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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衣山尽     华年时代txt下载     华年时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五十六章 各人都有烦恼

    宋轻云不习惯跟母亲发火,遇到事只能恳求:“妈妈,太后,你就同情同情你儿子吧,我这样工作没办法做,很没面子的。”

    老黄两口子也在劝:“大姐,宋书记不容易,咱们村在他的领导下好不容易到现在这般光景,你还是别打了。实在是无聊了,要不跟咱们一起锄锄地,种种菜。”

    “种菜,有点意思,可我种不好。”

    老黄婆娘:“种地又有什么难的,把一块地挖开,扔下去种子,浇水,撒点肥料,自己就能长,只不过是产量多少的问题。你们城里人不都喜欢在花园里种菜吗,有的人还在乡下包了一快地,每到周末就开车过去侍弄。大姐,你如果喜欢俺家的地,就随便划拉一块过去种着玩。有空就来挖几锄头,平时咱们替你照看着。”

    她们那代人骨子里都是农民,种菜是民族天赋,印在基因里的。

    太后的姐妹们确实都在乡下包了地种着玩,她也有点心痒,甚至考虑过把自家新房的前后花园都整成菜地,可惜物业不答应。

    宋轻云母亲顿时心动:“反正明年我也要搬来w市养老,和儿子住一块儿,在你这里租块地玩,顺便吃几顿老黄做的菜也不错。”

    老黄婆娘:“大姐,吃过饭我就带你去地里看,喜欢那块你说话,你还是别打牌了行不?”

    “有得玩儿,自然不打牌。”

    “青菜已经收完了,马上就到了种菠菜、卷心菜的季节,大姐你想种什么得去买点种子。”

    太后:“都种,我下午让老杜开车载我去乡场买种子。”

    宋轻云看母亲的意思是答应不打牌,刚松了一口气,听到杜里美的名字,顿时紧张:“还是我自己去帮你买吧,什么种子都给买点回来,你自己选。老黄你们两口子也别听我妈吼得厉害,她也就是玩玩,你也别给她地,就院子后面的荒坡划拉两分,让她自己挖,我在让陈新给弄点鸡屎过来。”

    山里的耕地紧张,人均七分五,一亩都不到,老黄一家五口,关丽是外面嫁来的媳妇,没有地,大姑还小,也没有分,全家上下也就两亩多。都租给老娘,是,确实可以收租金。问题是这里实在太偏远,买米买菜都得去外面,这不是给人制造麻烦吗?

    太后突然道::“不过,要想让我不打牌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宋轻云:“什么条件……不会是让我跟梅咏处吧?”

    太后点头:“这不是废话吗,我为什么要跟亲家亲家母打牌,不外两个目的。一是摸一摸她家的情况,看是不是适合你;二是增进两家感情。现在这个社会啊,男多女少,男女比例失调,全国有一千五百万光棍。你知道一千五百万是什么概念吗,有的国家全国人口也没千万。现在姑娘可金贵着呢,我怎么也得把人给哄着。你只要答应我跟梅咏处,确定了关系,我自然用不着去勾兑。”

    宋轻云苦笑:“妈,你让我怎么说你?我跟梅咏真的不合适,没感觉就没感觉,真处,会很痛苦的。”

    “人家多好啊,我跟梅咏视频过,白白净净,五官端正,有礼貌,都博士了。”

    “这跟博士有关系吗,就算她是博士后,甚至是两院院士,我不爱就是不爱。”

    “两院士要能看上你?”太后哼了一声:“要想让我不打牌,可以,你现在马上坐飞机去找梅咏,向她求婚。我答应你,你前脚走我后脚就离开红石村。”

    宋轻云愤然道:“我有工作,就这么丢下村里的一大摊事离开,那是擅离工作岗位,此事绝对不行。”

    “不行也得行。”

    两母子都怒了,互相对视。

    看情况不妙,老黄婆娘忙道:“大姐,吃饭吃饭。”

    “吃啥吃呀,气都气饱了。”

    宋轻云:“别理她,少吃点也好,免得三高,适当的轻食主义对老年人身体好。大姑,多吃点,把我妈那份给你。”

    说罢,就夹了一大块肉放进大姑的碟子里。

    大姑欢喜点点了点头:“恩。”

    太后眼珠子一转:“大包,老黄你把这炖肉给我分一盆,我给亲家亲家母带过去尝尝,高春容的厨艺不行。”

    看到母亲兴冲冲端着肉离去的背影,宋轻云一阵无语,良久才道:“吃饭,吃饭。”

    宋轻云心中不爽,碗中的饭顿时不香。

    不过,回头看了看黄明,他扑哧一下,差点笑了场。

    黄二娃同志整个午饭期间都一副魂不守舍模样,扒一筷子米饭,抬头看看天,接着清叹一声。

    青空如洗,蓝到忧伤。

    他穿这白衬衣,宛若烦恼少年。

    据老黄说,黄明输掉三千块过年钱的事已经向关丽坦白交代了。

    关丽那火暴的性格怎么压得住火,连续打了好几通电话过来,跟丈夫吵得昏天黑地,骂得狗血淋头,还扬言等她大年二十九那天回来要给黄明好看。

    黄二娃这几天犹如待宰的羔羊,惶惶不可终日,干什么都精神恍惚,如同行尸走肉。

    宋轻云有点担心,跟老黄说,要不你现在就把钱还了,好让他安心。不然,拖到二十九实在太折磨人。再说了,黄二娃和关丽这么见天吵,太伤夫妻感情。

    老黄骂,不用,到时候菜把钱给他,也好给这混蛋东西长点记性。至于关丽你不用担心,我实在太了解她了。

    她这人别的都好,就是见不得钱。只要看到钱,什么气都消了,我今年卖菜存了一万块,准备三十晚上当红包发给大姑,关丽到时候肯定高兴,那两口子也会重归于好。

    此刻,见黄明忧伤成这样,宋轻云忍不住吟诗一首:“闺中少妇不曾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刚念完,心中却是后悔。这不是讽刺黄二娃是闺中怨妇吗?

    得罪人了。

    好在黄明没听懂。

    宋轻云故意道:“黄明,那三千块我已经入了公帐,准备开年后用在维修烧纸的那个小砖塔,算是你的捐款。到时候会公示的,算是你对祖宗的孝敬,以后还打牌吗?”

    黄明有气无力:“戒了,以后再打牌,不劳你们动手,我先把右手五根手指剁了。”

    关丽因为三钱块过年钱的事跟他大吵大闹也就罢了,主要是看过梅咏一家人麻将的打法之后,他的灵魂受到了极大震撼。

    突然觉得赌博这种事其实就是拼智商,人家把麻将当成数学题在做,当成奥数比赛,你拿什么和人比?

    没有人会喜欢数学的。

    宋轻云吃过饭,睡了个午觉,就开车去了大队,把蔬菜种子买了,交给老黄两口子。

    黄明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上一段就叹上一口气。

    他生性好动,难得如此安静。

    晚饭太后在陈建国家吃的,没到老黄这里来,估计是怕和宋轻云见面又因为梅咏的事闹得不快。

    陈建国用手机给宋轻云发过来一段视频,留言说:“阿姨和梅家人又在扎金花了,今天的声音很大,已经让隔壁邻居听到了。宋书记,是我的责任,你批评我吧!”

    宋轻云点开视频一看,陈建国家二楼灯火通明,闹哄哄的,太后爽朗的笑声传来,震得手机屏幕都要碎了。

    老娘这是在和我对着干啊!她就是个人来疯,你越是不许做的事她干得越上劲。

    宋轻云备感无力,忍不住长太息以掩涕。

    “哎!”院子里也有人在长叹。

    宋轻云定睛看去,是杜里美。

    老头披着羽绒服正在看月亮。

    宋轻云没好气:“我在叹气你也在叹,瞎凑什么热闹?”

