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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知白     不让江山txt下载     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百三十一章 选一个早晨吧

    李叱看向高希宁,有些好奇的问道:“鸣鸿?你怎么会想到这个名字?”

    高希宁笑道:“李先生留给你的书册我也都看过,想起来曾经在一本书中见过,李先生写下的关于神话中五大名刀的故事,这五大名刀之首便叫做鸣鸿刃。”

    李叱也想了起来,点了点头:“确实是好名字。”

    在李先生留下的那些故事中,关于鸣鸿的讲述其实并不是很多。

    故事中提到,开创了中原文明的一个神,被尊称为轩辕,轩辕无所不能,他还亲自打造了一把无可相比的宝剑,又用打造这把剑剩下的材料,又打造了鸣鸿刃。

    宝刀造好之后,寒气外溢,甚至隐隐有魔气内蕴,轩辕神觉得此刀不祥想要毁掉,可是刀却仿佛有灵性一样,在感知到了神要毁掉它之后,竟是自行飞走。

    自此之后,这刀就再也没有人见过。

    李先生留给李叱很多书,其实是有一种尽快把李叱打发走的意思,所以给的时候,基本上也是有什么给什么。

    李先生坚持的信念就是......任何看起来像是主角的人,都可能是他的威胁,所以能躲就躲。

    他又不是那种愿意干掉所有的像是主角的人,如果那样做的话,那他岂不是就是唯一的主角了?

    这样的信念,李先生当然不会随随便便对谁都说,这只是他自己的秘密而已。

    如果不知道李先生身份来历,不知道他因何而存在,那么就不可能理解的了李先生这种务必苟住的信念。

    在李先生在某个时代读过的神话故事中,其实关于鸣鸿刃的故事更为离谱。

    轩辕打造神兵轩辕剑的时候,材料被熔化后流出来一些,竟是自然形成了刀的模样,而非是打造轩辕剑剩下的材料所造。

    这刀并非人为锻造出来,自己流出,自己成型,却有着和轩辕剑匹敌之力。

    轩辕担心此刀流落到民间的话会造成大祸,于是想以轩辕剑将此刀斩断。

    可是一念才起,鸣鸿刃就化作一只红色的云雀飞上高空,至云端后,又化作了一道赤色流光飞走。

    自此之后,再无消息。

    事实上,如果当时轩辕真的用轩辕剑去斩鸣鸿刃的话,只怕是两败俱伤之局。

    后世之人分析说,鸣鸿刃飞走,是因为它与轩辕剑同出一脉,它知道必是两败俱伤的局面,不忍伤害轩辕剑,又不想自己受伤,所以才会飞走。

    李叱又仔仔细细的看了看这把长刀,忽然间诧异了一下,下意识的抬起手揉了揉眼睛。

    高希宁问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李叱摇了摇头道:“我之前曾经把一滴血滴在这刀上,可是刀身不沾血迹,直接滑落下去,可是你看......”

    他指了指刀身,竟是多了一条隐隐约约的红线。

    传闻中,鸣鸿刃是为魔器,刀身隐隐可见血色纹理。

    这种事,居然如此巧合?

    高希宁听李叱把那故事又讲了一遍后,对于魔性,魔器,这些词汇似乎有些担忧。

    李叱却笑了笑道:“不魔性的人,也干不出用周皇刀劈夫子圣刀的事,倒是合我脾气。”

    高希宁道:“你真的喜欢这名字?”

    李叱点头:“喜欢。”

    他看向鸣鸿刃:“我才不会让它飞走。”

    就这样又过了三天后,东征的事已经安排妥当,这次回豫州城罗境也随李叱一同回来,他当然也知道了那个什么圣刀门的事。

    “等解决完这件

    事我再走?”

    罗境看向李叱道:“不然的话,我也有些不踏实。”

    李叱笑道:“你不走,我不踏实。”

    罗境忍不住也笑起来:“确定不会有什么问题?我留下的话,终究还是有用。”

    李叱道:“一位大将军给我做贴身护卫,你乐意我都不乐意,东征的事为重,燕先生那边已经准备妥当,招募来的民勇总计有四十几万人,昨日就已经在城东集结好,给你调用的战兵队伍,有一军也已经在城东等候,另外一军,会从别的地方出发,在半路与你汇合。”

    罗境起身:“那我就真的去青州了。”

    李叱道:“去去去,留在豫州城里,每天都让吴婶给你开小灶,搞的我都不得不每天去曹猎那里蹭饭。”

    罗境哈哈大笑,抱拳道:“那我明日一早就出城了,不用送我,我此去最迟两年,快则一年半就会归来。”

    李叱道:“你想的美,在青州打的顺利,我就会派人把你接替回来,你还想两年再回?”

    罗境道:“为了减我军功,你也是无所不用其极。”

    李叱道:“那当然,我多抠你难道还不清楚?”

    罗境笑着再次抱拳行礼,然后告辞离去。

    罗境去青州,大概需要走三个月才能到豫州青州交界处,以两万四千左右的战兵去攻打那么庞大的地域,这种事说出来都显得匪夷所思。

    青州地域之大,大概相当于一个半豫州,罗境说两年能回,其实已经有一丢丢的狂。

    安排好了东征的事,李叱就能专心应付那个圣刀门的门主。

    第二天一早,李叱还是带着豫州城内文武官员送罗境出征,在城门口,李叱亲自敬上三碗酒。

    “十个青州不及一个罗大将军。”

    李叱道:“你要记住我的话,不可冒险行事。”

    罗境哈哈大笑:“十个青州都不及我,所以主公大可放心,还剩下九个等着我去打呢。”

    说完后在马背上抱拳一拜,然后拨马,带着数十万队伍浩浩荡荡的开拔。

    在送行的百姓人群中,方诸侯站在那看着远处的李叱,眼神有些迷离。

    在他身边的赫连下几次都忍不住想要冲过去,都被方诸侯拦住。

    不久之后,城中一家车马行里,方诸侯和赫连下回到他们在后院的住处。

    这家车马行就是曲南怀提到的藏身处,车马行的老板是皇帝的人,确切的说,是老皇帝的人,再确切一些的说,是已经死去很久的大太监刘崇信的人。

    老皇帝喜欢豫州,曾经来过多次,他当然也知道曹家的重要,所以也最担心曹家的人会不老实。

    如果是曹家的人想杀皇帝的话,在别的地方未必能成,可在豫州城,大概皇帝会必死无疑。

    当初的缉事司有多强横百姓们还没有忘记呢,只是好像一下子就退出了历史舞台。

    刘崇信的党羽遍布天下,一是为老皇帝监察地方,监察各大家族,二是为刘崇信自己铲除异己而布置。

    刘崇信这个人有些复杂,他在山河印中的地位极高,在他权势滔天的时候,甚至连曹猎的父亲也必须对他以礼相待,甚至称兄道弟。

    可是刘崇信又不想完全听从山河印的指挥,他对老皇帝的感情是真的。

    老皇帝曾经说过,朕有许多血脉至亲,朕还有满朝文武天下万民,但朕真正能信任的只有一个刘崇信。

    所以当初刘崇信对山河印也有所防备,他控制着势力庞大的缉事司,还在不停的扩大缉事司的职权和规模,就是想着万

    一有朝一日需要他为了老皇帝和山河印拼命,他能调用足够大的力量。

    他的本意是缉事司尽可能不受山河印控制,但山河印那种渗透的方式,防不胜防。

    不能说缉事司的人都完全忠诚于刘崇信,也不能说山河印对缉事司毫无控制。

    有一点不可否认的是,刘崇信安排在豫州城里的人,绝对不是山河印的人。

    因为这些人,就是为了盯着曹家而来的。

    刘崇信死之后,缉事司在豫州城内庞大的势力在瞬间就转入地下。

    他们以为可以人间消失一样,自此之后,再也不是缉事司的人,也再也不是大楚皇帝的鹰犬。

    他们也许都没有想到的是,刘崇信明明是被新皇杨竞除掉的,可是在临死之前,刘崇信却交出了缉事司在各地的实力布置。

    这家名为行运的车马行,就是缉事司暗中控制,车马行的东家雁北城还有一个身份是缉事司的闻训候。

    缉事司在各地分派的人手,够级别称之为闻训候的人一共只有四个,他们的身份官职与秉笔,掌印,司礼同级,仅次于刘崇信。

    后院中,雁北城正在书房里看着墙上挂着的那张地图,这是豫州城的地图,极为详尽。

    每一条街,每一条巷,都在这地图上绘制出来。

    更令人惊讶的是,曹家大宅绘制的尤其详细,这大宅不是梅园,而是曹家的祖宅。

    方诸侯迈步进门,雁北城回头看向他:“亲眼看到了?所以你一定不会认错了?”

    方诸侯微微点头算是回应,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走到靠窗那边坐下来。

    雁北城沉默了片刻后说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这样的人会来豫州,但我知道你这样的人不该来。”

    方诸侯看向他,没回答而是反问:“那你这样的人,明明已经可以藏起来,为何会在甄小刀派人找到你后,你愿意重新冒出来?”

    雁北城笑了笑,也没有回答,也是反问:“你讨厌太监吗?”

    方诸侯摇头:“不讨厌,也不喜欢。”

    雁北城走到方诸侯身边,看着窗外说道:“太监也是人,是人就有感情。”

    方诸侯沉默。

    雁北城道:“你尊敬自己的父亲吗?”

    方诸侯依然沉默,他当然不尊敬。

    可是雁北城又怎么可能知道方诸侯的身份,他只是看到了方诸侯脸上的表情,所以他猜到了答案。

    他说:“我也不尊敬我父亲,是他把我送进宫的,但我尊敬我师父.....如果我父亲说让我杀了我师父,我会杀了我父亲,如果我师父说让我杀了父亲,我会毫不犹豫动手。”

    雁北城道:“你知道我师父是谁,所以这就是你问题的答案。”

    方诸侯点了点头。

    雁北城又道:“但你永远都理解不了,我师父对于陛下的感情。”

    良久之后,方诸侯缓缓道:“你错了,我理解。”

    他看向雁北城:“不然的话,刘崇信会活那么久?”

    雁北城眼神一凛。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不知道过了多久,方诸侯起身:“选一个早晨吧,一个好日子的早晨。”

    雁北城摇头:“对我们来说哪有什么好日子,选什么日子都是要去送死的,对我们来说,哪一天都是好日子,既有赴死之心,便当百无禁忌。”

    【上一章更新的晚了,是因为我以为我已经更新出来了,又有急事出门,刚才码字的时候看了一眼,才发现没更新出去,抱歉。】

第九百三十二章 以一开始

    李叱像是一个很有成就感的包租公,走在清晨的大街上看着四周的店铺,虽然还没有开门,可却有一种满足感。

    店铺不都是他的,但子民都是他的。

    以前他总想着的是怎么才能养活师父,最好就是有这样一家店面,生意不求很好,只是能有个营生就好,让那老家伙每天都会因为收入几个小钱而乐的合不拢嘴。

    长眉道人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吃穿住行并无奢求,有则满,他这辈子唯一的不满足,就是当初为李叱改命。

    他可以一辈子云游天下饥一顿饱一顿,但是丢丢儿不行,丢丢儿得有好日子过。

    这个老人让丢丢过上了好日子,然后丢丢儿让很多很多人过上了好日子。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老道人辛苦十年,改的是天下。

    除非必要,李叱还是喜欢步行。

    他和高希宁说过,如果人间是一本书,那么慢一些才能看的更仔细。

    骑马是一目十行却未必能过目不忘,坐车是看的断断续续一知半解,走路才是慢慢看细细看。

    这人间,值得看。

    他的人间,就更值得看。

    一个早起的小贩看到了李叱,已经连续好几天每天都能在这个时间看到李叱,所以他很开心,这种感觉就是每一天的一开始就充满了希望和满足。

    每一天都个一开始,每个人都有个一开始,每件事也都有个一开始。

    宁王到豫州了,豫州人的日子就眼见着过的好起来。

    百姓们亲眼看到了豫州的变化,所以就忍不住去羡慕冀州,因为宁王才来豫州没多久,他在冀州可是有好多年。

    想想看,冀州那边的日子过的会有多好?

    不要说太远,六七年前,豫州这边人人都知道冀州日子过的苦,如果让他们跟冀州百姓换日子过,他们才不乐意。

    现在的话,让他们和冀州百姓换日子过,他们能美的睡觉都笑醒。

    曾经的冀州是战乱之地,北边就是宿敌黑武,冀州就是战略上的缓冲地,历来都是牺牲冀州而保全中原。

    如今不一样,可能整个中原都没有比冀州更太平的地方。

    小贩看到李叱就远远的俯身行礼,李叱就远远的朝着他挥手致意。

    两个人的笑容,让这清晨都变得温暖起来。

    从廷尉府走到松鹤楼大概有四五里左右的距离,这四五里长的路,就是高希宁划出来的战场。

    所有廷尉都放下其他案子,只盯着这条街。

    因为李叱每天都来的早,所以曹猎也就不得不更改了作息时间。

    他习惯了晚睡晚起,只要没有任务的时候,他大部分日子都会睡到中午之前。

    这几天改了作息之后发现,原来形成习惯并不需要多久,很多以为的困难克服起来也没有预想的那么不容易。

    最主要的是,每天早起之后会发现,时间似乎都比以往多了不少。

    可是很舒服的活动一会儿,然后很舒服的吃一顿早餐,也就有了更多的时间可以思考。

    松鹤楼的正门打开,小伙计伸了个懒腰出门,拿着扫把出来清扫门前。

    或许是觉得不对劲,他抬起头看了看,这才发现对面路边居然站着个人。

    在他出来的时候对面还是空无一人,所以此时突然出现的身影把他吓了一跳。

    小伙计居然还认识这个人,以往经常会来松鹤楼吃饭,是豫州城里比较有名气也颇有些威望的一位商人,行运车马行的东家雁北城。

    “雁先生,这么早?”

    小伙计笑着打招呼,手却在背

    后打了个手势,屋子里的人随即明白过来。

    雁北城能出现在松鹤楼门外,却没有一个暗哨回松鹤楼里禀报,甚至没有人能发出示警,就足以说明问题。

    “你也早。”

    雁北城客客气气的回了一句,他还是站在那没有动,而是看着松鹤楼的正门。

    片刻后,雁北城问那小伙计:“你每天都清扫门前,那你知道不知道,从我这里走到松鹤楼的大门有多远?”

    “五十二步。”

    小伙计回答:“我每天都扫,每天都走,所以知道。”

    雁北城嗯了一声,然后又问了一句:“这五十二步,很难走过去吗?”

    小伙计把手里的扫把举起来:“拿着这个东西很容易走个来回,但拿着别的东西就会很难。”

    雁北城点了点头,有些遗憾的说道:“可我确实拿着的是别的东西。”

    他把背后的包裹摘下来,打开之后取出来两件东西。

    一把剑一条鞭,剑长三尺,鞭长一丈半。

    雁北城说:“我想试试有多难。”

    走好了是五十二步路,走不好是一步一轮回。

    小伙计已经在后退,因为他知道自己绝对不是对手,能悄无声息的走到松鹤楼门口的人,他一定打不过。

    雁北城将长剑绑在自己身后,手中握住长鞭开始迈步向前。

    “雁先生。”

    松鹤楼的掌柜段继师走出门,朝着雁北城抱了抱拳:“为什么是你来?”

    雁先生道:“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如果凡事皆按道理而行,这世上便会少一半犯错的人。”

    段继师道:“雁先生在我们这还存着一坛酒,那可是好酒,三十年的陈酿。”

    雁先生道:“如果我走进松鹤楼,我自己喝掉它,如果我没走进松鹤楼,想请你们帮我洒在地上。”

    他迈步走上大街,从这边走到那边,五十二步。

    他迈出了第一步。

    这一步,脚底还没有落在大街上,至少有一百余支弩箭从松鹤楼那边激射过来。

    每一个窗口都有人,每一个人都训练有素。

    而此时,曹猎就坐在一楼正堂里等着吃早饭,李叱还没有到,早饭就还没有开。

    他看着对面大街上走过来的,在桌子上铺好的宣纸上写下一个雁字。

    沉思片刻后,在雁字后边加了一个字。

    几?

    几个的几,几多的几,几个人的几,几多高的几。

    昨天小张真人来过,下午,他们坐在酒楼里喝茶闲聊的时候,小张真人也说起了他和余九龄说过的那些话。

    关于宁王这边有多少个高手的判断,而这些高手在小张真人看来,都是一。

    不管是一下还是一中,都已经是江湖中站在最顶峰的那一类人。

    小张真人说,这么多一中一下加起来,难道还打不过一个可能是一上的人?

    当时曹猎说......你怎么知道对面只有一个一?

    小张真人怔住。

    曹猎说,你虽然是江湖中人,但你不懂什么是江湖,江湖中有多数赴死,皆因情义二字。

    你也不懂,并不是你觉得的那样,坏人的那边就没有人情,就没有人讲情义二字。

    曹猎在纸上写下这个几,换一个说法就是......他想知道是从几开始。

    如果以一开始,那今天这局面,难道还能有多低级?

    他不太希望是一开始,那样会变得很难。

    叱希望那些人在他来松鹤楼的半路上动手,但是这些人显然没打算按照李叱希望的那样去做。

    曹猎沉思这是为什么,大概几息之后就想明白了。

    因为对方想让宁王这边的人动起来。

    曹猎觉得自己是一个诱饵,宁王觉得他才是诱饵,可现在......雁北城才是。

    一百多支弩箭,在那条长鞭前像是泥沉大河一样,连一点水花都没有溅起来。

    长鞭像是一条巨蟒在雁北城身前盘旋,转动起来的鞭子就不是一层防御,而是很多层。

    转多少圈,就有多少层,这便是软兵器难练的地方,也是软兵器强悍的地方。

    一步,两步,三步......

    雁北城荡开一百多支弩箭,人已经往前走了三步远。

    就在这时候,在松鹤楼掌柜段继师的身后有一人迈步而出,这人看起来四十岁左右模样,身材已经发福到有些走形,肚子腆着,低头的时候,大概不会看到自己的鸟。

    这不是他一个人的悲哀,到了他这个年纪,很多人都有这样的悲哀。

    他从松鹤楼里出来,走过段继师身边。

    段继师说:“你可能有些勉强。”

    中年胖子说:“我儿子十九岁了,他一直不喜欢我,因为我是混暗道的,豫州城里混暗道的人有一半尊敬我,其中却没有他。”

    段继师点头:“懂了。”

    中年胖子回头看向坐在那的曹猎:“惊谪候,你说过,你生而高贵,也历来高贵,所以你的朋友不多,我不是你的朋友,我叫金满堂。”

    曹猎道:“你儿子叫金展意,我知道。”

    金满堂笑起来,很释然的笑。

    他迈步继续向前:“老段,最先走出来的人会更容易被记住,对不对?”

