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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让江山全文阅读

作者:知白     不让江山txt下载     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三百八十二章 忘了吧

    韩飞豹知道自己不能有丝毫的侥幸,侥幸心一有,自己必死无疑。

    唐匹敌一旦到了龙头关,知道他已经带兵南下,那这次唐匹敌就不会再放慢速度了,唐匹敌那样的人,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失误两次。

    所以韩飞豹带着的队伍,几乎是在压榨着每个人的极限体力在逃亡。

    他们也不敢往大城方向逃,甚至连大一些的县都要避开,好在是手里有地图,哪怕他们的地图并不详细。

    如果被大城阻隔,后边就是追兵,他们就算是插上翅膀也没有活路了。

    为了保证能尽快甩开唐匹敌,韩飞豹不断的派人在沿途抓百姓为向导。

    他们能走小路的时候绝对不走大路,反正也没有什么物资需要大路才能运送。

    所有的粮食物资,能抢的时候就抢,不能抢的时候就饿着。

    能在白天睡觉休息,就绝对不会用在晚上,天黑之后就抓进跑路。

    如此,是为了避免更多的当地村民发现他们。

    韩飞豹又吸取了在龙头关的经验,就是元桢所说的壮士断腕。

    他不断的派小股的队伍出去,到另外的方向去劫掠百姓。

    这些队伍,能回来的他自然欢喜,不能回来的他也不太在乎。

    这样一来,就造成了很多方向都有叛军队伍经过的传闻,这也让后续追来的唐匹敌稍显头疼。

    就这样一路疾行,逃亡了十余日之后,居然真的被他到了海边。

    这里其实还不到青州的海疆,还在冀州最东边,冀州有一小段海岸线,远不如青州那边海岸上繁荣,所以这里连桑国那些无恶不作的海盗都不愿意来。

    到了海边之后,韩飞豹下令抢夺渔船,又抓住渔民询问何处可以藏身。

    此时的韩飞豹,和元桢商议之后,再次改变了自己的目标。

    元桢一开始是寄希望于青州的桑国海盗,可是越靠近青州,越是能听到一些关于海盗的传闻。

    据说青州节度使武奶鱼,亲自训练出来一支战无不胜的队伍,在沿海和海盗大战了数次,杀海盗千余人。

    所以现在青州那边,可不似以往那样,想见到海盗是容易的事。

    于是韩飞豹和元桢商议,唯一能甩开唐匹敌的办法,就是找个海岛。

    还不能随随便便找一处海岛,不但要足够大,可以让数万人得以修养,还能尽量的解决粮草问题。

    元桢建议,派兵出去,抓捕大量的有丰富经验的渔民,带着这些人,就可以保障在这片他们完全陌生的地方可以生存。

    沿海南行,一路上搜刮渔船,走走停停,到进入青州之后,他们已经搜集了大大小小数百艘船。

    又在青州抓了不少渔民为向导,真的就被他们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地方。

    这里,就在缁野城大概百里之外,出海大概四十几里的地方。

    渔民们称呼这座海岛为云莱,确切的说,这里不是一座岛屿,而是至少上百座海岛。

    大大小小,星罗密布。

    韩飞豹他们在沿海劫掠了一个县,带上这个县的粮食物资,带上大量的布匹和淡水,在离开之前,把用不掉的船全都烧了。

    然后这三万人的队伍,就直接上了云莱岛。

    这座海岛很大,在海岛上需要解决的问题有很多,比如水源。

    韩飞豹运气好的逆天,这云莱岛太大了,

    在两座山之间,居然还有一片湖。

    这湖如何存在,韩飞豹他们推测大概是常年累月的降水,在这里形成了积存。

    海上多雨,海岛上植物那么茂盛,就说明这里的淡水并不稀缺。

    到了海岛上的第二天,韩飞豹就下令在可以登陆的地方修建堡垒。

    岛上有的是山石和木材,人手也够,很快就修建起来一座石头墙。

    这石头墙只是个开始,按照韩飞豹的想法,如果不能尽快去兖州那边,那么他们将在这里生活很久。

    所以一座坚固的城堡,是必需修建的东西。

    以韩飞豹对唐匹敌的了解,上次在龙头关外唐匹敌失算,那这次唐匹敌就必然会正视起来。

    和唐匹敌打了那么多仗,没有赢过一次,所以韩飞豹对唐匹敌的害怕是已经深入骨髓的。

    站在高处,看着手下人正在忙忙碌碌的搬运着石头,砍伐树木,韩飞豹总算能是长长的缓了一口气。

    回想自己这几年的经历,他忍不住心中感慨万千。

    从他杀义父得雍州大权开始,他就有着比天高的志向。

    第一次出雍州的时候,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只觉得大军一出天下在手。

    带着数十万最为善战的雍州军精锐,带着从西北苦寒之地养出来的狠厉,他觉得自己可以势如破竹的把整个中原打穿。

    再看看现在,进了一座海岛,以后大概就是要做海盗为生,如此落魄,居然还有几分庆幸。

    他想到这,也会有些后悔,若他不出兵的话,以他最初的实力,稳占雍州难道还有什么问题?

    就算宁王李叱强势,想打下来雍州也绝非易事,他完完全全可以做个西北王。

    现在呢,只能做个海盗王了吗。

    与此同时,在距离云莱岛大概二三十里的地方,一座海礁上。

    唐匹敌站在高处,用千里眼观察着远处的云莱岛。

    这岛屿,远远的看起来,就好像一个一个的巨大无比的乌龟后背,露出海平面。

    “怪我。”

    唐匹敌自言自语了一声。

    他为了能在龙头关外一举将韩飞豹歼灭,让士兵们放缓追击,可以得到更多的休息。

    结果就是因为这并不算错了的命令,导致他没有来得及将韩飞豹堵住。

    武先生站在唐匹敌身边,摇了摇头道:“这怎么能怪大将军,任谁都没有想到,韩飞豹居然敢往南跑。”

    唐匹敌道:“任谁都没有想到,但我是大将军,我该想到才对。”

    他放下千里眼,眉头皱着。

    让老唐都把眉头皱起来,可见现在的情况有多复杂。

    “不好打。”

    武先生看向唐匹敌说道:“我知道这里,最大的那座岛,被称为云莱仙岛,渔民们说,要想登岛,只有一处可行。”

    唐匹敌道:“这唯一的可行之处,怕是现在已经被韩飞豹堵死了。”

    武先生道:“我们还没有足够的船,韩飞豹一路走一路抢,处处都在我们前边。”

    就算是马上去征集渔船,也不可能短时间内就能征集到足够大军渡海的数量。

    再换句话说,就算是能有足够的船,可登岛攻山,和在平原上攻城完全是两件事。

    攻城的情况下,你兵力足够,可以四面合围,四面齐攻。

    可是这座云莱岛,只有一处可以登陆,估计着登陆的区域也不会很大。

    士兵们冲上去,雍州军居高临下的打击,宁军伤亡必然惨重。

    “先生先回去想办法找船。”

    唐匹敌道:“我再到更近一些的地方看看。”

    武先生看向旁边站着的那个渔夫说道:“你带大将军去看,千万要小心。”

    那渔民是本地人,有朋友被雍州军掳走,心中自然恨极了那些败类。

    他驾船带着唐匹敌绕到一座小岛上,登上这小岛的最高处,可以看到云莱岛上能登岸的地方。

    这一番倒腾已经天黑,唐匹敌决定在这海岛上住一晚。

    第二天一早,他们就到最高处去观察,当唐匹敌看到雍州军已经建造起来一道石头墙的时候,眉头就皱的更深了些。

    在这样的地形下,宁军所有武器装备上的优势,完全丧失。

    “大将军。”

    那渔夫说道:“如果是大队人马想要攻过去,太难了,这岛与岛之间的水路不宽,且有暗礁,所以船只靠近都难。”

    他指了指还能看到的水面上的残骸:“那些应该就是叛军的队伍丢下的,是他们登岛之前撞坏了船。”

    唐匹敌举起千里眼仔细看了看,在一些礁石上,还能看到雍州军士兵的尸体。

    可见雍州军在登岛之前的损失,应该也不算太少。

    “再没有第二处可以登岛的?”

    唐匹敌有些不死心的问了一句。

    渔夫摇头:“没有了,这岛屿四周有许多暗流,村子里就有人驾船靠近被暗流卷了进去。”

    他看了唐匹敌一眼:“河道里的暗流,多多少少还有迹象可循,但是大海里的暗流,根本看不出来。”

    唐匹敌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吩咐人取来纸笔,他站在高处,将这云莱岛画出来。

    又在这小岛上观察了一整天,将所看到的都仔细画下来,天黑已经不能回去,在岛上睡了一晚后返回海岸。

    云莱岛上。

    元桢坐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看着大海怔怔出神。

    他以前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见到大海,作为一个外草原出身的人,他甚至对大海没有任何的了解,也根本就没有去思考过。

    韩飞豹在感慨自己的人生,元桢何尝不是?

    他一个黑武帝国的谋臣,竟然沦落到了中原一座海岛上,而且未来几年,都可能要在这生存。

    这种落差之大,就算是以大海带给人的那种辽阔感觉,也冲淡不了心中愤懑不平。

    “先生。”

    韩飞豹走到元桢身边站住。

    元桢起身抱拳:“主公。”

    韩飞豹看着面前的大海,沉默片刻后说道:“从现在开始,你就忘了自己是个黑武人吧,而我......也要忘了曾经是什么身份。”

    元桢嗯了一声,可他不想放弃。

    他知道唯有去兖州,才能摆脱这种生活。

    “主公,必须多派人出去,若是能遇到桑国海盗,我们还有机会攻入兖州。”

    听到这句话,韩飞豹没有马上回答。

    他有些矛盾。

    虽然觉得感慨,觉得悲凉,可若真的就在这海岛上生存下来,是不是......也还好?

第一千三百八十三章 送先生一程

    接下来的几天,唐匹敌每天都会到云莱岛四周看看,想找到一些可以利用的破绽。

    可是连续多日看下来,这云莱岛的地形是在特殊,确实没有第二条可以登岛的路线。

    而武先生忙活着征集船只的事,七八天过去,也只勉强征用来两三百艘小船。

    这个规模,攻山几乎没有可能。

    “大将军。”

    武先生找到唐匹敌,把自己的想法说了说。

    “韩飞豹绝非屈居海岛之人,我昨夜里想了很久,猜着韩飞豹只是在此暂居,他不敢与大将军争锋,也知大将军不会在此久留,所以这是避战之策。”

    “等到大将军的大军离开之后,韩飞豹必会图谋别处,我想这地方,还是兖州。”

    唐匹敌点了点头道:“先生说的没错,这一个海岛,放不下韩飞豹的野心,但是他也猜的没错,我不可能在这里耗费太久。”

    武先生道:“所以大将军不如先率军去兖州,自从沈珊瑚大将军离开兖州之后,兖州兵力严重空虚,各地匪患又有抬头之势,大将军到兖州清理匪患,震慑渤海,说不定还能等到韩飞豹。”

    唐匹敌道:“先生不来和我说,我也正要去找先生,我确实有先去兖州之意。”

    他看向武先生道:“可是不放心这里,韩飞豹手中还有数万人马,且此时已经被逼为悍匪,我若率军离开之后,他为了生计,必会劫掠沿海各地,先生这里兵力不足......”

    他话没有说完,武先生道:“大将军只管去兖州,青州这边,原本桑国海盗猖獗,这两三年来,我除了建陷阵营打击海盗之外,还在沿海训练民勇,现在沿海各地的百姓,自防自救已有很多经验,倒也不必太把韩飞豹当回事。”

    唐匹敌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带兵去兖州,把匪患剿灭后,我会进军渤海。”

    “前阵子主公派人给我送信说,渤海那边老实了一阵子后,可能是觉得我们暂时没工夫搭理他,又稍显猖獗起来。”

    “主公的意思是,既然我已经到了东北这边,那就顺势打一打,打出来一个渤海人至少三十年不敢来犯的局面。”

    武先生道:“大将军只管放心去兖州,这里的事交给我。”

    唐匹敌抱拳:“那我就让队伍去准备一下,还需青州这边提供粮草,也许要一些民夫。”

    武先生道:“给我十天时间,粮草物资,都会为大将军备齐。”

    唐匹敌想着,十天时间,再看看这云莱岛的情况,若这十天找到机会就攻打过去,若实在没有机会,那就只能等着以后了。

    十天的时间很快过去,韩飞豹那边就是摆出来一副坚决不离开岛屿半步的姿态,还在不停的建造坚固城墙。

    唐匹敌知道短时间内已经不可能有机会攻破云莱岛,于是率军往兖州进发。

    武先生派人在岸边依然保持着大量的战旗,营地的规模也没有缩减,每日让民勇穿着战兵的服装来回巡视。

    如此一来,韩飞豹那边就不确定唐匹敌大军是否已经离开,确实不敢贸然出岛。

    武先生让这边保持戒备,他带着队伍在沿海一带布置,下令各城把民勇队伍聚集起来,时刻防备着韩飞豹来偷袭。

    就这样,过了两个多月后,韩飞豹那边也是实在熬不住了。

    来的时候带的那些粮草物

    资基本已经耗尽,岛屿上虽然有水,还可以捕鱼,但这显然不能满足数万人的口粮,更不能满足韩飞豹蠢蠢欲动的野望。

    所以韩飞豹下令,手下一个叫杨栋的将军,带着三四千雍州军,乘坐船只离开云莱岛,往青州沿海这边巡查。

    想看看哪里比较薄弱,找机会闯入内陆,劫掠粮草。

    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可实际上,人的本性要想改一改,简直再容易不过。

    别说江山改,只需改个环境,人的本性也就变了。

    雍州军原本就凶厉,现在变成了海盗之后,对青州百姓的祸害,比桑人丝毫也不弱。

    他们看准某地兵力空虚,立刻上岸劫掠,他们抢夺女子,抢夺粮草,杀一阵就走。

    遭受劫掠的村镇,几乎是不留活口。

    这些人逐渐的变成了畜生,他们最大的目标,也不再是金银财宝而是女人。

    以至于又几个月后,这些雍州军的人,都已经习惯了做海盗,甚至喜欢上了做海盗。

    宁军没有大船无法攻山,就算是有,云莱岛这样易守难攻的地形,给了他们足够的保障。

    韩飞豹还下令砍伐山上的树木,打造了一些抛石车,就假设在可以打击水路的地方。

    进云莱岛的水路本来就不算有多宽,抛石车覆盖之下,小船一击就能打沉。

    这日子,让韩飞豹都觉得有些惬意起来。

    反而是元桢,心情却一日比一日沉重,雍州军的这种改变,恰恰就是他最担心的。

    这些人已经习惯了也开始喜欢这样的生活,也就失去了再去别的地方争一争的勇气和斗志。

    如果再过上半年一年,这些人就绝对不会愿意离开这了,他们会觉得这里很好,离开这里根本没有必要。

    元桢是看未来之人,而不是看眼前。

    宁军就算是暂时没有办法对付他们,可难道还一直都没有办法吗?

    等宁王李叱把蜀州那边解决完,怕是第一件事,便是为攻打云莱岛做准备。

    所以元桢几次找韩飞豹提及此事,韩飞豹只说是现在还没有机会,可元桢看的出来,韩飞豹也已经变了。

    再想想登岛之初,韩飞豹说过,让他忘了自己是个黑武人的事,而韩飞豹自己也忘记过去。

    元桢的担忧,日益加重。

    从韩飞豹到手下人,个个都已经丧失斗志,只有元桢一个人还想着去兖州打天下......

    所以这个时候,元桢的心态再一次出现了变化。

    原本不喜欢饮酒作乐的他,开始和韩飞豹手下那些将领们接触,每日都醉的一塌糊涂。

    逐渐的,和这些将领们的关系,相处的倒是越来越好。

    元桢便请这些将领去劝劝韩飞豹,可是没想到,本以为关系已经到了,这些人却谁也不听元桢的。

    他们也觉得,就在这海岛活下来挺好。

    这种感觉,让元桢更加的难受。

    于是,元桢开始做另外的准备了。

    他没有自己的亲信,当初随他来的那些手下,都已经被韩飞豹杀了。

    所以他开始在韩飞豹军中,故意接触那些中下级的军官。

    这些人,出力受苦的是他们,可

    坐享其成的是他们的上头。

    所以跟这些人找到话题并不难,进而在某些小事上,位这些人打抱不平。

    因为他的身份特殊,他站出来帮一些人的时候,那些将领们也多多少少给他些面子。

    又是几个月下来,元桢在军中,有了一些亲信。

    可是还没有等他进行下一步行动,韩飞豹却有所察觉。

    于是,韩飞豹将元桢叫到了新建起来的那座木楼里,因为没有油漆之类的东西,这木楼并无粉饰,一进门,木材的那种气味很重。

    韩飞豹坐在主位上,两侧是他手下的那些重要的将领。

    元桢一进门看到这场面,心里就有些发凉。

    “先生请坐。”

    韩飞豹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

    在明面上,韩飞豹还是把元桢视为自己最信任的谋臣,也在这海岛上给了元桢相当于二当家的地位。

    可实际上,那些从雍州跟着韩飞豹出来的将军们,谁会真的那么在意元桢这个二当家。

    元桢落座之后问道:“主公喊我来,将军们也都在,是有什么要紧事?”

    韩飞豹道:“之前先生一直都在和我提起去兖州的事,我之前也一直都在和先生说时机不到。”

    元桢点了点头:“是,主公谋虑的,极有道理。”

    韩飞豹笑了笑:“不过,这大半年来,我们在这云莱岛休养生息,且得到探子送回来的消息,说唐匹敌的队伍实则早已撤走,所以我觉得先生提及去兖州的事,倒是可以议一议了。”

    元桢敏锐的感觉到了不对劲,前两日他和韩飞豹提起的时候,韩飞豹还说时机不到。

    怎么,这才过去两天,时机就到了?

    就在这时候,韩飞豹手下将军杨栋起身道:“主公,属下一直都觉得,先生有大才,若要进攻兖州,绝对离不开先生的统筹谋划......”

    韩飞豹起身:“你说的没错,我们能安稳下来,全靠先生的谋划。”

    他从主位上走下台阶,走到元桢身前,笑呵呵的说道:“所以攻兖州这样的大事,还需先生做主。”

    元桢连忙俯身道:“主公谬赞了,都是主公决断正确,我也只是在微末之事上才尽了些力。”

    韩飞豹道:“先生怎可如此妄自菲薄,我就觉得离开了先生不行,尤其是攻兖州这样的大事。”

    他笑着说道:“要想攻兖州,就需先了解兖州情况,必须先派人去那边打探消息,我看这件事就交给先生办吧。”

    他看向元桢:“先生可在军中随意挑选人手,谁若不听先生调遣,我直接砍了他!”