    “今夜鄜州月,闺中只独看。遥怜小儿女,未解忆长安。”

    宋轻云:“文青什么的最讨厌了。”

    杜里美叹息什么宋轻云心知肚明。

    他说漏了嘴,让罗南晓得了狼子野心,直接将其扫地出门。

    老杜本以为自己把妹经验丰富,要对付一个农妇还不手到擒来,不外是脸皮要厚,嘴巴要甜。

    却不想这次踢到铁板了,无论他如何死缠烂打,人家都是一通痛哭,然后把他赶了出去。

    连续几次,看罗南意志坚定绝不谅解的样子,杜里美的情场经验完全用不上,这才感到大事不妙。

    他今天喝了点酒,叹息着对宋轻云道:“小宋书记,我的情况你心照,现在是没退路了。”

    宋轻云:“呵呵。”你总算不吹牛皮了,可等酒一醒就难说了。

    “别呵呵,你这笑声太侮辱人。”

    “早点睡吧,我也愁,别烦我。”

    黄明、宋轻云、杜里美都在叹息,各人都在烦恼。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太后气冲冲进院了,气冲冲喊:“老杜,把你房间让给我,我搬过来住了。陈建国那边,我打死也不去。”

    说罢就闯进杜里美的屋,砰一声把门摔上,霸占了杜老板房间。

    杜里美:“你抢了我屋,我睡哪里?这晚上冷得厉害,会冻死人的。”

    宋轻云:“你不是在看月亮吗,看看就不冷了。”

    杜里美:“要不要大家一起看?”

    宋轻云不理睬他,到杜里美房前敲了敲门:“妈,究竟怎么了,你开门啊。”

第二百五十七章 挤得受不了

    太后不说话,只听得里面有撒气摔东西的声音,很响亮。

    杜里美:“不能搞破坏啊,那是我的私人物体,挺贵重的。”

    宋轻云:“妈,妈,有什么事咱们当面说,一起解决啊!母子同心,我还能不维护你,还不值得你相信?”

    太后这才开门。

    定睛看去,地上满是杜里美的杯子、牙刷、枕头,一片狼籍,有点过分了。

    宋轻云一边帮着收拾房间,一边开玩笑地说:“老娘,我好歹也是村第一书记,代表的是组织,这是谁不开眼触你霉头?你跟我说,我现在是不方便整他,但过完年等支书回家,让龚珍信抽他两耳光。如果你实在是忍不下这口气,我现在就去帮你打回来。大不了这个公务员不干了,回家当米虫,谁叫你是大富婆呢,你养我。”

    最后,他道:“姑奶奶,你需要门房管家吗,我可以改名宋富贵,五险一金得买齐咯。”

    “这么大的孩子了,还让我养,好意思吗?”老娘扑哧一笑:“当妈是古时候的土豪劣绅啊,你太贫了,都贫到我头上,少来这一套。”

    “你看,笑咯,笑咯。这人一笑,心情是不是就好些了?”宋轻云用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心:“不气,不气,咱们不生气。”

    太后:“好了,看到你我的气就顺了。”

    宋轻云:“说吧,究竟是谁把你气成这样?”

    “牛德琴。”

    “牛德琴是谁?”宋轻云茫然,红石村没这人呀。

    太后:“就是梅咏她妈。”

    “啊,她怎么你了?”

    宋轻云母亲气愤地说,“什么东西,赢得起输不起的玩意儿,合着我跟你打牌就必须输,我又不是开善堂的。”

    宋轻云很惊讶:“你能赢他们,不能吧?”

    前几天没事的时候,宋轻云也找梅父聊过几次。

    梅父毕竟是主持过一个大局的局级干部,工作能力出众,从他身上很能学习到一些东西。

    去的时候也看过梅家人打麻将,一个个都很能算牌,打法和自己一样。

    至于老娘,麻将纯粹就是乱干蛮上。

    宋母倒不是打麻将,打过不他们,也没意思,只扎金花。毕竟那边有六人,加自己一起七人,正好一桌,也热闹,图得就是个气氛,图得就是个高兴。

    金花这玩意儿纯粹靠手气,另外就是胆子大,又懂得心理战。

    宋妈妈女中豪杰,一上桌光靠气势就牢牢地控制住场面,把几个知识分子大都市老小姐收拾得服服帖帖。

    场场必胜,小有斩获。

    梅父和两个舅舅自重身份,倒不以为意。梅母和两个舅妈就不乐意了,换谁输钱都会不开心。就在刚才,她们因为算帐争了起来。

    按说,“亲家母”之间也没有什么好争的,争执下去伤感情。一人让一步,所有的不快自然一笑而去。

    可太后要强了一辈子,却是再辎珠必较的。按照她的说法就是“吃食不论,打牌过硬。”咱们感情好了,我请你吃饭,一千一万都可以。但在牌桌子上,一块钱都要算尽,不然也就失去了打牌的意义。如果谦让,是对对手的不尊重。

    于是,两个师奶就吵起来。

    梅母被丈夫宠了一辈子,也是个不服输的性子,可怎么也争不过太后。一怒之下撕了扑克牌,掀了桌子。

    至此,先前还好得跟亲姐妹一样的“准亲家”就此翻脸。按照太后的说法,从现在开始,有牛德琴没我,有我没牛德琴,再跟她打牌我就是姨太太养的。

    宋轻云:“没那么严重,没那么严重,大家都在气头上,过几日气消了,还是朋友。我说什么来着,让你别打牌别打牌,现在好了,气成这样,值当吗?我说,你也别打了,明天开始我有时间就陪你散步聊天锻炼身体。”

    “那好,我儿子真乖。”太后终于高兴起来,最后道:“省城人虚伪小气,输一点小钱就摔牌,我凭什么要输给她讨好她,我的钱又不是大风吹来的。我不住陈建国家了,我要搬回村两委和你住一块儿,再不想看到那一家人。对了,你和梅咏的事我绝对不答应。有这样的妈,教出来的女儿不定什么样子?如果嫁到咱们宋家,那就是害了你。”

    宋轻云大喜:“对对对,我不能娶梅咏。不对,这村两委可没地儿,你不能住这里。实在不行,我另外给你找一户人家。”

    “怎么没有,我就住老杜房,我要盯着你不许你跟梅家的女子接触。妈心里这口气实在忍不住,憋死我了。”

    “可老杜怎么办?”

    “那我可就管不着了。”

    宋轻云:“……”

    不用被母亲逼着拉郎配,宋轻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他正绞尽脑汁想着怎么说服母亲,自己和梅咏根本就不来电。现在可好,办法还没想出来,太后先不同意了。

    小宋同志突然明白,老娘虽然逼婚得紧,可她总觉得自己儿子是天底下最好的,世界上没有一个女子配得上。

    再好的姑娘,她也嫌弃。

    上次那个罗婷不就是才见一面就被她给否定了,这次可好,连梅咏的面都没见过,太后就不肯了。

    看来,以后太后逼自己相亲什么的根本就不值得担心,也不用放心上,先答应下就是。只需过得两天,她就变卦了。

    老太太的心,海底针,七月间的天,孩子的脸。

    老太太抢了杜里美的房间倒是个好办法,宋轻云早就看老杜不顺眼了。你这个皮包公司总经理一个项目没有为村里带来,还霸占了一间屋,象话吗?

    老娘住他屋,倒不算是占用集体资源。

    至于杜里美,得想办法弄走。

    宋轻云安抚好太后,出屋一看,老杜不见了。

    他回屋一看,杜里美同志已经用自己的热水器洗完澡,大腹便便地躺在床上玩手机“敌军还有五秒进入战场……”

    宋轻云没好气:“你还睡上了,觉得这样合适吗?”

    杜里美头也不抬:“还能怎么样,罗寡妇把我撵了,你妈又抢了我的屋,你这个第一书记要帮我解决。”

    他到是安慰起宋轻云:“事急从权,我们对付着挤一晚上吧。”

    宋轻云:“这怎么挤啊……罢了,老杜,我的杜哥,你能不能把衣服穿上,哪里有光着睡觉的?”

    杜里美很奇怪:“睡觉不都光着吗?”

    “我实在见不惯你的蛤蟆肚,太油腻。”

    “人生总是从充满锐气到油腻,从满是对未来的憧憬到云淡风轻。”

    宋轻云无语,和衣钻进被子。

    躺了半天,觉得不对劲,就在两人的脑袋和脑袋之间放了一个大枕头,以为防火墙。

    杜老哥的呼噜声扯得惊天动地。

    宋轻云大怒,一脚踢过去,正中他的大肚子。

    杜里美翻了个身,吧唧了嘴,消停了片刻,又开始肆无忌惮拉风箱。

    难怪罗南要把他扫地出门,换谁被他这么折磨也要翻脸啊!