    段继师再次点头:“我会帮你记住。”

    金满堂腾空而起,两条大袖像是吃饱了风的船帆,用衣袖硬生生的挡住了长鞭。

    砰地一声,两条衣袖尽碎。

    用两条衣袖为代价,换了那条长鞭在半空中停滞。

    下一息,金满堂已经掠至雁北城身前,一掌朝着雁北城的心口位置拍落。

    雁北城的长鞭在左手,长剑在背后,他右手抬起来,中指食指并拢往前一点。

    这一点,就在金满堂的掌心。

    两指透过,掌心洞穿。

    那一刻,金满堂的眼睛骤然睁大。

    雁北城轻叹一声:“你是混暗道的人,不该在这。”

    金满堂道:“我是混暗道的人,我今日若不能在这,以后也不能了。”

    雁北城忽然有些悲伤起来,他轻叹一口气后说道:“我以为你是为了钱不要命,毕竟惊谪候很有钱。”

    他悲伤,是因为他明白了,金满堂也是来赴死的,也是因为感情而来赴死的,与他一样。

    于是便有了些悲伤。

    金满堂笑起来:“就是为了钱啊,为了以后我孩子手里用的是干净钱。”

    他说完这句话后忽然发力,用被洞穿的手握住雁北城的手,然后另一只手握拳朝着雁北城的面门砸了下来。

    长鞭兜回来,噗的一声将金满堂的脖子刺穿,从后颈刺入从咽喉处刺出。

    雁北城道:“走的慢些,我大概还能追上你。”

    金满堂的尸体缓缓倒了下去。

    楼子里,曹猎抬起手,用笔把雁字后边的几字划掉,写下另外一个字。

    一。

    果然开始一开始。

第九百三十三章 止境【一】

    双方都不知道对方的底牌到底有多大,所以雁北城出现在了松鹤楼门外。

    没有时间去用小牌来试探对手的牌,所以直接出了一张雁北城这样的大牌。

    用一张大牌来逼出对方的大牌,还能把李叱安排在这条大街上的人全都调动起来。

    金满堂被杀,雁北城又往前走了几步,从他开始迈步的地方到松鹤楼门口,只有五十二步,他已经走了十步。

    对于他这样的高手来说,五十二步的距离实在算不得有多远,可也正是因为他是高手,所以才能走出了十步。

    雁北城再次看了看松鹤楼的正门,眉头皱起来。

    有一个年轻人怀里抱着一把剑站在松鹤楼门口,他只是比金满堂出来的稍稍慢了一些。

    雁北城如何杀金满堂他看的很清楚,可他没有出手相助。

    这似乎是很不近人情的做法,甚至和人情没有一丝关系,只是冷血无情。

    在金满堂倒下去之后,这个抱剑的年轻人才走出松鹤楼的正门,朝着雁北城而来。

    雁北城没有再继续迈步,面对强大的对手,迈步都是破绽,他不是觉得自己不行,这只是该有的态度。

    抱剑而出的人是岑笑笑。

    “你们打算一个一个出来?”

    雁北城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岑笑笑,这样年轻的对手,雁北城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放松下来。

    岑笑笑不说话,只是看着雁北城。

    雁北城又问:“你不出手还在等什么?”

    岑笑笑还是没有说话。

    雁北城道:“那只好我先出手了。”

    刚才金满堂出来的时候他也止步不前,这不代表他给了对手尊重,而是给自己生命以尊重。

    此时这个年轻人一言不发也一招不出,他又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耽搁,所以习惯了后出招的雁北城只好先出招。

    就在他迈步的那一瞬间,岑笑笑却转身走了。

    这一下把雁北城看的懵了,那个年轻人转身就走的时候,甚至都完全没有在意他自己空门大开。

    如果不是怀疑他是故意为之,雁北城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就该出手。

    可是岑笑笑真的走了,转身朝着松鹤楼后边过去。

    “你走不掉。”

    雁北城手里的长鞭一甩,鞭子顶端绑着的那把利刃就扫向岑笑笑的后颈。

    这条鞭子有一丈半,手腕的抖动给了长鞭一个推波,而鞭子的抖甩又将这股力量扩大了不止一倍。

    岑笑笑的长剑没有出鞘,动作极潇洒的把手伸向背后,长剑在他掌心里转了一圈。

    当的一是,转动的剑鞘把鞭子顶端的利刃弹开。

    再看时,岑笑笑已经脚下一点掠向松鹤楼后。

    “你不要追他了,你当松鹤楼里没有别人陪你了?”

    松鹤楼掌柜段继师走向雁北城:“你该面对的人是我。”

    雁北城发力往前一冲,人在半空中向后一甩长鞭,鞭子随即扫向段继师的咽喉。

    段继师竟是直接抬起手抓向鞭尾,对鞭尾上的利刃完全不在意。

    啪的一声......长鞭居然真的被他一把攥住。

    段继师单手握住鞭尾,手往后一拉,手肘向前压住鞭子,胳膊再一转一挑,硬生生把雁北城拽了回来。

    雁北城显然有些恼火,他一转身同时发力,像是被段继师收回来的风筝,可是却比风筝快百倍,瞬息之间就到了段继师面前。

    他一指点向段继师的心口,段继师的左手抬起来挡住,那两根

    手指就点在他的掌心。

    就在不久之前,金满堂的掌心,便是如此被雁北城点出来一个血洞。

    可是这一次雁北城却没能成功,甚至手指上传来的反震之力,让他都不得不吃了一惊。

    可再看时,才注意到段继师的双手上都带着特殊的手套,看起来像是布的,然而隐隐约约透出的金属光泽足以证明这手套的坚韧。

    “我说过,你的对手是我。”

    段继师一拳砸向雁北城的咽喉,雁北城脚下一点人退出去,同时将长鞭甩起来缠向段继师的脖子。

    段继师依然毫无顾忌的用手去抓鞭子,可是眼看着要抓住的时候,鞭子抖了一下,鞭尾甩出来一声极为清脆的声响。

    啪!

    鞭尾上绑着的利刃敲打在段继师的手掌正中,打出来一串火星。

    段继师皱眉,他忽然一弯腰抓起来一块青石板,这石板厚重足有百斤,他拿起来的却好像是一块木板一样轻松。

    眼看着雁北城还要去追岑笑笑,段继师将石板砸向雁北城。

    雁北城回身一抖长鞭,鞭尾又抖出一个甩尾,啪的一声打在石板上,竟是将石板击断。

    可是在这一瞬间,段继师的手从石板后边伸出来,一把攥住了鞭子。

    “你走不掉。”

    段继师再次发力往回一拉。

    雁北城居然松开了手,那条长鞭就被段继师拽了出来。

    突然失去了拉力,段继师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一仰。

    雁北城双脚离地在路边的树上踹了一下,身子犹如一道旋风般回到段继师身前。

    这一次他的双指点向的是段继师的眼睛。

    段继师身子往后仰着还没能稳定下来,情急之下,像是下意识的抬手抓向雁北城的手,可是却在即将抓住的时候突然让开了。

    于是雁北城的手指就点在了段继师的左眼上,像是轻轻一触,可是眼球却在瞬间爆开,一股血从眼窝里迸射而出。

    与此同时,段继师一拳轰在了雁北城的心口上。

    雁北城心口剧痛向后倒飞出去,段继师从眼眶往外冒血,两个人短暂的分开。

    “麻烦。”

    雁北城抬起手擦了擦嘴角的血,刚才那一拳重击,即便他立刻做出反应还是受了伤。

    他弯腰去捡长鞭,段继师怎么可能给他这个时间,立刻跨前一步,双拳齐出以撞钟的姿势轰向雁北城的头。

    雁北城却不是要去捡他的鞭子。

    他弯腰的瞬间,左手在背后的剑鞘尾端一拍,长剑随即向前激射而出。

    右手往前一伸抓住剑柄,长剑在他身前转了半圈,一道寒芒起,两个人之间出现了一个明显的半圆形的光痕。

    像极了一弯银月。

    那剑留下的痕迹。

    长剑以快到无法形容的速度转了半圈,然后雁北城翻腕甩剑,长剑调转过来又精准的插回他背后的剑鞘中。

    看起来他只是做了一个弯腰的姿势,再直起身子的时候,剑已回到剑鞘,而段继师的脖子上已经多了一道血痕。

    一气呵成,连三分之一息的时间都没有。

    屋子里,曹猎的眼睛猛的睁大。

    他确实没有想到,连段继师都不能挡住雁北城。

    段继师的脖子上那条红线忽然间崩开,血液喷涌而出,人也向前扑倒。

    就在这时候,楼子后边,岑笑笑一跃而出,在他身后,六七个靠近松鹤楼后门的刺客全都被他击杀。

    他回来的那一瞬间,正好看到雁北城杀

    了段继师。

    也就在这一瞬间,一道黑影从岑笑笑的身后掠了过去,直接撞碎了后窗进入松鹤楼。

    都是真的狠。

    这个黑影就藏身在不远处,他的六七个同伴被岑笑笑击杀的时候,他就那样看着。

    岑笑笑回身冲向雁北城的那一刻,他知道机会到了。

    松鹤楼里已无高手!

    如果还有的话,原本要去挡住雁北城的岑笑笑,不会突然转向楼后。

    从后窗冲进来的人是赫连下。

    人破窗而入的瞬间,手中暗器已经朝着曹猎打了过去。

    曹猎坐在那没有起身,他的惊谪刀就放在桌子上。

    曹猎一伸手抓住刀柄,惊谪刀出鞘,匹练中火星四溅,几枚暗器被一刀斩落。

    “抓了你,宁王还不就范?!”

    赫连下疾冲过来,从背后抽出长刀,双手握着刀柄猛然往下一劈。

    曹猎脚下发力,凳子被他推着往一侧滑出去,那一刀就在他身前落下。

    噗的一声,价值不菲的黄花梨木桌子被笔直的劈开。

    赫连下一刀落空,第二刀马上就到了,横扫曹猎的咽喉,可曹猎的惊谪刀已经竖起来挡在身前......

    当的一声!

    赫连下的刀砍在惊谪刀上,然后他的刀就断了,半截刀子旋转着飞出去,又咄的一声戳在柱子上。

    这一下,赫连下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曹猎猛然起身,一刀从下往上撩起来,甩出来一片雪亮的刀痕。

    轰......

    屋顶忽然之间就坍塌下来。

    无数碎裂的瓦片和木头坠落,曹猎见其中还有几个黑影迅疾落下,他只好暂时后撤。

    乒乒乓乓的声音中,那几个黑影竟是直接摔在地上起不来了,再看时,曹猎才看清楚那些都是他的手下。

    这几个人布置在松鹤楼屋顶戒备,此时却变成了尸体。

    他微微一愣神的时候,忽然间眼前出现了一道白影。

    速度之快,白驹过隙也不能比。

    下一息,曹猎胸口上才感觉到一阵剧痛,然后就被震飞了出去。

    他手里的惊谪刀被人一把夺走。

    曹猎重重落地,嘴角已经有血迹溢出。

    他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手,手掌心都被摩擦的翻开了肉皮,他握刀那么紧,被人急速将刀抽出去,刀柄把肉皮蹭开了一层。

    松鹤楼里,一身月白色长衫的圣刀门门主低头看着手里的惊谪刀,似乎对曹猎完全没有兴趣。

    “好。”

    片刻后,门主说了一个好字。

    他握着曹猎的惊谪刀,眼神里有几分满意。

    赫连下见突然冒出来一个不认识的人,不明敌友,朝着门主喊了一声:“滚开!”

    门主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惊谪刀。

    “在你手里,糟蹋了。”

    他忽然移动,只是一闪而已,像是有白光亮了一下。

    瞬息之间,他已经回到刚才站着的位置,快到好像根本就没有离开过,只是晃了晃肩膀而已。

    可是站在他大概一丈半外的赫连下裂开了。

    人从正中裂开,两片尸体慢慢的倒在地上。

    门主的眼神里喜悦更重了些,对这把惊谪刀有几分爱不释手起来。

    他的视线离开惊谪刀落在曹猎身上。

    “跪下。”

第九百三十四章 止境【二】

    余九龄曾经问过小张真人,这个世上人和人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小张真人知道会很大,但他不觉得在几个人都已经到了那样的高度后,人和人之间还能有多大的差距。

    在小张真人看来,同样都在一,一之内的人,还能有跨不过去的鸿沟?

    有。

    门主站在那,完全也不在意这里是曹猎的松鹤楼,当然也不在意也许不久后就会有宁王的人赶来。

    他就是在等宁王来。

    宁王还没有来,是因为有人在拦截。

    “如我耳闻不假,宁王重情义轻生死,那你在这里只要还不死,他就一定会进来。”

    门主是对曹猎说话,但却没有看着曹猎。

    他眼中天下万物苍生,与蝼蚁无异。

    曹猎在豫州城是人见人怕的曹猎,曹猎也还是那个自负的曹猎,可曹猎此时却生出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余九龄对小张真人说,有些时候,快可以决定一切。

    绝对的速度之下,就可以忽略技击的招式精妙步精妙,甚至连威力巨大的器也可以忽略。

    余九龄说的器,指的不是江湖客的刀剑,而是战场上可夺万千人性命的大杀器,比如排弩。

    曹猎重重的吐出一口气,然后开始朝着门主迈步。

    门主这才把注意力转移到曹猎身上,似乎有些不理解,为什么这只蝼蚁会主动走向他的脚底。

    “你不跪下,我只好让你勉强活着的跪下。”

    门主的视线从曹猎身上又转移到了不远处的刀鞘,那惊谪刀的刀鞘在他眼里都比曹猎重要。

    楼子外边。

    岑笑笑连出十三剑将雁北城逼退,以他的实力,十三剑居然也只是逼退。

    他转身冲进松鹤楼,然后一剑刺向门主的咽喉。

    “凡品。”

    门主抬起手,手指轻轻一弹。

    当的一声,长剑震颤,岑笑笑的手臂却被这一弹的力量震的往后甩出去,长剑如一道流光飞走钉进墙壁。

    门主眼睛微微眯起来,似乎有些诧异于那剑居然没有被他弹断。

    “凡品之上。”

    他迈步走向曹猎,目标没有变,曹猎不打算跪下来,那他就打断曹猎的四肢让他跪下来。

    砰地一声,地板忽然裂开,一只手从地板下边伸出来一把抓住了门主的脚踝。

    那只手看起来极为强壮,手很大,手腕比寻常男人的大臂还要粗一些。

    这样一只手,如果握住的不是门主的脚踝而是一头蛮牛的牛角,发力之下,也可让蛮牛低头臣服。

    门主也低头,可他不是臣服,只是好奇的看着地板,甚至看的都不是那只手,他想着原来这一楼之下居然还有地下的一层。

    他抬起脚,身子向后退了一大步,楼板下边的人就被他直接拉了出来。

    一个壮硕的身躯从木板下撞出来,他显然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场面。

    他叫洪奎。

    有人说他是豫州城第一力士,有人说他是整个豫州的第一力士。

    他原本不是什么江湖中人,他觉得在河边码头上扛包卖力气赚钱养活自己,比闯荡江湖有意思的多了。

    打架不好,他不踏实,他怕随随便便打死人。

    因为别人只能抗一包,他却可以抗七八包,别人扛着一包弯了腰,可他扛着七八包还能身子笔直的大步向前走。

    曹猎第一次见到洪奎的时候问他,我该开出什么样的条件,你才能答应我离开这个破地方,以后跟着我

    洪奎当时想了想,问:“可以顿顿有肉吃吗?”

    曹猎笑起来:“你可真的容易满足。”

    洪奎回答说:“一个人顿顿都有肉吃,为什么还不能满足?

    那年,曹猎的父亲对他说,我会招一批人来,一批专属于你的人。

    他们的存在只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他们可以不是山河印的人,甚至可以不听我的话,但一定要听你的话。

    曹猎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为什么不让我自己去找人?

    洪奎是曹猎找到的第一个人,因为岑笑笑不算在内,岑笑笑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洪奎说,如果你让我顿顿有肉吃的话,那我以后就只给你一个人扛大包好了。

    曹猎笑起来,他说我不需要你扛大包,我也不只是给你顿顿有肉吃,也许有一天为了保护我你会被人打死,你还愿意干吗?

    洪奎说......哪有人能打死我。

    此时此刻,洪奎有些害怕。

    他知道自己是个脑子不太聪明的人,所以他对自己的要求也不高。

    曹猎教了他一句话,让他记住,他就死死的记住。

    这句话是......能对你发号施令的人越少,那就证明你活的越好。

    当时洪奎还认真想了一会儿,然后对曹猎说:“那只听一个人发号施令,岂不就是最好?”

    曹猎说:“没有人可以对自己发号施令才最好,但连我都做不到,何况是你。”

    洪奎喜欢跟牛摔跤,因为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看着门主,洪奎在想的是,这样一个人,难道不应该是一巴掌就能拍死吗?

    他又看了看门主的脚,为什么没有被他扭断?

    门主跨前一步,没有用刀,而是左拳打在了洪奎的小腹上,这一拳洪奎居然没有移动分毫。

    所以洪奎有些得意的笑起来:“你打不动我......噗!”

    话还没有说完的洪奎就喷出来一口血。

    可就在这一刻,从洪奎的衣服下边钻出来了一个人。

    洪奎很高很壮硕,曹猎才勉强到他肩膀以下,他肩膀的宽度就差不多是一个正常男人半个身高。

    而从他衣服里钻出来的人,连五尺身高都没有,瘦小到若是没有穿着衣服,会让人误会他是一只没有毛的猴子。

    巧合的是,他就姓候,他叫候无谓。

    他可以站在洪奎的衣袍之下,抱着洪奎的腿像是一个挂件,他可以这样抱一整天,以至于洪奎经常会忘了还有人挂在那。

    候无谓是曹猎找到的第二个人,是在一家以杂耍为生的戏班子里找到的。

    当时的候无谓还叫猴子王,他躲在一群猴子中,每一次观众都不能立刻发现他。

    所以当他跳出来的时候,观众们都会发出一片惊呼,然后就是哄堂大笑。

    候无谓无所谓人们嘲笑他的身高,活着就好。

    曹猎找到他的时候,他问曹猎你能给我什么?

    曹猎指了指那群猴子:“和那群畜生分开。”

    从洪奎的衣袍下边钻出来,候无谓的手里多了一把短刀,只有一尺不到。

    他被曹猎找到之后,自己主动要求和这个大个子搭档,因为他确定这必然会有出人预料的作用。

    他判断的很对。

    连门主这样的人都没有察觉到,以至于那把短刀在门主的腿上 划了一下。

    可只是划开了皮肤,因为门主的反应太快。

    哪怕就是外边的雁北城应该也会在这一

    刀下被切断脚筋,而候无谓的下一刀就是戳进敌人的小腹。

    门主一俯身把候无谓提起来,候无谓的眼睛就骤然睁大。

    他很快,一直都很快,他也很轻,所以洪奎才会经常忘了他就挂在自己腿上。

    门主厌恶的看了一眼他一眼,也很生气,因为他居然被这样一个人割破了脚踝处的皮肤。

    他说:“猴子。”

    候无谓暴怒:“你才是猴子,你一家都是猴子!”

    他朝着门主的脸上啐了一口吐沫,可是却没有啐中,因为他打算啐的时候,门主已经把他移开,这一口就啐到了别的地方。

    门主越发的恶心起来,随手把候无谓扔了出去。

    候无谓极为轻灵,人在半空之中还能强行扭转过来,双手双脚按在柱子上,在这个瞬间,会让人错觉他可以吸在柱子上似的。

    下一息,候无谓就可以双脚发力弹回来继续进攻。

    噗!

    他的短刀飞过来,刺穿了他的脖子,又扎进了柱子里,于是候无谓就被挂在了柱子上。

    “啊!”