    说完后他看向众人:“你们都听到了吗?”

    那些将领们整齐的回应:“听到了。”

    韩飞豹笑呵呵的对元桢说道:“先生早日挑选人手,早日亲自赶往兖州,为大军出征做好准备。”

    元桢心里冷笑。

    哪里是什么去兖州做准备,无非是想让他离开海岛,然后在半路上杀了。

    元桢扫视众人,见那一个个笑着的面容里,都似乎藏着幸灾乐祸。

    他深深吸了口气。

    “无趣啊......”

    他像是自言自语了一句。

第一千三百八十四章 谢谢你

    元桢自言自语了一句无趣啊,然后就缓步朝着门口走过去,每一步好像都很轻,轻到好像怕惊醒了什么。

    他走到门口停下来往外看了,这座木楼是才刚刚捡起来的,很新,也很粗糙。

    毕竟这里可没有什么专业的木匠,能把楼盖好就算不容易了。

    可就是这样一座粗糙的也不算太高大的木楼,就是韩飞豹在这云莱岛上至高无上身份的象征。

    在楼外有一片平台,按照老百姓的叫法,这好像是应该叫做月台。

    这平台是用石头垒造起来,这里也没有太合适的开石工具,也没有太合适的白土夯实,所以看起来有些凹凸不平。

    平台上站着几十个雍州军士兵,他们都是韩飞豹的亲兵。

    元桢站在这看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双手把两扇房门关闭。

    在这一刻,他的肩膀上下动了动,看起来像是又深深的呼吸了一次。

    然后元桢转身,他看向这屋子里的那些将军们,数了数人数。

    一共十三个,这些人,曾经都不算是什么军中很有名的将军,因为很有名的那些将军都已经被唐匹敌杀光了。

    韩飞豹在暗地里被雍州军士兵们称为韩跑跑,每一次都能逃脱,其中原因之一就是他善于派人送死。

    壮士断腕这种事,又怎么可能是元桢教他的呢?

    每次被唐匹敌追杀的急了,他就会安排手下人去阻击,去诱敌,如此一来,手下那些能打的有才能的大将全都没了。

    就好像在给唐匹敌刷军功一样,一个一个的给唐匹敌送到面前。

    这种好习惯可不是最近养成的,上一次在江南他被唐匹敌追的时候,他已经这么干了。

    不要忘了,上一次他可是把最后几万人的队伍一股脑都丢给了唐匹敌,他只带着几十名亲兵乔装打扮跑了回去。

    而这几十名亲兵,也都被他处死了,因为这种丑事他不可能让人宣扬出去。

    他从来都是多疑且狠厉的人啊。

    就好像他杀死义父的时候一样,他那天真的不是蓄意动手,而是他以为他义父怀疑他什么了。

    所以此时这屋子里的十三个将军,在元桢看来,不过是十三个酒囊饭袋。

    其中最能打也最有才能的一个,就是第一个站出来为韩飞豹把话题开了个头的那人,将军杨栋。

    这所谓的最能打也最有才能,大概也只是相对来说,毕竟其他人确实更差。

    韩飞豹看到元桢关上门回来,忍不住笑了。

    “先生这是有什么秘密要对我说吗?不然的话,为何把门关上。”

    元桢却没有理会他,一步一步走回到之前的位置,看了看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个雍州军将军。

    “刘将军,你在进海岛之前,好像才是个从四品的将军,因为你的主将被唐匹敌杀了,所以主公让你暂代将军一职,你很高兴,觉得是自己时来运转,可你知道为什么是你吗?”

    那个姓刘的将军看着元桢,脸色微微变了变。

    元桢道:“是因为我对主公说,因为没有更具备才能的人了,所以只能是你这个从四品的人升上来,你能做主将,是我举荐。”

    姓刘的将军哼了一声:“那是主公看重,主公提拔,与先生似乎也没什么关系吧。”

    元桢道:“以你的能力,

    哪里配得上一军将军的职位,所以你不能留在军中,你这样的庸才,留下的话,将来可能会坏大事。”

    他说到这,没回头的问了一句:“主公,你觉得如何?”

    韩飞豹哈哈大笑:“先生这是突然要做什么,临行之前,给我讲个笑话吗?”

    元桢摇头道:“不,是为你清理队伍中才不配位之人,以后要从军中选拔,有才能者会升上来的。”

    韩飞豹:“先生考虑的很远,但先生不妨考虑一下现在的问题,先生还没有为去兖州而挑人。”

    元桢道:“主公啊,我就是在挑人,你看清楚了。”

    他抬起手指了指那姓刘的将军:“这个肯定不行,不但没有才能,还经常在背后说人坏话,无才而善妒,是祸根啊。”

    行刘的将军暴怒,刚要说话,元桢的袖口里忽然划出来一把匕首,顷刻之间刺入了那将军的咽喉。

    这一击,突兀到让任何人都没有反应过来,速度快到非让任何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一击,元桢向后退了出去,那血液喷洒,却没有一滴落在他身上。

    他转身看向韩飞豹,韩飞豹的眼睛都已经睁大了。

    元桢这一闪身,恰好落到了另外一个将军的身边,这个人下意识的要抽刀,可是手才扶在刀柄上,元桢手里的匕首已经划开了他的咽喉。

    “太慢。”

    元桢再次滑步让开,血液在他身后喷洒。

    这只是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的事,想想看,那将军再不济,武艺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可他连刀都没有抽出来,可想而知元桢的这一刀有多快。

    再下一息,元桢闪身到了一个姓张的将军身后,身形犹如鬼魅。

    那姓张的将军只感觉眼前恍惚了一下,立刻转身,可是才回过头,匕首刺进了他的脖子。

    “这个人,最没有本事,却最会偷占他手下人的军功,谁若是不听话,他就找借口把人用军棍活活打死。”

    元桢看了一眼倒下去的人,有些遗憾的说道:“主公,你手下的将军,不能用这样的人,不然的话以后队伍就会越来越散,将军不能凝聚军心,反而让士兵们憎恨,该死。”

    韩飞豹的眼睛都已经红了,他立刻抽刀在手:“杀了他!”

    剩下的人哪里用他喊才抽刀,可是元桢速度太快,他们根本就跟不上。

    韩飞豹是第一个抽出刀来的人,他手下最能打的那个杨栋是第二个。

    “元桢,你找死!”

    韩飞豹发力向前。

    元桢突然回头看向他:“主公,你且等一等,我有话要说。”

    韩飞豹下意识的停顿了一下:“你还要说......”

    噗!

    一把刀从韩飞豹背后刺进了他后腰里,这一刀太狠,横刀的刀身全都扎进去了,前半截从肚子里钻了出来。

    下一息,那把刀就开始在韩飞豹的肚子里转。

    杨栋从韩飞豹背后捅了一刀,然后左臂向前勒住了韩飞豹的脖子。

    他贴在韩飞豹耳边轻声说道:“他一声一声的主公,不是在叫你,是在叫我。”

    杨栋把刀抽出来,又狠狠的刺了进去。

    韩飞豹的身子剧烈的颤抖起来,那可能是身体的神经反应,而不是他吓坏了。

    他这般凶厉的人,在此时大概也不会有多害怕,而是愤怒。

    可是他的手下太了解他了,知道他凶,他狠,他能打,他杀人如麻,所以又怎么可能给他还手的机会?

    第二刀,第三刀,第四刀......

    杨栋一刀比一刀快,一刀比一刀凶狠。

    他松开左臂的时候,韩飞豹软软的倒了下去,到这个时候,韩飞豹都不可能明白,为何他的手下,会帮一个外人。

    元桢此时已经又杀了一个将军,他看向杨栋说道:“主公,此人和你有旧怨,留着会是祸根,所以也要除掉。”

    杨栋笑起来:“先生说的没错。”

    元桢如同残影一样在这新楼的大堂里闪烁一样来回移动,剩下的几个人纷纷抽刀,却没有一个人能跟得上他速度。

    最可怕的是,剩下的几个人中,还有三个是杨栋的人,他们三个也一人杀了一个将军。

    很快,这散发着新楼味道的屋子里就没有了新楼的味道,因为血腥味实在是太重了些。

    元桢走到韩飞豹身边,韩飞豹此时还有最后一口气,他拼尽全力的抬着眼皮看着元桢,如果这眼神可以杀人,元桢此时已是碎尸万段。

    元桢在韩飞豹身边蹲下来,语气平静的说道:“前主公......你真的以为,我不会想到,我去和那些中下层的军官接触,会引起你的杀心吗?”

    “可我只有这样,才能让你意识不到,我想认真聊一聊的人是杨将军啊......而你,却让他来查我。”

    杨栋也蹲下来,看着韩飞豹那逐渐迷离却依然满是仇恨的眼睛笑了笑。

    “你真的以为,现在的人还有几个是那么忠心耿耿拥护你的吗?刚才那几个人喊了半天,外边没有人进来保护你们,为什么?”

    杨栋道:“你是一个刚愎自用,又愚蠢,还自以为是的人,外边的那些士兵,是你让我布置的,当然是我的人。”

    杨栋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我原来的将军,也是被你派出去送死的,我接任将军的时候就在想,我应该也不会在这个位子上坐太久吧,下一个就可能是我被你派出去送死。”

    “元先生说,韩飞豹那个人,总说谁谁谁是废物,早晚会毁了大家,可你才是啊,你才是那个会毁掉我们的人。”

    杨栋起身,看向那三个将军吩咐道:“先到门口守着,暂时不要让人进来。”

    那三个将军随即应了一声,到门口去守着了。

    他低头看向韩飞豹,还有很多怨恨的话要说,可是他发现韩飞豹咽气了。

    这就很不爽,骂人啊,还没有骂痛快,和你对骂的人走了。

    他看向元桢,元桢摇了摇头,意思是就这样吧。

    可是杨栋还是又蹲下来,在韩飞豹身边说:“队伍里,至少有七八成的人早就想干掉你了......是我杀了你,我觉得很爽,没在你死之前把这话说给你,我觉得不爽。”

    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元桢起身,把一具尸体抱过来,然后拿着尸体手里还握着的刀,刺进了韩飞豹心口。

    他看向杨栋:“主公,你该去安抚军心了。”

    杨栋点头,起身,整理了衣服,然后朝着门外走去,门外的一切,都是他的了。

    元桢低头看向韩飞豹的尸体,沉默片刻后轻轻的说了一声:“死有所值,谢谢。”

第一千三百八十五章 哭了

    杨栋走出那间屋子,看向站在外边的士兵们,然后深深的吸了口气。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高光时刻,此时便是属于他的时刻。

    虽然说这个时刻也没那么荣耀,可对他这样身份的人来说,这不就是一飞冲天吗?

    安抚军心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毕竟韩飞豹在军中并没有什么真正的威望。

    就连韩飞豹现在的亲兵营,对韩飞豹也说不上有多少忠诚。

    最初那批对他忠心耿耿且战力近乎无双的亲兵营,早就已经在上次和唐匹敌的交锋中,被老唐的队伍打的尸骨无存。

    后来的亲兵营,也不过是从新兵里选拔出来的而已。

    韩飞豹这个人又太狠厉,动不动就杀人,与其说士兵们是敬他,倒不如说是怕他。

    当杨栋召集全军,说是有几位将军谋反,杀死了韩飞豹后,队伍里甚至有人在低声叫好,就是差一点就欢呼出来的那种叫好,如果勇气再大一些,就已经欢呼雀跃了。

    别说韩飞豹狠厉不狠厉,就算韩飞豹是个普通人,他带着这支队伍狼狈逃窜了这么久,士兵们对他也早有怨恨。

    算算看吧,从雍州到蜀州,从蜀州到西北纳兰草原,再到冀州东北,再到此时的青州云莱岛。

    这一大圈绕下来,走了至少上万里。

    如果说走了这上万里甚至可能达到两万里的路程,带着他们有一个美好的前程也就罢了。

    偏偏是跑了这么远也只是龟缩在一座海岛上,并且以此沾沾自喜。

    所以杨栋控制局面的速度很快,士兵们解散回去的时候,不少人都是有说有笑。

    如果韩飞豹此时还有一口气看到这一幕的话,可能会觉得,人生之最大失败,莫过于此。

    安抚好了军心,杨栋回到了那座木楼里,而此时元桢还坐在韩飞豹的尸体旁边,他在发呆。

    “先生?”

    杨栋轻轻叫了一声。

    元桢像是才回过神来,然后连忙起身,朝着杨栋抱拳行礼道:“拜见主公。”

    杨栋紧走两步扶着元桢的胳膊,笑着说道:“先生是我恩人,可不能行此大礼,以后这队伍里,我与先生平起平坐。”

    元桢谦让了几句后,便说起如何处置韩飞豹的尸体。

    按照杨栋的想法,随随便便扔进海里喂鱼也就算了,反正并不是什么太值得在意的事。

    韩飞豹这样的人,把尸体喂鱼,都算是对他的仁慈了。

    可是元桢却不愿如此,他说让杨栋亲自出面,厚葬韩飞豹。

    杨栋也明白这是为他好,随即答应下来。

    第二天,韩飞豹的葬礼就仓促的办完,杨栋亲自为韩飞豹抬棺,这也让原本和韩飞豹比较亲近的那些人,心里稍稍踏实了些。

    然后杨栋重新把队伍整合了一下,将不到三万人的队伍改成了三军,帮他杀韩飞豹的那三个将军,各领一军。

    除此之外,他提拔不少军中有能力的年轻人为中下级军官,迅速的提振了士气。

    他又当众宣布,因为是元桢元先生在剿灭叛贼的时候,出力最大,为韩飞豹报了仇,所以他在军中有与杨栋一样的地位。

    在接下来,就是商量着什么时候离开这海岛的事了。

    其实下边的将领们,大部分人还都是觉得留下来比较好,虽然韩飞豹死了,但他死不死和走不走没关系啊。

    可是元桢在议事的时候,很严肃的告诉所有人,不出一年时间,宁王李叱收拾好了蜀州局面之后,宁军的大队人马必会来此地。

    想想看吧,一个唐匹敌,率军数万人,就把韩飞豹的十几二十万大军追的狼狈不堪,甚至被打的几乎全军覆没。

    等到宁军集结了大量兵力,又征集到了大型的战船之后,这座看起来犹如世外桃源一般的海岛,还能庇佑他们吗?

    元桢这样一说,这群将领们也就很快便改了主意,纷纷表示此地不宜久留。

    倒也不是怕了什么宁王李叱,不是怕了什么唐匹敌,单纯是觉得此地不宜久留。

    “必须尽快派人往兖州去。”

    元桢看向杨栋道:“人数无需太多,挑选三五百精锐悍勇之士,乘船沿海岸北上,大概月余可到兖州,进兖州之后,详细打探敌情,务必要在四到五个月内返回,因为时间拖的久了,也许我们还没有出发,宁王李叱的大军就到了。”

    杨栋点头道:“皆由先生安排即可,先生的决定,便是我的决定,先生的安排,便是我的安排。”

    元桢随即决定,举行一场全军大比武,一是为去兖州挑选人才,二是提拔新人。

    三天后,从优秀者中挑出来了三百余人,让他们分批往兖州进发。

    如今天下十三州,九成九已归宁王所有。

    所以从这一点来说,这云莱岛上的几万人,就是这中原之内最大的一支叛军了。

    有时候想想也会觉得奇怪,在大楚乱起来的时候,各地叛军横行,可谓为所欲为。

    别说几万人的大队伍,就算只有几百人的叛军,也敢袭击县城冲击县衙。

    现在这明明是正规军队的三万人,却只敢藏身在这海岛。

    与此同时,蜀州。

    又是半年多时间过去,对眉山大营的围困,已经足足有一年半之久。

    这是宁军征战天下一来,耗时最久的一场战争。

    回想一下过往宁军打过的仗,最快的是拿越州,将军柳戈带着十万人的队伍,就是走了一个过场。

    对于收服越州的宁军来说,最累的就是两件事,其一是赶路,其二是到了地方去插旗。

    前前后后,比蜀州还要大三分之一的越州,拿下来只用了不到半年时间。

    其次是青州,当初沈珊瑚和罗境南北夹击,打下来青州也只用了七八个月而已。

    这蜀州,已经算是最能扛的。

    其实之所以打了这么久,更主要的原因在于李叱不愿意再有大量伤亡的事发生。

    攻打眉山大营这样的地方,硬攻真的攻不下来吗?

    当然不是,只是损失必然惨重。

    用李叱的话说,耗时一年半,消耗的钱粮物资之巨,足以抵得上数州疆域全年的收成。

    可是一兵未损,这就是更大的收获。

    此时站在眉山大营远处的高坡上,李叱举着千里眼看向对面的敌营,嘴角已经微微上扬。

    一年半了,根据李叱的推测,敌人的粮草最多可以坚持这么久,再过一个月上去的话,可能都看不到一具比较新鲜的尸体了。

    没错,这样打确实消耗巨大,普天之下,只要不是李叱的队伍,其他任何人打这一仗,都不可能如此选择。

    但看着手下人没有死伤的那种成就感,让李叱觉得很爽,没有什么是比这更爽的事了。

    如果有,那就是娶高希宁。

    可这不是娶不到呢吗,爽不爽的,一时半会儿的倒也无法体会。

    虽然两个人偶尔偷摸摸的有些亲密举动,那也只能算是小爽。

    李叱此时当然还不明白一个道理,小爽怡人,大爽伤身......

    “可以再派人去找裴经纶谈谈了。”

    李叱微笑着说道:“如果他还有力气谈的话。”

    夏侯琢大笑起来,然后道:“交给我去吧,我去最合适。”

    余九龄不服气道:“我觉得这事我也能干,何须夏侯大将军亲自出马。”

    夏侯琢摇头道:“你不行,只能是我。”

    余九龄更不服气:“为何?”

    夏侯琢道:“你看看我这外形

    ,身材高大,相貌堂堂,典型的正面人物,而且具备一定的气势,如果咱们宁军要选出来一个形象代表的话,那都必须是我才行,至于九妹你......”

    他叹了口气:“若你去谈判的话,非但会让敌人怀疑我们的日子是不是过的真的好,敌人看到你,还会觉得他们那边才是正义的,可能反而会激起他们的斗志。”

    余九龄:“我能有这么丑?”

