李叱原来用的玄刀长度基本相同,刀身反而还短了一些,刀柄比之前长了大概一寸多。

    刀刃位置犹如一条清水,刀身上则是云鳞纹理,别说这刀锋利不锋利,坚硬不坚硬,只说这刀的颜值就足以让任何一个男人心动不已。

    “宁王,把你的手指割破,滴一滴血在刀身血槽上。”

    岑蒹葭淡淡的说了一句。

    李叱心说如此神奇的吗?这刀还能有传说中滴血认主的神异能力吗?

    他只是把手指放在了刀刃上,手指就立刻被切开了一条小小的口子。

    李叱连忙把一滴血滴在血槽上,他问:“这样就行了吗?”

    岑蒹葭:“不重要。”

    李叱:“?????”

    岑蒹葭道:“你就说快不快?”

    李叱:“?????”

    岑蒹葭吃饱了,缓缓吐出一口气:“滴血认主这种事是我祖上传下来的,我父亲就是这样告诉我的,我爷爷是这样传给他的,但其实没什么用,还不是谁抢了是谁的,不过,过程还是要有一遍的。”

    李叱:“嗯......仪式很重要。”

    他把刀拿起来,却见他刚刚滴下去的那一滴血顺着刀身流了下去,刀身上丝毫血迹都看不到,仿佛刀身外有一层雾气似的。

    李叱:“这......”

    岑蒹葭:“我说了,就是个过程。”

    这种事要是换作别的什么王,可能都炸了。

    你想想这个过程,来,主公,你的刀造好了,你来滴血认主,然后滴血,造刀的人说......哈哈哈哈,你看,滴不进去是不是,我棒不棒?

    李叱问:“刀有名字了吗?”

    岑蒹葭道:“刀是你的啊。”

    李叱:“那我回家问问我媳妇儿。”

    岑蒹葭立刻抬起头,眼睛里有些光。

    曹猎:“......”

第九百三十章 准备

    这刀,李叱用尽了脑子里所有华美的辞藻,最终的赞美也只有四个字勉强匹配。

    太牛-逼了。

    岑蒹葭用了几个月的时间来打造这把神兵利器,其中前三个月只做了一件事,不停的淬炼提纯。

    用提取出的最好的材料打造了这把刀,用剔除掉的材料打造了刀鞘。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不仅仅是这把刀举世无双,这把刀的刀鞘也一样的举世无双。

    就算是用打造刀鞘的材质去打造一把兵器,也可以称之为一件次神器。

    这可能是有史以来都没人做过的如此败家子的事,把两件神器合二为一......

    李叱看着这把刀,好久好就视线都没能挪开。

    岑蒹葭道:“你可以去试试刀。”

    李叱这才回过神来,眼神扫了一拳,最终看向曹猎身后墙壁上挂着的那把惊蛰。

    曹猎:“刀在人在。”

    李叱:“......”

    他当然不会拿这把刀去硬磕曹猎的刀,如果说把两件神器合二为一已经是败家子才能干出来的事,那要是再去拿另一件神器来磕的话,就是败家子中的战斗子。

    他将刀朝下放在桌子上,没有发力,只是刀刃对着桌面轻微的前后移动,刀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桌子切开。

    看着这刀如此的锋利,李叱的眼睛已经逐渐睁大。

    他看向曹猎:“你就说怎么样!”

    曹猎:“桌子五百两。”

    李叱:“......”

    这刀的重量再加上锋利的程度,就已经达到了一种匪夷所思的强度,甚至违背了人们对于兵器的认知,乃至于违背了一些常理。

    曹猎说桌子五百两其实都说少了,别的不说,曹猎经常吃饭用的这张桌子是黄花梨木,曹猎喜欢,是因为这木材散发出一种淡淡的香气,他喜欢这种气味。

    至于这桌子到底值多少钱,他其实心里也没有什么准数,他只是知道值点钱。

    木材本就坚硬,刀轻易切开,足可见其锋利。

    李叱看向岑蒹葭刚要致谢,岑蒹葭已经背着手出去了,一边走一边说道:“你还住在那个屋?”