    宋轻云实在没有办法,只得爬老杜脚那头去,塞上耳机,听着巴赫的十二平均率,嗅着老年人特有的脚臭沉沉入睡。

    他青春年少,瞌睡一来,就算是在草垛里,眼睛一闭也能睡着,杜老板倒没有影响他的睡眠质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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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一时间,梅母也在摔东西。

    可惜的是她没有人安慰,梅父被妻子使小性子使了一辈子,早已经疲劳,自己跑去堂屋一边看电视一边和陈建国两口子唠嗑。

    梅母娘家都是以她为首的,她是大姐先不说,以前家里有什么事都是梅父帮忙办的。

    因此,老太太就是娘家的天。

    她一发怒,两个舅妈就去劝。

    “大姐,你别气了,多大点事儿。”

    “对,小事。”另外一个舅妈道:“大姐你以前在外面跟人打牌,不也为算帐的事和人吵,气一阵,过几天还得跟人坐一块儿,大家都是姐妹。”

    “谁跟她是姐妹?”梅母大怒:“五块钱的帐都要跟我算尽,她没见过钱吗?那谁谁谁,对了,就是单位的孙会计,每次陪我麻将,输得个千八百的人家都笑嘻嘻的,素质,这才是素质。”

    一个舅妈笑着道:“孙会计啊,是不是想把她儿子介绍给梅咏的那个?人家那是在讨好你呢,怎么敢赢你?”

    梅母:“那宋轻云的妈为什么不讨好我,还亲家呢,五块钱都跟我扯皮,这是不给我面子。俗气,土气,爆发户,不就是有几个钱,什么玩意儿,我女儿才不要给她做媳妇呢!真嫁过去,嫁到这种没素质的家庭里,不知道以后要受多少气?”

    两个舅妈附和:“对对对,那是绝对不能嫁。梅咏什么条件,找不到好人家?这事别说你,我们也不同意。你看着吧,有那老太太后悔的时候。过几天说不定求到你名下,你可不许松口。”

    她们也输钱给太后,心情很不爽。

    “那是,我绝对不同意。”

    梅母冷笑:“中午的时候她还端了一盆萝卜炖五花肉过来,不值钱的东西也好意思出手,当我是没吃过肉的穷亲戚,嫌我长得不够胖?”

    就这样,宋轻云和梅咏的拉郎配彻底黄了。

    梅母还在骂,说,真是土豹子,你们看看,她在打牌的时候把宋轻云夸成一朵花儿。什么呀,不就是个普通985吗,我家梅咏可是博士。他宋轻云不过是一个普通公务员,我家老梅在他这个年纪,已经是正科了,我看宋轻云这人也没什么前途。

    骂完,梅母立即打电话给女儿,勒令她以后不许和宋轻云接触。

    喜得梅咏连叫了三声“亲妈。”

第二百五十八章 纯人也

    说来也怪,虽说杜里美的鼾声惊天动地,但这一觉下来,两人都感觉睡眠质量很好。

    第二天,两人在卫生间里,宋轻云嗡嗡嗡刷牙,电动牙刷,老杜蹲马桶奋发图强,彼此就好奇地讨论起来。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主要是两条汉子挤在一起暖和。

    宋轻云正是龙精虎猛年纪,火力壮;老杜是个大胖子,体温高。

    红石村夜里挺冷的,大家算是抱团取暖。

    宋轻云说:“老杜,我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大学宿舍里。”

    杜里美:“我也有这种感觉,大学的时候学生们家里都穷,冬天就一床薄被子。冷得实在受不了怎么办,那就挤一块儿呗。像我这种胖子,老受欢迎了,号称两脚大火炕,行走的热水袋。为了争取到和我睡一块儿的机会,同学们都使上贿赂手段了,直接请吃饭。最后,因为竞争太激烈,同寝室同学就决定抓阄。”

    他说得有趣,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笑毕,宋轻云道:“不过,老杜,咱们都是成年人,挤一张床总觉得怪怪的。你年轻的时候,同性之间手牵手勾肩搭背无所谓,现在年代不同了。要不,你还是另外找个地方吧?”

    杜里美一脸的迟疑,他也不想和宋轻云挤啊,可是没钱另外租房。

    他手上的资金早已经花光,马上就要开启蹭饭模式。

    宋轻云如何不知道他的心思,道:“这事我来安排,我帮你找村民家安置,吃住算我头上。”

    他心中晦气,好不容易从老娘那里得了一个红包,没富裕两天,又摊上了杜老板。

    这胖子讹人有一整套经验。

    杜里美,你就是个丧门星。

    上午的时候,宋轻云跑去看了看自己主持挖好的引水渠。

    据村民反映,那条从新联引来的水渠恶意被人破坏,怕要影响下一季庄稼的灌溉。

    宋轻云一听,这才是“麻雀摔跟斗——得鸟(了?)”“得”在本地土话是摔的意思。

    是,灌溉渠是从你新联的地上过,可水渠的所有权归属于国家。

    农村灌溉用的水渠根据规模和长度不同,所有权也不同,一般的小水沟属于所在地的村集体,而这条水渠则不同,因为是早年间国家组织民夫挖的,归农林局管。

    新联要动这沟,那是断断不可以的。

    他们如果挖掉水沟,来年老百姓喝西北风啊?

    宋轻云再坐不住,就去理论。

    到了沟坎上,定睛看去,宋轻云松了一口气,根本就没破坏啊,那几个村民就是瞎咋呼。

    原来,新联的村民在沟坎上种了胡豆。

    农村有在田间地头种点菜的习惯,骨子里的耕种基因让大家见不得有一点空地,见着了总寻思得栽些什么。就如今而言,村里的田坎上还有整齐的白蜡树和桑树,那是几十年前的人种的。现在自然没有人养蚕刮白蜡,但树却保留下来了。

    虽说是虚惊一场,却也给我们的小宋书记提了个醒。

    毕竟水渠从人家地界经过,整个村的水龙头都捏人家手上。新联只要一个不高兴,就能断你的水,再说了,两个村老祖宗可是结了仇的,不可不防。

    于是,琢磨了片刻,宋青云还是去小买部卖了两箱牛奶,一只手提了一个去了新联村支书家,说提前给支书和村长拜个早年,一点心意,见笑,见笑。

    上次为了水渠的事,宋轻云和他们已经打过招呼,彼此已经熟悉。

    听他把话说完,支书和队长笑道,这事应该没问题,大家都是熟人朋友嘛!对了,咱们这里的新任第一书记今天恰好在,择日不如撞日,一起整酒。

    就拿起电话把人请了过来。

    一看人,宋轻云就乐了,笑道:“小夏,是你啊,你小子怎么来这里做第一书记?这地方的精准扶贫早就完成任务,你是来摘桃子的吧?”

    新联的日子可比红石村好多了,就其原因那是因为以前村里有一座山出产高岭土,村民占山为王卖泥巴给瓷厂,很是整了点钱。后来国家一看,不成,你们把这山挖得乱七八糟,水土流失严重,都给我停了。

    虽然现在村民不挖山了,但钱都已经装进腰包,整个村一水儿的的新房。

    村里仅有的几个建档立卡贫困户也被轻松地消灭掉,前任驻村干部胜利回了原单位,不用再呆山沟里晒毒太阳喝冷风,真真是羡慕死宋轻云了。

    小夏叫夏雨天,今年二十九岁,他的二十九年的人生经历有点坎坷。

    他是农村娃出身,父母年纪大,没收入,个人财务一向糟糕。

    夏雨天大专毕业后先是去了一家水泥厂干销售,主要负责高原地区的销售。刚开始的时候他还信心满满,觉得以自己的才华定然能大展拳脚。

    事实证明,这个书生还是幼稚了。他的水泥倒是顺利地买了出去,可收款却成问题。每次去催款,热情的高原人民就直接搬出四箱啤酒,说“整酒,整酒,喝好了再谈生意。”

    每次他都被人给灌得烂醉,等到酒醒才发现自己已经坐在回家的班车里。

    就这样,水泥厂两年,夏雨天同学业务干得稀烂,倒喝出了酒精肝,最后被厂子里愤然解雇。

    工作没了,他以前在厂子里谈的女朋友也分手了,很是痛苦了一阵子。

    小夏经受了人生打击后,头悬梁锤刺股,考上了公务员,在隔壁乡镇上班。可惜前女友伊人已婚,回首惘然。

    夏雨天和宋轻云以前在培训学习的时候在一个宿舍呆过,平时也有在一起玩,算是朋友。

    小夏:“什么摘桃子,别说得那么难听,整酒整酒,灌死你/”

    宋轻云笑道:“上班时间不能喝酒吧?”