    夏侯琢道:“若光是丑一些,倒也无妨,有些人虽然相貌不英俊,可是气质不俗,你想想程无节,也说不上有多帅气吧,但是一看那外形,最不济也是个将军,你吧......丑倒是其次,主要是猥琐。”

    他拍了拍余九龄的肩膀:“我刚才说的不是玩笑话,你想想看,谈判的时候他们一看到你,突然就不想投降了,觉得自己投降比死还难受,莫名其妙的就有了拼死一搏的信念......咱们现在确实是占据优势,打不打都在咱们一念之间,可是,派你上去......这不是逼人太甚吗。”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吟诗一句:“你上去的话,怎么说呢,那些蜀州军士兵大概是......垂死病中惊坐起。”

    余九龄:“我要是打的过你,现在我已经拔刀了。”

    余九龄看向李叱:“当家的,夏侯过分了啊。”

    李叱点了点头:“夏侯说的话,确实有些过分了,也就是逼人太甚那一句还比较实事求是。”

    余九龄:“......”

    余九龄道:“你们两个果然是穿一条裤子的。”

    李叱摇头:“他的裤子我可穿不下。”

    夏侯琢撇嘴道:“我比你要胖一些,身高差不多,你会穿不得?”

    李叱认真说道:“裆窄。”

    夏侯琢:“我凑?”

    余九龄噗嗤一声就笑了。

    夏侯琢道:“你笑个屁,他若穿我的裤子觉得勒得慌,要是穿你的裤子,岂不要勒爆了。”

    余九龄:“这个就更过分了啊。”

    李叱笑道:“明日一早,夏侯就派人去见见裴经纶,告诉他们,若要投降这是最后机会,只要他们肯放下兵器下来,我会分发给他们粮草......若是他们依然不肯投降的话,那我就只好在给他们收尸的时候,再有仁念。”

    夏侯琢应了一声:“交给我就是了。”

    一年半了啊,对于眉山大营里的蜀州军来说,前一年可能是难熬,后三个月就是煎熬,再后三个月就死熬。

    他们的粮草其实在半个多月之前就已经用完了,现在士兵们真的是在吃土。

    土里能刨出来的草根都被吃的干干净净,山上为数不多的树,树皮树枝都被吃的精光。

    而在这之前,他们已经把皮甲皮靴之类的东西,都切割了煮着吃。

    此时此刻的大营里,没有一个士兵身上还有皮甲的。

    这一刻,他们甚至盼着宁军攻上来,一人给他们一刀,也算是给他们一个痛快。

    之所以裴经纶还硬撑着没有派人下来主动投降,是因为那该死的骄傲。

    都是领兵的人,哪个不骄傲?

    可是看到手下人如此惨像,这骄傲也是折磨他的东西之一。

    有些时候,裴经纶甚至想着,士兵们应该哗变了吧。

    他们围上来,一刀把自己捅死,那样他解脱了,士兵们也就都解脱了。

    可是他盼不到哗变,于是他想过自杀。

    然而,阻止他自杀的不是骄傲,而是怕死之心。

    所以他很痛苦,因为他知道,自己的那骄傲,是多么的不值一提,又是多么的虚伪,偏偏还放不下。

    第二天,天刚亮不久,趴在壕沟里的蜀州军士兵们,看到了一队衣甲鲜明的宁军过来。

    在这一刻,他们没有拿起武器,甚至有人哭了。

第一千三百八十六章 说将来

    夏侯琢没有派人来做什么试探,他觉得根本没有必要了,因为此时的蜀州军已经没有能力再耍花样。

    那是做不得假的场面,站在高处往蜀州军营地里看,能看到一个个饿到连路都走不动的人。

    也能看到他们吃自己的皮甲,看到他们吃为数不多的树皮和草根。

    这样的人如果还有能力耍花样的话,那么只能说他们都是神仙。

    夏侯琢一路走上来的时候,内心之中,甚至有一些对蜀州军的心疼。

    敌人能在这种环境下坚持一年半而不投降,这已经值得尊重。

    他一路走上来,看到的都是令人心里发毛头发发炸的场面。

    死人和活人就在一处壕沟里躺着,不是活人不想把死尸搬开,也不是他不想自己离开这个位置,而是他已经半死。

    这座山上绝大部分的活人,其实距离死并没有多远了。

    那一个个饿到皮包骨的人啊,看起来让人都觉得害怕。

    很多人都光着膀子,身上的骨头看的一清二楚,一根根肋骨像是搓衣板一样。

    他们躺在那,坐在那,茫然的也木然的看着宁军的人上来,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就算是能说话,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是不是该说一句......你们怎么才来?

    夏侯琢见到裴经纶的时候,被这个人的样子也稍稍吓了一跳。

    一位统领着近数万人马的大将军,此时虽然他尽力让自己的穿戴看起来整齐,可是那身甲胄,却好像是挂在了细细的木头架子上一样,人站在那能支撑住这一身甲胄格外不容易。

    那甲胄空荡荡似的,好像一阵风就能把它吹的摇摆起来,而在它摇摆起来之前,那人一定会先被风吹倒在地。

    但是裴经纶真的是还刻意的修饰了自己,他用壕沟里积存的水洗了把脸,看起来洗的并不干净,因为那水都是泥汤。

    他没有戴铁盔,大概是觉得戴上铁盔的将军,便是战斗状态的将军。

    又或者,以他的体力,现在戴上铁盔都是一件很辛苦的事。

    他的头发看起来都已经黏在一起了,不像是头发,而像是一团絮状的东西糊在脑袋上。

    这里的人每一个都脏的要命,并不是山上的水已经用完了,而是到后来他们根本就没有力气去洗漱。

    连裴经纶都如此,更何况是那些士兵?

    裴经纶也并非是找不到干净的水去洗一把脸,而是他实在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走到水源那边,有力气把脸彻底洗干净,还有力气走回来。

    “我是夏侯琢。”

    夏侯琢看着裴经纶的眼睛,没有说什么废话,直接了当的告诉裴经纶他和他的士兵应该做什么。

    “下不了山,那就尽力离自己的兵器远一些,我们的人会上来把兵器收缴,同时给你们送上来食物。”

    夏侯琢看着裴经纶道:“我尊重裴将军和你帐下将士们的勇气和坚持,所以我必须得到你亲口承诺,因为我相信你这样的人,只要说出口的话,就不会再反悔......裴将军,你可愿意投降?”

    裴经纶沉默了片刻后点头:“请尽力救治我的士兵,是我拖累了他们。”

    夏侯琢抱拳:“如果你还能走的话,请现在随我下山,如果你走不了,我让我的人抬你下去。”

    裴经纶摇头:“我自己走。”

    这或许就是他最后的一份尊严了。

    宁军士兵们在不久之后,抬着一桶一桶的热粥热汤送上去。

    对于那些蜀州军士兵们来说,他们现在根本没有办法吃比较干的食物。

    哪怕他们渴望着吃那些令人充实的东西

    ,可他们现在连热汤热粥都不能一次吃到饱。

    可即便是宁军的士兵们劝着,他们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甚至那热粥热汤的温度,他们似乎都完全不在意。

    有的人喝的太急了,然后捂着肚子疼的蜷缩起来,有的人喝着喝着,忽然间就开始哇哇大哭。

    战争从来都不美好,只是战争的结局,对于胜利的一方来说会有喜悦。

    而能觉得战争胜利可以用美好来形容的人,一定不是参加了战争的人,哪怕是胜者,在经历了重重惨烈残酷之后,胜利值得欢呼,却并不美好。

    数万驻守于此的蜀州军,活着被宁军带下山的人,不足半数。

    这些人就算吃饱了,再把兵器塞到他们手里,他们也不可能再去打仗了。

    相对于战场上拳拳到肉刀刀见血的厮杀,这种死熬过来的经历,会令他们更为后怕。

    不管再过多少年,能活下来的人回想这段过往,依然会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

    宁军大营里。

    自己走下来的裴经纶已经耗尽了力气,他是多想能站在宁王面前,保持自己最后的尊严。

    可是他失败了,他斗不过虚弱。

    跌坐在地的裴经纶,双手抬起来,从一名宁军士兵手中接过来一碗肉汤的时候,他怔住了。

    下一息,他端起碗大口大口的喝汤。

    再下一息,他依然端着碗,可是却歪着头大口大口的呕吐。

    吐完了,再次捧起碗大口大口的喝,喝的胃都在痉挛,疼的他脸上表情都已扭曲,可他却停不下来。

    他心里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不能这样丢人,可是他好像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嘴。

    吃过了饭,好像生命都在复苏一样。

    他看向夏侯琢,夏侯琢对他说道:“宁王说,请裴将军先去休息,明天宁王再见你。”

    裴经纶忽然间想说一声谢谢......

    谢谢宁王,不是执意要在他如此狼狈的时候见他,谢谢宁王,可以让他好好的休息一晚后,明天稍稍好一些的时候再见面。

    有些时候,人追求的体面,仅仅是在狼狈不堪的时候,得到了别人一点点关怀。

    李叱在蜀州军的人全都下来之后,他带着余九龄等人登上了眉山。

    沈医堂的随军医官说,上山的时候最好蒙住口鼻,山上可能会有疫病。

    李叱走了半圈之后就不能再看,山上有很多腐烂的没腐烂的尸体。

    “让将士们去寻石灰,越多越好,从下边往上洒,洒过之后再掩埋尸体。”

    李叱交代了一句,然后就往山下走。

    这整座山上的气味,都让人格外的不适。

    他们都是经历过无数次大战的人,然而却也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

    战争的过程是不一样的,战争的结局都是残酷的。

    山下,众人把蒙住口鼻的布摘下来扔掉,可鼻子里的气味却好像怎么都出不去。

    余九龄看起来脸色不大好看,或许是那场面让他很难受,或许是这气味让他有些想吐。

    “快了......”

    李叱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我们很快就能让中原再也没有战事了。”

    哪怕他赢了,他是胜者,可他却真的没办法高兴起来。

    这不是矫情,不亲身经历过战争的人,从书本上,从评书里,从故事中所看到听到的那些令人心驰神往的战争,都是因为写下这些文字,口述这些场面的人,根本没有经历过这些。

    “是啊......很快了。”

    夏侯

    琢听到李叱的话后重复了一遍,然后抬头看向北边。

    眉山再往北一点就是眉城,那是裴旗最后的尊严所在。

    裴旗这个人,如果他成功的话,那么他的故事,必然也是后世之人心驰神往的岁月。

    一个封疆大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控制着傀儡夺得天下,然后又从傀儡手里把天下夺回来。

    不只是裴旗,这个乱世中,曾经走到高处的那些人,不管是哪一个,他们如果最终成功了,在后世所听闻的故事里,都绝对是令人敬仰的天下无双。

    比如羽亲王杨迹形,如果他成功了的话,那么他就是匡扶大楚社稷的中兴之主,同样会有这样美誉的,还有杨玄机。

    比如江南大寇李兄虎,如果他成功了的话,那么他就是推翻暴楚救万民于水火之中的旷世豪杰,同样的美誉,也可以送给那些如果是成功了的,每一个叛军首领。

    然而走到了今天这一步的人,只有李叱。

    所以将来要受“人传颂,被人敬仰,令人心驰神往的,只能是这位大宁的开国太祖皇帝。

    “夏侯。”

    李叱看着北方问:“如果以后不打仗了,你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夏侯琢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笑起来:“娶媳妇生孩子,且一定要比你生的多。”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双手抬起来,掐着腰。

    “到时候我就这样站在你面前,昂着下巴对你说,陛下啊......论吃的多,我不如你,论生的多,你不如我。”

    李叱想了想,摇头:“我不信你能赢。”

    夏侯琢笑。

    然后自言自语道:“等天下太平了,我就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什么都不干,就做个有钱人,取如花似玉的姑娘,悄悄生一大窝孩子,惊艳我自己。”

    李叱:“......”

    余九龄忽然笑了,夏侯琢瞪了他一眼:“你笑个屁?!”

    余九龄道:“我就喜欢看你们这些人,在自己并不擅长的领域吹牛皮的样子。”

    夏侯琢:“放屁,我那是不擅长吗,我那......只是尚未涉足。”

    余九龄看向李叱,李叱扭头看向别处:“你别看我,我也只是尚未。”

    “正好......”

    夏侯琢忽然看向李叱说道:“既然今天提到了这个,我就跟你请求一件事吧。”

    李叱看向夏侯琢:“如果你想说,天下大定之后你要离开,那就不必说了。”

    夏侯琢撇嘴道:“离开?你想什么呢?拼死拼活打下来的太平,我离开?我才不走,我刚才说什么山清水秀的地方都是放屁,我就要住在最繁华的地方,就要看不够这天下昌盛。”

    他看向李叱:“但我真的不想带兵了,我不想穿盔甲,我甚至不想闻到盔甲的气味......你将来就给我钱吧,越多越好,让我好好享受。”

    余九龄:“俺也一样。”

    李叱重重的吐出一口气:“你们真的是......怎么难为我怎么说,封公拜将这种事,它不用花钱啊,你们偏偏就跟我要钱......”

    夏侯琢:“到时候你就不用那么抠门了吧?”

    李叱道:“为什么?”

    夏侯琢:“因为天下财富都是你的了啊。”

    李叱:“天下财富都是我的了,我凭什么给你们......想的美!”

    说完背着手走了。

    余九龄看着李叱的背影,良久后问了夏侯琢一句:“他是真的抠门还是真的不要脸还是又抠门又不要脸?”

    夏侯琢:“你这句话,把疑问去掉,就是答案了。”

第一千三百八十七章 人尽其才

    裴经纶见到李叱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他也没有想到自己会一觉睡这么久。

    他更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年半以来,自己睡的最踏实安稳也是时间最久的一次,居然是在敌人的营地里。

    所以醒过来之后他发了好一会儿呆,脑子里来来回回就一个问题......我是不是早已想要投降了?

    这个问题之所以来来回回,是因为会牵扯到太多想法。

    早就想要投降了,说明什么?

    说明他可能一开始抵抗的决心就不足,说明他从最初想跟着裴旗打江山的心思就不重,说明他对裴旗给他的许诺也许并不相信,又或者是他不认为自己应该是个皇帝的继承者。

    他醒来之后,发现旁边有一套很新的衣服,他昨天洗过澡之后就睡了,至于发生了什么他完全不知情。

    这一觉睡的比喝醉了酒还要深沉,似乎有一小段记忆都消失了一样。

    等换好衣服出了军帐,抬头看向他守了一年半的那座眉山,错觉是......下雪了?

    眉山已经有一小半变成了白色。

    但是很快他就知道是自己看错了,因为哪有雪是从山下往山上覆盖的。

    那是宁军在眉山上洒石灰,才过去了一天一夜,宁军的动作居然能这么快。

    快,意味着宁军的后勤支援强大到令人窒息的地步。

    同样是在这耗了一年半的时间,宁军的物资一直充沛,且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筹措到大量的石灰,这种后勤支援,怎么能让人不惊讶不敬佩?

    况且,宁军这一年半的物资消耗,远远超过眉山大营的蜀州军。

    在中军大帐里,李叱正在地图前和夏侯琢他们商议着什么,亲兵说裴经纶到了,李叱随即让他进来。

    裴经纶在进军帐之前,先看到了那巨大的沙盘,在一个棚子里,几乎完美复制了整座眉山。

    如此精细的准备,让他动容。

    虽然说宁军并没有攻山,可是却早已做好了攻山的一切准备。

    裴经纶走过那沙盘的时候还驻足看了看,他看到了宁军布置的进攻路线。

    他心里一惊。

    按照这种布置,打下来眉山并不会太艰难,可是宁军却宁愿消耗大量钱粮物资却没有攻山。

    这一刻,裴经纶忽然间醒悟过来了。

    宁王李叱没有下令攻山,而是让人围困眉山一年半之久的原因,并不是想活活的把蜀州军饿死,而是不想让自己的队伍有太大伤亡。

    裴经纶想着,如果这是他的父亲裴旗,会做出这样的安排吗?

    “坐吧。”

    李叱随意的说了一句,然后就又开始和夏侯琢他们商量着军务事。

    “拜......拜见宁王。”

    裴经纶鼓足了勇气,这才做到能对宁王行礼。

    “不用客气,我这里还需要片刻时间,你先坐一会儿。”

    李叱又随口回了一句,然后继续和夏侯琢他们说话。

    他们似乎完全不避讳什么,作战的计划是针对眉城的,像是一点儿都不担心被裴经纶听到。

    不久之后,夏侯琢等人领命离开,这意味着二十万宁军要向眉城进发了。

    李叱走到裴经纶对面,裴经纶连忙起身再次行礼。

    这是裴经纶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到宁王,这个已经被天下人所熟知,且被天下人所敬仰的年轻君主。

    是的,他没有称帝,可他已经是中原真正的主人了。

    关于宁王的传说那么那么多,裴旗下令宣传宁王的时候,要把宁王宣传成一个残暴不仁且心狠

    手辣的家伙。

    但裴经纶他这样的身份,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实情?

    在裴旗书房里,有大量的关于宁王李叱的调查,这些东西,裴经纶都看过。

    就是因为了解,他才发现,原本自信的自己,在面对真正强者的时候,竟然有一种抑制不住的臣服之心。

    这行礼,这心态,这举止,甚至有些不敢说话的反应,都是臣服之心的表现。

    只是现在的他,当然不会想到这些,也许以后的某个瞬间会想起来,然后醒悟。

    “坐下说话。”

    李叱坐下来,让人给裴经纶倒了一杯茶。

    “其实也没有什么重要事。”

    李叱微笑着说道:“只是想问问你,你要怎么选择,是想回眉城去,还是回其他什么地方,又或者你想留下?”

    裴经纶抬起头看向李叱,眼神里都是震惊。

    “我......能走?”

    他磕磕绊绊的问了一句。

    李叱点头:“你从未在战场上杀死我帐下将士,你的队伍也没有杀伤我宁军士兵,所以你无需承担罪责,自然可走。”

    裴经纶道:“可是......刚刚宁王你们商量的战术,我都已经听到了。”

    李叱道:“无妨。”

    只两个字。

    这种强大到离谱的自信,让裴经纶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似的。

    片刻后,他忍不住好奇的问了一句:“宁王,打眉山大营,你是围而不攻,接下来打眉城,我刚才听闻是要强攻......为何不能也是围而不攻?”

    李叱回答:“因为裴旗不是你。”

    裴经纶一时之间没有明白宁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李叱起身,走到一侧的书桌那边,把厚厚的一摞卷宗拿过来,回到裴经纶身前把这些卷宗放在桌子上。

    裴经纶下意识的打开一份卷宗看了看,然后脸色就变了。

    这卷宗里记录的,都是关于他的事。

    李叱道:“在决定对眉山围而不攻之前,这些卷宗就都已经摆在我面前了,因为对你了解的这些,让我判断你可能会因为心疼士兵而投降,虽然你最终没有这么做,但围而不攻的另外一个原因更为重要,是我不想我的兵有太大伤亡。”

    他回头指了指桌子上另外一摞厚厚的卷宗:“那是关于你父亲裴旗的。”

    裴经纶震撼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其实这本应该是意料之中的事,可当这些东西摆在他面前的时候,震撼还是抑制不住。

    可是同样的事,他的父亲也在做。

    在裴旗的书房里,关于宁王的卷宗比这里的一点儿都不少,可能还要多一些。

    所以这种震撼,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你的父亲不会投降,而且如果我还是围而不攻,眉城大概需要三年左右才会把粮草耗尽,到了这个时候,你猜测一下,你的父亲为了保证守军士兵有体力,他会做什么?”