    洪奎一声暴喝,眼睛都已经发红。

    他很痛,小腹上中了一拳后,一开始好像没什么感觉,但是一息之后,痛觉传遍全身,好像肠子都被人打断了似的。

    可是他此时顾不上疼了,候无谓是他的朋友。

    他一脚朝着门主踹过去,他太高大,所以动作缓慢,他只是力气大的吓人。

    门主左手往前伸出去,像是要在身前挥走一只飞过来的蝇虫,眼看着那只手就要挥在洪奎的腿上,忽然间门主一转身,那只挥出去的手就掐住了岑笑笑的脖子。

    岑笑笑在门主面对洪奎的时候,爬起来绕到了门主身后想要偷袭。

    可是他才靠近,就被门主一把掐住。

    “不自量力。”

    门主五指发力,下一息就能扭断岑笑笑的脖子。

    可曹猎到了。

    曹猎从墙壁上抽出来岑笑笑的剑,朝着门主的手腕斩落,门主掐死岑笑笑,他的手也会断。

    所以岑笑笑就掉在了地上,因为门主才不会为了一只蝼蚁而失去一只手,哪怕只是手腕有可能被割破他也不愿意。

    啪的一声,门主的两根手指夹住了曹猎的剑,两指发力一掰,剑尖就被掰掉。

    “确实只是凡品之上。”

    门主双指一甩,剑尖激射而出。

    岑笑笑用肩膀将曹猎撞开,于是剑尖打穿了他的肩膀。

    就在这一刻,一道剑意犹如冬雪初落,让屋子里的气温好像都低了些。

    门主皱眉,放弃击杀岑笑笑的念头,身子向后一掠飘了出去。

    那一剑落空,剑上的寒气没能彻底释放。

    雁北城看向倒在地上的那两片尸体,那是他的同伴,虽然他也不怎么熟悉这个叫赫连下的人。

    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他觉得同伴是那么重要。

    在门外的时候,岑笑笑十三剑将他击退,他之所以被击退,恰恰是因为他看到了门主一刀将赫连下劈成两片。

    “我不管你是谁,但你一定要死。”

    雁北城再次冲了过去,剑势犹如风卷疾雪。

    门主的眼神微微亮了一些:“你的剑比较好,可算中品。”

    可他还是只伸出去两根手指,完全没有用惊谪刀的意思。

    因为这楼里的人,他觉得加起来都不配。

    刚才劈死赫连下,只是他想试试刀。

第九百三十五章 止境【三】

    长街。

    李叱看到了那个刚刚开门的小贩在朝着他行礼,于是也礼貌的抬起手挥了挥。

    小贩看起来有些激动,他这几日每天都能在清晨看到宁王,他觉得这是他的幸运。

    如果幸运也能分出高低不同,他觉得自己的幸运是无敌的那种。

    他开的是一家早餐铺子,所以每天都是这街上第一个开门做生意的人。

    他想着,如果宁王殿下有一天突然到他的小店里吃一顿早饭,那该多好。

    想想就更加激动起来,激动的脸色都有些发红。

    “你的早餐都有什么?”

    李叱遥遥的喊了一声。

    他连忙喊道:“烧饼包子豆浆油条都有。”

    李叱道:“下次我来尝尝。”

    话刚说完,就看到有廷尉从远处飞掠而来,到了近前俯身道:“主公,有人攻入松鹤楼。”

    李叱一抬眉:“把人都调过去。”

    然后李叱看向身后:“两位也先过去。”

    跟在李叱身后的叶先生和武先生对视了一眼,却没有立刻动身。

    李叱道:“我等一等,你们只管去。”

    叶先生道:“他们不来这而是去了松鹤楼,就是想把我们分开,让我们支援松鹤楼。”

    李叱道:“他们怎么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松鹤楼里是我们的人。”

    武先生和叶先生再次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掠了出去。

    李叱没有急着赶过去,是因为李叱猜测最强的人不会在松鹤楼。

    他猜到了这次的事不会那么简单,应该不仅仅是圣刀门的门主到了。

    也许是巧合,也许是有人故意如此安排。

    但他觉得,最强的那个人应该没在松鹤楼,武先生和叶先生赶过去支援应该就够了。

    毕竟那些人的目标是李叱,而不是曹猎。

    李叱只是没有想到,绝对的高手不是只有圣刀门的门主一个。

    就在这时候,忽然有一支看起来像是走镖的队伍出现,他们远远的就停了下来,似乎是想等着宁王先过去。

    但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了一支队伍,廷尉军的人不可能不盯着。

    至少两个百人队已经悄悄的靠近,只要那支队伍有任何举动,廷尉军就会立刻动手。

    然而那支队伍看起来确实只是要经过,走镖的队伍往往都出城早,这也是常理之中。

    几乎所有人的注意都在那支镖局队伍身上,连李叱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就在这时候,路边的排水渠中忽然跳起来几个黑衣人,他们也许已经在这藏了很久,所以才会避开廷尉军的沿途搜查。

    黑衣人出现后,立刻用连弩朝着李叱点射,弩箭迅疾而来。

    从两侧掠出来不少廷尉军士兵,挡在李叱身前,形成了一个小型的盾阵。

    弩箭噼噼啪啪的打在盾牌上,没有一支漏过去。

    几个黑衣人连弩打空之后,随即将背后的长刀抽出,呐喊着冲向李叱这边。

    屋顶上,廷尉军千办早云间一个翻身飞起,落在大街上之前,人在半空中,刀芒闪烁,一颗人头就在刀芒下飞了起来。

    在街边的一间铺子里,千办虞红衣破窗而出,将那些黑衣人拦住。

    李叱却没有停下来,依然在往前走,这些黑衣人出现的再突兀都不值得注意。

    为了致命一击,往往都要先洒出来一把草木灰迷人眼睛,这些黑衣人都是草

    木灰。

    而此时看起来的合理,其实都是不合理。

    高希宁说,廷尉军要放下其他的事,全部人都要用于这次对宁王的保护。

    以廷尉军的规模,只是守护这条长街的话,又怎么可能让一支镖局的队伍随随便便出现在这?

    以廷尉军的能力,已经一遍一遍的把这条犁地一样翻了无数遍,怎么会让几个黑衣人藏身在排水渠中没有任何发现?

    所有的合理,都是为了让敌人以为合理。

    镖局的队伍是廷尉军故意放过来的,排水渠藏身的刺客是廷尉军故意没有动的。

    这样一来,数百名廷尉被调动起来去戒备那支镖局队伍,两名千办现身阻挡黑衣刺客,是不是也显得合理起来?

    于是,该来的人就来了。

    有几个巨大的风筝出现在李叱他们的头顶,风筝是从大概二里外的高塔上滑过来的。

    二里的距离,对于这个木架做成的滑翔风筝来说,差不多也已是极限。

    也许那不应该叫做风筝,毕竟没有线拉着。

    风筝上的黑衣人往下一压加速俯冲,风筝就朝着李叱撞过来。

    将要到地面的时候,黑衣人松手落地,顺势一滚。

    巨大的风筝朝着李叱撞过来,李叱右手抬起来一把将风筝托住,身子转了一圈后把风筝往回掷了出去。

    第二个驾风筝而来的刺客脸色大变,人不得不提前挑落下来。

    两架风筝在半空中撞在一起,碎裂了一地。

    第一个落地的黑衣人双手往前一甩,两只手里释放出去数不清的铁钉。

    每一根钉子大概有一寸多长,比钉子还要细,看起来更像是大号的牙签才对。

    就在这一刻,从旁边巷子里,老张真人迈步而出,掌中长剑泼洒出去一片剑幕,像是他手中有一个很大的发光的圆盘。

    所有的长钉都被老张真人的剑挡了下来。

    后边落地的黑衣人往前一跃,从第一个黑衣人肩膀上跳过来,一甩手,同样是无数的长钉打出。

    老张真人长剑一收,道袍的大袖挥洒起来,砰砰砰的闷响中,那些长钉居然被一条袖子尽数挡住。

    第一个黑衣人加速向前疾冲,从背后抽出长刀斩落。

    他出刀的姿势很奇怪,是反手握刀的劈砍,让人有些不适应。

    这样的劈砍力度丝毫也不会比正手刀弱,而且能更快的接上下一招。

    黑衣人反手刀劈落,老张真人后撤半步,这一刀在老张真人身前劈空。

    可黑衣人的下一招果然很快,右手反手压着刀,左手在刀柄上推了一下。

    刀尖直刺老张真人的咽喉。

    老张真人一剑横拨将那把刀荡开,面前的黑衣人却忽然往下一蹲。

    在他身后,另一个黑衣人出现,竟是借助前边的黑衣人完美的挡住了身形。

    如果眼力不够快的话,还会错觉这个黑衣人出现了分身。

    跃起的黑衣人一刀扫向老张真人咽喉,老张真人左手抬起来拍在刀身上,长刀随即刺偏。

    “不是中原人?”

    老张真人脸色微微变了变。

    就在这时候,两边的树上,各有一个黑衣人出现,他们用一块颜色和茂密的树杈树叶几乎一模一样的布挡住自己,极难察觉。

    在那几个黑衣人和老张真人缠斗的时候,这两个黑衣人同时从树上掠了下来。

    人在半空,两个人也打出不少长钉。

    李叱抬起手,鸣鸿刃并没有出鞘,刀在他身前划过,长钉被扫了出去。

    “你们退后。”

    李叱朝着身边的廷尉军摆了摆手。

    两个黑衣人见长钉无效,落地后同时抽刀。

    他们用的刀和大楚的制式横刀没有太大区别,只是刀身稍稍增加了一些弧度而已。

    与此同时,距离数千里之外的大楚都城,世元宫内。

    皇帝杨竞站在花坛前边,他看着蝴蝶在花丛上飞来飞去,可是眼里却并没有这些东西。

    甄小刀引领着一个服饰和中原人完全不同的中年男人进来,那人到了近处后就双膝跪倒。

    “拜见大皇帝陛下。”

    看起来,好像格外的谦卑。

    皇帝没有看他,脸上还有些淡淡的不悦。

    “大皇帝陛下,我是来谈条件的,陛下应允过的,要我们安排桑国最强的刺客来帮助大皇帝陛下除掉叛军首领,大皇帝陛下把青州一部分割给我桑国......”

    皇帝扭头看向那人:“朕什么时候答应了?”

    那人脸色显然变了变,有些不悦道:“大皇帝陛下,当初我们提出条件的时候,大皇帝陛下并没有拒绝。”

    皇帝皱眉:“你们的使者青川足明对朕说,你们渴望派人来大楚求学,为了表达你们的臣服之心,你们可以安排高手来帮朕除掉叛军首领,以大楚臣子的身份为大楚效力。”

    那人道:“可是大皇帝陛下,现在不一样了,我们刚刚来的时候不知道大楚到处都是叛乱,大楚也不是我们以为的那样强盛,所以青川殿下改变了我们的条件,如果大皇帝陛下不答应的话,我们就只好直接出兵青州,大皇帝不给,我们自己拿。”

    皇帝杨竞眼神里闪过一抹杀意。

    甄小刀语气发寒的说道:“水部一藏,你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水部一藏不再跪在那,起身道:“青川殿下本来是仰慕大楚的文化,敬服大楚的强盛,所以才会打算派人来大楚求学,也愿意做大楚的外臣,可是现在,大楚并不强盛,大皇帝陛下你也已经没有能力再阻挡我桑国大军,如果我猜得没错,大皇帝陛下手中的军队,连京州都保不住了吧。”

    皇帝看向甄小刀:“朕记得,有谁提醒过朕说,桑人看似谦卑有礼,实则阴狠奸诈言而无信?”

    甄小刀俯身道:“回陛下,是方诸侯方先生。”

    皇帝嗯了一声:“你来告诉他,他的那些所谓的高手,朕是打算怎么用的。”

    甄小刀看向水部一藏:“只配算是送给叛军首领的一把草木灰,为方先生做一阵烟雾。”

    水部一藏皱眉:“大皇帝陛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皇帝转身离开:“你说的没错,大楚确实已经不像以往那样强盛了,可你们居然以为可以威胁朕,以为可以让大楚割地,以为朕会求着你们......这就该死。”

    水部一藏眼神发寒,忽然间发力向前,朝着皇帝追了过去。

    一道黑影拦在水部一藏身前,剑光森寒。

    刷的一声,水部一藏的胸口上的衣服被切开一条长长的口子,然后血迹逐渐出现。

    大内侍卫统领惠春秋怒视着水部一藏:“你放肆到该死。”

    豫州城。

    李叱右手握刀一扫,鸣鸿刃依然没有出鞘,刀鞘扫在一个黑衣人的脑袋上,直接将脑壳拍碎。

    他左手掐着另一个黑衣人的脖子,单臂把人举起来,五指发力一扭,那黑衣人脖子里咔嚓一声。

    可就在这一刻,有个一袭青衫的人站在了李叱面前。

第九百三十六章 止境【四】

    所有最先出现的,都是铺垫。

    所以当那个一袭青衫的人出现在面前的时候,李叱就知道序曲已过,正戏才开。

    鸣鸿刃,出鞘。

    一声龙吟。

    方诸侯的眼睛睁大了一些......不是惊讶,也不是震撼,七八分平静之下的那些不平静,那更像是二三分的赞许。

    刀落,不可一世。

    这可能是李叱从练功以来,所劈出的最强一刀。

    这样的刀法没办法用什么华美辞藻来形容,都是多余的,可若是只用一个快字,又似乎诠释不出这一刀的霸气。

    当!

    一声脆响,李叱这不可一世的刀,居然被拨开了。

    而挡住这一刀的方诸侯眼神里的赞许之色更重了些,刚才有二三分,现在有五六分。

    他淡淡的给出评价:“很强。”

    李叱的手腕有些酸疼,刀身的震动让他手臂都一阵阵酥麻,让他吃惊的是对方破开他这一刀用的居然是看起来极为轻灵的一剑。

    剑在最合理的位置敲击了一下,就让李叱的刀势不得不偏离出去,这不可一世的刀势就宣泄在地上。

    李叱身前,地面上出现一条笔直的刀痕。

    再看时,方诸侯手里多了一把长剑,剑造型古朴,没有什么刺眼夺目的光彩,但它就是那样完美,不管是多苛刻的人在看到这样一柄剑的时候,都会觉得它完美。

    长,宽,造型,分量,还有不露锋芒的锋芒。

    李叱也在吃惊,以他的鸣鸿刃之强居然没有将那剑震断,就算是没有直接砍中,那剑也该断了才对。

    岑蒹葭把鸣鸿刃交给李叱后不久,李叱回到廷尉府里,在好奇的心态和败家的心态驱使下,用了刀剑斧三种兵器试刀。

    把鸣鸿刃固定在桌子上,刀刃向上。

    他取了一把大楚府兵的百炼刀往下劈砍,才一接触,百炼横刀就断开了。

    又用一把以前抢到的长剑来试,是一把颇有些名气的宝剑,比百炼刀断的一点儿都不慢。

    他又找来了一把大斧来试,一斧落下,斧子居然也断开了。

    是的,李叱就是这么败家。

    这种事再换一个人都未必能干出来,用刀剑来试他的刀也就罢了,还用大斧子来砍。

    正因为如此,李叱才确定对方手里的剑有多强。

    “好剑。”

    李叱忍不住赞叹了一声。

    “确实是好剑。”

    方诸侯道:“你想知道这剑的名字吗?”

    李叱好奇的问道:“你不急着动手吗?”

    方诸侯往四周看了看,已经有大量的廷尉军出现,无数的长弓连弩都已经瞄准过来。

    可他不急。

    “剑有个很好听的名字。”

    方诸侯道:“你知道楚皇有三把名剑吗?”

    李叱点头:“出行配承天,传国为帝运,征战靠......”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方诸侯已经接过话去:“嗯,这就是破甲剑。”

    方诸侯道:“你的刀有霸天下的气势,可你自己还没有霸天下的气势,你明白吗?”

    李叱一怔,这人是来杀他的?

    方诸侯道:“你所差的是你对自己的不信任,你得到了一把好刀所以觉得自己变强了,你很开心,但这并不值得开心,你知道你的刀有天下无敌的气势,可你自己却不认为自己天下无敌,只有弱者,才会借器而壮胆。”

    李叱眼睛微微眯起来。

    方诸侯长剑抬起:“我是杀你来的,如果不动手,我身体里流着的血脉不答应,如果动手,我身体里的良心不答应,有人以为可以靠骗我来杀你,他很可怜,以为自己骗到了。”

    李叱懂了:“你是大楚皇族的人。”

    方诸侯道:“我教你如何挡我,若你可挡我,那自然是我杀不了你。”

    他看向李叱道:“刀是器,是器借人力,而非人借器力,再好的器也没有力,你挥刀,胳膊上的力气是你的,刀上的力气还是你的,你曾与黑武人交手,可曾听说过黑武剑门的运剑之术吗?”

    李叱点头:“听说过,人可运剑,剑也可带人。”

    方诸侯道:“黑武人都悟到了的东西,你也应该能悟到,你只要记住,刀劲是你的劲,而不是器的力,同样的一本刀谱,有的人练了就天下无敌,有的人练了就寻常无奇,是刀谱的问题吗?”

    李叱摇头。

    方诸侯道:“合理用力,越会合理用力的人就越强。”

    他看向李叱:“十息我后要杀你。”

    李叱嗯了一声,没有去想方诸侯之前的那些话,而是只想那四个字......合理用力。

    方诸侯看着李叱沉思的样子,语气很平和的说道:“最强的力就在人身体之内,若你向一点发力的时候,肉身之力可用三成就有千斤,合理不合理,在于你对肉身之力的了解多少,你觉得你握刀腕力强就更强?错了,只懂得发挥腕力,反而阻碍了你手臂之力,你还没有想过,是你的手腕阻止了你胳膊的全部力量......”

    他说话的语气平和,但是语速并不慢。

    说完之后,十息的时间已过。

    “我要出手了。”

    方诸侯长剑指向李叱,李叱缓缓吐息:“来!”

    方诸侯跨步向前,李叱的眼睛立刻就眯了起来,没有格挡没有避让,而是一刀劈向方诸侯。

    方诸侯的剑明明已经那么快了,在李叱以往的认知中,这样的速度之下,不可能有人把剑马上停住。

    可是方诸侯停住了,他的长剑在骤然停在半空,然后转了一个方向点在了李叱的鸣鸿刃上。

    看起来还是那样轻轻的点了一下,可是李叱的刀居然握不住,五指攥不住刀柄,刀欲脱手而出。

    李叱瞬间就想到了刚才那青衫客说的话,刀上的力也是你的力,合理用力不仅仅是你自身内的力量,你用出去的力量再用回来,也是合理。

    李叱双脚忽然拔地而起,顺着长刀飞出去的力量人离开地面,在这一瞬间,他脑海里像是亮了一下。

    拧腰身,力到肩,肩带臂......

    鸣鸿刃一扫而出。

    方诸侯的眼睛骤然睁大。

    他没有用破甲剑直接格挡这一刀,因为他确定这一刀的威势,破甲剑都可能会被斩断。

    他将长剑往前点了出去,剑尖居然精准无比的点在鸣鸿刃的刀锋上。

    剑尖对刀锋。

    叮的一声......