    村长喝道:“不喝酒我就去挖水渠。”

    宋轻云:“为了红石村全体村民,我个人可以做出牺牲,但小夏你不能喝。”

    小夏:“你不喝酒,村长就要去挖水渠。我如果不把你陪好,你就不高兴,你不高兴,村长还得挖水渠,为了两个村的团结,我也可以做出牺牲。”

    宋轻云:“逻辑好象不太对。”

    村支书:“对了,今天是周六,公务员的休息时间,你们又不值班,喝点酒不算违反纪律。”

    宋轻云:“这个逻辑说得通。”

    一通畅饮,再次增进了友谊。新联的村支书、村长都说你放心咱们什么关系,那水你们村放心用。

    这个时候,小夏突然淡淡道:“宋轻云你是红石村第一书记,我是新联第一书记。今后如果有好事,我肯定要替咱们村争一争。各为其主,到时候别怪我。”

    宋轻云不疑有他,笑道:“雨天,公事是公事,公事上咱们就算打得头破血流,下来还是好同志好兄弟。为工作上的事,为了村集体利益,该争还得争,谁都别客气。”

    小夏端起杯子和他碰了一下,微笑:“对,谁都别客气,宋兄果纯人也,不枉你我相识一场。”

第二百五十九章 这么残酷

    虚惊一场,被灌了一肚子啤酒从新联村回来之后,宋轻云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

    心中暗想,难道新联对我村有企图,会不会是也把主意打到葡萄种植上面,要朝白马教授那里使劲?

    又一想,应该不可能。是的,新联和红石村相距一千多米,中间只隔着一片丘陵。两地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气候完全相同,适合水果种植。葡萄种红石村和种新联村都一样,但这个实习基地能否落地全凭白马的心意。

    自己还有老杜和白教授的关系那是极好的,别人也撬不动。再说了,白马什么人,脾气一等一的古怪,你夏雨天什么人呀,人家认识你吗?

    如此一想,倒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喝了酒,宋轻云照例午休。春节没办法进城,他便分别和单位几个关系密切的哥们儿姐们儿打电话拜了早年,说春节没办**班,各位多担待一点。

    在和同事乔安聊天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就聊到夏雨天身上。

    乔安道:“夏雨天啊,他当新联当第一书记了?对了,有消息说下次他们乡换届他估计会升一升,干个副职。”

    “哦,这小子要升职了,早知道今天中午就多灌他两杯,再敲他两顿饭。不过,小夏实在是惨了点,做副乡长,那就是掉火坑里了。”

    对于这个朋友升职一事,宋轻云倒没有什么好羡慕的。至于为什么,那是因为夏雨天工作的乡镇实在太偏远,生活不太方便。

    新联和红石都在大山区里,但不同的时候,红石村所属的的前进街道在全市经济排名第三,仅次于市府所在地城关街道和工业新区,就街市繁华程度而言,和城关镇并列第一。

    而小夏所属的乡在全市乡镇排到最后几名,他们工作的地方就一条几十米长的街道,生活条件艰苦,也留不住人。往年,那个乡每年都会分来新人,然后工作不到两年要么调动,要么借用,要么索性辞职走人,缺人得厉害。

    副科级干部固然令人羡慕,其实说起来也不难。只要你有那心,主动要求去艰苦的乡镇晒毒日吹冷风,锻炼几年,能力上去了,论资排辈也能排上你。

    没办法,山里缺人也留不住人,但凡你有扎根的心思,夹进盘子里的都是菜。只一条,一旦做了副科级干部,你要想调动走人就不那么容易了,组织上也不可能放人。

    小夏如果做了副职,如果不出意外,在未来十年之内别想离开,说不定一辈子都陷在那里,与现代城市的繁华生活无缘。

    对于他有可能做副乡长的事,宋轻云没有丝毫的羡慕,反有点同情。

    相比起夏雨天,宋轻云虽然也窝在山沟里,但只要要完成扶贫任务就能拍屁股走人。

    乔安如何不清楚宋轻云的心思,唾了一口:“宋轻云,可不是人人都有你的经济条件。你都亿万富翁了,什么都不在乎。夏雨天的情况不是太好,这可是他的好机会。而且,和你的吊儿郎当不一样,人家真是个干实事的,比你有锐气多了。”

    宋轻云叫屈:“我在你心目中就是这么个形象?我老娘有钱不等于我有钱,难道我们家庭条件好还错了?”

    乔安继续唾弃他,说:“夏雨天是个真心想做事的,听说新联和红石两村村民从古到今都相处得不好,十多年前还械斗过。这次他做了新联的第一书记,为了新联的利益,怕到时候找你麻烦。这人很古怪的,你可得跟人小心相处。我有点担心,担心将来你们发生冲突。”

    宋轻云:“我跟小夏可是老朋友,还做过培训班同学,私交摆在那里的,怎么可能闹脸红?”

    但心中却有点隐约不安,以他对夏雨天的了解,这就是一个心思很多的人。如果两村将来真有事,这小子肯定会不顾朋友情分跟你翻脸。

    在高海拔地区呆了大半年,宋轻云的酒量算是经过了酒精考验,锻炼出来了。和乔安聊了半天,又睡了大约一个小时就恢复了精神。

    还好杜里美没有睡午觉的习惯,不用跟他挤。

    宋轻云这才想起要给老杜找住处了,就和母亲一道边散步聊天边朝老吊家走去。

    没错,他是想让杜老板去老吊家住。

    上次白马租房子的时候没有看上老吊的物,吊叔叔很不开心,说了许多怪话。

    老吊经济有点紧张,主要是为治腿,药一大把一大把的吃,效果不是太好,他在存钱等过得十年把年病情拖严重了换人造关节。

    老吊儿子媳妇不和他往来,家里只有老两口,地方大,收拾得也挺干净,就是脾气怪,不太好相处。

    杜里美什么人,一等一的能说会道,倒不怕。

    宋轻云娘俩好久没有这么一边散步一边说话了,走一路,老娘就说了一路。

    我们的小宋同志不住点头附和,做一个合格的听众,把母亲哄得很开心。

    太后:“儿子,跟你说了半天话,我这心里的气总算是消了。她梅家有什么呀,真当闺女是个宝,以你的条件,什么样的女子娶不到?我就不信离了他梅屠户,还吃带毛猪?”

    宋轻云敷衍:“是是是,你儿子什么人呀,有知识有文化又遗传了你的相貌,仪表堂堂。等过了年,我值完班可以回城了,一准给你找个儿媳妇。”

    “那可不成,靠你不知道要等到猴马月,这事还得我这个当妈的操心。你等着吧,妈帮你物色。”

    宋轻云随口道:“行行行,妈办事我放心,不相信别人我还能不相信你。”

    “儿子,我说咱们刚开始也不要太挑,只要年龄相当,长得不丑,先处着,这叫骑驴看相本,总而言之,你不能有空窗期。”

    “好好好,妈你安排吧,只要有合适的,我就处。”

    老娘实在太唠叨,宋轻云却不烦,听她瞎扯也是母子相处的一种方式,人年纪大了,话多,需要倾听。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女孩子迎面过来,脆生生叫道:“宋书记好。”

    这人正是为躲避江湖风浪逃红石村里来的许爽。

    许爽今天依旧顶着一头绿发,宛若动漫里的人物。不过却因为洗了脸,素颜,倒是五官娟秀。

    太后先看到她的出类拔萃的头发,顿时抽了一口冷气:“这闺女当真是……当真是……”

    “阿姨您好。”许爽喊了太后一声,道:“您是不是要说我当真是骨骼精奇。”

    “是比较奇。”太后点头:“这染发有染红色的,又染成黄色的,也有染成灰白色的,绿色的倒不多见。”

    许爽:“头发颜色不要紧,关键是我美啊!阿姨,你不觉得我长得挺可爱吗?”

    太后端详她片刻,点头:“是挺好看。”

    许爽欢喜地笑起来。

    太后:“有男朋友没有?”

    “被我给甩了。”

    “年龄,文化程度,户籍所在地,职业,能不能告诉阿姨?”

    宋轻云皱眉:“妈妈,你查户口呢,这好象不太合适吧?”