    裴经纶没有经过多少思考就能回答,可他不敢也不想回答。

    因为这个答案,太残忍了些。

    其实根本不需要等到粮草紧缺的时候,他父亲就会下令不再给百姓们分发粮食。

    就算是饿死全城百姓,裴旗也要把粮食都用在军中,尽量能多拖一天就是一天。

    “还有一点。”

    李叱语气平淡的说道:“以我现在的身份,可以站在高处来审判他......你明白吗?”

    裴经纶明白,当天下归属已经明朗起来,胜利者,当然有资格站在高处审判失败者。

    李叱无需说的那么明显,裴经纶这样聪明的人会明白。

    在这个审判中,裴旗非但是个失败者,还是一个残暴不仁的大凶大恶之人。

    所有关于裴旗的战争,其中死伤,不管是士兵还是百姓,都要算在裴旗身上。

    这样的一个人,必须用征服的方式审判他。

    “我......”

    裴经纶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选择,刚刚宁王说你可以选择离开,可他一时之间不知道离开后该去什么地方。

    回眉城吗?

    不,他是不会回去的,回去之后他没有办法面对任何人,然后再面对一次被击败。

    李叱也不急,只是静静的等着他。

    良久之后,裴经纶还是没有回答如何选择,而是问了他最想问的问题。

    “宁王,你为何不杀我?没有开战,并不是不杀我的理由。”

    李叱的手在卷宗上拍了拍:“这里的记录告诉我说,你是一个会把百姓们当回事的人,你的眉山大营里,没有一个民夫,且在你知道粮草已经维持不住的时候,你下令放走了你水寨中的所有工匠船夫。”

    李叱从那一摞卷宗中抽出来一份,打开翻到一页,递给裴经纶。

    “你少年时候,就多仗义之举,你帮助过的都是穷苦百姓。”

    “你原本在重州生活,在十来岁的时候,当地百姓就对你十分敬佩。”

    “后来你才被裴旗收为子嗣,但你每年还都会返回重州一两次,见你的亲生父母......”

    说到这,他看向裴经纶:“我现在需要很多很多你这样的人,来安抚和治理蜀州百姓。”

    李叱起身,在军帐里缓缓踱步。

    “我用人,不论出身,只看品行才能,品行在才能之前,才能在出身之前......你是敌军之将不假,但未来你也可能是造福一方的蜀州地方官。”

    “如今重州那边已经被我帐下大将军澹台压境攻下,那边真的是急缺可以治理地方的官员......”

    李叱的话才说到这,裴经纶已经站了起来:“我愿意去!”

    李叱回头看向裴经纶:“是因为你父母在重州?”

    裴经纶点头:“是。”

    李叱笑了起来。

    如果是个此时还有心机的人,应该会比裴经纶回答的漂亮许多。

    比如我不仅仅是为了父母,更想为了百姓做些什么之类的话。

    但裴经纶的回答,就一个字。

    李叱道:“我可以无条件放你走,这是因为战场上你没有造成我军中有太大损失,可再让你做官,那我就要提条件了。”

    裴经纶俯身道:“宁王请说。”

    李叱走到裴经纶面前,一字一句的说道:“我给你两年时间,到后年的这个时候,我会派人去重州暗中查一查,如果后年重州百姓,不能家家户户有余钱有余粮,那你要领死罪。”

    裴经纶沉默片刻,像是有那么一瞬间犹豫了。

    可是很快,裴经纶就再次抱拳:“我愿意。”

    李叱嗯了一声:“从你军中挑三百人,作为你的亲兵营,挑出来后就去重州赴任吧。”

    裴经纶:“我......我,可以带我自己的人?”

    李叱:“难道你还想带我的人?”

    他笑了笑:“你给不起他们的军饷俸禄。”

    在这一刻,裴经纶的眼睛已经微微发红,他似乎有些明白了,为什么最终能得这天下的是宁王。

    他后退两步,撩袍跪倒在地。

    “臣,万死不辞!”

第一千三百八十八章 眉城外

    裴经纶的事情解决之后,接下来李叱就要全心全意的面对眉城了。

    作为裴旗的大本营,这座城里所储备的物资,足以支撑数年之久。

    所以李叱才不会选择如围眉山一样的打法,打眉城力求速战速决,才能尽量的减少将士们的伤亡。

    在李叱安排裴经纶去重州的时候,夏侯琢他们已经在整顿军备,先锋队伍也已经开拔。

    最先出发的还是高真的狼猿营,原本是打算把狼猿营用在攻打眉山的时候,一直没能上阵,狼猿营的士兵们也一个个的憋的够呛,此时终于开拔要去眉城,个个摩拳擦掌。

    高真和方别恨带着狼猿营出发之后几天,夏侯琢率领的前军也随即开拔。

    李叱的中军队伍在夏侯琢出发四天之后,带上所有的粮草物资也朝着眉城进发。

    与此同时,眉城。

    身穿明黄色龙袍的裴旗坐在他的龙椅上发呆,最近这段时间,他发呆的时间越来越久了。

    昨日刚刚从城外送回来消息,斥候探知,眉山大营已失。

    这消息送回来的时候,裴旗听完,整个人就好像突然间失去了生命一样,坐在那好久都没有动作。

    眉山大营已不在了,眉城失去了最后的屏障,接下来要面对的就是宁王李叱的全力一击。

    裴旗有越来越近的发呆,是因为他现在不知道该去做些什么,又能做些什么。

    眉城就是他最后的尊严,也是他创造的这个帝国最后的疆域。

    难道他自己不知道这帝国就是个笑话?

    可是他不称帝,还能怎么样?

    称帝,他会在史书上留下一笔,不管这一笔是轻描淡写还是浓墨重彩,都会有他的名字在。

    为了这个中原天下,可算是机关算尽,曾经他以为这天下已唾手可得,现在却只能用这样笑话一样的方式来让自己青史留名。

    “陛下?”

    他手下重臣,也是他封的丞相高耐信轻轻的叫了一声。

    裴旗睁开眼睛看了看高耐信,然后又把眼睛闭了起来。

    “陛下,刚刚有斥候来报,说是在城外已经发现了宁军的先锋队伍。”

    高耐信说这些话的时候,他自己的心里也格外的苍凉。

    陛下是个笑话,他这个丞相难道不是个笑话?

    “不用担心什么。”

    裴旗闭着眼睛说道:“眉城之坚固,犹在大兴城之上,我们有足够的存粮,足够的武器储备,还有坚守眉城的信念......”

    说到这,裴旗停顿了一下,或许是觉得自己最后这句话有些多余了。

    “不会有事的。”

    他用这五个字做了总结。

    高耐信俯身道:“臣的意思是,陛下是不是亲自到城墙上去看看,鼓舞一下士气。”

    裴旗睁开眼,沉默片刻后点头:“朕明白,你先去准备一下吧,朕随后就到。”

    高耐信连忙应了一声,无论如何,陛下看起来没有完全颓废。

    此时在城墙上指挥蜀州军的,是裴旗的堂弟,被裴旗封为武信王裴学诚。

    裴旗虽然扶植过杨玄机,也扶植过韩飞豹,但他从始至终只信任自己家里人。

    裴家在蜀州是名门望族,在整个中原来说,裴家的实力都不容小觑。

    从周时候开始,裴家就已经成为天下名门,在很长一段时间,周朝廷里都有裴家极为重要的席位。

    裴家的先祖,曾经是周夫子的学生,且被周夫子看重,在周夫子过世之后,裴家的先祖还曾担任过大周的监国。

    以臣子身份监国,那是裴家最荣耀的时刻。

    裴旗曾经想过无数次,如果是那个时候,裴家的先祖就将周天子废掉,取而代之,那么现在可能还是裴家的天下。

    裴学诚比裴旗小十几岁,自幼好习武,又饱读兵书,在裴家,算是最会领兵的人之一。

    此时裴学诚站在城墙上往远处看,那烈红色的战旗,已经出现在他视线之中。

    裴学诚的手扶着抢夺,因为压的比较用力,手指关节位置的颜色都有些不一样了。

    宁军的先锋军到了,大队人马还会远吗?

    “陛下到!”

    就在这个时候,裴旗到了城墙上,守军纷飞跪倒在地,裴学诚连忙跑过来,还没到近前就准备跪下去。

    裴旗伸手把他扶住:“你我兄弟之间,无需行此大礼。”

    裴旗走到城墙边上往外看,远处那些宁军的战旗,颜色太过鲜艳,红的夺目,让裴旗心生厌恶。

    “将士们!”

    裴旗转身大声喊了一句,附近的人全都看了过来。

    “朕要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

    裴旗脸上出现了笑意,也出现了一种让人觉得毫无破绽的自信。

    “朕刚刚得到消息,在西南的大将军言雨生,大破宁军,杀宁军大将军澹台压境,斩敌十余万。”

    裴旗说到这停顿了一下,环顾四周后继续说道:“报信的人告诉朕说,最迟再有一个月的时间,大将军言雨生的援兵就会赶回眉城,到那个时候,朕会带着你们杀出城去,与言大将军的队伍前后夹击。”

    他抬起手指向城外:“宁军没有什么可怕的,我们只需要坚守月余时间,等大将军兵马一到,便是宁军的死期到了。”

    他笑呵呵的说道:“就在刚刚,朕上城墙之前,朕又收到了一个好消息......朕的盟友,雍州节度使韩飞豹,已经率军趁着京州宁军兵力空虚,围困了大兴城。”

    他再次扫视一周。

    “朕想告诉你们的是,也许不用等到言大将军的队伍回来,宁军就已经退兵了,如果再打下去,别说大兴城,整个京州都会被韩飞豹拿下。”

    城墙上的蜀州军士兵们听着皇帝陛下的话,看着皇帝陛下那喜悦的表情,每个人心里都忍不住松了口气。

    他们想着,如果京州被韩飞豹夺取的话,那么宁王李叱当然不可能还有心思攻打蜀州。

    裴旗缓了一口气后,再次提高声音说道:“朕还要告诉你们一件事,眉城中所存的粮草物资,足够我们用一百年!”

    这话一出口,站在裴旗身边的裴学诚立刻喊了一声:“陛下万岁!”

    四周的蜀州军士兵们立刻高呼起来,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声音在城墙上回荡起来。

    以至于,在城外很远处的高真和方别恨都听到了,让这俩不得不往城墙上多看了两眼。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高真看着城墙那边说道:“咱们兵临城下,他们却开心的高呼万岁......”

    方别恨:“可能裴旗又在施法了。”

    他看着城墙那边说道:“裴旗可是一个会妖

    法的人。”

    高真问:“是什么妖法?”

    方别恨道:“骗人......他最会骗人了,不但骗身边人,骗朋友,骗手下,连他自己都骗。”

    高真想了想,点头:“那可真是妖法。”

    “咱们选地址去。”

    高真一拨马,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过去。

    作为先锋军的将军,他要为大军选最好的位置安营扎寨,为大军做好攻城前的准备。

    “你说,裴旗骗了他们什么,他们能这样山呼海啸的叫唤。”

    高真一边催马一边问。

    方别恨道:“我脸皮不够厚,猜不到。”

    高真笑了笑道:“如果是余九龄余将军在的话,他应该猜得到。”

    余九龄若有感知,此时会打一个大大的喷嚏。

    “打完了这一仗之后,我们就能回家去了。”

    高真选了一个很好的位置,下令狼猿营的士兵们搭建营地。

    走到高坡处,高真从马上下来,举起千里眼往眉城方向观察。

    “这是主公即将入手的中原疆域最后一块版图了。”

    高真道:“我希望,这样的一场大战,我们狼猿营能够得最大功劳。”

    方别恨点了点头:“肯定会。”

    高真问方别恨:“如果打完了这一仗后,再也不用打仗了,你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方别恨回答:“睡觉。”

    高真一怔,他放下千里眼看向方别恨:“就这?”

    方别恨道:“睡觉......有很多种。”

    高真又一怔,然后叹了口气:“你变了。”

    方别恨道:“我变没变,为什么变,将军心里没点数吗?”

    高真哈哈大笑起来。

    他笑道:“这种事,冤有头债有主,归根结底要怪咱们主公,你可以和他去讲讲道理。”

    方别恨道:“和咱们主公讲道理?那是去讲道理的吗?那是去上课的,是去学习的......”

    高真问:“你敢去吗?”

    方别恨道:“不是不敢,是不配。”

    高真又问:“这是什么意思,为何说不配?”

    方别恨道:“我来的时间不够长,以我粗粗的对主公的了解,你想学习......得交学费,我穷,我不配。”

    高真道:“那我也不配。”

    方别恨道:“跟主公学习,学费可真是太贵了。”

    高真想了想,点头:“是啊......从咱们主公那学到东西的人,再富有,也就够交一次学费的,那就是我们的敌人。”

    他再次看向城墙上。

    “这次,轮到裴旗交学费了。”

    方别恨忽然噗嗤一声笑了:“这么说来的话,裴旗也够可怜的,他先是给杨玄机交了学费,又给韩飞豹交了学费,现在还要给他自己交学费......”

    高真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两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高真回头看了一眼他的狼猿营将士们,然后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我希望......这笔学费,咱们替主公去收了。”

第一千三百八十九章 要想富

    大军向前缓缓而行,此时正直夏暖,蜀州风景如画,一路上走过来,过眼皆为美景。

    余九龄坐在马车上,晃荡着两条腿看着前边,他没看风景,他盯着拉车的那驽马的屁股。

    李叱瞥了他一眼后问道:“你在看什么?”

    余九龄道:“当家的,我莫不是病了吧。”

    李叱心里一紧,连忙伸手去抓余九龄的手腕,想为余九龄诊脉。

    他虽然算不上什么医术上的大家,但他好学,艺术上也算有些理解。

    余九龄却摇头道:“我不是那样的病了。”

    李叱还是不放心的抬起手在余九龄额头上摸了摸,然后说道:“没发烧。”

    他抬起手指了指那拉车的马:“当家的,你看这马屁股,有没有那么一丝妩媚?”

    李叱:“......”

    他叹了口气道:“你不是发烧,你是发骚。”

    余九龄道:“不该啊,我就算是发骚,也不该对着一个马屁股......”

    李叱道:“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你提醒,我还真没注意过,马屁股居然这么圆这么大。”

    余九龄伸手要去碰碰李叱的额头,李叱瞪了他一眼,余九龄嘿嘿笑道:“当家的你发......”

    正在这时候高希宁从后边过来,条上马车后问道:“你当家的发什么了?”

    余九龄道:“发财了。”

    高希宁伸手:“拿来。”

    李叱:“......”

    高希宁认真的说道:“我得帮你好好攒钱,攒够了给你娶媳妇。”

    李叱:“你那不就是想存点私房钱吗?”

    高希宁:“话是这么说,没成亲之前我就是替你存着,成亲之后也是替你存着。”

    李叱:“我谢谢你。”

    高希宁挨着李叱坐下来,看着前边,片刻后自言自语了一句:“这马屁股怎么这么大。”

    余九龄噗嗤一声就笑了。

    人骑马的时候,自然看不到马在走路的时候屁股的扭动。

    唯有坐在马车上如此观察,才能发现余九龄的感慨不是没有道理。

    他们此时距离眉城还有大概两天左右的路程,大军行进的速度,自然不能和轻车简行相比。

    浩浩荡荡的队伍往前进发,最前边的都已经走出去十几里了,最后边的队伍还没出发呢。

    从进蜀州以来,其实并没有出现预计中那么多难打的仗。

    在进蜀州之前,李叱和手下将领们商议的时候,一致认为,以蜀州地形,打下来必会极为艰难。

    在蜀州,会有许多硬仗许多难仗,许多可能会死不少人的恶仗。

    然而蜀州打到现在,按照时间上来说确实不短了,但一场恶仗都没有打过。

    澹台压境那边进展神速,灭了言雨生的蜀州军之后,拿下整个蜀州西南只是时间问题。

    所以军中的气氛都比较轻松,一路上都是说说笑笑。

    马车上,余九龄问李叱道:“我听闻,眉城的火锅天下第一,打下来之后一定得好好去吃一顿。”

    李叱叹道:“你看了半天的马屁股,又想吃火锅,如果马儿知道了的话,大概会觉得你是想从它屁股上片点肉下来。”

    余九龄笑道:“那不行,这么好的屁股片下来点肉,不美不美。”

    高希宁:“九妹你发......烧了吧。”

    余九龄:“有点有点......”

    “报!”