    方诸侯的脚在地上滑出去,鞋底在地面上摩擦出声,人已经在六尺之外。

    这一刻,方诸侯眼神里的赞许已经不只是五六分,而是十分。

    他只给李叱十息的时间,在这十息之内他也只说了那一番话来解释何为合理。

    “多谢先生。”

    李叱抱拳。

    就算是神仙都想不到,要来杀他的人并不会杀他,也不是那个圣刀门的门主,而是一个杨家皇族的人。

    而这个人在武功上的造诣和已经达到的高度,就是李叱心目中的武技之止境。

    “知道为什么我不杀你吗?”

    方诸侯问。

    李叱摇头。

    方诸侯道:“那你知道为什么陛下非要杀你吗?”

    李叱这次点了点头。

    天下反叛大楚的人那么多,比李叱势大的人也不只是李兄虎和杨玄机,可为什么楚皇杨竞非要杀李叱?

    方诸侯道:“非要杀你的原因,就是我不能杀你的答案,中原已经这样,这不是一个大楚皇族的灾难,这是整个中原民族的灾难,我可以做一个背叛家族的人,却不能做一个背叛民族的人,身为皇族我有一万种理由杀你,身为中原人,你不争天下去戍边抵御黑武的时候,我就已经没有任何理由杀你了。”

    方诸侯转身,带着他的破甲剑离开。

    李叱抬起手摆了摆,示意手下人不要阻拦。

    “先生叫什么名字?”

    李叱问。

    方诸侯的脚步一停,他本姓杨,是当今大楚皇帝杨竞的亲叔叔,可他却改姓方,因为他的母亲姓方。

    为了纪念母亲他改了姓氏,可是他知道,在自己转身就走没有杀李叱的那一刻,大楚完了。

    “我姓楚。”

    方诸侯身形一闪,人已经在数丈之外。

    李叱看着那人消失不见,心里有些难以平静......大楚皇族的人不姓杨,却说自己姓楚......

    这是一个皇族之人的放弃,也是一个皇族之人对曾经辉煌的纪念。

    或许正是因为他是一个如此通透的人,他才能有武技止境的高度。

    但是他的后人呢?

    他如果有后人的话,知道曾是大楚皇族身份,会如他一样通透吗?

    就在这时候,有人从远处飞掠过来,是武先生身边的那个小书童。

    见到李叱后急切的喊道:“主公,夫人派我回来请主公速去松鹤楼,夫人已经赶过去了。”

    李叱眼神一凛。

    曹猎在松鹤楼,岑笑笑在,还有曹猎身边那支忠心耿耿的死士队伍。

    武先生和叶先生去了松鹤楼,连武夫人都赶过去了。

    松鹤楼里......

    老张真人看向李叱,眼神里已经有些担忧,他看着李叱说道:“是另一个......止境。”

    松鹤楼。

    门主站在一楼正中,眼神睥睨的看了看四周的人。

    武先生和叶先生已经在了,可是他依然没有什么态度上的变化。

    世间万物,不入他目。

    曹猎就倒在他身后,没有死,被他一掌震晕了过去,岑笑笑也在,也一样的晕了过去。

    他不杀这两人,是因为他还在等宁王来。

    世人说,宁王仁义道德,在宁王眼中,亲人和兄弟的分量要超过江山的分量。

    所以只要这两个人不死,宁王李叱就一定会进松鹤楼。

    他没有再看武先生和叶先生,也没有再看刚刚赶到的那个貌美少妇,他只是看着他手里的惊谪刀。

    在三丈之外,小张真人靠坐在那,嘴角的血还在不停的往外溢出来,而他的脸色则白的吓人。

    他在没有来之前,还坚信都在一之内的人,还能有多大差距?

    他来了之后才明白自己真的错了。

    一下也好,一中也罢。

    止境之下,皆为蝼蚁。

第九百三十七章 止境【五】

    “世上之人多痴狂,不自量力。”

    门主的视线缓缓的从惊谪刀上离开,看向身后的两个人,一个是曹猎一个是岑笑笑。

    曹猎之前出手的时候,一剑斩向门主的右臂。

    可是非但没有成功,还被门主捏断了长剑,又以断剑刺伤了岑笑笑。

    曹猎被岑笑笑撞开后才刚要起身,门主已经到了他身前,曹猎手中已无兵器,于是一拳轰出。

    门主弯腰躲开曹猎的拳,手肘向上一撞正中曹猎的下颌,一击打中,曹猎就猛的往后摔倒,没能再站起来。

    然后门主一脚踢在岑笑笑的肋部,岑笑笑在地面上滑出去又撞在墙上,也是直接昏迷。

    门主有了这样两个人质在手,似乎更无忌惮。

    这两击本可杀人,可他有心留人,所以人才留命。

    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小张真人从窗外掠进来,一剑刺向门主后心。

    门主向后扫了一刀,如同后边也有一双眼睛似的,小张真人的一举一动他都已察觉。

    这一刀,刀并未出鞘。

    刀鞘荡飞了小张真人的长剑,门主向后踹了一脚正中小张真人胸口,小张真人随即飞了回去,撞在他进来的那个窗户下边。

    自始至终,门主都没有回头看他。

    小张真人后背撞在窗台上,脊椎骨仿佛都断了似的,跌坐在地想站起来哪里还使的出力气。

    他坐在那大口大口的喘息,眼睛里的惊惧前所未有。

    这一刻的小张真人终于知道自己错了,原来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比他想到的还要大的多。

    “你们都是一样的人。”

    门主眼神睥睨的说道:“四肢健全,也都不算白痴,可是你们习武就是对武技的亵渎,这世上绝大部分人习武,皆是对武技的亵渎。”

    他轻叹一声:“生而为人,却连人的力该如何用都不知道,看到你们,我就知道了那句谬论从何而来。”

    “也不知道是谁最先说起过,野兽之力远超于人,而人之所以统治天下靠的是头脑,这种荒谬绝伦的话说出来,居然还被人奉为真理。”

    “人有上天赋予的最完美的体型,稍稍头脑好一些的人就可利用这完美的身躯,人用三分力就可敌虎豹,就是你们这样的人,学了些皮毛而已。”

    门主看向雁北城:“你是你们之中,唯一一个对如何运力理解更好一些的人。”

    雁北城嘴角抽了抽,那是怒意,也是惊惧。

    就在这时候,一道白影从门外掠了进来,人在半空中,两袖便卷起狂澜。

    门主在这一刻眼神亮了一下。

    可他还是没有出刀,左手伸出去在身前画了一个圆,那两条大袖就被他一条手臂缠住。

    “断。”

    门主一声轻叱。

    叶先生那两条犹如风帆般的大袖就被绞断,衣袖碎裂,叶先生的右手成掌,擦着门主的胳膊拍出去,正中门主的胸口。

    可就面对叶先生如此雄浑霸道的一击,门主没有躲闪没有后撤,反而挺胸往前迎了一下。

    叶先生这一掌就实打实的拍在门主胸膛,门主脚下的地板碎裂,身子往下一沉。

    叶先生却被反震之力弹了回去,人又飞落回门口那边。

    这一楼的地板之下还有一层地下暗室,门主双脚踩碎了地板后往下掉落,可他却还是没有任何情绪上的变化,那张脸依如古井不波。

    人落到一半的时候,门主单手在地板上按了一下,身子随即轻飘飘的飞了起来。

    他飘落在大厅正中,看向叶先生说道:“那日我在府治衙门的门口见过你,便知道你是会用力的人。”

    叶先生皱眉不语,刚才那一掌非但没有伤了对方,反而震的他手臂极为酸麻,右臂一时之间像是气血之脉都被封住了似的,难以抬起。

    门主迈步走向叶先生:“人力有时穷,可你们不知道,人力穷尽时,天下万物,谁可阻挡?天下万物,又有什么配的人力用穷尽。”

    叶先生还是一言不发,他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然后也迈步向前。

    门主似乎对叶先生这样的勇气颇为欣赏,不同于他看其他人那种如看蝼蚁一般的轻蔑,看叶先生的时候,仿佛在看着只是比他稍稍低一些的生物。

    叶先生左手伸出去,四指在前,戳向门主的心口。

    门主把右手背到身后,左手从下往上扫了一下,两个人的手掌碰在一起,叶先生的眉头就再次皱了起来。

    就是在这一瞬间,武先生到了。

    武先生直接拔剑。

    这是武先生与人交手以来,人生第一次主动出手,人生第一次主动拔剑。

    这个世上啊,本来能让武先生用剑的人就不多。

    长剑犹如惊鸿。

    门主看起来脸色凝重起来。

    他居然向后退了半步,右手从背后收回来,惊谪刀依然没有出鞘的劈出一刀。

    当的一声。

    武先生的剑居然被震飞了出去,长剑急速旋转着飞向窗外,而武先生也被这一刀上的气劲震的向后滑步。

    门主看向武先生:“女人的剑?你用的不对。”

    窗外一道妙曼轻灵的身影飞进来,在半空之中一把将长剑接住。

    剑如惊鸿,人如惊鸿。

    门主的眼睛骤然睁大,这次向后退了一大步,一道匹练炸起,惊谪刀出鞘。

    一声铮鸣,惊谪刀正面接住了这无与伦比的一剑。

    这剑已经有七分仙意,只有三分还在人间。

    这一剑,是苏小苏以往那么多年来都没有过的最认真的一剑。

    所以门主才会拔刀。

    “这就对了。”

    门主看向退回去的苏小苏,眼神里多了两三分的赞许。

    “世间总算不都是愚人,还是有人知道如何利用肉身之力。”

    他看向脸色有些发白的苏小苏:“你的剑法很强,可你的剑不行,如果你的剑再好一些的话,你已有与我三七开的胜算。”

    苏小苏低头看了看她手里的剑,剑没有断开,可是剑身上已经可见裂痕。

    门主语气平淡的说道:“一个女人,天生的身体条件弱于男人,却是你们之中最强者,如果掰手腕,她一定掰不过你们之中任何一人,可是比武技,你们比她都差得远了。”

    他问苏小苏:“谁教的你?”

    苏小苏并没有回答。

    门主道:“我没有兴趣和你们打下去,你们之中的最强者,也已经再也刺不出刚才那样的一剑。”

    他缓步走到曹猎和岑笑笑身边,用刀指了指岑笑笑:“你们应该派人尽快把宁王请来,不然的话,我就先杀一人。”

    武先生再次迈步。

    苏小苏却已经脚下一点向前疾冲,超过武先生后一剑刺向门主的咽喉。

    门主的长刀在身前转出一圈光芒,当的一声后,苏小苏的长剑崩断。

    门主看向再次后撤的苏小苏:“我说过了,那样的一剑是你有生以来最强的一剑,你一生只能刺出一次的一剑,因为你

    的对手是我,是我逼出你的潜力,现在你心境已经败了,剑如何能不败?”

    那一剑之后,苏小苏确实已经知道自己不是此人对手。

    门主说她心境已经败了,也是实情。

    人一旦意识到自己不行,就不可能再有完美的勇气。

    不知者无畏,有时候并不是只有贬义。

    可是苏小苏还是再次迈步向前,脸色无比凝重,用手里的断剑再次刺出一剑。

    门主微微叹息。

    惊谪刀扫过,断剑再断。

    刀扫断长剑之后又扫向苏小苏的咽喉,刀势丝毫不减,苏小苏却在这一刻抬起左手,中指食指并拢,双指如剑点在惊谪刀上。

    当!

    门主眼睛骤然睁大。

    他的刀居然被荡开。

    苏小苏眼神凛然,双指没有停顿点向门主的心口。

    门主的刀明明被荡开,可是却在半空之中犹如被莫名其妙的力量定住了一样,瞬息之后,刀又回来扫向苏小苏的脖子。

    他的刀,一定会比苏小苏的双指更快。

    瞬!

    一道人影出现在刀和苏小苏之间。

    李叱左手推开苏小苏,右手的鸣鸿刃向外格挡。

    当!

    又是一声脆响。

    门主的诧异目光中,他的刀居然被李叱的刀挡住了。

    两把刀的刀刃在摩擦中发出铮鸣,像是两条在天空中相遇的龙缠斗在一起,那声音就是云层之上的龙吟。

    “嗯?”

    门主诧异了一下,单手发力。

    惊谪刀在鸣鸿刃上擦出一串璀璨的火星,李叱不能力敌,脑子里忽然就想到了方诸侯之前的话。

    合理。

    只是这两个字,让李叱的脑海里瞬间明亮起来。

    他手上握刀的力度松下来,那么沉重的鸣鸿刃就必然会有下沉的力度。

    借助门主这一刀上的力,借助鸣鸿刃下沉的力,李叱在下蹲的同时身子旋转一周后避开刀锋。

    又借助鸣鸿刃转动时候的惯性斜着往上发力,这一刀,就从下往上撩起来。

    门主的眼睛里竟是有些惊讶。

    他立刻向后退出去,鸣鸿刃在他身前划过,刀尖距离他的胸膛只有不足二指宽度那么远。

    下一息,门主双脚落地后胳膊向后甩了一圈回来,惊谪刀也随之转了一圈。

    刀尖在地板上扫过,地板瞬间断裂。

    那一刀也是从下往上切向李叱的胸口。

    李叱在这一刻双手握住刀柄,眼睛骤然一红,他双臂上的肌肉在一瞬间暴起,衣袖都被撑裂。

    双手握鸣鸿,向下之力,与门主的向上之力重重的撞在一起。

    每个人的耳朵里先是听到了当的一声,然后又是嗡的一声,紧跟着脑袋里就一阵阵雷鸣回荡。

    李叱的身子向后飞了出去,竟是握不住鸣鸿刃,刀向后旋转着了出去。

    而门主被这一刀之力震的向后退出去六七步远才勉强稳住身形,下意识的看向手里的惊谪刀。

    李叱重重落地,脸色白的让人有些害怕。

    他也下意识的回头看向外边,他的鸣鸿刃飞出门外。

    啪的一声轻响,像是什么东西被人在门外攥住了,声音很轻,但却稳如山峦。

    一袭青衫,迈步而入。

    左手鸣鸿,右手破甲。

第九百三十八章 我真的有

    在方诸侯迈步走进松鹤楼的那一刻,门主的眼睛就已经不由自主的眯成了一条线。

    甚至,他感觉自己全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在扩张,皮肤上有一阵阵极轻微的酥麻,能使人错觉每一根汗毛都已经立了起来。

    人生至此,门主第一次遇到同类。

    他在刚才震飞了李叱长刀的那一刻,自然感受的出来李叱的刀有多好有多强。

    那把刀的重量,寻常人可能单手握住刀柄都无法顺利把刀端平。

    再加上被他震飞之后旋转而出,这刀飞出去蕴含的力量之大,足以将一个寻常人撞的骨断筋折,甚至可能足以将一个人击穿。

    然而那个出现在门外的青衫客,只是看起来随意的抬起手接了一下,那把刀就被他定住。

    而他抬起来的手臂没有任何向后摆动的痕迹,也就是说刀上的力量都已经被他化解。

    也就是在那一刻,门主的眼睛眯了起来。

    别人没有看到的事,他都看的一清二楚。

    在青衫客接住鸣鸿刃的那一刻,他看到了青衫客脚下震起来 一层细微的浮土。

    将飞出去的刀抓住,刀中蕴含的力量收入体内,然后被他的肉身将力量化解于大地。

    那细微的浮土,就是这力量的体现。

    急速旋转着的重刀被高举起来的手握住,手臂却没有被刀带出来一丝一毫的摆动,这是不合理。

    将刀上的力量通过身体卸掉然后转入大地,却只是震起来那么细微的一层浮土,这是不合理。

    然而这所有不合理的表象之下,就是一个人对于自己肉身力量运用的最合理的方式。

    只是,绝大部分人都会觉得这完全不合理,甚至觉得这违背了人体的常理。

    整个松鹤楼里,能看懂这一幕的只有两个半,甚至连武先生和叶先生都没有完全看明白。

    一个是门主,一个是苏小苏,半个是李叱。

    李叱只是才刚刚触及到了这个层面,他能看懂一半,足以说明天赋。

    境界上的事,苏小苏能懂,可是欠缺一些身体上的条件。

    这是她的弊端,唯一的弊端。

    如果她的身体条件更加出众一些,刚才她以双指化剑的那一击,就不是强行把和门主三七开的胜负提升到了四六开,而是五五。

    方诸侯迈步走进松鹤楼,看了一眼门主,然后又看了看几乎都受伤了的众人。

    视线最终落在李叱身上,停留片刻后轻声问了一句。

    “借你的刀用一次,可以吗?”

    李叱点头。

    方诸侯将破甲剑放在一边,动作并不快。

    门主就一直看着他,整个世界如今只剩下方诸侯在他眼中。

    方诸侯把破甲剑放下后对李叱笑了笑:“用你的刀好一些。”

    李叱道:“我的刀更重更......”

    他话还没有说完,方诸侯微微摇头:“不是,我是怕碰坏了我的剑。”

    李叱:“......”

    怕坏了自己的剑,所以借别人的刀用一用,这似乎是有些不要脸了。

    还能如此坦坦荡荡的说出来,那好像就不是有些不要脸的事,应该比有些略大。

    他说借你的刀用一次,意思可能是......用一次就可能会坏掉,没有第二次了。

    方诸侯走到门主对面,两个人终于有了一次看起来最为正式的对视。

    门主却问了一句和此时无关的话:“你觉得刀剑有区别吗?”

    方诸侯摇头:“器而已,运力的工具。”

    门主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是对方诸侯的那种戒备甚至可以说敬畏都少了些。

    他也摇头:“若器之作

    用只是运力,那你何必要用刀,我用一根筷子,你用一根牙签,有何区别?”

    方诸侯道:“我用一根筷子一根牙签都可以,只要我有。”

    门主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

    这个对手,他高估了。

    他指了指在场的人:“我会在与你交手的时候杀这些人,包括宁王李叱,且看你能不能阻止一二。”

    方诸侯:“我和他们不熟。”

    门主:“?????”

    门主跨步过去,一刀朝着李叱斩落。

    这一刀举起来的时候,似乎光都被吸附在刀身上,人间的光明都在一刀的锋刃上汇聚,锋刃外便多了一层锋刃。

    一刀落。

    可是五分之一息后,这一刀却劈不下去。

    因为方诸侯也动了,他没有去救李叱,而是一刀扫出去切向门主的后颈。

    门主意外之下,只好侧身避让,同时回身一刀扫出去。

    惊谪刀和鸣鸿刃在半空之中碰撞,似乎连空气都被震荡出一圈人眼看不到的波纹。

    门主的眼睛眯起来,他没有想到这个青衫客真的不去救李叱。

    “你的心很硬。”

    门主说。

    方诸侯很认真的又回答了一句:“我说过了,我和他们不熟。”

    意思是,你只管杀你想杀的,你想杀任何人都可以,我只管杀我想杀的,我却只想杀你一个。

    在碰了这一刀之前,门主就确定此人是他一生至此遇到的唯一的对手。

    所以他才会先对李叱动手,想逼迫那青衫客做出反应,然而没有用。

    只要方诸侯为了救李叱而出刀,那就会陷入被动,先机尽在门主之手。

    于是,门主罕见的深呼吸一次。

    他正面方诸侯。

    惊谪刀再出。

    第二刀劈出去的时候,刀身上的光华更重。

    这一次,方诸侯也深吸一口气。

    两个人的刀法看起来已经没有什么快可言,连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看到他们的出刀。

    这就显得诡异起来,没有什么人可以解释清楚到底是因为什么。

    两刀也没有再次碰撞在一起,像是都劈砍的偏了一下似的,刀身与刀身摩擦着下落。

    两刀之间擦出来的火星,像是两龙相斗中掉落的鳞片。

    如此平平无奇的一刀,让小张真人错觉自己是不是境界在一瞬间提升了。

    因为那两人这一刀的速度真的说不上快,连小张真人都觉得自己能劈出这样速度的一刀。

    而在另外一侧,赶过来的老张真人将李叱扶起来向后掠出去。

    小张真人脸上的表情是有些难以置信,而老张真人的脸上表情却无比凝重,甚至是有些惧意。

    他最后一个赶来,不是因为他最弱,而是因为他确实年纪已经太大了。

    岁月是无法击败的敌人,老张真人有半目窥天机,可依然敌不住岁月。

    他的精神依然那么好,他的头脑依然那么明睿,可是他的身体确实已经跟不上李叱。

    如果要说境界上的见解,老张真人比起苏小苏来说应该也不会输了太多。

    如果要说眼力上的判断,老张真人比起武先生和叶先生要更胜一筹。

    相对来说,他的弟子小张真人,确实差了些东西。

    老张真人将李叱扶着掠到门口那边,把李叱放下来后问了一句:“十三刀?”