    许爽道是无所谓:“十九岁,文化程度高中,城关镇人,目前算是社会闲杂人员,等以后有兴趣了,就去找个工作。”

    太后眉开眼笑:“许爽,你跟宋轻云耍朋友成不?”

    宋轻云惊得几乎摔道:“妈你别乱说话?”

    许爽:“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和宋书记搞对象也可以啊!不过,他太老了,我们有代沟。阿姨再见,宋叔叔再见。”

    宋轻云苦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脸,喃喃道:“我很老吗?我每天都做面膜用洗面奶开加湿器的,我还是曾经那个清爽少年啊!”

    万万没想到,老娘来村里才几天就在这里混熟了,沿路都是村民和她打招呼。

    一遇到人,太后就走不动路,拉着人家聊上半天。问收成怎么样,天气怎么样,家里有几口人,认识未婚的女孩子不,有合适的给宋轻云介绍一个。

    村民大惊,忙道,宋书记什么样的人物,寻常女子如何配得上他?山里女子都普通,强攀高枝,那是要遭天谴的。说出去,也会被村里人笑话。

    宋轻云瞠目结舌,合着我条件好还活该打光棍了,结婚过日子,只要是个女的,长得过得去,人贤惠就成,你们这样分明就是排斥我好伐?合着和我宋轻云搞对象,你们还丢脸了?

    什么逻辑?

    他没好气地对太后说:“妈,我的亲妈,你也别见人就说请人帮我介绍,饥不择食。这么跟你说吧,咱们村男女比例失调,八百多总人口,适龄未婚没有谈恋爱的女青年只有十一个,门槛都被媒人踏破了。你忍心让你儿子跟满村光棍汉争,那我不成全体村民的敌人了,工作还干不干?”

    太后吃惊:“斗争这么残酷啊!”

    到了老吊家,宋轻云跟他老两口说了杜里美要住他的家事,那老两口很高兴,说杜老板是个有趣的人,能住过来大家也热闹,说什么钱不钱的,咱们这也是为村里做贡献。空房间有的时候,不过还得收拾一下,要等上几日才能让杜老板住进来。

    宋轻云没有告诉他们是自己掏腰包,否则人家也不肯收,直接给了现金,道:“别客气,杜老板有的是钱,你安心收着,伙食开好点就成。”

    又问为什么要等几天。

    老吊回答说他家的厕所正在改造,准备装个马桶,工人都请好了,明天一早动工。

    原来,他腿不方便,每次蹲厕所都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这一通磨蹭,已是下午四点,又做晚饭的时间。

    宋轻云掏出电话正要通知杜里美,老黄电话就打进来了。

    “老黄,你是要举报谁?”

    老黄:“村里来了好多人,好象是志愿者,来搞慈善的,书记你快过来看看呀!”

    宋轻云没好气:“上次就谎报军情,现在还来,人在哪里?”

    “村小学操场。”

    “好吧,我和老吊过去看看。”

第二百六十章 大耍之省

    老黄经常报假案,狼来了喊多了,宋轻云也不当真。

    上次明明是梅咏一家人过来度假,他非报告说是来的志愿者,搞得贫困户和村干部很高兴,结果是空欢喜一场。

    这次应该也不例外,那么,究竟是什么人来了呢?

    宋轻云想了半天,既然想不明白,那就不想了。

    说话间,他和老吊已经来到村小学操场。

    这地方挺大,学校已经于三十年前拆掉,变成一片大空地。

    空地起初长满了荒草和灌木,就如同村当中长的一块牛皮癣,实在有碍观瞻。宋轻云就组织村民把地平整出来,又写了个申请,抽时间跑了一趟文体局,死磨烂缠申请了一整套健身器材安在空地上。

    有了这些明黄色的器械,看起来倒是顺眼了许多。不过,村民们都很不理解:啥,让我们活动筋骨健身?我们每天下地干活健得还不够,累了一天回到家中只想喝一口包谷酒,躺椅子上看电视,你还要我们动起来,会积劳成疾的。

    就这样,整套健身器材就荒废下来,也没人去碰,只宋轻云自己时不时在单杠上吊上几下,引得村民好奇围观。

    平日里,器材上都晾着铺盖被子,或者搭上席草、萝卜干、大头菜什么的,算是废物利用。

    我们小宋书记的全民健身运动算是媚眼抛给了瞎子。

    等到了地头,定睛看去,宋轻云和老吊都吃了一惊。

    只见,两辆房车和两辆面包车停在那里,显然是来了一队自驾游游客。

    房车还好,旅客可以在里面吃住,面包车的主人则在空地上支起了帐篷,把帐篷的绳儿系在健身器材上。

    四车人属于四个家庭,大约二十个游客,再加上来看人热闹的几十位村民,使这里顿时变成了一个集市,热热闹闹起来。

    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几家人开始准备做晚饭。他们从旁边的沟渠里打来水,开始淘米洗菜。

    老吊一看就有点恼了,对宋轻云说:“宋书记,这些人竟然把咱们的健身器材给占了,我去让他们都走。”

    宋轻云一笑:“来者都是客,大可不必。再说了,这些器材平时也没有人用。”

    老吊:“也是,要过年了,就不管了。”

    四辆车中,两辆面包分别是途安和长安,两辆房车分别是b型的五菱和c型的大通。

    其中最贵的那辆是大通,而这一行人也以大通的车主为首。

    那是一个大约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穿着一件黑色短袖,手腕上戴着串儿,他还带着妻子和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儿。

    中年人正在车里案板上切腊肉,他妻子则在下面洗青菜,把青菜叶子扔得到处都是。至于他家的小女儿,则活泼地在外面人群中蹦蹦跳跳,很快和前来看热闹的大姑玩在一块儿。

    宋轻云走上车去,自我介绍说是本村的第一书记,村支书和村长都不在,现在村里的事他在负责。

    中年人伸出手和他握了一下,说他叫老郭,在省城一家大公司上班,中干。这不是孩子放寒假了吗,他们休年假,就约了亲朋好友出来玩。

    “宋书记,你同意我们把车停这里玩吗?”

    宋轻云哈哈一笑:“允许,怎么不允许?咱们这里很偏僻,平时也没什么外人过来,一旦有人进村,咱们都非常欢迎。不过,你能不能叫你家夫人还有同伴别乱扔垃圾。菜叶子还好,可以自然降解。如果是塑料袋和饮料瓶子就麻烦了,我们村每月都会定期让村组干部带头进行清扫,环境好了才能可持续发展,绿水青山才是金山银山嘛!”

    老郭有点不好意思,伸出头对老婆和同行人喊:“垃圾别乱扔,都装袋,走的都是带出村。你看人家老乡这么热情,咱们不能给人添麻烦。”

    宋轻云一笑:“大可不必,村里有垃圾筒的。”

    老郭又吼:“村里有垃圾筒,你们做好分类。”

    宋轻云心中又笑,垃圾分类,我可不敢在村里这么搞。红石村不同于省城,村民觉悟不到那份儿上,今天你敢垃圾分类,明天老乡就敢把你撕了。

    这还是宋轻云第一次进入房车内部,心中好奇就定睛端详起里面的陈设,连带着身边的老吊也啧啧称奇:“宋书记,这省城的人真会玩啊!”

    老郭就热情地跟两人介绍起里面的设施。

    只见里面空间极大,后面横着一张床,挂了个家用空调。原本冬天也用不着这玩意儿,可红石实在太热,床上丢满了羽绒服和毛衣,空调也开了冷风,老郭一家都穿着短袖,不住道这地方太爽了,外面的人冷得打抖,这里却在过夏天。

    除了空调,前排的车棚横梁上还挂着一台电视。床当头则是火车座和桌,旁边则是灶头,有水池和电磁炉电饭锅。

    看外内部,老郭又带宋轻云和老吊到车尾,打开门,后面是卫生间,可以洗澡。

    这车看起来不大,里面却别有洞天。

    还是老吊那句话:省城人真会玩啊!