    曹猎连忙回答:“是。”

    岑蒹葭道:“我困了,很困。”

    曹猎立刻吩咐道:“不许任何人打扰,不许任何人大声喧哗。”

    岑蒹葭嘴角微微上扬,迈步上了楼梯。

    李叱带着这把刀回到廷尉府,他隐隐约约的察觉到,回到廷尉府这一路上,应该都有人在暗中盯着他。

    但又绝对不可能是在近处被人盯着,廷尉府在这一路上行布置的暗哨,谍卫军布置的密谍,还有曹猎手下的人,加起来数量之多已经难以计数,如果有任何看起来形迹可疑的人出现,也早就已经被发现。

    所以李叱这种感觉更像是一种预判,他大概可以猜到人是在什么位置盯着他。

    道观,石塔。

    披着斗篷的人又出现在这里,举着千里眼看向大街那边,他看到了李叱的马车回到廷尉府。

    片刻后,他把千里眼放下来,回头吩咐:“去办事吧,得让那些人知道该在什么时候动手。”

    他身后的一个年轻男人立刻转身,下了石塔后就朝着道观后院跑过去,但他并没有

    进哪个房间,而是直接出了后门,顺着大街又走了至少二里多远后,进了一家字画店。

    店铺里只有一个看起来六十岁左右的老先生在,正伏案创作,他画的是一幅仕女图。

    “人还在后边?”

    年轻人问了一句。

    老先生没抬头,只是嗯了一声。

    年轻人走到后边门口,深吸一口气后就开始屏住呼吸,一直憋气到实在坚持不住,然后就借着这种大口喘息的劲儿进了后院,这样做是为了让人误判他回来的距离。

    后院很大,这字画店后边是个教学的书斋,有不少人在这里求学练字。

    左右两侧都是厢房,每一间厢房里都有先生和弟子。

    到了后边第三进的院子里,年轻人脚步再次加快。

    他明面上的身份是这家店的小伙计,看起来是典型的有些奸诈狡猾,但总的来说人不会太坏的那种小伙计。

    这种人,在许多铺子里都会见到,不可能给人留下多深的印象。

    第三进的院子相对小一些,整个院子里就住着一个人,没事的时候也不会有人贸然进来。

    因为住着的那位客人,谁都不愿意打交道。

    圣刀门的门主就盘膝坐在后院露台上,他身边有一个香炉,青烟阵阵,闻起来有一种好像能让人心神很快就安定下来的独特香气。

    “先生。”

    年轻人俯身一拜:“已经观察了两日,每日清晨,宁王李叱都会离开廷尉府到松鹤楼,那个发出江湖令的人叫做曹猎,是松鹤楼的东主,还有一个身份是武亲王杨迹句的外甥,也就是他宣称斩断了夫子圣刀。”

    门主睁开眼睛看了那小伙计一眼:“你幕后的东家打算什么时候露面?”

    小伙计被这话里的寒意吓了一跳,连忙俯身道:“回先生,东家这几天都在盯着宁王那边,他让我转告先生,他与先生的目标一致,请先生不要怀疑。”

    门主的眼睛再次闭上,似乎对这样无关紧要的小人物完全没有兴趣。

    和这样的人多说几句话,对门主来说都是毫无意义的事,是浪费时间。

    他自认高贵,而且是那种天下间再无一种血统可以相提并论的高贵。

    所以在他眼中,天下人,皆为蝼蚁。

    “先生......”