    李叱摇头:“十四。”

    苏小苏声音有些微微发颤的说道:“十五。”

    只是在这一瞬间而已,小张真人看到的那平平无奇的一刀,是双方已经劈砍了十五刀。

    只是因为太快,十五刀留下来的光影却让刀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平常无奇的一刀。

    人影骤然分开,一袭青衫的方诸侯滑退出三四步远,一袭白衣的门主也滑退出差不多相同的距离。

    两个人都已经分开站定,可是两个人的手却都停不下来,因为刀没有停下来。

    鸣鸿刃在方诸侯的手中细微的但急速的震颤着,像是昆虫震荡的翅膀。

    惊谪刀在门主手中也是如此,那种频率的震动连他们两个都无法立刻稳住,以至于带的手也出现了虚影,但手腕以上,两个人的胳膊都稳定无比。

    这是世上最强的两把刀之间无与伦比的共鸣,这世上可能再也找不出另外的刀可以与它们一样共鸣。

    如果这样的两把刀不是在方诸侯和门主手中,也应该难以出现如此剧烈的共鸣。

    方诸侯左手抬起来,双指在右手上点了一下。

    右手立刻稳下来,刀身的震颤停止。

    门主的左手则压在了刀背上,惊谪刀的震颤也随即停了下来。

    他看向方诸侯:“或许我们不该再打下去。”

    方诸侯问:“你觉得会有一人死?”

    门主哼了一声:“我觉得你修行不易,你死之后,我再无知己。”

    方诸侯道:“我不想有你这样的知己,也不想成为你的知己,所以还是打下去吧,我死了你就没了知己,我很开心,你死了,我可以一直开心。”

    他跨步而出,手中的鸣鸿刃扫出一声龙吟。

    门主改为双手握刀,刀划出来一个圆盘一样的光痕,迎向那一声龙吟。

    当!

    两个人再次滑步后撤,这次颤抖的不再是两个人手里的刀,而是他们的双臂。

    刀异乎寻常的稳定,可是两人的胳膊都在发颤,而这种发颤在手腕处却都消失不见。

    片刻后,两个人的衣袖几乎同时碎裂。

    门主怒吼一声,这一刻,这一击,是他的决定分出胜负的一击。

    他向前疾冲中惊谪刀左右划过,两侧的地板就被切开口子,木屑纷飞。

    方诸侯左手抬起来挡住自己的眼睛,在门主那一刀劈下来的瞬间,右手握刀往上撩了出去。

    木屑打在方诸侯的左手手背上,刺了密密麻麻的一层。

    好在只是手背,不是眼睛。

    砰!

    两刀相撞的声音不同以往,像是爆开了气团的声音一样。

    紧跟着两把刀都飞了出去,旋转着的速度之快,让两刀都变成了光圈。

    下一息,门主抽身而退。

    他飘落后抬起手戒备,眼睛在手后边看着方诸侯。

    方诸侯的左胸上,有一根筷子。

    门主轻轻笑起来:“你刚才说过的,器而已,并没有什么不同,所以我可以用一根筷子杀你。”

    方诸侯低头看了看,抬手把筷子拔了出来:“可是你刺的不够深,我只是让你以为,你刺的足够深。”

    门主脸色大变。

    方诸侯看向门主的心口。

    门主见他视线如此,脸色立刻变得惨白,他下意识的低头看,衣服上有个极小的洞,如果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的小洞。

    他立刻将衣服撕开,在他心口位置有一个红点,哪是一粒很小的血珠。

    片刻后,门主好像失去力气似的跌坐在地,眼睛里已经出现了从未有过的惧意,对死亡的畏惧。

    方诸侯道:“我真的有一根牙签。”

    ......

    ......

    【这样两个止境之人的决战好难写,昨天凌晨写出来的一章删掉了大部分,不满意,现在写出来的东西还是有些不满意,或许是我的笔力,撑不住这样的构思。】

第九百三十九章 没坏那就太可惜了

    门主跌坐在地上,呼吸已经越发急促起来,虽然那只是一根牙签,可是位置极为致命。

    死于一根牙签,对他这样的人来说,似乎是一个难以接受的笑话。

    他不停的加大自己呼吸的力度,可还是觉得自己呼吸越来越困难。

    方诸侯看着他,像是看着一座即将倒塌下去的山。

    “你可以放弃了,人间没有你的值得。”

    方诸侯缓步走到旁边坐下来,打斗的如此激烈,这大堂里居然还有一把椅子完好无损的立在那。

    他扶着椅子坐下来,看起来也已经极为疲惫。

    按理说应该是同样在心脏位置的致命一击,也几乎是同样的选择,可差就差在,方诸侯心口的那根筷子没有插进去太深。

    但这似乎有些不大合理,然而事实比这样的不大合理还要不合理。

    门主听到了方诸侯那句话之后,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在一个神话故事中,有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被一个狐狸精剜掉了心脏。

    一位老神仙说,我暂时帮你把伤势封住,你只要离开这里,不要和任何人说话,一天一夜之后,我的仙法就能让你的心脏重生。

    这位老人走出城,遇到了那个狐狸精所化的卖菜妇人,妇人说她卖的是无心菜,无心菜其实有心,你有心吗?

    老人听到这句话后,那本就不多的信念崩塌了,一口血喷出来后气绝身亡。

    此时的门主,大概就是这样。

    他在这句话之前依然还有信念在,所以他依然还能不甘放弃的与天地争口气。

    门主重重的吐出一口气,看向方诸侯,问出了他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你可以挡住我的那一击?”

    方诸侯摇头:“其实我骗了你,我挡不住,你的筷子足以杀了我。”

    门主的眼睛里出现了一丝光。

    方诸侯继续说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些过于奇迹,所以......不说了吧。”

    门主艰难道:“给我一个答案,我不能死不瞑目。”

    方诸侯沉默片刻,用一种奇怪但是又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道:“因为我抖了一下胸。”

    门主的眼睛骤然睁大,表情也随即僵硬,他眼神里都是那种你他妈的怎么能如此羞辱我的意味。

    他不信,可是他在人生之中最后的这一刻,又他妈的觉得这解释很合理。

    事实上,这就是事实。

    在那根筷子接触到方诸侯胸口的一瞬间方诸侯就感觉到了,也是在那一瞬间,他收缩了一下胸部的肌肉。

    这确实是匪夷所思的一件事,你就算拎着别人的耳朵告诉他是这样抖胸以自救的,别人都会用你放屁的眼神来回应你。

    你可以打到他屈服,他哭着点头承认你说的对,可他心里还是会把你当做一个傻批。

    哪有用胸大肌把攻击转移的?

    方诸侯就是这样做的,筷子刚刚接触皮肤的刹那,胸大肌抖了一下,筷子就被带着偏开一些,不是幅度很大的偏开,却真的

    避开了要害。

    理论上,这和一根筷子朝着你飞来,你用手指拨开了一下是一样的作用。

    嗯,理论上。

    方诸侯看着门主那副表情,他轻轻叹了口气:“我说过,我不应该告诉你的,你也不应该听。”

    门主失去了力气,往后躺倒在地上,他看着屋顶,呼吸已经越来越微弱。

    人生中最后的一个思考是......抖那个玩意,居然可以避开致命一击?

    为了能合理利用肌肉的力量,他可能想过九成九的肌肉如何发挥作用,就是没有想过胸这一块的肌肉还能不配合其他部位,单独拿出来用。

    方诸侯看着倒下去的门主,看着门主停止呼吸,看着那个人的身体变得僵硬。

    他沉默了很长时间后说道:“可能是因为,我胸......确实比你的大一些。”

    这句话就不该是他这样一个神仙般的人物该说出来的话,然而就是他这样一个神仙般的人物说出了这样的话,让李叱有了一种以后多练练那玩意的想法。

    也不光是李叱吧。

    在方诸侯说完那番话之后,武先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叶先生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

    然后武先生看到了他的妻子,苏小苏也下意识的低头看向她的胸,并且......脸上的遗憾和无奈比其他男人们好像还要大一些似的......

    在那一刻,苏小苏似乎也看到了武先生替她感觉到了遗憾和无奈。

    武先生走过去,在妻子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

    苏小苏用极低极低的声音弱弱柔柔的问:“还有救吗?”

    武先生沉默良久,用极低极低的声音回答:“我以后再多努力试试。”

    苏小苏:“你要是不行......”

    武先生:“我行!我肯定行!”

    苏小苏笑起来,她本就是那么耐看的一个女子,笑起来的时候就像是春风吹在了脸上,像是花儿在春风中盛放。

    方诸侯坐在那,他也已经到了极限,虽然和门主这一战的时间并不是那么长,可消耗掉的精力和体力却需要很久才能弥补回来。

    “也许......”

    方诸侯艰难的起身,走到门主身边蹲下来,用手将门主的眼抚闭,他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道:“你其实比我还要厉害一些,只是你孤单。”

    门主如果听到这句话,内心之中可能已经翻江倒海。

    方诸侯的意思是......他其实占了便宜,因为他赶到的时候,门主已经和诸多高手交战过。

    尤其是面对苏小苏的时候,门主也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的精神,不敢有一丝一毫的轻慢。

    四六开之局,已经是生死无定。

    他只要稍稍有些不在乎,就可能死在苏小苏那双指化剑的一击之下。

    正因为如此,门主在和方诸侯交手的时候,其实已经不是在绝对的巅峰状态,方诸侯则是。

    然而再去想这些也并无意义,人死了,就是死了,这个人间,止境之内,可能就只剩下方诸侯一人。

    他扶着旁边的墙壁再次坐下来,似乎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那么足。

    “你以后会更强。”

    方诸侯看向李叱:“如果......你一生都用来练功的话。”

    李叱笑起来,然后动了动他的胸:“从这个开始?”

    隔着衣服居然都看出来在动了。

    方诸侯也笑起来,眼神里还有一种小辈你闭嘴的笑意。

    与此同时,在距离松鹤楼大概只有几十丈外的一座木楼屋顶上,趴伏在这的人眼睛里的都是狂热和惊喜,哪怕楼子里的决战已经结束,他眼神里的狂热和惊喜却依然没有丝毫退去。

    他本以为只是能看到门主那无双的武艺,却没有想到还有更大的收获。

    他看到了那个青衫客和门主的决战,那可能是近千年来,中原江湖中最强的两人。

    他眼神里的狂热,是因为他隐隐约约的已经触碰到了那层他始终参悟不透的道理。

    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什么人还能指点他的武艺,门主是其中之一。

    但门主已经不可能再去指点他什么,所以他很无奈也很悲伤,为了防止他超过自己,门主甚至十五年来都未曾在他面前出手过。

    可是这一刻,他看到了,还是看到了两个门主那样的人。

    他忍不住的笑起来,嘴角上

    扬的弧度越来越大。

    什么宁王什么皇帝,什么江山社稷,那些对他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他只在乎他此时看到的那美妙。

    良久之后,他悄悄退走。

    在某个瞬间,他脑海里曾经出现了一个念头,如果他现在过去的话,那残缺不全的木楼里,没有谁还是他的对手了吧。

    他可以一刀一个把那些人全都送去地狱,去追随他那已经远去的师兄。

    但他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门主南下的时候曾经对他说过,你留在圣刀门就好,不必跟来,门中还有许多事需要人主持。

    可他还是跟来了,如果他不来的话,会是他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的懦弱选择,一辈子都难以平复的后悔。

    他悄悄离开,不惊扰那些人,是因为他确实没有十分的把握。

    最起码那个女人的出剑,让他害怕。

    松鹤楼里,李叱端了一碗水过来,喝了一口,然后喷在曹猎的脸上。

    曹猎却没有任何反应,李叱微微楞了一下,这屡试不爽的方法居然不起作用。

    于是李叱喝了第二口水,又一口喷在曹猎脸上,力度稍稍提高了些。

    曹猎还是没有醒来,李叱只好放弃他,端着水碗到了岑笑笑身边。

    他一口喷在岑笑笑脸上,岑笑笑的身体都抖了一下,应该是下意识的想立刻坐直身子,可是肋部的剧痛让他无法及时起身。

    好在是眼睛睁开了,虽然眼神里有些迷茫。

    李叱微微皱眉:“这不是还管用的吗?”

    岑笑笑没理解,茫然的问:“什么意思?”

    李叱又端着水碗走回到曹猎身边,低头看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放弃了继续用水喷。

    他开始解裤子。

    一边解裤子一边自言自语似的说道:“也许热一些的管用。”

    曹猎猛的一翻身避开,连着翻滚出去好几圈。

    他一脸惊恐的看着李叱,像是在看着一个变态......其实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呢,从李叱解裤子开始,他是个变态的事还用的着怀疑吗?

    李叱看着曹猎说道:“你是不是醒了一会儿了,然后发现躺着看高人对决,确实比自己上去打要舒服一些?”

    曹猎呸了一声。

    然后点头:“确实是。”

    他开始左右环顾,他在找他的惊谪刀。

    在远处的墙壁上,惊谪刀戳在那,曹猎挣扎着起身过去,一把将刀从墙上拔出来,他用衣袖在刀身上来回擦拭,有些急切。

    当他确定惊谪刀没有损坏的时候,长长的重重的的吐出一口气。

    比惊谪刀再名贵一万倍的东西其实他也不会很在乎,他对于价值的理解和正常人本来就不一样。

    可惊谪刀是岑蒹葭给他打造的。

    好在是岑蒹葭今天不在松鹤楼,回到了她那个与世隔绝一样的小院。

    曹猎吐出一口气后,脸色终于轻松下来。

    李叱走过来凑近看了看:“没坏?”

    曹猎:“嗯?!”

    他眼睛都睁大了。

    李叱一脸那可真是太可惜了的好遗憾的样子,像是错过了什么无价之宝。

    李叱的一个眼神曹猎就懂了......

    这个家伙,肯定在想如果惊谪刀坏了的话,那要不要和我的鸣鸿刃放在一口锅里再煮它一下子试试?

    李叱对于价值的理解,也从来都和正常人不一样。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那个爬伏在屋顶上的人悄悄离开,但是在差不多同样距离的另外一处隐秘的地方,一个披着斗篷的人看到了,片刻后,他也转身离开。

第九百四十章 要选在合适的地方

    圣刀门的小师叔见离如果勇气再大一些的话,就会直接杀进松鹤楼里,因为这里确实满地伤员,也确实都尽了全力。

    可第一他的胆子没有那么大,第二他需要尽快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消化他看到的那些东西。

    从根本上来说,他和门主两个人的目标根本不一样。

    门主已经在那么高的地方了,止境之内,再无进境,已在最高,高无可高的地方。

    而他不一样,他渴望达到那样的高度,去体会一下到了那个高度之后的无敌。

    这么多年来,他师兄一直都是他仰望的大山,也是他畏惧的心魔。

    当年他亲眼看到师兄一人一刀屠了几乎整个圣刀门,心魔在那一天就种在他的恐惧之中。

    所以如果选择去松鹤楼里杀人是为什么呢?

    为师兄报仇?

    不不不,就算是有一天他也达到了师兄达到的那个高度,他去杀李叱,去杀那个用剑的女人,去杀今日出现在松鹤楼里的每一个人,都不可能是因为给他师兄报仇才去杀的。

    只会是因为他若是到了那一天,需要杀这些人来证明他确实已经有这么高了。

    见离朝着北边离开,他甚至多一息都不想在豫州城里呆了,以他的实力,想要混出城绝非难事。

    就在见离往城门方向走的时候,一支镖局的队伍和他擦身而过。

    这就是那支在大街上吸引了廷尉军注意的镖局队伍,在仔仔细细的检查过之后,廷尉军确定他们没有任何威胁。

    唯一的可疑,只是他们出现在那。

    而这个可疑还是廷尉军故意放出来的,廷尉军以为这支镖局的队伍是刺客的同伙。

    然而检查之后才发现,镖局所有的手续都齐全,到府衙查过之后,镖局的队伍这次出门也已经做过了报备。

    所有镖局人员的身份核实之后,没有任何疑点。

    他们带着官府的批文,每一个人都有官府勘发的可以携带兵器的文书。

    廷尉军还检查了他们押送的货物,又找到了对应的商行确认,一切无误。

    这样一支队伍,廷尉军没有理由扣押下来。

    此时此刻,这支队伍的人数也没有多一个,因为在刚刚转过街角的时候,有个人趁着人多混乱的时候离开了队伍,而另一个人则趁机加入了队伍。

    刚才转过街口,镖局的马车和对面过来的马车剐蹭了一下,两边的人都下来查看。

    人就是在这时候换的。

    镖局里一个人趁机滚进了对方马车下边,那马车是特制的,车底有个洞,滚过去的人钻进了马车中。

    而对面马车里的人则滚出来,加入了镖局的队伍。

    这个人在滚出来之前,把身上的斗篷脱掉扔进马车里,他身上是一套早就已经准备好的镖局衣服。

    这支队伍在城门口接受盘查,依然没有任何问题,所以守城的士兵把他们放了出去。

    廷尉军的人确实在暗中派人盯着,却真的没有发现这车底下的把戏。

    甚至在出了城之后,廷尉军的人依然在暗中盯着。

    马车里,脱去了斗篷的男人看起来年纪并不大,脸色白的有些异于常人,像是生病体虚一样。

    他算是一个模样很标致的男人,偏偏就是这股阴柔气太重了些。

    车夫问:“公公,咱们直接回都城吗?”