    就在这时候,从前边有一名传讯的骑兵过来,看起来风尘仆仆。

    那骑兵到了近前,从马背上跳下来后,将背后背着的包裹摘下来。

    取出军报双手递给李叱:“主公,唐大将军军报。”

    李叱伸手把军报接过来后说道:“不用急着复命,去后边马车上休息,我让人给你准备些吃的。”

    送军报的士兵俯身谢过,然后到后边休息去了。

    这是唐匹敌在离开青州的时候,派人以军驿方式送过来的急报。

    如今中原天下皆归宁王,各地的军驿重新布置起来,每隔百里便有一座驿站。

    军驿送信的速度之所以快,便是换人换马,一人跑百里,到下一个军驿后换人继续跑。

    如此,可以做到昼夜不休。

    所以从那么远的青州送消息过来,也只用了一个月时间,要是按照行军速度来算的话,大队人马从青州走到蜀州,就要走一年。

    原本楚国的军驿,不管是数量还是人员的配置,都比现在差了很多。

    李叱最在意的是北疆和西疆的军务事,所以两三年前,便让连夕雾在西北和北方修建了更多数量的驿站。

    如果是北疆有战事的话,送到正在修建的长安城,只需要十几天时间。

    李叱还打算在北边修建两条直道,一条是从西疆到长安,一条是从北疆到长安。

    这两条直道如果修好的话,可以把出兵支援边疆的速度,提升一倍。

    只是若要修建西疆往长安的直道,会有一段极为险要的地段。

    楚国本来打算修出来,可是断断续续那么多年,一直都没有修完。

    修路是大工程,尤其是穿山越岭的修路,而以楚国后期的糜烂,这种工程,又成了那些官员们敛财的手段。

    以至于修到后来,户部已经拿不出银子再支持下去。

    杨竞的父亲在位时候,户部实在是受不了了,于是向皇帝上奏,请求彻查修西疆直道的款项去处。

    老皇帝把这案子交给了大太监刘崇信,工部的那些官员们,再加上西疆地方上的那些官员们,孝敬给刘崇信的银子,据说就有几百万两。

    而刘崇信为了向老皇帝复命,官职比较高,孝敬比较多的那些官员一个没动,只是动了一下五品以下的小官,可怜刘崇信都没有想到,查这些小官,抓了上百人,查收的脏银居然有近千万两之巨。

    修西疆直道的时间太久,前前后后有几十年了,那些官员们在这个工程上赚足了银子,送够了孝敬,然后就给调走,或是升迁,或是干脆回家做富家翁去了。

    有户部的官员曾经算过,按照最初的户部的预算,造这条直道,大概需要银子一千五百万两。

    结果修了几十年,前前后后拨过去的银子超过两千五百万两,却还没有修完。

    李叱后来也曾派人去那边查看过,不查不知道,查了才明白那些黑心的官员,敛财的手段有多凶残。

    按照楚国朝廷的规矩,被朝廷征用的民夫和工匠,如果发生意外的话,赔偿款为每人二百两白银。

    最初定下来这规矩的大楚太祖皇帝,都没有想到他本来是为了保障和体恤百姓而制定的这规矩,会成为未来大楚官员们敛财的手段。

    那些官员,以工期紧为由,逼迫大量的民夫攀爬到悬崖上开凿,而且还不给配备完善的保护工具。

    甚至更黑心的官员,会让手下人在上边斩断绳索,让工匠坠崖而亡。

    最初修西疆直道的时候,平均每年上报到朝廷的伤亡人数,大概在三四十人左右。

    等到了杨竞的父亲晚年时候,西疆那边上报的死亡人数,居然达到了三千六百多人。

    刘崇信查到后来都怒了,说这些芝麻小官,比他还要狠毒。

    那也是刘崇信第一次为了肃正法纪大开杀戒,虽然办的都是一些五品以下官员,可也算是为死去的人找回来些许慰藉。

    从刘崇信查完之后,西疆直道的工程就停了下来。

    李叱派连夕雾到西北之后,连夕

    雾亲自到西疆直道上走了一圈。

    他得出的结论是,最初大楚朝廷预估的银两就已足够,但修了几十年没有修完,并不都是因为那些官员想从中敛财。

    那地方,实在是太难修了,工匠要挂在峭壁上开凿,硬生生的凿出来一条通道。

    可供两辆马车并排而行的宽度,是需要多少人,多少锤一下一下砸出来。

    所以连夕雾觉得,就算是现在开始重修,短时间内也不可能修好。

    所以这件事就暂时搁置了下来,因为李叱确实还没有攒够那么多钱......

    此时在蜀州,李叱心中那修路的**,再次被勾了起来。

    蜀州之地,半数以上的百姓都生活在崇山峻岭之中,路不好走,就解决不了他们的贫困。

    蜀州物产丰富,不修路,便不能将那么多好东西运出来。

    余九龄在盯着马屁股的时候,李叱就在思考着要改善蜀州山中百姓的生活,大概需要多少投入。

    而这些投入,又该从什么地方来。

    总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在裴旗一个人身上吧......

    要是在以前,裴旗最强盛的时候,搜刮了他的财富大概还能让这件事得以进行。

    现在的裴旗,也不是那么富裕了,毕竟杨玄机和韩飞豹都没少给他糟蹋银子。

    “九妹。”

    李叱忽然间想到了一个办法。

    他看向余九龄说道:“取纸笔来,我要写两封信。”

    余九龄连忙让人去找来纸笔,李叱就在马车上给唐安臣和大将军澹台器写信。

    大概意思就是,前阵子西域人,竟敢和韩飞豹勾结,试图攻打我西北边陲。

    如此猖狂,着实不能容忍。

    他让澹台器和唐安臣两个人,酌情对西域出兵,出兵打仗不是目的,目的是从西域人手里要钱。

    看看西域人到底愿意出多少钱,换强盛的宁军不去他们家里自己拿钱。

    如果西域人赞助的多,那么修西疆直道的事,和修蜀州各地道路的事,就真的有个着落了。

    李叱写信,余九龄坐在旁边看着,越看越想乐。

    李叱笑问:“你乐什么。”

    余九龄道:“当家的你跟西域人要钱,然后修一条直通西域的路,是为了更方便的揍他们,这你让澹台大将军如何开口?”

    余九龄清了清嗓子,装腔作势的说道:“我,澹台器,你们,拿钱。”

    “拿钱干嘛啊大将军?”

    “拿钱修道。”

    “修道干嘛啊大将军?”

    “修道揍你们......”

    他自言自语的说了几句,然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李叱想了想,好像有点意思。

    他拿起第三张纸:“九妹你说的有道理,老唐现在在兖州呢,我也给他写封信,让他去跟渤海人说一声,拿钱,不给就揍。”

    余九龄道:“渤海人穷。”

    李叱道:“不试试,怎么能知道他们到底有多穷,不试试,怎么知道他们还能不能更穷?”

    余九龄沉默片刻,看向高希宁:“大哥,你家男人搞钱的样子......”

    他话没说完,高希宁就自豪的说道:“贼帅。”

    余九龄叹了口气,然后又噗嗤一声笑了。

    “再过一百年以后,咱们中原四周的那些小国,大概都会很悲愤......我等受宁人之苦久矣!”

    李叱听到这话楞了一下,然后看向高希宁:“婆娘,记下来,以后这话得让子子孙孙们都记着,就得这么干!”

    到时候让大宁周边那些小王八蛋们,天天念叨......天下苦宁久矣。

第一千三百九十章 我想碰一碰

    不得不说的是,眉城附近的风景,真的是足以令人流连忘返。

    眉城依山而建,城外不远处便是湖,湖一侧有瀑,只这山一侧的景色,一年中天天来看,未必可看的齐全。

    李叱他们到了眉城外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登山。

    倒也不是为了这景色,而是站在这山的高处,可以俯瞰眉城内的景象。

    可惜的是这高处并不能利用,不然架上一些抛石车,就在这朝着城墙上狂轰滥炸,自然也会让蜀州军叫苦不迭。

    “按理说,眉城这里的风水确实好。”

    李叱环顾四周之后说了一句。

    他和长眉道人行走江湖,这看风水的事,自然也是略懂略懂。

    只是风水一说,从无定数,换一地而异一相,同样的道理,放在不同的地方,就能衍生出不同的说法。

    听李叱这样说,夏侯琢顿时来了兴趣。

    他好奇问道:“好在何处?”

    李叱道:“若是那些以此为生的江湖术士,便会告诉你说,这里风水实属上乘,必出大人物,或可福泽百代之类的话。”

    他略微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若是我师父看来,便是另一种说法......他会觉得,那些看风水的人都说这里风水好,于是便有不少达官贵人世家富户到此定居,那得多好骗钱啊。”

    夏侯琢怔了一下,然后不得不感慨起来。

    “你的意思是,你们这些江湖骗子,把一群富人忽悠着都到一个地方集中起来,这样方便你们下手吗?”

    李叱想了想后说道:“你这个思路,给我开阔了视野......”

    李叱看向余九龄:“我忽然又想到了一个赚钱的法子。”

    余九龄道:“这赚钱的法子别人想一辈子都不一定想出来一个,当家的你那贼眼一转......呸,你那慧眼一转,便是一箩筐。”

    李叱瞥了他一眼,然后笑着说道:“可派人去告知连大人,让他多分派人手散出去宣传,就对人说......你们可知道,为何宁王要兴建长安城吗?”

    他只提了个开头,余九龄便瞬间明白过来。

    “哈哈哈哈哈......”

    余九龄大笑道:“就宣扬出去说,那是因为宁王忽然发现,这长安城的所在,竟然是整个中原风水最好的地方。”

    夏侯琢接过话去说道:“宁王派了不少得道的高人,在天下行走,最终这些来自各处的高人,一致选定了长安。”

    余九龄道:“说这长安城,汇聚了整个中原的风水之气,若能在长安定居,就可福泽百代,不是,千代,万代......”

    夏侯琢道:“如此一来,听闻此消息的人,只要家里条件允许的,一定会派人到长安去看看。”

    余九龄道:“何止是看看,奔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原则,那当然是要在长安城里置办房产才好。”

    他看向李叱:“当家的你果然是老狐狸啊。”

    夏侯琢道:“狐狸未必老,但确实是得道了。”

    李叱笑道:“快,先去把小张真人和彭十七喊来,把事交给这俩人去办,一定会办的妥妥当当。”

    余九龄派人去喊小张真人和彭十七,不多时,这两个小胖子就颠颠儿的跑了过来。

    李叱把这事和两个人说了一遍,彭十七当时脸上就浮现出一种......要说黑心,果然还得是咱们当家的最黑的表情。

    小张真人就不一样了,听李叱说完

    之后,他就开始想着怎么和李叱谈抽成的事了。

    “当家的,这事我们俩要是办好了,得有赏。”

    李叱笑问:“想要什么赏?”

    小张真人道:“我们也不贪心,我俩骗......我俩劝一个大户人家去长安定居,若收入百两,我俩要抽成二两。”

    李叱笑道:“一百两才抽成二两,公道。”

    小张真人道:“我俩要是把长安城的地皮哄抬到特别贵,将来当家的你不会法办了我们吧。”

    李叱道:“说什么呢,现在缺钱,肯定不会办你们俩,等以后不缺了再找后账呗。”

    小张真人:“真诚!”

    彭十七道:“坦荡!”

    原本只是几句玩笑话,却突然之间就被李叱安排了出去,并且很快就交给了小张真人和彭十七来运作。

    这俩人,一个出身龙虎山,一个出身终南山。

    这俩人要是跑去忽悠那些有钱人家,估计着因为这出身,都自带可信加持。

    “我回去之后,先给我师父写一封信。”

    小张真人道:“毕竟我师父说话,那才是真的有作用。”

    李叱道:“你师父要的酬劳,从你们俩分的银子里出。”

    小张真人:“......”

    虽然把这事交代了下去,可李叱并没有过多去想,这种事能真的有太大的影响。

    所以他在后来就真的被震惊了......

    只一句天下风水出长安,就让不少人为之心动,而且也因为这近乎于笑谈的事,竟然能起到顺理成章推动定都长安的举措。

    如果李叱早些想到这个的话,可能早就已经把定都长安的事直接昭告天下了。

    其实归根结底来说,真的能对人起到影响的,并非这些风水之说。

    而是人们因为这个说法,就开始猜测宁王要把都城定在那个以前从没有听说过的地方。

    新朝建立啊......

    在定都之前,先去长安置办房产,住下来,那么以后子孙后代就会少走多少弯路?

    小地方看风水,大地方,风水自来。

    大家都知道长安城的都城了,那么还谈什么都城风水好不好,都城所在,风水能不好?

    这时后话,李叱让小张真人他俩去办,也着实是因为缺钱。

    连年征战,李叱扣来的那些银子,已经用的差不多了,再加上这次攻打蜀州时间很长,消耗的粮草物资算起来着实是一笔巨大的数字。

    要想修路,只能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好在李叱也不觉得搞钱是什么丢脸的事,只要是合理合法的搞钱,都不用觉得丢脸。

    站在高山一侧,李叱举起千里眼往眉城里边看了一会儿,然后自言自语了一句:“你们说......裴旗当初是不是也这样骗了不少世家大户跑到眉城来支持他的?”

    余九龄顺口说道:“那不能,天下有几人能像当家的你这么不要脸。”

    李叱:“嗯?”

    余九龄吓了一跳,连忙说道:“天下有几人能像当家的你这样高瞻远瞩。”

    李叱他们站在这高处观察眉城,眉城的城墙上,裴学诚等蜀州军将领,也看到了高坡上出现了宁军的人,他们也举着千里眼看着。

    城墙上,裴学诚看了好一会儿后放下千里眼,他心里有些压抑。

    宁军的大队人马已经到了,

    所以距离宁军全面进攻,也不会有多远了。

    领兵多年,裴学诚自然想到了宁王李叱大美城,必然是力求速战速决。

    所以他心里的压力,又怎么可能不大?

    宁军不败啊......

    “那个穿黑衣服的,站在前边看着咱们这边的人,大概就是宁王李叱了吧?”

    裴学诚手下大将关再兴轻声说了一句。

    关再兴才二十七岁年纪,却已经从军十二年,十五岁就跟他父亲一起出征。

    他父亲原本是大楚府兵的一位四品将军,被人称之为雪地腊梅。

    那是因为他父亲善用一条银枪,喜欢穿白衣,枪法出众,杀人时候,红缨如血,红缨也带血。

    就像是白雪中,盛开的腊梅一样。

    关再兴十七八岁的时候,枪法就已经远超他的父亲。

    按理说,当初那些给大楚府兵中善用枪的人做排名,他本该排名其中。

    可是......没人知道他。

    其一是因为蜀州本就相对闭塞,其二是因为他身份不够显赫,名气也不够大。

    真要是说打起来的话,被誉为府兵枪法排名第二的张纥,未必是他对手。

    时至今日,在武亲王和罗境死后,也有好事之人重排军中善用枪之人,排在第一的,已经是宁军的大将军王唐匹敌。

    排在第二的大将军澹台压境,因为澹台压境又善用枪,更善用槊,所以排位第二,并无人质疑。

    排在第三的则是小将军高真,其实世人对高真并没有多少了解,但一说是罗境的弟子,于是便都觉得......合理合理。

    这关再兴也善于用枪,且对于这些所谓排名之事,也有耳闻。

    年轻气盛之人,又怎么可能会真的对这排名服气。

    他指了指山坡高处那黑袍人说是宁王的时候,便在宁王身边的人身上仔细看,想找找,哪个是澹台压境。

    他知道大将军唐匹敌不在蜀州,所以便想着,有机会一定要和澹台压境交手试一试,这宁军中枪法第二的人,到底有多少斤两。

    “大将军,你见过澹台压境吗?”

    关再兴问了一句。

    裴学诚道:“没有见过,不过陛下不是说了么,澹台压境已经被言雨生杀死在西南了。”

    关再兴道:“大将军......这话,你可信?”

    裴学诚没有马上回答,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陛下说的,你最好要都信,而且这样的话以后也不要再提,被陛下听到了不好。”

    关再兴嗯了一声。

    裴学诚又停顿了一下后说道:“不过,他没那么快到这。”

    关再兴又嗯了一声。

    “原来罗境是第二。”

    他自言自语道。

    裴学诚忽然间醒悟过来关再兴的意思,于是摇头道:“罗境,其实本能无敌......”

    关再兴问:“那唐匹敌呢?”

    裴学诚叹道:“唐匹敌......就是无敌的罗境。”

    关再兴道:“这话,大将军以后也不要再提了吧,被陛下听到了不好。”

    裴学诚笑了笑,有些许苦涩。

    这话确实不好提,可是这又不知道唐匹敌的无敌?

    连关再兴都没有想过去碰一碰唐匹敌,也只是想着碰一碰澹台压境。

第一千三百九十一章 他败了

    眉城之外,宁军的大营已经搭建好,看起来连绵不尽一样,如此规模,自然会给城中守军巨大压力。

    而事实上,这只是这次入蜀的宁军总数的三分之一罢了。

    澹台压境带兵往蜀州西南,沈珊瑚带兵往蜀州西北,还留下了一部分兵力驻守在已经打下来的地方。

    再加上唐安臣从西北攻入蜀州的队伍,总计兵力算起来,要超过六十万大军。

    百姓们对于数字来说,觉得六十万可能并没有大到令他们震撼的地步。

    然而真的看到军队的时候,一万人的规模,已经足以让人觉得心里发毛。

    此时,站在眉城的城墙上,蜀州军中的年轻将军关再兴眼神凌厉。

    别人觉得眉城已经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关再兴觉得这危机不危机的并无多大关系,他只想找一个能与他过招的对手。

    习武之人,皆有好胜的性格,他不一样,他是格外的好胜。

    关再兴的武艺,是从他父亲身上学来,却在十几岁的时候就超越了他的父亲。

    他父亲还教出来不少弟子,也有不少被他父亲指点的军中将领。

    这些人,都不是那种地位极其显赫的身份,但是在中下级军官中却有着很强的影响。

    关再兴这样的出身,不可能越过蜀州的那么多世家大户,成为最顶层的军中大将。

    可是他在军中中下级军官,以及绝大部分士兵们心中,都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

    士兵们都说,关再兴便是蜀中第一高手。

    当然,这种高手指的是在军中之人,从军者,是看不起江湖中人的。

    “大将军。”

    关再兴看了一会儿后,朝着身边的大将军裴学诚说道:“属下有个想法。”

    裴学诚点了点头道:“说来听听。”

    关再兴整理一下措辞,他虽然读过不少书,可读书上的天分比起习武来说差的实在太远。

    所以他讲不出什么天花乱坠的话,更做不出什么花团锦簇的文章。

    “大将军,属下觉得现在需要给将士们提振一下士气。”

    听到这句话,裴学诚问道:“你想如何提振士气?”

    关再兴抬起手指了指城外:“若一味的防守,越大,士气必会越发低迷,若可出城一战,挫敌锐气,也可让将士们为之振奋。”

    裴学诚眉头皱起来:“你想出城主动去挑战?”

    关再兴道:“属下确实是这样想的,若能出城主动挑战宁军,或许会有奇效。”

    裴学诚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思考起来。

    良久后,裴学诚说道:“你该知道,若出城受挫的话,多半是回不来了。”

    这个回不来,指的不只是宁军不会把关再兴放回来,还有另一个含义......

    眉城高大坚固,城门外有护城河,还有吊桥,所以一旦关再兴战败后撤,宁军追的太急,裴学诚不可能让人把吊桥放下来。

    “属下明白。”

    裴学诚问道:“你既然明白,还是与我提及此事,想来也是深思熟虑之后才来找我......军中确实士气稍显低迷,人人心中皆有压抑,若能挫敌锐气的话,对日后交战确实大有裨益。”

    关再兴一喜:“大将军同意我出城一

    战?”

    “可以。”

    裴学诚道:“但你切记,真要是有什么意外,你就算是放弃随你出城的队伍,也要尽快赶回来,我不可能把吊桥给你留的太久。”

    “属下明白!”

    关再兴激动起来,抱拳行礼。

    他立刻就立开城墙,回到自己营中去准备了。

    他如今是蜀州军总四品将军,麾下有数千马步,这次出去直接向宁军挑战,裴学诚也不可能再多分派给他人手,只能是他这一营兵力。

    准备妥当之后,第二天一早,关再兴就带着他的四千八百多蜀州军,在城门内等着了。

    得大将军裴学诚准许之后,眉城的南门打开,队伍像是潮水一样涌了出去。

    吊桥落下来的那一刻,先是骑兵后是步兵,呼啸着过了护城河。

    到了距离宁军大营只有四五里左右,关再兴下令队伍停下来列阵,然后派数名亲兵过去叫阵。

    这种挑战,宁军当然可以不应战。

    但是古往今来,若敌人叫阵己方却不敢应战的话,对士气确实影响很大。

    “我家关将军听闻,你们军中有善用长枪者,一位唐匹敌,二位澹台压境,关将军想领教这两位的枪法,听到喊话,你们二人可敢出战与我家关将军一战?”