    我省外号麻将之省、吃货之省,麻辣烫之省,凡是和吃喝玩乐相关的东西大伙儿都非常热衷,这就是一个大耍之省。

    正看着,那边已经有人煮好了一壶手磨咖啡送过来。

    老郭变戏法式地在车侧一拉,就拉出一张桌,又拿来椅子,请宋轻云坐下喝咖啡。

    笑着说今天来的都是公司里的同事,都是喜欢出门耍的,听说这里风景不错,打算红石村过年,给宋书记您添麻烦了,还请多多关照。

    郭太太大约是刚才被老郭吼不要乱丢菜叶子,心中不快,说:“你们公司都是一群贪玩好耍的,挣一点钱就想出门浪。公司刚发点绩效,就寻思着花出去才开心。对了,上前年,你们部门的小陶就是在露营的时候被水冲走了,到现在还没有寻着。宋书记,你们这里不会有山洪吧?”

    老郭喝道:“大冬天的哪里来山洪。”

    郭太太:“这可说不好,热成这样,说不准有暴雨。”

    怕被晒黑,郭太太头上裹着纱巾,只露出一双眼睛。

    宋轻云笑着说:“不要担心,别说是冬天,就算是盛夏,咱们这里都不怎么下雨,红石村缺水缺得厉害,我倒是希望下几场大雨。对了,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红石村实在太偏僻,别说省城,即便是在本市,知道的人也不多。就算知道了,一想到要开两个小时盘山路车,也都退缩了。

    老郭:“从网上看到的,我也是在一次偶然的机会在搜索到的。你也知道,我喜欢到处玩,省里所有的景点都玩遍了,就想着找还没有本人开发过的,最原始的古村落耍一耍。输入关键词后,就找到这里了。”说罢,就掏出手机,点开一个网页递过来。

    宋轻云接过手机看去,是一个小众的旅游论坛。

    上面有个帖子,题目是《那一抹神女的笑魇》,很文青,光看题目也搞不懂内容究竟说什么。

    发贴者大约是也意识到这一点,直接就上图。

    开篇就是一座隐藏在连忙青山后面的雪峰,正是红石村村民每天早晨朝西面眺所看到那座。

    接着是红石村标志性的红色山峰。

    红石山和雪山默默对视,一座红得像火,一座纯洁晶莹,就好象是热烈奔放的汉子正在含情脉脉凝视梦中女神。

    而那女神嘴角微微一翘,留给汉子一抹神秘莫测的笑颜。

    接下来,就是一系列古村落的民居、青石街道、烧纸塔,古色古香,原滋原味。

    发贴人也没做过多的描述。只用平实的语言描述说:在一次偶然的机会里,我和同学们来到这座藏在深山里的古村落,据驻村第一书记宋书记介绍,这里在一百年前原本是沟通我省和西部高原的茶马古道。当年的商旅往来如织,从早到晚络绎不绝,就是个不夜城。大量的客商在本地购地置产,留下了一大批典型的西南民居。

    西南民居的特点是因地制宜,讲究天人合一,取材大多以木料、石灰、青砖、为主。墙有黄土、篇石、竹夹土、木板。多用小青瓦、石板瓦,房顶坡度极大,便于雨水下泻,没有高高的飞檐。

    因为西南多山,平地少,民居院落面积都不大。可在小小的天井之中却布置繁复,以小见大,内藏须弥。

    漫步在古老的街道中,沐浴着朝阳,你的脚步仿佛与清风、鸟鸣、时间揉在一处。

    禁不住轻声吟唱:“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

    而时间已悄然流逝,历史沉沉入睡。

    无人应答。

    只远处雪山如同纯洁神女,在云间露出淡淡微笑。

    ……

    看完,宋轻云忍不住击节叫好:“这文章写得真不错啊!”

    旁边,老吊问:“写得啥,看不懂。”

    宋轻云解释道:“文章是在夸咱们村呢!里面说,凤凰在山上歌唱,梧桐迎接着早上的太阳,红石村就是神仙喜欢的地方。”

    老吊:“哪里有凤凰,只有鸡叫。新狗家那只公鸡叫得最烦人,结果好了,被宰了祭车了吧?可见,做人也好做公鸡也好,都不能太跳。”

    宋轻云一笑:“我继续看下去。”

第二百六十一章 神女的微笑

    下面是读者评论就热闹了。

    “6666。”

    “这是什么神仙地方呀?”

    “是西部高原地区吧?”

    “怎么可能是高原,你看这些老房子的制式,应该是在内地。可是怪了,内地什么地方能够看到雪山,又有这样的蓝天,不会是p的图吧?”

    “能p成这样吗,你p一个给我看看?”

    “这天怎么这么蓝,加了滤镜的吧?”

    “不像是。”

    “三分钟,我要拿到这地方所有的资料。”

    “我知道是什么地方,但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我怕去的人多了,会破坏这里的环境。我会珍藏这个地方,每年去一次,哈哈哈哈,羡慕我吧?”

    “楼上还有人性吗,连人都不是了。”

    “对,不能告诉其他人,就让它静静地保留着原本的模样吧!”

    “不要回答!”

    “不要回答!”

    “不要回答!”

    ……

    “不要回答”四个字刷屏了。

    宋轻云看完这个帖子,心中好奇,问:“老郭,竟然大家都说不要回答,而贴主也赌咒发誓说不会告诉任何人地址,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老郭:“给钱。”

    宋轻云:“……”

    老郭说他嗜好自驾游,前些年一有空就开着房车满世界转,全国都跑遍了。最近两年人年纪大了,身体扛不住,这才进了公司上班,但一颗出门浪的心却收不住。

    于是,太太就给他立了个规矩,出门玩可以,但只能在省内。而且,在省内玩也不能上高原,超过海拔两千都不行。

    看到这个帖子后,老郭一琢磨,就照片上的地形地貌看来,海拔应该不超过两千。而且还能看到雪山,那简直就是露营者的圣地啊!

    他也直接,直接注册了一个帐号,短信贴主:“你微信号?我,打钱。”

    简单粗暴,直指人心。

    就这样,老郭弄到了红石村的地址。

    原来,发贴人是农大的一个学生,上次跟白教授一起来红石村的,家里挺困难。

    老郭只发了一个两百块的红包就把他收买了。

    为了钱,就算老郭是从三体星来的,人家也管不着。

    穷,活得好累,就让这个世界毁灭吧!

    宋轻云哈哈一笑:“欢迎老郭和你的同事来咱们村玩,我们这里山美水美人更美,不会让你失望的,咖啡不错。”

    正要告辞,旁边郭太太就抱怨:“什么雪山,什么神女,我就没看到,骗人的吧?”

    宋轻云解释说白天天气热,水蒸汽一上去,天上有云,把雪山给遮住了,要想看雪山,得起个大早。就算没雪山,你们也可以看看我们村的老房子呀!

    今天太阳虽然很大,但因为已经开春,远方高原地气已转暖,那边的天空灰蒙蒙的,没甚看头。

    郭太太:“现在有点晚,明天再说。”

    正在这个时候,老郭突然张大嘴,手中的杯子落下,撒了一裤子的咖啡。

    郭太太惊住了:“老郭,你是不是中风了,我胆子小,别吓我!”

    老郭突然有热泪流下,他跳起来指着西面:“神女,神女,雪山女神!”

    宋轻云顺着那个方向看去,却见不知道什么时候,雪山已经在一片灰蒙蒙中显露出来。

    那是标准的如如同金字塔一样的三角型雪山,在一片苍莽中拔地而起,威风凛凛。

    如果雪山是女神,那这座雪山就是英姿飒爽的女武神了。

    此刻,夕阳西下,将雪山染成金红。

    这就是所谓的日照金山。

    那雪山其实离红石村很远,宋轻云在网山查过,两地直线距离有两百公里左右。

    可此刻,就好象直接壁立在面前,就要重重朝你压来,使人无法呼吸。

    老郭那群正在做饭的同事都停了手,呆呆地看着这令人窒息的景象。

    老郭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一个长头,哽咽喊道:“伟大的雪山女神,请安置我那骚动无处可依的灵魂!”

    宋轻云看他如此夸张,忍不住掩嘴偷笑:文青就是一种病,中年文青最要命。

    他天天看雪山,早就审美疲劳,也不觉得有什么。

    老吊也被他这夸张的表现整懵了,忍不住道:“又有什么好看的,看多了会得白内障。”

    宋轻云:“老吊,咱们走吧,没事,让老郭他们自己玩。”

    天渐渐黑下去了,就算在村两委中,也能听到小学操场那边传来歌声。

    据回来的杜里美说,老郭那群人喝高了,又哭又笑的,现在正在唱歌呢!