    年轻男人点了点头:“回。”

    他是曲南怀。

    他设计了一切,最终失算的只是他没有想到,身为大楚皇族的方诸侯会在关键时候不杀李叱。

    一切都在他的计划

    内,方诸侯在最合适的时间出现在李叱面前,只需一剑就能将李叱送进地狱。

    那可是方诸侯,那是一剑可让天下惊的方诸侯。

    就是这个方诸侯的所作所为,让曲南怀震惊。

    那天,他说要去打探一下消息,然后被李叱的人杀了,当然是他设计好的。

    他需要让自己隐身,最好的办法就是死掉,没有人会再去怀疑一个已经死了的人。

    曲南怀安排人在距离松鹤楼没多远的地方刺杀他,可那个时候的他,已经换人了。

    他在离开方诸侯等人所在的民宅之后不久,就让一个安排好的和他穿着一模一样的手下往松鹤楼走。

    两个人身材体型几乎一样,又穿着一样的衣服,发式也并无区别,所以猛的看起来根本分辨不出真伪。

    然后他又安排那家字画店的小伙计,带人在松鹤楼不远处出手刺杀了那个假扮成他的人。

    他计算的很精妙,为了有人证明他确实已经死了,他特意安排了四个人在那附近盯着松鹤楼。

    其中两个就是他的亲信,另外不是他的那两个人可以被他利用成为人证。

    两个他的人就是谢亭台和邓鹿。

    曲南怀知道方诸侯不好控制,以方诸侯的实力也难以控制。

    他更知道那些大兴城里找来的江湖客,其实对大楚朝廷对陛下并没有多少忠诚。

    他们之所以愿意来,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方诸侯来了。

    他们信任方诸侯,远超信任大楚朝廷信任大楚皇帝陛下。

    这样的一群人,在曲南怀无法确定方诸侯会不会尽全力的情况下,如何还能利用?

    制造仇恨。

    赫连上就是他杀的。

    那天,方诸侯在曲南怀离开小院之后,让赫连上去盯上曲南怀。

    赫连上是这一行人中轻功身法比较出众的一个,所以方诸侯才会安排他去。

    赫连上远远的看着曲南怀,实际上他跟着的人早就已经不是曲南怀了,而是那个替死鬼。

    快到松鹤楼的时候,躲在巷子里的赫连上看到了曲南怀被杀,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冲过去救人。

    就在这一刻,有人在他背后叫住了他,赫连上回头看了看,发现居然是同伴谢亭台和邓鹿。

    当时谢亭台在他身后轻轻叫了一声:“赫连大哥,等等我们,咱们一起去想办法把曲公公的尸体抢回来。”

    听到这句话,看到的又是同伴,所以赫连上根本就没有疑心。

    可就在他转身看向两个人的时候,曲南怀从另一边闪身出来,一刀刺穿了赫连上。

    赫连上根本没有看到对他动手的人长什么样子,中刀之后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一个身穿黑色锦衣的人逃离。

    那一刻,他确定是廷尉军的人。

    然后谢亭台和邓鹿两人就假惺惺的冲过来救他,又把他架着回到那个小院里。

    自始至终,赫连上都没有怀疑谢亭台和邓鹿二人,他根本就没有想到,如果不是谢亭台喊他一声的话,他不会死。

    赫连上就成了另一个目击了曲南怀被杀的证人,还是一个将死的证人。

    这样一个人会说谎吗?

    赫连上死了,如此一来既证明了曲南怀被杀,又可以促使赫连下等人对宁王李叱充满仇恨。

    唯一对他的死产生了怀疑的,就是方诸侯。

    方诸侯在得知曲南怀已死之后亲自去现场查看,他看到了在松鹤楼里停放着的那具尸体。

    这正是曲南怀计算中的一环,那个替死鬼死在了松鹤楼不远处,他算定了松鹤楼里的人会把尸体抬进去

    ,第一是想确定死者是谁,第二是不敢让百姓们看到大街上躺着个死人。

    曲南怀也算计到了方诸侯一定回去看看现场,而尸体已经在松鹤楼里了,方诸侯还敢真的去松鹤楼看一看?

    自然只能是远远的看一看,只要是远远的看一眼就没有破绽。

    然而方诸侯真的去看了。

    方诸侯离开那家酒楼的时候遇到了岑笑笑,他也看到李叱和曹猎带着人一左一右绕过来。

    方诸侯用一根筷子震慑住了岑笑笑之后从后窗跳了出去,岑笑笑以为他逃走了,可他并没有。

    在李叱他们带人进入那家酒楼之后,方诸侯却进了松鹤楼。

    以他的实力,想进松鹤楼并不难,况且那一刻李叱和曹猎带着大部分高手去了对面。

    方诸侯怀疑那具尸体根本就不是曲南怀,所以他一定要看看,好在他看了看。

    这就有了后来,方诸侯在面对李叱的时候说......有人以为可以骗我来杀你。

    曲南怀的这个计划按理说很成功,不只是把方诸侯等人算计进去,还能把当初刘崇信的人算计进去,把门主也算计了进去,都成为他杀李叱的刀。

    他只是低估了方诸侯。

    而在这个过程中,出现了一批该死的人。

    其中一个就是金满堂。

    金满堂是曹猎找来的高手,他是主动要求赴死的......

    在动手之前,金满堂对曹猎说:“小侯爷,现在不一样了,什么都不一样了,因为宁王来了,以前我觉得这乱哄哄的天下,恰好就是我这样混暗道的人最美好的天下,可是直到我开始担忧我儿子的未来会怎样。”

    他说:“如果我不死的话,宁王的人早晚会除掉我,廷尉军会把我这样手里染了无数人血的家伙都揪出来,我儿子纵然是干净的,可他还能有什么办法?他会眼睁睁的看着他的父亲被斩首示众,而他则被千夫所指。”

    曹猎知道了金满堂的心意。

    这个世上,做父亲的人,做母亲的人,会有很多愿意人用自己的命为孩子换一个未来。

    所以曹猎当时的回答只是一句话:“我会告诉宁王殿下,你的儿子叫金展意,是个干干净净的人。”

    金满堂笑着走出松鹤楼。

    笑着赴死。

    所以在金满堂与雁北城动手的时候,岑笑笑只是抱着剑站在那看着,像是冷血无情的看着。

    一脸敬意的看着。

    城外官道上,马车朝着远处前行。

    坐在马车上的曲南怀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想着回到大兴城之后,自己该如何告诉陛下这件事的经过。

    如果陛下知道了的话,还会不会重用他,他还能不能成为甄小刀那样的人。

    不是他对大楚的皇帝有一种刻在骨子里的忠诚,而是因为......他已经是个太监了,他能选的路实在不多。

    就在这时候队伍忽然停了下来,车夫嗓音有些发颤的说了一句:“曲公公......我们完了。”

    曲南怀猛的撩开马车的帘子出来,于是看到在对面出现了一支铁甲森寒的廷尉军黑骑队伍。

    高希宁坐在战马上伸手指了指那支镖局队伍:“动手快一些。”

    黑骑呼啸而出。

    这一刻,曲南怀忽然间想明白了,所以他竟是笑了起来,一种原来他妈的是这样的苦涩笑容。

    廷尉军啊,当然不能在豫州城里,当着百姓们的面,对一支没有任何疑点的队伍动手。

    但只要廷尉军怀疑了,又怎么可能会轻易把人放走?

    所以......城外多好。

第九百四十一章 你果然是个魔鬼

    廷尉府。

    这座在豫州城有着独特地位的大园子,曾经是百姓们心目中的绝对禁地。

    梅园曾经接待的都是达官贵人,甚至包括大楚的皇帝陛下,这就让梅园显得高不可攀。

    而现在的梅园不一样,梅园接待的都是阶下囚。

    此时在廷尉府的一间刑房中,曲南怀被绑在木架上,双眼有些无神。

    倒不是被打了,也不是被逼问,只是已经一天一夜没有人理会他,水米未进,自然会没有什么精神。

    曲南怀想着,这大概就是所有这种衙门的通用手段,无非是先饿上一阵子,目的只是为了打压犯人的意志。

    所以曲南怀认为这是很低级的手段,只有那些意志力不坚定的人才会因为饿了几顿饭就丢掉了尊严。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身穿廷尉军千办锦衣的年轻人迈步进来。

    在看到这个千办的那一瞬间,曲南怀好像看到了自己,因为这个男人的脸色也很白,那种阴森森的白。

    他看着他,他看着他,有一种在照镜子的错觉,但是啊,两个人的衣服不一样。

    进来的人当然是张汤。

    张汤在曲南怀对面坐下来,翘起腿,整理了一下衣服。

    曲南怀觉得此人是在故作姿态,显示出自己高高在上可以决定犯人生死的那种姿态。

    张汤看着曲南怀,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

    “你很不服气?”

    张汤问。

    曲南怀冷笑起来:“你们在城外用至少一千二百人的骑兵队伍拦截,不跟我的人交手,靠的是弓箭取胜,所以我为何要服气?”

    张汤道:“你觉得以少胜多是不体面?”

    曲南怀道:“既然这是江湖事,动用军队,岂不是显得有些玩不起。”

    张汤看着他说道:“在松鹤楼里,你利用圣刀门的门主抓住曹猎等人,威胁我宁王大军不能进场,那时候你应该很得意才对。”

    曲南怀道:“我用最合理的方式来办事,不对吗?”

    张汤道:“宁王用最合理的方式办事,不对吗?”

    曲南怀怔了怔。

    张汤道:“我是廷尉军的千办,我可以调用一千二百黑骑,如果一个泼皮无赖要和我单挑,我就满足他,那我为何要做廷尉军千办?”

    曲南怀:“你为何要和我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故作姿态的吓唬我就能让我招供?”

    张汤反问:“你以为我是来审问你的?”

    曲南怀又是怔住了一下。

    难道不是来审问的?如果不需要审问的话,又何必把他生擒活捉呢?直接在城外让黑骑队伍杀了他不简单吗?

    张汤道:“我只是来看看你,大楚的最后一批宦官是什么样子。”

    这句话把曲南怀彻底激怒。

    张汤道:“我刚才在外边看着你的时候,发现你脸色有几分不屑,我猜你大概是想着,一天一夜没有人理会你,没有让你喝水吃饭,只是一种问讯的手段,所以你不屑,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这不是问讯的手段,是因为没必要,你是必须要死的人,何必给你浪费粮食,城外还有很多灾民,把粮食给灾民吃,他们拉的屎给你吃都是糟蹋了,不如去种庄稼用。”

    曲南怀的脸上的怒意,如同要炸开一样。

    可张汤却并不会因为让一个犯人如此恼怒而得意,他这样的人,若是因此而得意,岂不是显得他低级了些。

    “我来是宣告你的罪行和下场。”

    张汤语气依然平淡的说道:“这是廷尉军的规矩,对该死的人,

    也要告知他什么时候死,为什么死。”

    曲南怀怒视着张汤,一句话都不说。

    张汤道:“你刚才说,以多胜少是不体面,我忽然好奇起来,你既然是楚皇帝派来的人,也应该见识过楚朝廷衙门是如何刑讯问供的,打犯人的时候,是一个人打吗?”

    曲南怀眼睛死死的盯着张汤,如果他现在可以扑过去的话,就一口咬断张汤的咽喉。

    张汤起身:“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我对大兴城里的衙门是什么情况也不是很好奇,但我可以告诉你我们这里,一般都不是一个人打一个犯人,是一群人打一个犯人。”

    说完之后张汤就转身离开了这间刑房,他出去,进来了七八个大汉。

    在这一刻,曲南怀的眼睛里不再是只有怒意了,还有惧意。

    另外一间刑房。

    张汤推门而入,屋子里的人和曲南怀一样被绑在那,只是绑着这个人的不是绳索,也不是绑在木架上,这个人的肩膀被锁链穿透,绑在一根很大的石头柱子上。

    “隔壁的人在骂你?”

    绑在柱子上的人问张汤。

    张汤坐下来,点了点头:“在骂。”

    柱子上的人嗯了一声,觉得有些开心,虽然伤口很疼以至于不敢有任何动作,可他还是有些开心。

    张汤这样的人被骂了,他心里就很舒服。

    因为他身上的锁链就是张汤让人穿进去的,张汤还说,到杀他的时候会把锁链抽出来,以后还要给别人用的。

    这个抽字,想想就让人觉得很疼。

    “闻训候。”

    张汤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当初大太监刘崇信凌驾于王公大臣之上,被尊为五千岁,他手下有七个人被称为千岁,你是其中之一。”

    柱子上的人,就是雁北城。

    张汤继续说道:“那时候刘崇信给你们几个人的权力之大,连皇族的人都怕你们怕到了骨子里,你们之所以被叫做闻训候,是因为你们可以风闻办案,不需证据就可对人处以死刑甚至抄家灭门。”

    雁北城点了点头:“那个时候确实很风光。”

    他大概已经知道自己必死无疑,而他这样的人,比起曲南怀来说要有气度的多,毕竟他早就不是个小太监了,他是个老的。

    四方闻训候再加上秉笔司礼和掌印三个大太监,便是刘崇信手下的七太保。

    雁北城道:“松鹤楼里,是我自己愿意投降的,如果廷尉军大气一些,就不该对我用刑。”

    张汤抬起手指了指雁北城身上的锁链:“你管这个叫用刑?”

    他问张汤:“你为刘崇信做事的时候,这种程度,你认为是用刑吗?”

    雁北城没有回答,不好回答。

    他们这些人掌权的时候,对别人用刑那才是真的无所不用其极,多少人被活活折磨死,而他们却以此为乐。

    良久之后,雁北城道:“如果是我们那会儿,你现在应该已经被切成几千块,而我正在用你的尸块钓鱼。”

    张汤嗯了一声:“谢谢。”

    雁北城一怔,然后眼睛就眯了起来:“谢谢?”

    张汤道:“我不喜欢钓鱼,那是很浪费时间的一件事,但我还是要谢谢你的提议,我会把你切成几千块喂鱼。”

    雁北城道:“你真的不该用这样的态度对我,如果对我好一些,我已抱定必死之心,说不定临死之前还会施舍给你一些消息,让你去抓更多人。”

    “唔......”

    张汤又说了一句:“谢谢。”

    雁北城皱眉:“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张汤道:“我会让你的同党来切你,如果我告诉他们你是打算这样出卖他们的话,他们应该会很乐意动手切。”

    雁北城沉默了许久之后,忽然笑了:“我这样的人会不得好死,你这样的人以后也会不得好死。”

    张汤点头:“你说的可能对,你们死了之后一定会下地狱,我死之后也一定会下地狱,可你我不同的是......我在人间是鬼吏我在地狱依然是鬼吏,在人间你们落入我手会生不如死,在地狱你们也会在我手里。”

    雁北城再次沉默下来。

    张汤只是看着他,安安静静的坐在那,似乎也不急着离开。

    不知道过了多久,雁北城问:“所以即便我招供的话,我最好的下场就是死的时候能留一个全尸?”

    张汤看着他认真的说道:“全不了。”

    雁北城脸色变了变。

    张汤道:“你是个太监,是个阉人,难道你想留全尸我还要去给你做一根假的安上?”

    雁北城的眼睛也开始冒火,就像是刚才另一间刑房里曲南怀眼睛里的怒火一样。

    张汤道:“你一定下令把许多人活剐过,所以你应该也不会很陌生这个过程。”

    雁北城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用一种很坚定的语气说道:“如果老子告诉你这些事,老子还就想要一根假的!”

    张汤点头:“成交。”

    雁北在:“嗯?????”

    张汤起身,走到雁北城面前问:“你想要木头的还是铁的?任你选,就算你想要一根金的都行。”

    雁北城再次沉默了许久,然后长叹一声道:“你这样的人,确实就不该有好下场。”

    张汤耸了耸肩膀:“你就那么盼着死了之后和我还在同一个地方?”

    他转身往外走:“我一会儿让录口供的人进来,你现在可以仔细想想,别一会儿说的时候有什么疏漏。”

    雁北城:“我祝你以后死无全尸。”

    张汤回头看向他:“我应该比你全,我不需要假的。”

    半个时辰之后,雁北城交代了差不多所有他知道的事,除非是他确实已经忘了的。

    而他这样的人,忘记一些什么很正常,毕竟他曾经身份地位那么高。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年轻的廷尉,看起来模样很清秀,他有一双干干净净的手,手指修长,很好看。

    他的字也很好看,工工整整规规矩矩,每一个字都写的很标准,每一行字都写的很平直。

    张汤走到那年轻的廷尉身前,伸手把录好的口供拿过来,然后在那双原本拿着供词的漂亮的手里,放了一根绳子。

    张汤在年轻廷尉的肩膀上拍了拍:“杀父之仇这种事,是永远也过不去的坎儿,这种仇还是亲手报的好,但我答应了他留个全尸。”

    说完后迈步离开。

    就在张汤说完这句话之后,雁北城忽然就明白了,却意外的发现自己倒也不是很害怕,他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张汤,你他妈的果然是个魔鬼。”

    年轻的廷尉站起来,那双干净漂亮的手在微微发抖,可是眼神却很坚定。

    他走向雁北城。

    雁北城缓缓吐出一口气后说道:“你叫金展意是吧,这身漂亮锦衣上的红云绣图,是用你父亲的血染红的,你可不要忘了。”

    年轻男人走到雁北城身后,用绳子勒住了雁北城的脖子后,一字一句的说道:“你说这图案是我父亲的血染红的,是想让我记恨廷尉军,记恨宁王?谢谢你提醒,所以我会让这红云绣图干干净净,才不是对我父之血的亵渎。”

    绳子骤然收紧。

第九百四十二章 鉴定真迹

    运宝斋在豫州城里的名气不小,许多达官贵人或是富商大贾都会把孩子送到这里求学练字。

    在李叱和豫州城还没有任何关系的时候,运宝斋就已经和这里的许多大人物们之间千丝万缕密不可分。

    而运宝斋背后的实力,就是当初横行无忌的缉事司。

    随便在大街上拉住一个人问他,哪个职权衙门是有史以来最恐怖的,得到的答案都会一样,只能是缉事司。

    大楚以往从不曾有过被一个太监专权到如此地步的时期,缉事司就是这专权大太监控制所有权利的工具。

    在很早很早之前,李叱才七八岁的时候,他曾经问过师父长眉道人一个问题。

    他问师父说,以往大楚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强权衙门,比如曾经也很让人畏惧的明法司,在明法司之前也有让人畏惧的金吾卫。

    可不管是明法司还是金吾卫,都没有达到缉事司这样令人恐惧的地步。

    师父当时想了想后告诉小李叱说,可能那些太监们,在宫里受了不少的气,一旦掌权,就开始拿外边的人撒气,越撒气越狠毒,越撒气越变态。

    李叱当时觉得有些道理,但一定不是全部的道理。

    运宝斋的伙计不少,毕竟这是一家规模很大的店,时至今日,在运宝斋后院里求学的弟子们依然有将近二百人。

    事实上,运宝斋由两部分组成,运宝斋只是前边店面的名字。

    后边的地方叫做明悟堂,在豫州城,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能和雅序书院齐名。

    雅序书院是曹家所创办,近几十年来,许多中原名士都是出自这里。

    曹家办雅序书院有一个最大的规矩就是不收钱,只要是和曹家有生意往来的人,都可以将自家的孩子送到书院里读书。

    不仅是不收学费,各种费用一概不收,而且一切所用自然都是最好的。

    但是这个生意往来当然有条件,你如果只是和曹家控制的某个店铺做过几百两的生意,曹家自然不会把你列在可以成为朋友的名单之内。

    明悟堂比雅序书院建起来要晚不少,是刘崇信开始担忧曹家可能会对皇帝有所图谋之后,亲自给雁北城下命令,让他在豫州城里建起来一座可以拉拢接触豫州城各大家族的书院,用以监查曹家。

    当时雁北城给刘崇信提出的建议是,如果直接办书院的话,必会被曹家所怀疑。

    不如先办一家书斋,循序渐进,用三五年的时间让豫州城的人适应了,再办书院。

    于是,刘崇信下令将大兴城里那些有名气的文人抓了不少,看谁的字好,就把谁送到豫州,不听话就死。

    集合了诸多名家的运宝书斋,很快就在豫州城里打响了名声。

    尤其是城里那些没有官面上的重要身份,但家里着实不缺钱的富商大贾来说,若是能在人前提起来自己的孩子是在运宝斋被名家教导,那是非常非常有面子的一件事。

    而这运宝斋里最大的噱头,就是大家韩画眉。

    世人皆知,近几百年来最有名气的文人便是嵩明先生。

    在嵩明先生还活着的时候,他的字就价值万金,且是万金难求。

    而被诸多名家所认可的,唯一一个嵩明先生的传人就是韩画眉。

    韩画眉算是嵩明先生的第六代传人,他的字,被誉为有嵩明先生八分神韵。

    除此之外韩画眉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鉴定大师,不管是什么的字,只要韩画眉认定是真迹,那就算是盖棺定论,不可能再有人质疑。

    这样一个大家,却还是敌不过对死亡的恐惧,只好听从刘崇信的安排跑到了豫州城来。

    此时站在门口迎客的那个小伙计,恰恰就是之前被曲南怀安排接触圣刀门门主的那个小伙计,他的真名字叫刘仰公。

    说是小伙计,他在运宝斋里已经有十三年之久,最初来的时候他才十六岁。

    他其实有些担心,门主被杀,雁北城被抓,曲南怀下落不明,万一雁北城招供出来什么,运宝斋这边基本上就必定是全军覆没

    然而他们又不敢跑,宁王下令,暂时不准任何人离开豫州,守门的宁军士兵只往豫州城里放人,不会把人放出去。

    所以他们只能硬着头皮撑着,寄希望于雁北城和曲南怀不会连累到他们。

    曲南怀安排他接触门主,也是一个巧合,而这个巧合就来自于刘仰公。

    他以小伙计的身份在豫州城里行走,自然不会被莫名其妙的怀疑到。

    于是盯着宁王那边的事,一直都是他带着一些人在做,这些人轮流盯着豫州城府治衙门。

    就在门主出现在府治衙门外的那天,刘仰公就确定这个人一定有大问题。

    曲南怀到了之后,他将这件事详细告知,并且他也知道门主就住在距离府治衙门不远处的客栈中。

    曲南怀当时的心思并不复杂,能多找到一个可能会对宁王动手的人,就一定要拉拢过来。

    曲南怀又他妈的怎么会知道,那天他带着装-逼的心去那家客栈见门主的时候,差点被人家像是捏死一只蝼蚁那样捏死。

    正因为如此,曲南怀才确定,门主这个人可以大大的利用。

    就在想着这些的时候,刘仰公忽然听到面前有人轻轻咳嗽了几声。

    他连忙抬头看,却见面前是一个面容俊美的年轻公子。

    面目依稀之间有些熟悉,可是一时之间就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他连忙客气的俯身打招呼:“公子好,请问公子来运宝斋是有什么事?”