    “若是胆子不足,不敢一人出来应战的话,也可两人都来,我家关将军以一敌二,也不会怕了你们。”

    这几个亲兵在宁军大营外边叫阵,喊的越来越难听。

    他们当然知道大将军唐匹敌不在蜀州,也知道澹台压境不在此处,他们就是故意这样喊的。

    若这两个人真的在军中的话,关再兴的也就真不敢这样叫嚣了。

    如此喊话,为的是刺激那叫高真的将军。

    关再兴自然知道,宁军中善用枪者,除了唐匹敌和澹台压境之外还有一个高真。

    传闻此人得罗境真传,有万夫不当之勇。

    关再兴选对手,就要选一个会被他言语激怒之人,他的人只提唐匹敌和澹台压境,不提高真,但凡少年成名者,自有锐气,也有胆色,更有傲骨。

    高真只要听到了这喊声,必会出来应战。

    宁军中军大帐中,李叱坐在那正在和手下人商量着关于后勤补给的事。

    士兵们进来禀告,说是有蜀州军将领前来叫阵,指明说要找枪法精湛的宁军将领交手。

    李叱一听就明白怎么回事,于是忍不住笑了笑。

    “看来蜀州军中,士气不振。”

    余九龄笑道:“可谓不举。”

    夏侯琢道:“所以想派个人过来叫阵,希望能战胜我军中将领,来鼓舞士气。”

    高真果然出列道:“主公,臣远去教训一下那放肆之人。”

    李叱道:“且让他叫着,稍后你再去。”

    高真知道李叱用意,此时那蜀州军的将军,必是锋芒最盛的时候。

    带着必胜之心前来,所以斗志也是最盛的时候。

    李叱的意思是,先放一放他,让那人在外边等着,待此人心急气躁之时,再让高真出战。

    可高真从罗境那学来的可不只是枪法,还有罗境那一身傲气。

    他不想这样,若这般击败敌

    人,他觉得没有什么意思。

    于是高真上前两步,抱拳道:“主公,若如此,可能会让那些蜀州军的人小瞧了咱们,臣现在就出去,速战速决,可挫敌胆气。”

    李叱知道高真的本事,更知道高真性格,所以他不打算就这样让高真出去。

    高真这个年轻人,他发挥的好了,状态最佳时候,连澹台压境都未必能赢了他。

    可是高真恰恰就不是一个心态稳定的人,稍有不顺,就可能会急躁起来。

    可高真言辞恳切,不停劝说,夏侯琢见此说道:“我随他一起出去看看,倒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李叱见夏侯也说话,于是就答应了下来。

    余九龄道:“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不过也好,他这个年纪,若太过沉稳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李叱道:“他性格中有些东西,自己都控制不住,若他真能既有锐气又可沉稳,他有怎会是现在这般品级。”

    李叱走到大帐门口,看着夏侯琢和高真出去的方向沉默了好一会儿。

    余九龄忽然间醒悟过来,当家的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高真是罗境的弟子,是罗境亲自发现的人才,也是亲手调教的传人。

    罗境战死之后,李叱几次想给高真提拔起来,可都是因为高真自己而把事情拖延了下来。

    罗境去世之后,高真就变得格外低迷,甚至一度心灰意冷,这是重情重义,李叱自然不会怪他。

    可是高真低迷的时间真的太久了,如果不是唐匹敌和李叱不断的找他,高真可能就因此废了。

    他其实比起罗境来,还要差得远了。

    若罗境遇事受挫,大概也会难受,但更多的则是老子一定要把场面找回来的霸气。

    罗境受挫不会真的挫败,高真却会。

    高真在顺境之中,有一种天下虽大舍我其谁的霸气,逆境之中,却会变得焦躁起来,甚至会失去主张。

    真要说到在习武上的天赋,高真甚至有和唐匹敌相提并论的资格,但成就上差了那么多,都是因为性格。

    余九龄走到李叱身边,笑了笑说道:“年轻人啊,有时候多受点挫折也好,高真现在比起过往,不是已经成熟许多了吗?”

    李叱道:“若真的成熟许多,便不会刚才执意马上就出去对敌。”

    他停顿了一下后说道:“他还没有明白,自信和自负的区别。”

    余九龄其实也不大理解自负和自信的区别,其实也不大理解李叱对于高真的寄予厚望。

    如果高真真的成熟起来,李叱想让他去做更大的事。

    比如追击韩飞豹这样的战事,难道真的需要大将军唐匹敌亲自去吗?

    若高真可用的话,他也就不会只是带着狼猿营来蜀州做先锋将军了。

    余九龄刚要再说两句什么,忽然看到远处有人疾奔回来。

    “主公!”

    跑回来的士兵到近前,喘着粗气说道:“高将军......败了。”

    这一刻,余九龄的眼睛骤然睁大。

    李叱问道:“人在何处?”

    那士兵回答道:“收了伤,被夏侯将军抢回来,正在往回走。”

    李叱缓缓吐出一口气,点头:“去请医官。”

第一千三百九十二章 激将

    高真伤的很重,毕竟到了这个层面的比试,受伤便是致命伤。

    他没死,是因为他有李叱给所有将领们都准备的软甲,还因为他年轻,反应确实足够快。

    最开始的时候,他和关再兴之间的交手并没有什么优劣之分。

    关再兴比高真大七八岁,经验比高真更为丰富,所以在两个人你来我往打了数十个回合不相上下。

    可是关再兴却看得出来,明明是势均力敌,但这个年轻人却越来越心急。

    后来他猜着,大概是这个年轻人立功心切。

    关再兴便有了主意,故意露出破绽,假装不敌,引高真追击。

    高真确实以为对方是怕了自己,又好不容易寻得杀敌良机,于是催马就追。

    两个人都是用枪高手,真的要说在一个公平的地方,一对一交手,两个人打到最后,大概也是两败俱伤之局。

    可是此时高真心里确实着急,他在宁王面前夸下海口,说自己要速战速决,和敌人交手数十个回合不分胜负,已经让他觉得自己脸上无光,况且还有大将军夏侯琢在阵前看着,这让他更加的急切。

    年轻人想要证明自己,总是会有些冲动时候。

    有些冲动带来的后果微乎其微,可能因此才有了吃一堑长一智这句话。

    有些冲动带来的后果就是......死。

    追过去的高真还真以为人家是打不过他,所以便放松了警惕。

    他追至关再兴身后,一枪刺向关再兴后背。

    可哪里想到,关再兴忽然间身子往旁边一卦,侧悬在战马上,回手一枪刺中了高真心口。

    这一枪力度奇大,直接将高真的护心镜击穿,若非下边还有一层链甲在,这一枪就能把高真刺一个前后-洞穿。

    高真在中枪的时候下意识的闪躲,那枪尖把链甲都切开一条口子,没能刺入他的心脏。

    关再兴又怎么可能给他逃走机会,拨马而回,一枪刺向高真咽喉。

    高真情急之下俯身趴在马背上,双手抱着战马的脖子,只管往回跑。

    关再兴紧追不舍,又一枪刺中高真后背,虽然有链甲护着不能刺的太深,可却血流如注。

    高真往回跑,此时的夏侯琢已经催马来救。

    关再兴身后的蜀州军骑兵眼见着宁军的人上来,他们也冲出来支援。

    原本是两个将军比试的事,结果造成了一场混战。

    关再兴刚刚赢了一阵,士气正盛,在人群中往来冲杀,有如入无人之境的风采。

    若在往常,夏侯琢若见如此放肆之人,必会上前交手。

    可是他救了高真回来后,也不敢多耽搁,一路冲回了宁军大营。

    结果宁军被关再兴左冲右突之后,损失不少人手,也无法对关再兴的队伍形成合围。

    最终被关再兴带着人杀出去,趾高气昂的走了。

    那支蜀州军退出去几里之后,一群人在那高声呼喊,说什么宁军中用枪可排名第三的人,也不过是一截莽夫罢了。

    他们越喊越气劲儿,得意洋洋。

    夏侯琢带着高真返回大营,直接到了中军处,李叱已经带着医官在此等候了。

    夏侯琢下马后,让人把高真抬下去诊治,他脸色有些黯然的走到李叱身边。

    “还是你看人准。”

    夏侯琢声音有些低沉的说了一句。

    李叱抬起手在夏侯琢肩膀上拍了拍,问夏侯琢是否受伤,夏侯琢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他上去之前......”

    夏侯琢道:“我还劝他,对方既然敢来叫阵,必是有备而来,此人武艺定不可小觑,让他莫要轻敌......”

    李叱摇头示意夏侯琢不必多说什么,夏侯琢也知道此时再说,可能会影响其他人的士气,于是闭嘴

    不谈。

    不久之后,医官过来说,高真的伤势颇重,尤其是后背上中的那一枪,似是伤及了脊骨。

    还需要仔细检查之后才能定准,若真的伤了,或许以后都不能再动武了。

    李叱看向趴在军帐中,吃了药昏沉沉睡着的高真,心中颇为自责。

    他是主公,他若坚持不让高真立刻出去应战的话,高真当然不敢太过分。

    “派人去把军中沈医堂的医官都请来。”

    李叱吩咐了一声,然后转身走了。

    夏侯琢看出李叱的心事,连忙跟了上去。

    两个人一路走向大营门口那边,离着还远,就听到蜀州军的人依然在远处叫嚷。

    那些人占了便宜,士气大振,所以在远处辱骂不断。

    夏侯琢道:“我去会会他。”

    李叱摇头:“你不能去,你是一军主将,是大将军,你出去和他交手,会被人看轻了你。”

    夏侯琢道:“也不能容的他们如此放肆。”

    李叱道:“他们赢了,就让他们去放肆好了。”

    两个人走到大营门口处,看向外边,那些蜀州军的骑兵不敢靠的太近,在几里外声嘶力竭的叫喊着。

    喊了能有一个时辰,或许累了,又或许是觉得宁军已不会再派人来出战,于是退回眉城。

    他们回到眉城之后,没多久,眉城上就传来阵阵战鼓之声,还有蜀州军的欢呼声。

    第二天一早,天才刚刚亮没多久,关再兴带着一支大概三千人左右的骑兵又到了宁军大营外边。

    昨日出战,裴学诚担心他战败会引来宁军追击,所以只让关再兴带本部人马来。

    此时见他身后骑兵精锐,应该是裴学诚觉得关再兴大有可为,特意挑选了骑兵给他。

    关再兴让人在宁军大营外边叫骂,宁军中,诸多将领纷纷请战。

    李叱却只是不许,下令不准随意出营。

    整整一天,蜀州军的人都在外边各种挑衅,李叱不开口,宁军将领也不能随意出去应战。

    这更加让关再兴猖狂起来,竟是派人纵马到宁军大营外边,高举着手里的一杆长枪炫耀。

    这杆枪是昨日高真战败后掉在地上的,被蜀州军的人捡了去。

    此等战利品,对于蜀州军的人来说,像是至宝一样。

    “若有人敢出来和我家关将军打一场,莫说胜负,这杆长枪,乃是昨日你们那败军之将丢弃的兵器,我们关将军都会当做见面礼,送给今日应战之人。”

    “或者,你们若想把这枪带回去,就让那高真自己爬出来取,我家关将军说了,只要高真爬的出来,这枪便归还给他。”

    宁军大营,中军大帐中。

    宁军的将领们一个个脸色都很不好看,他们已经数次请求出战,皆被李叱否了。

    “主公。”

    将军柳戈再次上前:“臣请求主公准许出战。”

    李叱看了他一眼,摇头:“不必。”

    柳戈不是最初就随李叱来蜀州的第一批将领,他是在平了越州之后,率军返回京州大兴城。

    被燕先生安排,运送一批粮草物资到蜀州,才到这里没多久。

    “主公!臣愿意出战!”

    “主公,请主公准许臣出去应战。”

    这一声一声的呼喊,证明宁军的将领们都是真的被气坏了。

    李叱只是摇头不准。

    到了第三天,又是一大早天没亮的时候,关再兴带着三千骑兵再次到了宁军大营外边。

    这次,关再兴让手下人挑着一块红布在宁军大营外边来回纵马。

    李叱此时正在军帐外边等着,不多时,医官从军帐中出来,俯身对李叱硕大:“高将军的伤势还好,虽然碰到了脊

    骨,但没有造成重伤。”

    李叱点了点头:“那他以后习武练功,可有影响?”

    医官道:“回主公,修养好之后,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高将军年轻,身体也好,所以只是红伤的话,并无大碍。”

    李叱心里松了口气。

    到了第四天,关再兴又来了,这次他的胆魄已经到了巅峰。

    他让三千骑兵在几里外等着,他一个人到了宁军大营外边叫喊。

    原本以为宁军还是闭门不战,可就在这时候,营门打开,夏侯琢从营中催马而出。

    关再兴抓了长枪在手,他以为将有一场恶战,不曾想,夏侯琢居然是空手出来的,甚至没有穿甲胄。

    夏侯琢到了外边停下战马,朝着关再兴说道:“你不用再来喊了,之所以没人理会你,并非无人愿意与你一战,而是前几日被你伤了的高将军说,这一战,他还是要自己来打。”

    “你若是能等,就回去等着吧,待几日后,高将军会到你眉城的城下挑战。”

    夏侯琢喊了这几句话后,拨马回去了。

    关再兴听的有些愣住,片刻后长出一口气,心说那个年轻的宁军将领居然没死,而且居然还有如此胆色,倒也算是个可敬之人。

    于是关再兴回了眉城,果然不再来宁军大营外边叫阵。

    宁军大营里。

    高真趴在床上,脸上再次出现了那种死气沉沉的表情。

    上一次他如此反应,是听闻罗境战死之后。

    狼猿营的副将方别恨从外边进来,看了看高真脸色,然后缓步走到床边坐下来。

    他把打来的饭放在一侧,沉默了片刻后,没有说话,起身准备离开。

    他要走,高真却叫住了他。

    “那人今日是否又来叫阵了?”

    方别恨点了点头:“是。”

    高真问:“主公可让别人出战了?”

    方别恨摇头:“没有。”

    高真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是我让主公蒙羞,也让三军将士蒙羞。”

    方别恨道:“饭在旁边,你饿了就吃吧。”

    说完又要往外走。

    高真道:“因为我输了这一战,连你都不愿意与我多说几句话了?”

    方别恨道:“我非不愿与你多说话,而是不愿与一个废物多说话......你可能还不知道,刚才夏侯大将军出去见了那姓关的将军,告诉他说,宁王没有派人出战,不是怕了他,而是在等高将军伤势好一些再战。”

    听到这句话,高真猛的坐了起来。

    他眼睛里都不可思议的问:“主公真的是这样说的?”

    方别恨道:“主公都信你,下次与那姓关的人再战必能一雪前耻,可你自己却看不起自己,觉得自己已经废了......”

    方别恨叹道:“你自暴自弃,我又哪里能劝的动你,只是想说,若你真没有再战的勇气,不妨直接告诉主公说,你已怕了,也废了,不能再战,请主公另择人选......”

    “我没有废!”

    高真喊了一声,看向旁边的饭菜,伸手抓了一根炖熟的肉骨过来,另一只手抓了个馒头,一口肉一口馒头,吃的狼吞虎咽。

    “你帮我去告诉主公一声,给我三天时间,三天后,我要到眉城下,叫那厮出来与我一战......你再帮我和主公说一声,下次再战,请主公观战!”

    ......

    ......

    【解释一下这两天更新问题,这两天在和出版社商量《长宁帝军》出版的事,第一册已经差不多搞定了,如果不敲定的话也不敢跟大家报信,如果不出意外的话,28号的晚上七点,我会在当当网直播,为《长宁帝军》做预售,请大家有空的,在那天晚上登陆当当网支持一下,另外就是......什么时候上市了,我自己会买一些,作为福利送给大家。】

第一千三百九十三章 捧计

    眉城。

    关再兴正带着他手下的亲兵在校场练功,忽然有人跑过来说,陛下召见。

    关再兴连忙把衣服穿戴整齐,急匆匆赶往皇宫。

    这皇宫,其实就是原本的蜀州节度使府,为了显得庄严些,所以重新粉饰了颜色。

    粗粗看起来,倒也金碧辉煌。

    一年半以前,在裴旗刚刚称帝之后,就宣布要在眉城内修建三皇殿。

    最前边的名为泰皇殿,也就是朝堂大殿,后边是玄黄殿,是他休息和平日里处理政务的地方,最后是祈皇殿。

    只是这三皇大殿从提上日程开始算起,到现在为止,也就是才堆起来几座土堆。

    不是没钱,裴旗虽然这么多年来花出去不少钱,扶植这个扶植那个,可是他花出去的钱又不是自己的。

    此时裴旗手里掌握的财富,依然是一个令人震撼的数字。

    可是有钱管什么用?

    他出不去城,总不能把眉城其他地方拆了来给他建造皇宫大殿吧。

    节度使府重新装饰修缮之后,色彩看起来以朱红为主,配以金彩,看起来比大兴城里的皇宫还要明艳。

    大兴城里的皇宫和这眉城里的皇宫最大的区别在于,一个是假的,但是有钱粉刷,一个是真的,但是没钱修缮。

    关再兴急匆匆的赶到皇宫,一进大殿,就看到裴旗正在和裴学诚站在地图前边在商量着什么。

    见关再兴来了,裴旗随即招了招手,关再兴进奏进步跪倒行礼。

    “起来说话吧。”

    裴旗看了关再兴一眼,然后问道:“朕听闻,前日你受了些伤?”

    关再兴连忙道:“陛下,臣没有受伤,臣安好。”

    “安好?”

    裴旗转身正面对着关再兴说道:“既然是安好,这两日为何没去宁军大营那边叫阵?”

    关再兴不敢隐瞒,把那日夏侯琢和他说的话如实说了一遍。

    裴旗听完之后,脸色随即暗沉下来。

    “看来朕听闻你受了伤,确实不是虚传,只不过这伤不在你的身上,而在你心里。”

    裴旗直视着关再兴,语气越发阴寒起来。

    “朕本以为,你伤了一员宁将,朕应该好好的赏赐你,还没有来得及想出来要给你什么赏赐,你就被夏侯琢三言两语蛊惑......”

    关再兴扑通一声又跪倒在地。

    “陛下,臣只是觉得,那姓高的宁军将领,颇有些胆色,臣打赢过他一次,他又与臣约战,臣不能失信......”