    说完,他禁不住也哼道:“美酒飘香歌声飞,朋友啊请你干一杯,请你干一杯……宋轻云,唱起来。”

    宋轻云白了他一眼:“我们零零后不会唱这种老歌。”

    他很气,气的是老杜还得跟自己挤上两晚。

    老吊那边要几天才能收拾出来。

    宋轻云:“老杜,我的杜哥,晚上能不能别裹被子,会感冒的。”

    杜里美:“宋书记,我跟你提个意见,你洗脚的时候能不能抹点香皂,太臭。没错,这人脚臭是健康的标志,说明内分泌正常。不像我们老人,想臭都臭不了。大家都是读书人,你也得讲素质不是?”

    “反客为主,老杜你这是反客为主。”

    老杜:“宋轻云,我弄了点卤肉回来,咱们喝一杯。”

    “中午才喝了,晚上又喝,挺不住。”

    杜里美:“我们是朋友吧,我们是兄弟吧,我失恋了,你就不能陪我喝酒?”

    “好兄弟,那咱们就喝。”杜老板说话挺有趣,宋轻云倒是喜欢和他醉上几杯。

    酒喝得有点多,等到第二天醒来,已是上午九点。

    开门一看,红日当头,雪山清晰,老郭他们应该不会失望的。

    宋轻云憋得受不了,直接抢了马桶,掏出手机开始刷。

    他心中一动,有进入那个小众旅游论坛。一看,咦,发那个贴的贴主估计是看到自己的文章热度很高,又发了新帖,依旧是红石村。

    这次题目是《最美村妇》,得,女神变村妇了。

    宋轻云一看,顿时瞠目结舌:“罗南。”

    原来,这个帖子里全是罗南的照片。

    有骑自行车晚归,沐浴着夕阳的;有抱着一只猫在屋檐下目光迷离看着远方的;又提着一把锄头挖着院子里菜地的……

    不得不说,贴主的摄影技术真的不错,手机拍出单反的效果——柔光四摄,照亮你的美——画面中,罗南如同古典美人,宛若百合花在古老院落的阴影中悄然开放。

    虽然帖子没有任何文字描述,但女性之美就是力量。

    下面的留言热闹了。

    “好羡慕那只猫。”

    “神仙居里神仙居。”

    “女神,请收下我的膝盖。”

    “wysl。”

    “女神,埋我,埋我。”

    “也只有这种灵山秀水才会有这样的大美人。”

    “求求贴主,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我要娶她。”

    “爱了,爱了。”

    “老婆,这是我老婆。”

    ……

    这次,大家不说“不要回答”了。

    宋轻云看得直乐。

    这个时候,杜里美等得不耐烦,直接冲进卫生间,叫道:“憋死我了,宋轻云你占着茅坑不拉屎啊,让让。”

    “别急,还得五分钟。”宋轻云把手机递给杜里美:“老杜,你女朋友。”

    “我昨天夜里梦见她了。”杜里美一脸忧伤:“寂寂花时闭院门,美人相并立琼轩。含**说宫中事,鹦鹉前头不敢言。”

    宋轻云摇头:“不切题,应该是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正说着,突然又一女子闯了进来,以手掩嘴,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卫生间里的宋、杜二人。

    这姑娘大长腿,皮肤白得发亮,美得好象从广告牌上走下来。“不要追我”后面是一条奔跑的猎豹——不是杜老板的女儿杜景景又是谁?

    村里人没有人社交距离,在这里呆久了,宋轻云和杜里美也被传染上。

    此刻,房门大开,宋轻云正在蹲马桶,而杜老板只穿了一条内裤。

    老杜太胖,肚子又大,裤衩勒得几乎看不见。

    光景一时无法用语言来描述。

    宋轻云指着房门:“出去!”

    杜景景这才回过神来,一张脸红得像苹果,忙“诶”了一声,飞也似地逃了。

    杜里美欢喜地叫了一声:“景景,景景,你怎么来了,想死爹了!”

    宋轻云嘀咕;“乱闯人房间,太不象话了。”

    外面,杜景景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爸爸,我不是说过要来陪你过年吗?本来昨天就该到的,可我开车慢,夜里才到了w市,就在市区酒店住了一晚上,今天一大早赶过来了。”

    杜里美大笑:“来了就好,来了就好。”笑得异常慈祥。

    梳洗打扮完毕,两人走出门,就看到村两委前的空地上停着一辆嫩黄色致绚,小巧玲珑,甚是可爱。

    宋轻云忍不住赞了一声:“好车,漂亮,新买的?”

    旁边杜里美道:“闺女,你的保时捷911怎么不开过来,实在不行开一台玛萨拉蒂也行,家里那么多车,偏偏要开这个?这里全是山路,爸爸不放心。”

    宋轻云忍部住翻了白眼,还911,还玛萨拉蒂,马撒的是翔,可不拉蒂。老同志你别的都好,就是吹牛皮这毛病太讨人厌。

    你家我去过,和你女儿也是老相识,在我面前装大头蒜可不好使。

    杜景景臊得面皮都红了,低声对宋轻云说:“不是买的,买不起。一个同事出国度假用不上,就扔给我。”

    杜里美:“闺女,你怎么不出国度假,去大溪地潜水多好玩儿啊,陪我这个糟老头干什么?”

    宋轻云看杜景景尴尬得头都快埋进前胸了,心中不忍。他也不是那种喜欢揭破别人牛皮的人,就打圆场:“老杜,我的杜哥,女儿来看你那是她的孝道,你这么可就伤孩子的心了。”

    “哈哈,哈哈,也对。”杜里美指着宋轻云道:“这位是红村第一书记宋轻云,你们以前电话联系过的,现在见到人了吧,认识一下。”

    杜景景抬起头,神情复杂地看了宋轻云一眼。嘴唇动了半天,才艰难地叫了一声:“宋叔叔。”

    宋轻云:“……”

    上次见面杜姑娘可不是这么称呼我的呀!咱们年龄相当,杜景景你这是想干什么?

    这是宋轻云第二次同龄人喊叔叔,有点接受不了。

    半天他才一拍脑袋:“今天是大年二十九啊,明天就是三十夜,日子过得真快。杜景景。你别想叫我一声叔叔就能骗到红包。”

    这个时候,宋轻云的母亲从外面兴冲冲进来,手里还提着一捆青菜和新割的牛肉。她从陈建国家搬出来后,就打算亲自动手给儿子做饭,免得我们的小宋同志到处蹭饭,败坏第一书记的形象。

    看到杜景景,太后眼睛一亮:“多美的姑娘,跟女神一样,有男朋友没有?”

    宋轻云闻言大惊,太后现在跟梅咏母亲赌气,见到是个女孩子就问人家有男朋友没有。

    再让她说下去,这不是尴尬了吗?

    杜老板欠那么多外债,谁做他女婿搞不好要接盘。到时候来一个父债子还,自己一个月三千多块工资,非被债主逼到上吊不可,搞不好老娘馈赠的汽车、别墅都保不住。

    对了,女婿不可是儿子,可半子也是子啊!

    最主要的原因是宋轻云对于谈恋爱结婚这种事完全没兴趣,他觉得女人挺烦的。本省女人当家,都凶。自己过得自由自在,又何必请一个祖宗回家供着。

    忙打断太后的话:“妈,这位是杜景景,杜老板的女儿,过来和老杜团聚的。小杜,这位是我妈。”

    杜景景犹豫片刻,再次艰难地叫了一声:“外婆。”

    太后有点呆滞,心道:别人看到我不是叫阿姨就是喊婆婆,懂礼貌的直接喊大姐,这姑娘是不是有点愣?

    杜里美突然提起了警惕,急着说:“大姐,我女儿景景有男朋友的。男朋友是公司董事会成员,上交大毕业,加州理工毕博士,个人资产应该破十亿了。”

    杜景景脸红得要滴出血来,不住摆手:“才没有,才没有呢!”

    宋轻云实在有点受不了他的牛皮,说:“你们聊,我要出去检查一下村民春节用电用水安全。”

第二百六十二章 两肋不够

    宋轻云出了村部,在村里走了一圈,用时大约一小时,平安无事。在经过原村小的时候,却没看到车。

    他心中奇怪,老郭他们来村里度假,就算睡睡懒觉,此刻也应该是做早饭的时间,怎么见不着人。

    难道他们走了?