    这年轻公子指了指身后随从抱着的东西说道:“我是从外地来的,到了豫州后想出去却出不去了,宁王下令封城,我只好在豫州城里多留一些时日,只是......囊中羞涩,所以想把我珍爱的几幅字画拿过来请运宝斋的先生过目,也想问问,这里收不收。”

    刘仰公连忙道:“收的,公子快请进。”

    那年轻公子迈步进门,小书童模样的人跟在他后边,这公子已经足够俊朗,可是这小书童却更加漂亮,唇红齿白顾盼生姿,若是女子的话,也不知道会让多少人为之神魂颠倒。

    运宝斋里一共有三十几位先生,其中十八个人轮流在前面正堂里主持生意。

    他们都是大家,对于鉴定字画之类的东西,可谓权威。

    这里的先生们若是鉴定一幅字画是假的,那就绝对不会有人再掏钱买。

    今日在正堂当值的先生叫郑松仁,极有名望。

    刘仰公引领着那年轻公子进门,找到郑松仁后,刘仰公俯身道:“郑先生,这位公子说有名品想要出手,请郑先生过目。”

    郑松仁抬起头看了看那来人,一个应该在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衣着考究,布料名贵,腰带上挂着的玉佩就价值不菲。

    所以他也没轻慢,连忙把年轻公子请到内堂。

    安排人上茶之后,郑松仁问:“请问公子贵姓?何处人?”

    年轻公子道:“我姓李,名对心,原本是冀州人士,后来战乱举家搬到了封州,又因为战乱躲来了豫州。”

    郑松仁道:“公子器宇不凡,家境必然优渥,何至于要把心爱的字画出手。”

    他看了一眼李公子腰带上的玉佩:“若是急用些钱的话,此玉佩就价值不菲,可去当不少银子

    呢。”

    李公子道:“玉佩?哪有字值钱,既然打算卖了,那就卖些值大价钱的。”

    郑松仁见此人有些虚浮,于是又随便客气了几句,然后问:“公子的字,可否让我看看?”

    年轻公子回头看向那标志的小书童:“立儿,把字拿来请郑先生过目。”

    那小书童好像还瞪了他一眼,把画筒放在桌子上。

    一共七个画筒,上边还有字,从一到七。

    郑松仁好奇的问:“这是什么意思?”

    李公子笑道:“唔,先生指的是这些编号?一,是嵩明先生的真迹,二,是嵩明先生第一代弟子的真迹,以此类推,到七,是嵩明先生第六代弟子的真迹。”

    郑松仁心先是脸色大变,但很快就恢复过来,甚至脸色出现了几分不屑。

    这个世上,没有谁能集齐如此七人的字。

    再说了,第六代传人韩画眉韩先生,此时就在后院里休息,说是他的真迹......居然骗人骗到了正主头上。

    “那可真是太了不起了。”

    郑松仁有些揶揄的说道:“若公子带来的都是真迹,那公子可是古往今来第一人。”

    李公子点头:“这一点我倒是承认,我确实是能集齐这七位大家真迹的古往今来第一人。”

    郑松仁笑着说道:“李公子集齐这样的七幅真迹,应该是费了很大的力气吧。”

    李公子想了想,回答:“倒也不是费了多大力气。”

    郑松仁笑的更轻蔑起来,都已经有些不加掩饰了。

    他对李公子说道:“李公子可知道,嵩明先生的第六代传人,韩画眉韩大家就在我们运宝斋中。”

    李公子点头:“知道,所以我才来,世人皆说,天下唯一能鉴定嵩明先生遗作真伪的,只是韩大家一人。”

    郑松仁听到这句话,不得不收起刚才的轻蔑。

    人家知道韩画眉在这,哪有骗子真的敢拿一副假的字来找真的作者鉴定真伪的。

    于是他也郑重起来:“我那就请韩大家亲自来过目。”

    他立刻对刘仰公吩咐道:“还不快去请韩大家来?”

    刘仰公看着也好奇,一时之间都忘了自己担心害怕的那些事,连忙转身跑去后院。

    不多时,韩画眉就急匆匆的到了,他这样的大家都被七幅真迹的事吓了一跳。

    前后七代人,七幅真迹,足以让他心跳加速甚至激动的无以复加。

    韩画眉看起来四十多岁左右年纪,穿着一身长衫,进来后没有和李公子打招呼,急切的问了一句:“字在哪儿?”

    李公子笑着起身抱拳行礼,然后指了指桌子上:“都在这里。”

    韩画眉不敢先看嵩明先生的,不敢看历代传人的,他决定先看自己的。

    若是连他的字都是假的,那么其他的字其实不看也罢。

    他也不相信,会有人能集齐这样的七件至宝。

    韩画眉深呼吸压制住激动,打开画筒,小心翼翼的把字取出来,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

    他俯身仔细观察,仔仔细细的观察。

    此时这位大家的脑袋里只有一个东西......那就是大象鼻子那么大的问号。

    这字,绝对是真的。

    这字,不记得自己写过啊。

    他写过很多字,写过很多诗词,但是这句诗他完全没有印象。

    这字是......

    山巅一寺一壶酒,尔乐苦煞吾。

第九百四十三章 奔着钱来的

    李公子看到这韩画眉韩大家脸上的表情如此迷茫,也如此惊愕,他可开心了。

    但是他却看起来有些小心的问了一句:“韩大家,可是字有什么不对劲?”

    韩画眉看了看李公子,又看了看那字。

    他再看了看也在看着他的郑松仁,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说这件事。

    字,应该就是他自己写的,但是他印象之中自己绝对不曾写过这句话,如果说是诗词的话,也略微显得不通顺,若说是什么特定时候的感悟,又毫无印象。

    他自己的字,他自然有判断的方法。

    每一个写字的大家,其实都会在字体上有些细微之处与众不同,别人也许看不出来,但自己看的时候第一眼就会看向这些独特的地方。

    比如某个字的某个笔画,又比如某个字的一点一勾。

    从这句诗词来看,这字一定是假的,可是韩画眉又有些不死心。

    他看向李公子问道:“请问李公子,这幅字你是在什么时候得到的,又是如何得到的?”

    李公子很认真的解释道:“是一位长辈所赠送,他说,很多年前,他去大兴城的时候有幸结识了韩大家,与韩大家在酒楼中畅饮,韩大家喝的大醉之下,按照我那位长辈的请求,写下了这句词。”

    韩画眉的眉都皱了起来,比高希宁给李叱画着玩的眉还难看呢。

    他是真的不记得了,但是在大兴城的时候,喝多了这种事几乎每天都会发生,所以他自己也吃不准。

    但可疑的是,他很少会在酒楼喝多啊。

    于是他看向李公子,压低声音问了一句:“可知是哪家酒楼?”

    李公子回答:“这......”

    他往前凑了凑,用极低的声音说道:“醉红眉。”

    那可是大兴城里最有名的一家青楼,因为名字里也有个眉字,因为那楼子里的姑娘着实温婉如水,所以确实是韩画眉的最爱之处。

    此时此刻,连韩画眉都有了些恍然大悟的样子。

    他心里居然还想着,那就怪不得了。

    他这大半生以来,对红颜知己慷慨之极。

    当初在大兴城的时候,那些文人墨客,甚至那些达官贵人,想要求他一幅字都不是什么容易事。

    可是他若喝多了酒,在醉红眉里,随手送给那些女孩子的字至少也要有几十幅。

    韩画眉把字放在一边,既然无法确定自己写的字是真还是假,那就看看他老师的字。

    韩画眉很自信,他老师的字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连他老师的孩子都比他差的远了。

    如果说他鉴定嵩明先生的真迹有八成把握的话,那么鉴定他老师的字,至少有九成半的把握。

    毕竟他从师十八年,每天都是照着老师的字去临摹。

    于是他打开了另外一个画筒,更为小心翼翼的把那幅字展开。

    然后,他的表情就惊讶了一下,而后又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之中。

    这幅字是......王旁青头兼五一,土石二干十寸雨。

    这......这他妈的又是什么意思?

    是咒语吗?

    李大公子其实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不管是山巅一寺一壶酒还是王旁青头兼五一,这些话都是李叱在李先生的书册中看到的。

    李先生给李叱的书册可谓五花八门,其中一不小心还给了他自己练字的一本册子。

    这册子上的话,李叱就没有一句懂的。

    这王旁青头兼五一到底是什么含义,李叱怀疑要么是一种暗语,其中可能藏着这天下间极大的秘密,要么就是一种咒语,咒什么的就不知道了。

    这本册子本来就是李先生无意之中送给李叱的,李先生都想不到这会给李叱造成了多么大的困惑。

    他更不可能想到,这些话会给韩画眉带来更大的困惑。

    韩画眉觉得自己可能真的不是那么了解自己,也可能不是真的那么了解先生。

    他跟随先生练字十八年,在看到这幅字之前,他有自信先生写过的每一个字他都见过。

    可就是没有丝毫的印象见过这些字,说实话,字都认识,每个都认识,但是放在一起是什么意思是真的不知道。

    韩画眉看向李公子。

    李公子又是那副一脸好奇一脸求教的表情问道:“韩大家,这幅字也有什么问题吗?”

    韩画眉想了好一会儿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字肯定是真的,他师父写字的那些特征都在,而且这些特征都在细微处,不熟悉他师父的人不熟悉这些字的人,一定看不出来,也不可能做的了假。

    他对李叱笑了笑,一种略微有些苦涩,但还想掩饰住这种苦涩的尴尬的笑。

    “我......再看看其他的。”

    于是,韩画眉被第三个画筒打开,这是他师父的师父留下的遗作,是不是真迹需要看过再说。

    当然,此时此刻的韩画眉对自己也已经没有十成十的自信。

    人生这么多年,他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怀疑过自己。

    打开了第三个画筒,同样是无比小心翼翼的把字取出来,凡是有名的文人,有造诣的书法大家,都很清楚一件事......在嵩明先生的历代弟子传人之中,第四代传人汪潇湖最得嵩明先生的神韵风采。

    说韩画眉写的最像的人,都是拍马屁,因为韩画眉还活着啊。

    如果说韩画眉已经有嵩明先生八分神韵,那么汪潇湖汪先生的字,就有嵩明先生九分神韵。

    在打开这幅字,看清楚了那几个字是什么之后,韩画眉猛的又把字卷了起来,动作奇快无比。

    一瞬间,连郑松仁都看到了韩画眉的脸红了,眼神里甚至有几分惊恐慌张。

    这表情,足以说明韩画眉此时已经不仅仅是从来都没有如此怀疑过自己了,他都开始怀疑他师父的师父了。

    当然,郑松仁也看到了那幅字上写的是什么。

    那几个字是:在你的身上,自由的飞翔。

    别说韩画眉这种直系传人 了,连郑松仁看到后都老脸一红,这十个字,真的是......太有颜色了。

    其实也不能怪他们如此反应,李叱在看到这句话的时候,表情是这样的......

    先是愣住,然后眼睛逐渐睁大,再然后眼睛又逐渐眯了起来,看着这十个字忍不住呦呵了一声。

    他当时还自言自语了一句......李先生,啧啧......飒!

    然而这句话的原话是,在你的心上自由的飞翔......当时李先生写这句话的时候,绝非不是故意写错的,他就是哼着歌儿故意把心上写成身上的。

    他什么干不出来啊。

    李大公子看到韩大家那脸上精彩的反应,他确实有那么一丢丢的没忍住,嘴角都咧开了,发出了极轻微的噗的一声。

    而在他身边也好奇看着那些字的小书童,当然也看清楚了那十个字是什么。

    于是她的脸更红,比韩大家那张老脸红的可厉害多了。

    李叱来的时候还易容过,在本来脸型的基础上稍稍做了些调整。

    所以那个假扮的小伙计刘仰公才会觉得他有一点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但是扮作小书童的夏侯玉立却根本就没有易容,只是换了一身书童的衣服而已。

    带夏

    侯玉立来,是因为李叱知道他这边的人,一定都被人盯了很久。

    但是夏侯玉立基本上不出门,而且从没有参加过李叱他们的行动。

    所以李叱确定,就算是不易容,夏侯玉立扮作男装也不会被人认出来。

    站在李叱身边,夏侯玉立抬起手在李叱的后腰上拧了一下。

    还挺疼。

    李叱忍着没有叫出来,侧头一脸无辜的看了夏侯玉立一眼,夏侯玉立的脸就更红了。

    而李叱则想着,这么流氓的话又不是我想出来的,你拧我做什么......

    韩画眉已经沉默了,有些呆滞的沉默。

    虽然只是粗粗看了一眼就立刻把字卷了起来,但他还是能有七八分的把握确定,那是他师爷的字。

    可是在他的印象中,师爷是一个刻板的老学究啊。

    他师父还偷偷的去青楼呢,他师爷是断然没有去过的。

    想不到,那个老家伙,把他师父管的那么严,自己竟是如此的......肆意。

    “那个......”

    良久之后,韩画眉看向李叱说道:“李公子,能不能暂时把这些字都放在我这里,我仔细鉴定过之后再给你一个答复?”

    李叱摇了摇头道:“这些字过于名贵,说价值连城也不为过,我怎么能......”

    韩画眉连忙道:“我知道,我自然知道,就这样把东西都留下,如此要求确实有些唐突,可我也着实是在片刻之间看不准确,所以......”

    李叱就等着这句呢。

    他之所以没有直接派人来把这运宝斋给抄了,主要就是想搞钱。

    没有什么比搞钱更让他快乐,如果有,那就是亲手搞钱。

    如果直接派兵过来,未必能查抄到所有的银两,这里可是缉事司的地方,而且极为重要,所以这里藏着多少财富可想而知。

    其次,李叱是贪玩。

    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之后,李叱也想放松一下,逗谁不是逗啊。

    当然,这骗钱的手艺也不能落下了,毕竟那是亲师父手把手教他的。

    所以李叱用一种试探的语气,但毋庸置疑的表情说道:“除非韩大家先给我一些定金,我就住在茂云客栈,韩大家若是不信的话可以派人跟着我,你给我定金我又出不去城,我们彼此也都放心一些。”

    韩画眉连忙道:“该给的,确实该给的。”

    他不敢再看下去,是怕当着外人的面,暴露出来他这师门太多不为人知的......咳咳,不为人知的喜好。

    他师爷能写出在你的身上自由的飞翔这句话,万一是他师爷的师父教的呢。

    李公子当然是知道写了些什么的,可是在场的郑松仁和刘仰公不知道,作为嵩明先生的传人,韩画眉断然不能让这两个人嘲笑嵩明先生。

    他问李叱:“需要......多少定金?”

    李叱道:“这些字,我觉得都是真迹,每一幅字其实都价值连城,但是韩大家既然觉得还不能确定,我自然也不好按照价值连城的分量收定金,这样吧,一共七幅字,嵩明先生的字,我收五万两定金,另外六幅字我一幅字收两万两。”

    郑松仁听完后都懵了:“不可能,哪里能给这么多定金。”

    李叱道:“你可以还价试试。”

    郑松仁立刻道:“你少一些。”

    李叱:“不行。”

    郑松仁:“......”

    “给了!”

    韩画眉猛的抬起头:“按照李公子说的给!”

    李叱心里就笑了,想着要不是嵩明先生的真传弟子在这,这还真不好骗。

第九百四十四章 发大招吧

    李叱听到韩画眉说出给了这两个字之后,表情就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他笑着对韩画眉说道:“贵宝行真的是实力雄厚。”

    韩画眉听到这句话后忽然间反应过来,这么多银子直接拿出来的话,确实显得有些张扬。

    可是,第一这些字极有可能真的是他师门前后七代的真品,如果是的话,那绝非是用多少银子可以衡量出来的价值。

    其次是因为他倒也不怎么担心十几万两银子出去,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运宝斋可以说是豫州城里字画行业的翘楚,但经营的范围也不仅仅是字画。

    运宝斋里那三十几位先生,其中有小一半的人负责的是其他东西的鉴定。

    各种珍玩物品,拿到运宝斋来鉴定同样也是权威。

    比如你有一件东西要出手,你说是诸国战乱时期的,可是买家看了看就说是周朝末年的。

    两个人僵持不下怎么办?豫州城里,能让买卖双方都能服气的地方,就是运宝斋。

    这个行业的暴利,寻常百姓并不了解。

    比如还是这件东西,如果是周朝末年的,大概值一万两银子,如果是诸国战乱时期的,最少也值十万两银子。

    这种东西的差别就是如此之大,而运宝斋具备这样的权威地位,所以可以认为,运宝斋说值一万两那就是一万两,说值十万两那就是十万两。

    但是,不管是一万两还是十万两,运宝斋都要收一成的鉴定费用。

    所以这种东西当然是越贵越好,越贵运宝斋的收入就越大。

    如果你是一个卖家,你手里的东西按照市面价值也就是一万两左右。

    但是你托人找到运宝斋这边的鉴定先生,许诺说只要卖出去十万两,我就拿五万两,另外五万两都可以给运宝斋,而不是给一成的鉴定费用。

    那么你猜,运宝斋的鉴定先生有几成可能会不顾职业道德?