    话没说完,裴旗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失信?!”

    裴旗怒道:“你把军国大事当做儿戏吗?本可以继续到宁军大营外叫阵,鼓舞大军士气,而你却如此幼稚肤浅,被夏侯琢三言两语说的动了心,朕想问问你,你动的是什么心?”

    关再兴吓得脸上变色,一边磕头一边说道:“陛下,臣只是想着,等那姓高的宁将养养伤,然后再击败他一次,如此一来,宁军士气必然更会挫败......”

    他还在急着解释什么,裴旗的脸色却缓和下来,语气也缓和了下来。

    “朕知道的......”

    裴旗把关再兴扶起来,语气柔和道:“知道朕为什么生气吗?朕生气不是因为你没有再去叫阵,而是因为你被那夏侯琢欺骗。”

    裴旗走到一侧,从桌子上拿起来一个木盒递给关再兴:“朕早就已经想好了,要

    升你为正二品大将军,只让你带四千八百人,确实委屈了你......”

    裴旗打开那木盒,里边是一个大将军印。

    “以你之才,朕觉得应该去领一万人,两万人,甚至十万大军。”

    裴旗在关再兴肩膀上拍了拍:“朕刚才生气,正是因为朕太看重你了,朕知道你有将帅之才啊......你不该被那夏侯琢算计。”

    此时的关再兴,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心中激动万分。

    他这样的出身,甚至都不敢奢望成为大将军,而此时此刻,大将军的印就在他手里捧着呢。

    他的父亲,军功显赫,且有万夫不敌之勇,穷尽一生,也只是做到了四品将军。

    父亲曾经说过,他们这样的人,永远也不可能成为战场上的主角,哪怕能力再强,也不过是被人驱使的棋子。

    年少的关再兴那时候并不相信父亲的话,他只觉得凭自己本事,一定能光宗耀祖。

    此时此刻,不就是到了这光宗耀祖的时刻了吗?

    裴旗脸上哪里还有什么怒气,已经堆起来和善温柔的笑意。

    “朕知道,你是不会让朕失望的,趁着宁军现在士气低迷,你再去叫阵,最好能逼迫宁军中再有大将出来与你交锋,若你能杀一个夏侯琢那般的大将,宁军士气必会低迷,将来看准时机,朕亲率大军,一鼓作气杀出城去,必能将宁军击败。”

    关再兴连忙俯身道:“臣遵旨,臣明日一早就再去城外叫阵。”

    裴学诚此时笑呵呵的说道:“关将军,陛下对你,真的是无比看重,陛下不止一次和我说过,军中诸将,能成大才可堪大用者,首推关再兴。”

    他一脸羡慕的说道:“我在你这个年纪,可是远没有你现在的成就,将来若能反攻中原,你比是第一功臣。”

    关再兴连连道谢,这心情犹如翻山越岭一样,忽高忽低。

    等离开皇宫的时候,裴学诚和他一起出来,两个人在路上边走边聊。

    “关将军,陛下的意思是,你多去叫阵,看看宁军还敢不敢来迎战,以你的本领,寻常宁将出来,绝非你三合之敌,只要能连挫宁军锐气,宁王李叱无奈之下,必会选大将与你交手。”

    关再兴俯身道:“属下明白的。”

    “关将军,以后你就不是我的属下了,你难道忘了,你现在已是与我平级之人啊。”

    裴学诚哈哈大笑道:“恭喜了关将军,以你这般年纪已成大将军,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关再兴惶恐不已,回到自己军中的时候,心情都没有平复下来。

    第二日一早,关再兴就带上骑兵出城,再次到宁军大营外边叫阵。

    宁军中军大帐。

    李叱听手下人说,那姓关的将军又来叫阵了,随即眉头微微皱起来。

    “他之前两天没来,我还和夏侯说过,这关再兴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

    李叱在大帐中一边踱步一边说道:“此时又来,以他性格,应该不是他自愿前来。”

    夏侯琢道:“此人虽是敌人,可我却觉得绝对是不可多得之才,若能被主公收用,将来必成大器。”

    李叱点了点头:“此时关再兴又来,多半是裴旗逼他来......”

    他看向手下的将军们问道:“你们说说,裴旗此举的用意是什么。”

    将军柳戈说道:“裴旗现在急需提振士气,之前关再兴侥幸赢了高将军,蜀州

    军必然士气大振。”

    “可裴旗必然不满,他需要更大的胜利,比如......若关再兴能杀我军中一员大将,裴旗才能就此大做文章。”

    李叱嗯了一声:“柳将军说的没错。”

    他在屋子里踱步了好一会儿,然后就重重的叹了口气。

    “关再兴如此人才,若是就这样没了,是个很大的损失啊......”

    李叱叹息一声后,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本不想用计杀他,待高真伤好之后,让高真再与他交手,现在却不得不用计了......”

    他说到这,看向柳戈道:“你可去出营与他交战,待他在营外叫骂两个时辰之后再去。”

    柳戈道:“臣明白,他叫骂两个时辰之后,也已人困马乏,可在此时胜他。”

    李叱摇头道:“你不能胜他,要让输给他。”

    柳戈一下子就愣了。

    李叱道:“此人在大营外叫骂两个时辰后,以疲惫之躯还能胜你,必会骄傲,他回去之后,裴旗等人也必会夸赞,明日他还会来的。”

    柳戈仔细思考了一会儿,明白了李叱的意思,抱拳俯身道:“臣懂了。”

    等了两个时辰之后,柳戈出营去了,他催马到了距离关再兴不远处,抱了抱拳。

    关再兴坐在马背上抱拳回礼,然后问道:“你是何人?”

    柳戈道:“宁王帐下一小卒,姓柳名戈。”

    关再兴道:“打越州的便是你?”

    柳戈点头:“是我。”

    关再兴笑道:“你这人,只打过一个连敌人都没有的越州,也能升为大将军,看来宁王帐下,并非传闻中那样人才济济。”

    柳戈道:“那你想过没有,若你能投靠我主,你将来前程自然不可限量。”

    关再兴道:“少来废话,若要我投降,你先胜过我手中长枪再说。”

    说到这,催马向前。

    柳戈装作大怒,上前与关再兴激战,他和关再兴打的你来我往,大概三十个回合后,柳戈装作已是力有不足,逐渐生出疲态。

    关再兴看在眼里,知道杀这柳戈的机会到了,于是进攻更加凶猛起来。

    柳戈打不过他,不装也打不过,此时已经颇为心惊,也只好按照李叱交代拨马就跑。

    此时柳戈才明白李叱当众说出来,让柳戈只能输不能赢,也是为了照顾柳戈的颜面。

    如此一来,宁军中的人,自然是觉得柳戈不是打不过关再兴,只是在遵从宁王安排。

    柳戈心里却清楚的很,以他实力,最多再打十个回合,必会输给这关再兴。

    要知道关再兴已经在营外两个时辰,并非最佳状态,如此尚且不敌,若在其巅峰时候,自己可能早就已经输了。

    柳戈败退,关再兴纵马急追,可是没想到柳戈那马速度奇快,他追之不及,被柳戈逃回了宁军大营中。

    这蜀州军的人便一阵阵欢呼起来,那声音好像要把天都震一个窟窿出来似的。

    关再兴虽然没有能杀了那宁将,但又胜一阵,且是宁军中的名将,心中自然开心。

    等回到眉城之后,果然不出李叱预料,城中的人,犹豫迎接绝世大英雄一样迎接他回来。

    皇帝裴旗更是亲自出宫,在大街上为他准备了美酒招待。

    这一天起,人人都称关再兴为眉城战神。

    众人都在盼着,关再兴下一次出战的时候,斩一员宁军大将归来。

第一千三百九十四章 欺负哭了

    战败了柳戈之后,回到眉城的关再兴,受到了英雄般的礼遇,裴旗让满朝文武都出来迎接,裴旗甚至亲自捧救等待。

    这城里一下子就沸腾起来,都说只要关将军在,战胜宁军指日可待。

    到了晚上,裴旗亲自在皇宫设宴为关再兴请功,满朝文武,纷纷上前祝贺。

    一时之间,这眉城中,最令人瞩目之人便是他了,风头无两。

    百姓们也都在说,不知道明日关将军在出战,又能将宁军中和人击败。

    虽然两次战胜宁将都没有能杀了对方,可这也足以让城中守军士气大振。

    裴旗对关再兴确实寄予厚望,只盼着关再兴能杀一个如夏侯琢般的大将,如此一来,宁军军心必乱。

    到第二天早上,关再兴起床的时候偷偷的厉害,昨夜里喝了不少酒,甚至许多事都已经回想不起来。

    手下人劝他说今日不要再去挑战,可关再兴却觉得并没有什么问题,宁军中,澹台压境没来,唐匹敌没来,谁还是他对手?

    所以好歹洗漱之后,就带着三千骑兵出城,再次朝着宁军大营那边过去。

    宁军中。

    李叱正在吃早饭,余九龄坐在他不远处,一边吃一边琢磨着关再兴的事。

    昨日李叱说要用计,可是余九龄想来想去,这不知道这计到底是什么。

    他总觉得自己脑子笨,好在他看得开,对自己期望也没那么高。

    他也不是一个自己不懂就装懂的人,不懂就问。

    “当家的,昨日你故意让柳将军败了一阵,若今日那姓关的又来挑战,可还是要派人出去故意打输?”

    李叱还没有说话,柳戈已经起身道:“昨日就算不是有意输给那关再兴,我与他再打上一阵,怕也会不敌此人。”

    李叱帐下的人,就算曾经不是那种坦荡胸襟的,和李叱他们相处的久了,也都变了样子。

    还是那句话,并不是什么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人处在不同的环境中,改变会很快。

    可以将这归结为被影响,也可以将这归结为适应,人之所以能在万千生灵之中成为这世界的主宰,适应是原因之一。

    早些时候,柳戈跟着冀州节度使曾凌,可是不敢如此坦荡说话。

    就算原本他是个坦荡之人,在曾凌手下,也会不得不去多盘算什么,进而变得瞻前顾后。

    余九龄倒是没有想到,柳戈将军是真的不敌那关再兴。

    李叱道:“今日若那人再来挑战,还去败一阵就是了。”

    余九龄笑道:“既然是要败一阵,不如让我去。”

    李叱问道:“为何你想去了?”

    余九龄道:“那种包赢的仗我是万万不敢打的,这种包不赢的仗,我觉得我有十成把握。”

    李叱笑道:“你可算了吧,你就不要去了。”

    余九龄道:“当家的你怎能如此看不起人,难道包不赢的仗,我还能打输了?打输了那就是赢啊,你凭什么以为我能赢的?”

    李叱噗嗤一声就笑了。

    他笑道:“不让你去,不是因为怕你打赢了,而是怕你打输了之后碎嘴子,明明是输了,可那关再兴追也追不上你,骂又骂不过你,那岂不是显得他输了。”

    余九龄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那是,这个世上能追上我还能骂赢我的人可不多。”

    他这话说完,夏侯琢也笑了。

    夏侯琢道:“你这话说的格外有道理,追不上你的人也骂不赢你,追的上你的人,谁还会和你对骂?直接杀了你不好吗?”

    余九龄摇头:“我觉得能追上我的人都不会直接杀了我,谁又能抵挡得住,先把余九龄的嘴巴撕了这种诱惑呢?”

    夏侯琢想了想,好像这又是一个不容置疑的道理。

    他看向李叱说道:“今天我去吧。”

    庄无敌起身道:“今日我去,明日你再去吧。”

    夏侯琢道:“庄大哥你不用与我争,反正都是要打输了的,咱们就别争抢了。”

    夏侯琢又怎么会不明白,庄无敌与他争今日出战,恰恰就是因为都是要输了的。

    哪怕是故意要输给那关再兴,可这种事,还是会被人记下来。

    说某年某月某日,夏侯琢在某地不敌某人。

    这几个兄弟之中庄无敌年纪最大,他把自己当大哥来看,不能让自己弟弟们受了影响。

    输这种事,他觉得自己不在乎。

    可夏侯琢是不败将军,从北疆和强大的黑武人对阵开始,他从没有败过。

    如今若是在这蜀州之地败给了裴旗的人,以后万一会被人提起来,这便是夏侯琢的不完美之处。

    夏侯琢还要再说什么,庄无敌摇头道:“我年纪大,听我的。”

    李叱没有说话,是因为所有人中,他是最不能出去和那关再兴打的人。

    打赢了都不行。

    因为那是李叱自降身份,甚至是自降无数个层次的身份,去和一个敌军的将领一对一比试。

    如此一来,会被人笑话成什么样子?

    “石头剪刀布吧。”

    夏侯琢伸出手:“赢不了我,我是不会服气让你去打的。”

    哥哥想保全弟弟的名声,弟弟又怎么可能不是这般想着?

    结果石头剪刀布夏侯琢输了,三局两胜又输了,他说七局四胜的时候,庄无敌眯着眼睛看他,夏侯琢竟然觉得自己微微有些脸红。

    这一战,不出意外,庄无敌出去之后,和那关再兴打了二十来个回合后,也是不敌退回。

    关再兴就很郁闷,为什么宁将的坐骑都那么好?

    今日这人也打不过他,只需再打上三五个回合之后,他觉得自己必能将此人斩落马下。

    可是那宁将的战马远比他的要好,跑起来之后他怎么催马都追不上,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逃回了宁军大营。

    这事......不正常吗?

    宁军这边的马好一些怎么了,有什么不合理的,毕竟全天下那些有宝马良驹作为自己坐骑的人,都被李叱灭掉了。

    况且李叱他们有孛儿帖赤那赠送的草原上等好马,随便拉出来一匹,最起码都价值万金。

    更况且,铁鹤人两次入侵纳兰草原,都被打的几乎全军覆没,每次来,都给纳兰人送一个几十万匹马的大礼包。

    如今李叱的宁军真的不缺马,只是缺点时间,唐匹敌梦寐以求的十万精骑差的就是时间来训练。

    人够马也够,一人

    双骑都够。

    而这支骑兵会在什么时候登上舞台,就看唐匹敌什么时候去一趟那个神神秘秘的地方了。

    这支骑兵从组建到现在为止,一直都没有参加过战争,是因为这支骑兵的用处不在中原。

    至于那个神秘的地方在哪儿,哪怕是宁军中的高层将领,也几乎没几个人知道。

    今日这一战关再兴又是赢的轻松之极,回到眉城之后,他却闷闷不乐。

    哪怕皇帝裴旗再次亲自迎接出门,他比起昨日来,也显得心情低落了不少。

    裴旗看出来关再兴有心事,于是笑了笑说道:“朕觉得没什么,虽然还是没有将敌将斩于马下,可连续三次将敌将打的落荒而逃,关将军已有天下无敌之势。”

    关再兴有些懊恼道:“可惜了,若臣有一匹好马的话,断然不能让那敌将走了。”

    裴旗这才醒悟过来,笑了笑道:“朕当是什么大事,原来如此,关将军,随朕来。”

    他拉了关再兴的手就往后边走,带着关再兴到了皇宫的马厩里,指着一匹血红色的高头大马说道:“这是朕的坐骑,名为流火,今日朕就送给关将军你了。”

    关再兴吓了一跳,连忙跪倒在地:“臣怎敢如此放肆收陛下的御马。”

    裴旗拉了关再兴一把:“这马儿放在这里,反而是浪费了它,不如就让关将军骑着它去与宁将交手,有它在,宁将便不可能再从关将军枪下脱身。”

    关再兴数次推辞,裴旗倒也笃定,不由分说把这名为流火的战马送给了关再兴。

    就在眉城这边僵持的时候,大将军唐匹敌的大军,已经逼近渤海国的边疆。

    渤海国的边关将军听闻是唐匹敌亲自率军到了,吓得差一点尿了裤子。

    如今连渤海人都知道唐匹敌天下无双的名号,也知道唐匹敌历来对渤海人的态度,他们怎么可能不怕。

    在大将军率军出关,陈兵在渤海国变关外的时候,渤海国的将军朴很勇派人送过来一封亲笔信。

    信中,他言辞诚恳的说,我渤海国的军队,这几年来都没有敢靠近中原边关,一直老实的很。

    不知道大将军这次带兵前来是何用意,若是来打仗的话,还请大将军给个理由。

    让我们知道我们哪里错了,知道有错,我们马上就改,请大将军放心,我们听话的很。

    只要大将军你说出来,我们就一定按照大将军的意思办。

    唐匹敌看完信之后笑了笑,提笔给朴很勇回了一封信。

    等信使带着唐匹敌的亲笔信回去后,朴很勇迫不及待的将信打开看了看,看完了之后就懵了。

    然后破口大骂。

    唐匹敌在信里说,我也知道你们最近几年都没有什么动静,所以我怀疑你们憋着坏水呢,你让我进你们渤海国看看,如果没有坏水我就走,如果有的话,我就把你们的坏水泼了。

    另外,我怀疑从中原逃走的韩飞豹,极有可能要与你们勾结。

    所以我打算在韩飞豹与你们勾结之前,先敲打敲打你们。

    朴很勇站在书房里骂的声嘶力竭,他说你怀疑韩飞豹要勾结我们,你他妈的去敲打韩飞豹啊,你他妈的敲打我们干什么?

    还什么你们都好几年没有动静了,我怀疑你们憋着坏水......

    这他妈不就是欺负人吗。

第一千三百九十五章

    眉城外。

    又是一个天亮,太阳似乎比昨天升起的时候晚了些,当然这也许是关再兴心急的缘故。

    今日他感觉自己非同寻常,因为他有了一匹绝对的好马,裴旗送给他的坐骑流火。

    在这初升的太阳光芒照耀下,流火身上的皮毛显得那么明艳。

    以至于关再兴觉得自己骑着的不是一匹马,而是一团火。

    可能也是在城里那马厩中憋屈了太久,这流火一出城看到广阔天地,忍不住发出一声长鸣。

    随着这流火两个前蹄被关再兴往上一拉,那马在嘶鸣之中人立而起。

    此时关再兴手下众人纷纷叫好,关再兴更加志得意满。

    他只想着,这次若再去和那些宁军的将领交手,总不至于又被跑了。

    带着队伍到了宁军大营不远处,关再兴下令手下人前去叫阵。

    他手下那些人倒也熟悉了,催马向前,可还没有容得他们叫喊,就看到从宁军营门里出来一个骑黑马的少年将军。

    关再兴没有到近前来,可却还是一眼就看出来,这人就是之前被自己打败过的高真。

    此时再看,那高真骑着一匹高头大马缓缓而出,气势上倒也不输人。

    而且从宁军大营里出来的只有这高真一个,连队伍都没有带。

    所以关再兴明白,高真就是来雪耻的。

    于是关再兴催马过来,喊了一声,让手下人全都退回去。

    关再兴到了近前,上上下下的把高真打量一遍,然后抱拳行礼。

    “高将军。”

    高真回礼:“关将军。”

    关再兴笑道:“高将军的伤势好的倒是很快。”

    高真道:“伤势未愈,不过想来,现在这个样子,赢你已经没什么问题,所以我便来了。”

    关再兴闻听此言后哈哈大笑:“高将军倒是好志气,既然你觉得自己有本事胜我,那就再比试一场,只是这次,我可不会再放你一条生路。”

    高真把铁枪摘下来:“请吧。”

    关再兴往前催马,流火嘶鸣一声跃起向前,关再兴一枪刺向高真心口。

    高真上一次受伤就是被关再兴的回马枪,捅碎了他的护心镜。

    当的一声。

    高真一枪将关再兴的枪拨开,然后做了个手势:“关将军可否稍候片刻?”