    伙计小心翼翼的说道:“还有一个消息,宁王李叱刚刚离开松鹤楼的时候带走了一个木盒,从形状判断应该是一把刀。”

    门主再次睁开眼睛,眼睛里有一种寒意一闪即逝。

    小伙计连忙俯身道:“不敢多打扰先生,东家说若是要出手的话,就该选在清晨李叱往松鹤楼去的路上,具体什么时间最合适,东家确定好之后还会派我来告知先生。”

    门主点了点头:“你走吧。”

    小伙计再次俯身行礼,连忙转身离开。

    他小伙计的身份只是一个表面上的遮掩而已,他对自己的武艺也颇为自负。

    然而他连住在后院的这个人的眼睛都不敢看,因为他只对视过一次,就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无情。

    不是对人无情,是对这世间万物的无情。

    这样的人,不会有任何的牵绊,不会有任何的顾忌,也不会有任何底线。

    一个看蝼蚁是蝼蚁,看人亦是蝼蚁的人,他能对什么有什么感情?

    杀人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压力和负担。

    与此同时,廷尉府。

    高希宁看向面前站着的两个廷尉军千办,一个是早云间一个是虞红衣。

    “每天清晨的时候最为紧要,宁王已经故意每天在固定的时间去松鹤楼,就是想引那个圣刀门的门主在这个时候动手,其一是因为此时大街上没有人,不会伤及无辜,其二宁王不希望伤及松鹤楼里的人。”

    高希宁道:“你们四个人本来是一天分成四班当值,从明天一早开始,改为两个人一起当值。”

    早云间和虞红衣同时俯身:“遵命。”

    高希宁嗯了一声:“路上适合动手的地方,我们已经看过至少十遍,我们在看,暗中想动手的人也会看,他们也当然知道我们在看,所以其实已经没什么地方是适合还是不适合,这条路的每一步,都要看仔细。”

    高希宁知道李叱为什么急于解决这件事,因为那个门主是可能会是一个前所未有的隐患。

    如果不尽快解决掉,而那个门主又不急于刺杀李叱,就可能会对李叱身边的人下手。

    那么多人,不可能因为担心有人暗中盯着就不去做事,衙门里的事,军方的是,生意上的事,每天都要分派人出去。

    所以门主有机会每天都杀人。

    李叱故意让人发现他每天清晨在固定的时间去松鹤楼,这才是真正的诱饵,而不是曹猎。

    李叱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会让他的亲朋好友去做诱饵?

    “除了廷尉军之外。”

    高希宁道:“老张真人,叶先生,武先生和他夫人,他们四个也一样,每天两人一组暗中保护宁王。”

    她看向那两位千办:“我不是江湖出身,即便是,在涉及到宁王安危的时候,我也不会讲什么江湖道德,如果可以用一千人杀死圣刀门的门主,我就调用一千人,如果需要一万人,我就调用一万人,所以廷尉军这段时间没有任何别的事,其他的全都放一放。”

    两位千办俯身:“属下明白。”

    高希宁点了点头:“去吧,如果不出预料的话,那个人应该快要动手了。”

    李叱回来的时候,两位千办从屋子里出来,连忙向李叱行礼。

    李叱笑着打了招呼,然后就抱着刀匣进门,脸上都是掩饰都掩饰不住的兴奋。

    “看!”

    李叱一进门就朝着高希宁喊道:“刀!”

    高希宁:“看刀?”

    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放马过来。”

    李叱:“不是,我是说让你看看刀,岑姑娘已经把刀打造出来了。”

    高希宁笑道:“好久没有看到你这么开心了。”

    李叱道:“这刀谁看了都会开心。”

    他把刀匣打开:“这刀还没有名字,你想一个呗。”

    高希宁看着这刀身上那犹如龙鳞一样的纹理,再看看如同一道秋水般的刀刃。

    沉思片刻后看向李叱:“要霸气的还是文雅的?”

    李叱道:“都说来听听。”

    高希宁笑道:“霸气的,就叫一界,境界的界,世界的界,斯文雅些的就叫高希宁家那个臭男人的刀。”

    李叱噗的一声就笑了。

    高希宁看着那刀:“或者......鸣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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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让江山介绍:
我本观天下,满是英雄豪杰。我再观天下,皆为乌合之众。这江山万民与其交给你们,不如我自取之。不让江山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不让江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不让江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