    而运宝斋在豫州城里也直接收这些珍宝,如果财力不雄厚的话,怎么可能收的起。

    而这正是缉事司当时做出的一个还算巧妙的安排,用运宝斋来洗干净他们的财产。

    当然,这和运宝斋如何鉴定宝物就是两码事了。

    打个比方,就说缉事司在豫州的大头目雁北城,如果他想把缉事司获取来的财产转移成自己的,那么该如何操作?

    就突然有一天吧,雁北城很幸运的在大街上碰到了一个邋里邋遢的叫花子。

    但他就发现这叫花子要饭的那个碗有点意思,于是抱着试试看碰碰运气的心理,花了五两银子把这饭碗买了下来。

    叫花子一个破碗卖了五两,自然欢天喜地。

    然后雁北城拿着这个碗到了运宝斋请这里的先生坚定一下,先生看了一眼就大为震惊,表现出不可思议的样子。

    他似乎是不敢一个人做决定,立刻请来运宝斋中其他的鉴定先生一起过目。

    这时候,几位德高望重的先生在看过之后脸色全都变得凝重起来,然后还要凑到一起窃窃私语一阵子,说话的时候最好再时不时的看看那碗,看看雁北城。

    最终他们经过商量后得出结论,这个碗,居然是上古神话时期的东西,无法估算其价值。

    雁北城当然喜出望外,于是就顺口问了问,这东西运宝斋收不收。

    运宝斋当然想收,如此宝物,不想收才怪。

    可是几位先生又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了一会儿,一脸心疼又遗憾的表示无能为力。

    因为什么呢......因为运宝斋财力不足,确实收不起。

    这时候雁北城就显得有些失望了,于是运宝斋的人就给他出了一个主意。

    这东西价值连

    城,运宝斋收不起,但是运宝斋可以牵线搭桥,联络富商来看一看。

    大概一天之后,这位在豫州城里也算是很有头面的富商就到了,在仔细听过运宝斋的几位先生介绍之后,他就记住了几个字。

    这东西,是传世之宝,可谓神器。

    于是他就试探着问了问,五十万两卖不卖啊。

    雁北城就说,五十万两当然不能卖啊,价值连城的传世之宝,五十万两卖了的话岂不是很亏。

    于是在运宝斋的斡旋下,双方在一系列讨价还价之后,最终定价在八十万两成交。

    至宝归了那位富商,运宝斋收取了一成的鉴定费用,也就是八万两。

    拿了七十二万两的雁北城当然也很开心,毕竟这碗只是他花了五两银子买来的。

    不久之后,这位富商就因为得到了缉事司的特殊照顾,生意做的越来越大,逐渐垄断了一个行业,而且绝对不会被官府查办。

    不久之后,雁北城把玩着又回到他手里的那个碗,对假扮成叫花子的那个手下欣赏的说了一句干得不错。

    所以,这件事的因果关系到底是什么?

    当然,此事纯粹是为了举例而说,在此郑重声明与雁北城无关,与运宝斋无关,与那位富商和那个手下有关无关,以后再看。

    大部分接触过这个行业的人,都知道一些运宝斋这样的地方如何获利。

    所以运宝斋这样的地方能拿出来十几万两银子,着实也不算什么让人惊掉下巴的事。

    李叱带着几口大箱子离开运宝斋,里边满满的都是黄金。

    在运宝斋的伙计护送之下回到客栈,并且一定会被运宝斋的人严密监视起来。

    至于运宝斋的人为了价值十几万两银子的黄金会不会杀人灭口,这谁又能说清楚呢。

    客栈中。

    李叱坐在那些大箱子上边傻笑,夏侯玉立则瞪着他。

    瞪着他,还不是因为那十个字......

    这个家伙到现在还是个那啥之身呢,但是满脑子的带颜色思想,你说可气不可气。

    而事实上,这也是当今社会很大一部分年轻男人的通病,要胆子没胆子,守着原产未开封的证明,却一脑袋骚操作,说起来头头是道,三十六式也好七十二式也罢就没有不懂的,到了动真格的时候也就是个起手式还像点样子,起手式又等同于结束式了。

    你别说快不快,你就说那一下猛不猛。

    李叱笑着对夏侯玉立说道:“你可以去休息一下,总是瞪着那一双大眼睛,眼睛不酸吗?”

    夏侯玉立道:“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为什么是带我来。”

    李叱道:“大概是因为你存在感确实很低。”

    夏侯玉立:“老娘......”

    说着就往四周寻找什么合用的东西。

    夏侯玉立是什么性格,她可是为了报仇能孤身一人去闯羽亲王府的女人啊。

    只是这几年来一直都安安静静的陪着母亲,所以让她施展的机会着实不多。

    李叱连忙道:“不要动怒,咱们把接下来要做的事再详细计划一下可好。”

    夏侯玉立又瞪了李叱一眼,却真的安安静静的在李叱对面坐下来。

    李叱看了看她,下意识的说了一句:“你穿男装还挺好看。”

    夏侯玉立的眼睛骤然睁大,两个小拳头也攥了起来。

    李叱这个家伙当然不觉得这样的话是调戏,他只是为了缓解尴尬而随口说了一句。

    但是这样一来,明显更加尴尬了。

    良久之后,夏侯玉立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攥着的小拳头也松开了。

    她看向

    李叱道:“说计划。”

    李叱连忙嗯了一声后说道:“现在已经足以证明,韩画眉对于嵩明先生的东西,已经到了近乎痴迷的地步,所以只要一直能打出嵩明先生的牌,咱们就能一直从韩画眉手里骗银子出来。”

    夏侯玉立问道:“为何不直接安排廷尉军的人把那运宝斋抄了,如此费事,莫非你还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李叱笑道:“运宝斋这样的地方,有现银二十万两左右,我觉得已是极限。”

    他拍了拍屁股下边的大箱子:“可是雁北城在豫州被咱们拿下之后,他那样谨慎小心的一个人,为了自保,也断开了和运宝斋之间大部分联络。”

    “所以其实雁北城也不是很清楚,运宝斋到底有多少存银,到底藏在什么地方,人都是有私念的。”

    夏侯玉立:“这和人都有思念有什么关系?雁北城思念谁?你......思念过谁?”

    李叱:“私心,私心,是我用词让你误会了。”

    夏侯玉立的脸又微微红了一下,下意识的扭头看向别的地方。

    李叱这个白痴,如果他是个真正的渣男,此时一定会对夏侯玉立说,在某人离开冀州去了幽州之后,我确实是有那么一丢丢思念。

    若他说了这句话,以夏侯玉立现在的防御力,怕是已经被攻破了。

    如果把渣男分成两种,一种可以叫做花心渣男,一种叫做痴心渣男。

    李叱就是后者,因为自身过于出色而触发了被动渣的技能。

    当然李叱才不会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只想搞两件事,搞钱和搞高希宁。

    李叱继续解释道:“运宝斋里有一个人,身份地位只比雁北城低一些,这是刘崇信做事的套路。”

    “他安排了雁北城来豫州城里监视曹家,但他又担心雁北城也被曹家收买,所以安排了一个很神秘的人到运宝斋里做事,这个人是谁,连雁北城都不知道。”

    “所以雁北城确定,运宝斋里的大部分钱财,其实都被这个神秘的人给转移藏了起来。”

    李叱看向夏侯玉立说道:“这就是你说的,我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想法的那个想法,这个神秘的人不挖出来终究是隐患,他一定藏的很深,比雁北城要深。”

    “想把他引出来,钱就是一个很好的办法,如果我此时再拿出来一件嵩明先生的东西,比那些字更有价值,但是运宝斋里韩画眉已经拿不出多少银子的情况下......”

    夏侯玉立眼睛一亮:“韩画眉就会想办法去联络那个藏起来的神秘人,请求他把银子分过来一些。”

    李叱点了点头:“如果顺利的话,我们就能把那个神秘人挖出来,也能把银子都挖出来。”

    夏侯玉立好奇的问李叱:“可是你还有什么,是比那些字更能让韩画眉痴狂起来的东西?”

    李叱走到桌子那边,拉开抽屉取出来一个木盒。

    这个客栈是他来之前就布置好的,抽屉里的东西也是他安排人提前就放在这的。

    他回头看向夏侯玉立:“你应该知道,我有一件嵩明先生的印章,传世的唯一一枚印章,就在这里。”

    夏侯玉立的脸色微微一变:“这个诱饵太大了,万一有什么意外.......”

    李叱摇头:“不会有什么意外,就算是有什么意外,损失的价值一定是在我可以控制的范围内。”

    他把盒子递给夏侯玉立。

    夏侯玉立打开看了看,然后眼睛就眯了起来。

    印章就在这盒子里,一模一样的,也就三十来个吧。

    李叱耸了耸肩膀:“人总会有无聊的时候。”

    别人无聊的时候可能会发呆,会胡思乱想,李叱无聊的时候大概会想着,随便干点什么搞钱用吧。

第九百四十五章 盯梢

    夏侯玉立其实并不是很相信李叱说的,主要是因为她没有什么人认识所以才会带她来。

    她严重怀疑这次李叱带她,是因为高希宁的缘故。

    高希宁像比她妈妈还像是个妈妈。

    就在不久之前,高希宁还和她聊天,说起来李叱身边的人都得了一种很奇怪的病,当时可把夏侯玉立吓了一跳。

    夏侯玉立连忙问高希宁大家都怎么了,为什么她倒是没感觉出哪儿不对劲。

    高希宁说所有得了这病的人全都自己感觉不到,夏侯玉立又追问到底是什么病。

    高希宁叹道,越好看的姑娘和越好看的男人,都不着急成亲的事,甚至连个伴儿都没有。

    夏侯玉立说这种事当然丑的才着急,漂亮的没必要着急啊。

    当时如果余九龄在场的话,可能会说谢谢你,有被冒犯到。

    但是这种事,夏侯玉立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可是有些事一旦钻进了心里,就不太好改变,比如喜欢一个人。

    不久之后,李叱就来请夏侯玉立帮忙,当然,夏侯玉立确定李叱也根本没有什么心思。

    因为李叱是个白痴。

    在这种事上觉得李叱是个白痴的认知,可不仅仅是夏侯玉立一个人的认知。

    这个认知的起源是高希宁。

    就在李叱和夏侯玉立商量着关于下一步如何行动的时候,运宝斋里的人也在商量。

    韩画眉看向郑松仁道:“你刚才说什么?”

    郑松仁道:“刚才......我确实说话有些失礼了,可是十几万两银子就这样给出去,万一此人是个骗子......”

    韩画眉微皱眉头:“你是说,我其实看不出来嵩明先生的字是真的还是假的?”

    郑松仁连忙摇头:“韩大家,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此事总觉得有些蹊跷,还是应该请示一下东主的好。”

    韩画眉道:“东主说过,生意上的事我做主即可,无需与他商议。”

    毕竟这运宝斋和后边的明悟堂能有如今的规模,和韩画眉关系最大。

    如果不是有他这样一个文坛大家坐镇,运宝斋和明悟堂确实不一定能有现在的地位。

    “罢了。”

    韩画眉转身看向刘仰公:“你是东主亲自定下的人,每次有什么事都是你去求见门主,带回来门主的决定,这次就还是你去吧。”

    刘仰公应了一声:“我这就去。”

    他一转身的时候,韩画眉忽然又多说了一句:“东主到底在什么地方?”

    刘仰公脸色有些发寒,回头看向韩画眉说道:“韩大家是不是觉得,现在缉事司已经不在了,你就可以放肆起来?”

    韩画眉因为这句话明显有些慌。

    刘仰公很认真的说道:“当初督公交代的话,韩大家是都已经忘了吗?”

    他看着韩画眉的眼睛说道:“如果韩大家真的以为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缉事司已经不能再让韩大家感到害怕,那尽管再过分一些试试。”

    韩画眉连忙道:“是我不该乱问,我一定不会再有下次。”

    看起来韩画眉在这运宝斋里一人独大,所有的先生们在他面前也只不过是小弟而已。

    而看起来身份卑微的刘仰公,其实才是缉事司的人,而且还是百户。

    不要说几十年前那么久,就算是十年前,缉事司的一名百户,也可以让地方官府的官员们集体跪在地

    上瑟瑟发抖。

    想对于雁北城闻训候的地位级别,百户当然相差甚远,可不能因此就觉得百户不可怕。

    每一个州城县城之内,都会有缉事司的一个分衙,如果是一个小的州府,缉事司在当地最大的官员只是一名插旗官,大概相当于六品文官。

    只有在重要的州县,或者是比较大的地方,缉事司分衙的主官才会是一名百户。

    而到了冀州或者是豫州这样的大州州治城内,缉事司分衙的主官是一名千户。

    豫州这边相对特殊一些,所以才会有一个千户之上的雁北城。

    运宝斋的人也都曾怀疑过,这个幕后的东主,应该就是一名缉事司的千户大人。

    千户的级别当然也比闻训候要低得多,然而这个千户的特殊之处在于,他是奉刘崇信之命过来监视雁北城的。

    如此一来,这个千户也就显得分量更重。

    刘仰公是那位东主指定的人,东主一年都未必会出现在运宝斋一次,每次出现还都会蒙着脸。

    刘仰公见韩画眉态度上已经软成这样,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过分的话。

    “等着我回来吧。”

    刘仰公道:“韩大家,我没有阻止你交出去十几万两银子的定金,是因为我给你面子,也不觉得此时太过不妥当,但你若想得寸进尺的话,那么这运宝斋可以换个人来做主。”

    说完后刘仰公就转身离开。

    刘仰公从运宝斋的后门悄悄出去,后门一般都在比较窄小的巷子里,所以不会被人看到。

    可是在巷子口,大街对面的一家卖茶汤的小铺子里,有两个人已经在这坐了一个时辰之久。

    但是这俩人也不会无聊起来,因为他们俩都是话痨。

    董冬冬忽然挪了一下椅子躲开,他这一动把齐锵奇也吓了一跳,连忙问他怎么了。

    董冬冬指了指:“刚才爬过去一条小蛇,吓我一跳。”

    齐锵奇道:“一条小蛇就把你吓成这样,又不是毒蛇。”

    董冬冬道:“看着可像是五步蛇,灰了吧唧黑了吧唧的样子,看起来脑袋还是三角的。”

    齐锵奇起身找了找,却没有看到。

    他坐回来后对董冬冬说道:“我教你一个法子,即便是被五步蛇咬了之后也不会有事。”

    董冬冬好奇的问:“什么法子?”

    齐锵奇道:“五步蛇,顾名思义,就是被这种毒蛇咬了一口之后,走出去五步必死无疑,而我,却发现这种毒蛇的一个破绽。”

    他凑近董冬冬神神秘秘的说道:“在你被五步蛇咬了一口之后,你就一把将五步蛇抓住,然后去找郎中想办法救你。”

    董冬冬提醒道:“五步就死。”

    齐锵奇道:“你不是拿着蛇呢吗,你走四步的时候,就让蛇再咬你一口,然后你就又能走四步了,再到第五步的时候你就再让蛇咬你一口,又能走四步了,就这么一直走下去,本地的郎中如果不能救你,你还能走到其他州县去问问。”

    董冬冬用一种关爱弱智儿童的眼神看着齐锵奇,齐锵奇觉得自己被侮辱了,董冬冬也觉得自己被侮辱了。

    就在这时候,两个人看到运宝斋的那个小伙计从巷子口出来,两个人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聊天,并没有起身。

    他们只是坐镇的,跟踪这种事还不需要他们亲自上去。

    之所以是他俩在这,其实和李叱带上夏侯玉立的原因一样,他们从一开始就没跟着李叱进豫州城,而是跟着曹

    猎回来的。

    而且一直都是在暗中做事,所以不可能被人认出来。

    董冬冬等那小伙计走远之后,起身活动了一下,看起来没有任何的异样。

    可是伸懒腰的时候,一只手却指向刘仰公那边。

    于是,一个挑着担子的小货郎随即跟了上去。

    走了一条街之后,小货郎在路口停了下来,没有跟着刘仰公拐弯。

    小货郎在路口的时候吆喝了一声,停顿片刻,没有生意就照直往前走了。

    在他吆喝一声的时候,从街边铺子里出来两个小姑娘,看来是买到了喜欢的胭脂水粉,两个人有说有笑的跟了上去。

    薄纱裙大长腿,青春洋溢的样子可真美。

    这一队人,都不是廷尉军的人,而是曹猎的人。

    而就在路边的一家酒楼的二楼靠窗位置,曹猎站在那端着一杯酒抿了一口。

    岑笑笑道:“应该能把藏着的人挖出来了。”

    曹猎却摇了摇头:“我父亲那时候就知道刘崇信安排了人在豫州,以曹家的势力,这么多年来都没有挖出来这个人,现在又怎么可能轻而易举。”

    岑笑笑嗯了一声。

    那个运宝斋的东主极为小心,能让曹家都查不到他是谁,此人的能力之强可见一斑。

    而且这次刺杀李叱的事闹得这么大,连雁北城都已经现身出来,这个人身份比雁北城还低,却始终都没有露面。

    此人的谨慎,也可见一斑。

    那两个小姑娘跟了刘仰公一条街之后,在路口往相反的方向走了。

    刘仰公听着她们俩说说笑笑,还回头看了一眼。

    在街对面,一个看起来三十几岁的中年男人拎着一壶酒,与刘仰公同方向而行。

    大概一个时辰后。

    这些人全都回到了酒楼里,朝着曹猎俯身一拜。

    “查到了什么?”

    岑笑笑问。

    最后一个跟着刘仰公的人是一个穿道袍的老者,扮作道人在城中找生意。

    他俯身道:“那个小伙计最后-进了星辰楼,进去之后大概停留了半个时辰左右才出来,然后又一路返回运宝斋,再没有去过别的地方。”

    “星辰楼......”

    曹猎看向岑笑笑,岑笑笑道:“豫州城内最好的青楼之一,莫非那个东主就藏身在青楼之中?”

    岑笑笑对曹猎说道:“星辰楼这种地方鱼龙混杂,而且我平日里很少去那种地方......”

    曹猎微微摇头:“你不用去。”

    岑笑笑问:“有办法?”

    曹猎道:“星辰楼也是我的。”

    岑笑笑都有些懵:“你什么时候买下了这么多青楼?”

    曹猎抬起头看向天空:“谁还没有年少轻狂的时候。”

    他看向岑笑笑:“若对你姐提起此事......我就让你去星辰楼接客。”

    岑笑笑问:“还有女客人的?”

    曹猎哼了一声。

    岑笑笑:“你总不能让我接男人吧。”

    曹猎转身下楼,一边走一边说道:“你一会儿安排人去星辰楼,让星辰楼的掌柜到松鹤楼见我,尽量小心些。”

    岑笑笑一边走一边问:“真的有男人找男人?”

    曹猎重重的叹了口气。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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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让江山介绍:
我本观天下,满是英雄豪杰。我再观天下,皆为乌合之众。这江山万民与其交给你们,不如我自取之。不让江山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不让江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不让江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