    关再兴勒住马问道:“你要做什么?”

    高真将铁枪挂在得胜钩上,然后将自己穿着的长衫脱了。

    他出来的时候关再兴就看到了,高真居然没有穿戴甲胄。

    此时,高真竟然把长衫也脱了,赤着上身,衣服里边也没有再穿那链甲。

    高真光着膀子把枪拿起来:“再来。”

    关再兴竟然被高真的这气度镇住了一下,但很快就重新提枪上阵。

    两个人打的你来我往,很快又是十几个回合过去,如第一次交手一样,看不出谁更胜一筹。

    可是关再兴却知道,自己必胜无疑。

    因为那高真意气用事,没有穿戴甲胄,而且还把衣服脱了,此时他包扎伤口的纱布下边,已经有血往外流出来。

    显然是激战之下崩开了伤口,所以血就冒了出来。

    此时在宁军大营门口,夏侯琢看着高真与那关再兴交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怎么连软甲也没穿?!”

    夏侯琢低呼了一声。

    李叱就站在夏侯琢身边,说句实话,李叱也没有想到高真居然这样与敌交手。

    可不得不说的是,高真光着膀子上去的那一刻,宁军大营里立刻就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紧跟着就是战鼓声起。

    大将军庄无敌亲自拿了鼓槌,站在那面巨大的牛皮大鼓前,奋力摆动双臂。

    鼓槌落下,战鼓声声。

    高真像是被激起了斗志,越战越勇,可即便如此,关再兴依然没有什么慌张。

    他看得出来,高真伤口已经崩开,血流的速度越来越快,这样下去,高真必定坚持不了多久。

    所以他故意拖慢了速度,也不再主动进攻,只是被动的迎接高真的攻击。

    高真攻一招他就接一招,并且开始收力,给稍后自己对高真的致命一击留力。

    高真年轻气盛,在伤口冒血的情况下居然猛攻了那么久,连关再兴都不得不在心里佩服起来。

    他甚至想着,若自己是这般情况下出手,可能不如高真坚持的久。

    两个人就这样又打了一刻左右,高真的上半身已经血糊糊的,伤口留出来的血,好像把他裤子都泡湿了似的。

    这少年将军,果然露出了疲态。

    关再兴看出来高真出招的时候手上已开始乏力,那枪上的速度也就比之前越来越慢。

    所以关再兴深吸一口气,拨开了高真的长枪后,忽然开始乏力,一枪一枪朝着高真猛攻。

    高真被攻的有些抵挡不住,挡了二三十枪之后,显得手忙脚乱起来。

    此时关再兴又偷偷观察,高真的脸上已经出现慌乱之色,关再兴知道,高真完了。

    “希望你下辈子不要再做将军,好好做个普通人吧。”

    关再兴大喊一声,然后双臂灌足了力气,一枪朝着高真心口刺了过去。

    高真看起来已经躲不开,只好把枪杆横在自己身前,在关再兴的那一枪刺来之际,高真双手托着枪杆往上一抬。

    当的一声,关再兴的这一枪就被高真举了起来。

    高真发力把枪往上一荡,然后喊了一声看箭,同时左手抓向腰间。

    关再兴下意识的以为高真是要摘连弩打他,连忙往一侧闪避。

    可高真只带了一条长枪出来,哪里有什么连弩,这一下,着实是把关再兴晃着了。

    关再兴躲了一下不见有弩箭过来,再看时,高真那家伙竟然已经拨马跑了。

    关再兴努叱一声胆小怕死的鬼,然后催马就追。

    他心说此时我有陛下赐我的宝马流火,怎能再让你从我手中逃走一次。

    他不停的催马,那流火似乎也懂了这新主人的心意,发力狂追。

    追了大概有二三十息,关再兴已经到了高真的马后,抬起手就要一枪刺向高真后背。

    可就在这一刻,高真却忽然往旁边一歪。

    犹如坠马一样,可人却没有坠落下去,而是侧挂在了战马上。

    与此同时,高真单手握着那长枪的尾端,向后灌足力气捅出去。

    这回马一枪,和之前关再兴击败高真的时候所用的那一枪,一模一样!

    这一枪正中关再兴心口,先是啪的一声脆响,那是护心镜被这一枪刺穿的声音。

    紧跟着就是噗的一声,那是枪头刺入了关再兴身体里的声音。

    高真身子回到马背上,拉了战马调转过来,双手握住枪杆往上一挑,直接将关再兴从马背上挑了起来。

    这赤着上身的少年将军,回马看向蜀州军那边,然后把长枪高举......

    关再兴的身体被刺穿,顺着枪杆缓缓的滑落下来,一开始的时候,双手本能的攥着枪杆,可是力气很快就消失不见,滑落下来的速度也就快了起来。

    高真把关再兴扶住,枪杆往外一抽......

    嗖的一声,那长枪向后飞出去,枪头下的红缨从关再兴身体里抽离出来的那

    一刻,带出来一股血。

    “对不起,原本我家主公是想把你招入麾下,可现在你却只能被我所杀。”

    高真从战马上跳下来,把关再兴放在地上。

    他这枪若是不抽出去的话,关再兴可能还会多活那么两三息的时间。

    现在关再兴已经只剩下一口气在,在这人生最后时刻,他居然用一种羡慕的眼神看着高真。

    “你比我幸运......你的主公,筹谋一切,只是为了让你杀我,让你亲手报仇......”

    关再兴气息微弱的说完这句话,然后一口气没上来,就此毙命。

    高真不生唏嘘,他站直了身子,朝着关再兴的尸体行了个军礼,然后上马而回。

    关再兴的那些手下冲过来,宁军也不阻挡,任由他们将关再兴的尸体带了回去。

    而此时此刻,站在眉城的城墙上,裴旗握着千里眼的手都在微微发颤。

    关再兴被杀的这一幕,他看得清清楚楚。

    在那敌将掉头就跑的时候,裴旗以为这次关再兴必会杀一人而归。

    城墙上的蜀州军士兵们,甚至已经欢呼出声,且那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在看到关再兴被杀的那一瞬间,城墙上顿时鸦雀无声。

    虽然离着不算很近,可是站在城墙高处,即便不用千里眼,也能把那两个人的比试看在眼里。

    这城墙上突然安静下来,好像连众人呼吸的声音都显得粗重了许多。

    许久许久,城墙上都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一直到关再兴的那支队伍,带着关再兴尸体回到城门外的时候,裴旗似乎才缓过神来。

    他将手里的千里眼重重的摔在地上,然后转身走了,头也不回。

    裴旗甚至没有理会关再兴的尸体,直接就返回了他的皇宫之中。

    此时城中大街上已经聚集了不少百姓,他们都是等着关将军再一次得胜归来的。

    当他们看到关再兴血糊糊的尸体被带回来的时候,一个个全都傻了一样。

    “不是说无敌吗?”

    这时候,人群中有人压低声音嘀咕了一声。

    “是啊......怎么就被人杀了呢,原来这也不行啊。”

    “散了吧,没什么可看的了。”

    “前两次回来的时候,那叫一个趾高气昂,那叫一个得意洋洋,这次也没法得意了吧。”

    人们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也就显得越来越刺耳。

    关再兴的亲兵听到之后立刻就怒了,有人下马,直接冲过去将那说风凉话的人揪住暴打。

    一个动手的,不少亲兵都跟着冲过来,按住那些围观百姓拳打脚踢。

    “当兵的打人啦!”

    “出人命啦,当兵的打死人啦!”

    人群中又传来一声一声的呼喊,显得那么可怜无助。

    蜀州军的大将军裴学诚从城墙上下来,到关再兴尸体旁边停住,看着这个出城时候还神采飞扬的年轻将军,裴学诚一声长叹。

    “或许......也是我们害死了你。”

    裴学诚自言自语了一声,也不敢再多看,摆摆手示意把尸体抬下去。

    “找人去打一口棺材,要厚一些,不可.....不可慢待了关将军。”

    裴学诚吩咐一声,然后紧跟着又是一声长叹。

    他让人拉过来马,朝着皇宫那边急匆匆的赶过去,语气在这多照顾一个死人,不如赶紧去皇宫那边看看陛下怎么样。

    不少士兵围上来,看着关再兴的尸体,有人缓缓的摘下皮盔放在胸前,垂首行礼。

    不久之后,四周的士兵全都如此,却各自悲哀。

第一千三百九十六章 南北道师

    算起来,李叱率军入蜀已经有快两年时间,在这眉城外就超过了一年半,其中绝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耗掉眉山大营。

    这样做的第一个好处是减少了大量士兵伤亡,第二个好处是足以震慑眉城里的敌军。

    最起码让敌人知道了,宁军的粮草物资补给,根本就不用担心什么。

    在如此强大的后勤支援下,宁军可以围困眉山一年半,攻眉城,也可以天长日久的打下去。

    关再兴战死之后,眉城内的气氛一下子就变的有些恐慌起来。

    靠一个人的勇武带来的希望,很快就像是一个炫美夺目的七彩泡沫,啪的一声就碎了。

    而在这段时间内,宁军一直都在做着攻城的准备。

    想打眉城,又要尽量降低士兵的死伤,那抛石车就是必不可少的攻城利器。

    在关再兴叫嚣的这几天里,宁军没有攻城,就是在等着抛石车运上来。

    抛石车都是大件,蜀州的路又不是那么好走,所以运上来的速度,远远要低于大军行进的速度。

    二十几万宁军早已在眉城外安营扎寨,运送抛石车的队伍还在半路上呢。

    哪怕只是从眉山大营走到眉城这不算多远的距离,也已经走了十余天,每天只能走上十几里。

    其一是因为这次宁军入蜀配备的抛石车数量实在太多,其二是其中不乏个头大到离谱的巨型怪兽。

    相对于守城一方来说,巨型抛石车,无异于能回城灭地的怪兽。

    蜀州的官道比起其他各地来说,都要稍稍窄一些,再加上很多地方都是山路,所以运送大件着实艰难。

    在中原地势平坦的地方,比如冀州和豫州,哪怕是京州和越州这样的地方,宁军都可以靠着几十匹驽马拉着的巨型马车运送抛石车,可是在蜀州,这样的马车根本就没法走。

    有些道路狭窄的地方,只能靠滚木把东西推过去。

    这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要怪李叱,谁教他追求大呢,不求最大,只求更大。

    尤其是在第一次和韩飞豹交手的时候,当李叱发现韩飞豹的抛石车比他的大,李叱就格外的不爽。

    不爽的后果就是李叱要求要造大的,尽量大,最不济也要比韩飞豹的大。

    等李叱他们到了眉城外安营已经半个月后,辅兵队伍总算是把大量的攻城器械运了过来。

    可不仅仅是抛石车啊。

    李叱对于大的要求,也不仅仅是对抛石车啊。

    包括攻城锤,楼车这些大型的工程器械,运上来比运抛石车还要难。

    到了城外之后,辅兵来不及多休息,就开始在城外合适的距离将抛石车等器械架设起来。

    眉城城墙上,蜀州军士兵们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一个的庞然大物拔地而起,那种感觉,大概不会很好受。

    看到了,阻止不了,且能预想到这些东西会给己方带来多大伤害。

    这种感觉又怎么可能好受的了?

    李叱和夏侯琢他们在辅兵营看着,众人心情也都轻松下来不少。

    蜀州这个地方虽然山路难行,可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好处就是石头足够多,不需要去太远的地方搬运。

    眉城是依照山势而建,宁军就算是在四周捡石头用也足够了。

    所以对于攻城来说已可算是

    万事俱备,攻城所需的东西是又大又多。

    “你来指挥吧。”

    李叱看向夏侯琢说了一句。

    夏侯琢都笑了,李叱这种做甩手掌柜的习惯,还真的是走到哪儿都改不了。

    夏侯琢点了点头:“行。”

    刚说到这,就看到又传讯的士兵飞骑而来,风尘仆仆,显然是从很远的地方赶来的。

    李叱把书信接过来看了看,然后嘴角就上扬了起来。

    他把书信递给夏侯琢:“沈珊瑚的军报。”

    夏侯琢接过来看了看,嘴角也开始上扬了。

    沈珊瑚率领的大军,在苦战一个多月后,终于攻破了蜀州军把守的山关。

    她和唐安臣所率的宁军已经汇合,不过蜀州军大将谭明成所率领的残兵数万人,退守小孤山。

    小孤山的地势也一样易守难攻,所以沈珊瑚决定,留下五万人死死堵住小孤山出路,她带着人继续往西北方向进攻。

    唐安臣在接到了李叱的军令之后,率部返回雍州,他将要和大将军澹台器联手对西域施压。

    能不能多修路,就看西域那边的赞助费能要来多少了。

    说实话,打蜀州,这路的难走,把李叱给烦着了,也因此而想到更多。

    蜀州这边是最后攻打的地方,如冀州豫州那边早就已经太平了,百姓们的日子也早就已经过的不错了。

    所以要想尽快安抚好蜀州百姓,且让百姓对于未来的大宁有极强的归属感,那么改善蜀州山路难行的局面就是必须要做的事。

    唐安臣和坛太一两个人,应该足以让西域人吓得抖三抖。

    可是李叱觉得还不大够,毕竟不只是修蜀州一地的道路,还要修西疆直道和北疆直道。

    所以李叱后来想了想,又派人给唐安臣和澹台器追加了一封信。

    意思是,如果西域人不大配合的话,那就适当的灭上一两个小国。

    如果灭一两个还不足以让西域人害怕的话,那就再多灭几个就是了。

    如果灭国带来的财富远比吓唬人带来的多,那就可以再多灭几个。

    这种事,对于大将军澹台器来说,只能用一个字形容......爽。

    以前西域人怕他,可是碍于凉州兵力有限,澹台器也只能是震慑为主。

    凉州兵力,在整个西疆的防守上都不算多富裕,大部分时候都只能是顾头不顾尾。

    现在兵多将广,粮草丰沛,再加上宁王支持,澹台器前几十年镇守西疆都没有这么舒服过。

    李叱看完了那军报之后,长长的舒了口气。

    “现在可以认认真真的和裴旗做个了断了。”

    李叱看向眉城那边,眼神里有些很冷的东西,一闪即逝。

    裴旗不算是中原大乱的罪魁祸首,罪魁祸首是已经灭了的楚国,但裴旗绝对是最大的推手。

    打完了裴旗之后,虽然这中原万里江山还有些地方乱着,还有些小规模的叛军,但大局已定。

    打完了裴旗之后,李叱就可以去看看那座他力主建造已有数年,他心心念念的长安城。

    打完了裴旗之后,李叱就可以先回到冀州去,在那个他为师父买下的小院里,用最隆重的方式娶他最爱的姑娘。

    冀州城啊,

    梦开始的地方。

    李叱再次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拍了拍夏侯琢的肩膀:“打到裴旗吐。”

    “明白。”

    夏侯琢嘿嘿笑了笑,他当然明白李叱的意思。

    这是中原之内,最后一场恶战了吧,宁军现在强盛无匹,当然要打出来摧枯拉朽的一战。

    唯有在实力上绝对的碾压,才能让蜀州百姓们明白天下是谁的。

    “先砸半个月的。”

    夏侯琢笑起来:“就算是城墙砸塌了也不攻城,不够半个月不停。”

    所以,眉城倒霉了。

    在辅兵营到了的三天后,一切准备就绪,随着夏侯琢一声令下,号角声响起大宁那一刻,至少一百五十架抛石车开始朝着眉城发出咆哮。

    砸,不分昼夜的砸,不计代价的砸。

    而此时,领了李叱命令的小张真人和彭十七已经离开眉城有十来天了。

    他们俩制定了一条路线,可是精心设计过的。

    这条路线,要走过很多中原大城,他们要一路走一路宣扬长安城是中原风水最好的地方。

    他们的另一个任务,就是要通过这一路的宣扬,让各地都知道,宁王心目中的帝都是长安。

    “虽然我不喜欢那种排场。”

    彭十七坐在马车上,晃荡着两条腿,有些憧憬的说道:“但那些要被咱们骗的人喜欢排场。”

    小张真人道:“你想要什么样的排场?”

    彭十七道:“你代表的可是龙虎山,我代表的可是终南山,所以我们得让人看一眼就知道,我们是正统。”

    小张真人道:“具体呢?”

    彭十七:“我刚才想了一下,我们应该用什么噱头让沿途百姓都知道长安城定都的事,想来想去,就只能是靠排场了。”

    小张真人:“卖你妹的关子,赶紧说。”

    彭十七道:“我决定个咱俩自封个称呼,你就是宁王所封的南道师......”

    小张真人:“你是女道士?”

    彭十七瞥了他一眼:“我是北道师,你我两个人,就是宁王所钦定的,代表着南北道宗的最优秀的人才。”

    小张真人沉默片刻:“这是实话。”

    彭十七又瞥了他一眼后继续说道:“我们就一路大张旗鼓的宣扬,我们是奉宁王之命,前去为长安城开光的。”

    小张真人:“有点大了......我怕咱俩镇不住。”

    彭十七:“那就说是去为宁王看场地的?反正别管怎么说,咱俩是代表宁王去长安的,为登基大典做准备。”

    小张真人:“如此一来,这一路上走到长安,想着巴结咱的人还不得排队排个十里八里的。”

    彭十七道:“主公现在可缺钱,你说咱俩要是这么一搞,搞出来一条西疆直道的钱出来,是不是也算给那些赞助了的人积德呢?”

    小张真人点了点头:“我第一次觉得你靠谱。”

    彭十七道:“那是你自己不行,我十七,你七,我比你不靠谱?”

    小张真人啐了一口,然后开始算计了。

    这一路上走回去,他是南道师,彭十七北道师,俩人忽悠个千八百的有钱人应该没问题吧。

    越想越觉得靠谱,美滋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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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让江山介绍:
我本观天下,满是英雄豪杰。我再观天下,皆为乌合之众。这江山万民与其交给你们,不如我自取之。不让江山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不让江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不让江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