    这不应该啊。

    正在这个时候,就看到老郭一家三口从那边过来,他们正在跑步。

    宋轻云叫道:“老郭早呀,锻炼身体啊?”

    “对,在跑步。”老郭一家三口都汗津津地停了下来,他一边喘气一边说:“活动开了筋骨,爽!我们过来在车里洗个淋浴。”

    老郭家的小女孩突然嘻嘻笑道:“张叔叔今天早上都跑吐了。”

    张叔叔应该是老郭公司同事。

    宋轻云愕然:“我们这里海拔不高,也就一千多一点的样子,按说不会高反,这么大反应?”

    老郭:“不是高反,才一千米高什么反,应该是吃坏了肚子。今天早上好冷,村民提供的饮食又是凉拌菜,肠胃受了刺激。”

    宋轻云一愣:“村民提供的饮食?你们出来露营,不都是自己买菜做饭的吗?”

    老郭道:“没有啊,我们住到一户村民家里,说是包食宿,价格还算公道。菜却不太好吃,不过,出门在外,看的是美景,吃啥倒没有什么好讲究的。”

    宋轻云更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去村民家住,哪一户?你这房车挺不错的,咱们村条件艰苦,村民家怎么也比不上在车里自在舒适。”

    郭太太突然面带不满道:“宋书记,你们这里的人太凶了,我们不住村民家里让人赚点,还能在这里呆下去?”

    老郭喝道:“你别乱说话。”

    宋轻云:“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你们直接找我呀,就算我不在也可以去村两委找村干部。”

    老郭:“没有没有。”

    “那怎么说我们这里的人挺凶。”

    老郭:“没的事,我们昨天晚上呆车里有点冷,就去了一户村民家。户主挺nice的,名字我记不住,他女儿染着绿头发,长得挺可爱挺萌的。”

    “绿头发,原来是陈中贵家,你这么一说我就知道了。”宋轻云:“他人不错。”至于绿头发的许爽,她可爱,萌?

    眼瞎啊?

    宋轻云觉得好笑,又道:“陈中贵是我们村里的建档立卡贫困户,绿头发的姑娘叫许爽。老陈人不错,但许爽就有点不好评价。如果有什么事,你说。”

    郭太太欲要张嘴,老郭用严厉地眼神制止了她,微笑道:“原来是贫困户啊,那咱们住他家就算是扶贫,决定了,就住他家。”

    宋轻云倒没有发现这家人不对劲的地方,说:“你们一家好好玩,但有一条,我们村不许打牌。外面来的人如果打牌,一经过发现,我们处理陈中贵。”

    老郭:“我们玩露营的都没有打牌的爱好。”

    等到宋轻云离去,郭太太忿忿不平:“老郭,平时你也不是个怕事的人,今天见到小宋书记怎么不开腔?昨天晚上的事实在太气人,我这口气死活也压不下去,什么呀,简直就是小流氓嘛!”

    老郭摇头:“看这个小宋也是个懂道理正直的人,但是,有一句话叫什么来着,胳膊肘向内拐,自己人总是要帮着自己人。和那个小流氓比起来,咱们总归是外人,真闹起来,你说小宋帮自己老乡,还是帮咱们?”

    郭太太:“我就不信这天底下没有说理的地方?”

    老郭:“退一万步说,就算小宋秉公执法,替咱们撑腰,处理了那个小泼皮。但还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种小人就好象是鬼一样,你说不准他什么时候就来生事。被人这么一闹,咱们这个假期还过不过?是是是,我们大可开车换个地方玩,可你舍得这里的风景?”

    他指了指远处的雪山,又指了指另外一边的原始村落。

    郭太太有点丧气:“省里其他地方咱们都玩过,确实没有这么好的地儿,我还真舍不得走。就是……”

    “又怎么了?”

    “就是陈中贵家的条件实在太差,房子又破,咱们换一家好点的不行吗?”

    老郭:“不用换了,换其他家,怕是那泼皮又来滋事。绿头发的姑娘也不是个善良的,恶人只怕恶人。她收了咱们的食宿费,自然要保咱们一行人平安。咱们大人倒是无所谓,关键是还带了孩子。”

    “算了,就这样吧!其实陈中贵家也不错的,房子破得还真是原生态,我挺喜欢。”郭太太丧气,嘀咕:“穷人恶水出刁民。”

    老郭笑道:“原生态,他家的蚊子倒是原生态,把我们部门的小杨咬得满屁股是包。”

    郭太太也笑了:“那就是一个疯姑娘,刚才都被咬成那样了,还说好原始,好过瘾。”

    两口子哈哈笑了一气。

    那么,这一行露营的人究竟遇到什么事了,老郭两口子说所的的小泼皮又是谁呢?

    小泼皮正是毛根,他昨天晚上可把人家个折腾惨了。

    但支使他怎么干的却是许爽。

    且说老郭这二十来人进村之后,许爽就开始琢磨开了。

    许姑娘在县城里可是个小太妹,人在江湖走,关键是一个“钱”字。

    有钱你就是大姐头,没钱你就是剥蒜小妹。

    不过她好吃懒做,整天除了鬼混,却没有上过一天班没有赚过一分钱。

    看到来了这么多游客,许爽就想,老郭他们有二十多人,这次来起码要在村里玩一星期。如果能学陈建国那样把这群人弄陈中贵家去包吃包住,至少几千快收入,过年钱不就有了。

    问题是,看老郭他们的情形,人家就是来露营的,自带房子和厨房,根本没有在村里消费的想法。

    一毛不拔,你来旅什么游?

    没有消费,咱就创造消费,把冰箱卖给北极熊方能显出我的手段。

    她一边想着一边对着镜子在脸上涂涂抹抹,准备画个非常吊爆的妆容。突然间,她从镜中看到窗户缝中露出一双邪气凛然而猥琐的眼睛,不是毛根又是谁?

    许爽心中大怒,忍不住想把镜子扔出去,砸破毛根的狗头。

    红石村不是男多女少,性别比例失调吗?

    上两辈人还好,到了三十到十八岁这个年龄阶段,更是失调到了可怕的程度。、

    首先,村里年轻男女的比例是一点八比一。而村里的女孩子进城之后,享受到了现代城的物质文明和便捷的生活之后,大多不愿意再回来,就地找人嫁了。如此一来,性别比例就到了可怕的四比一。

    村里但凡有个年轻姑娘,那就是个宝,不被媒人踏破门槛才怪。

    而且,这里还有一个问题,红石村经过两百多年的通婚,彼此都是亲戚,都有血缘关系。

    所以,一旦有外姓女子进村,那就是一种能够引起轰动的事,不知道会惹得多少人的觊觎。

    惟独许爽是个例外。

    她头上那一丛菠菜叶子式的头发,还有脸画得像个鬼王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如此,姑娘才逃脱了媒人们的魔掌。

    村民没见识,看不出许爽的真面目,但毛根却不同,他有一双透过现象看本质的眼睛。

    轻易就能看出许爽隐藏在厚实化妆品下面的俊秀五官和不羁狂野的灵魂。

    许爽其实长得不错,她母亲裴娜本就白白净净,跟观音菩萨一样,基因摆在那里的。

    毛根就动了心,没事得时候就涎着脸皮过来搭讪。

    许爽如何看得上如此委琐之人。

    毛根被拒绝之后,就开始了漫长的偷窥之旅。

    许爽走在路上,他尾随其后,蹲着由下而上端详;许爽换衣服,他在窗户缝朝里瞄;许爽睡觉,他听墙角。

    被抓了,就一脸邪笑,说些不三不四的话撩拨。

    可说以前罗南所遭遇的一切,如今又全部实施在许爽身上。

    和罗南的柔弱不同,许爽可不是个好惹的,抓住这泼皮,直接就是一拳揍他丫的。

    就算挨打,毛根也不退缩,反变本加厉,反乐在其中。

    这人怎么就这么贱啊?

    今天有被其偷窥,许爽正要动手给他好看,心中突然一动,扑哧一笑:“小毛,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要看就大大方方进来,我倒敬你是个爷们儿。你现在这样,真叫妹子看不起。”

    屋外的毛根一呆:“你是在说我吗?”

    “不是说你还是在说狗呀?”

    毛根哇哇叫:“你怎么侮辱人?”

    许爽:“我侮辱你的次数多了,今天再侮辱你一回又怎么样?”

    “姐,你行。”

    许爽:“要做我的小弟吗?”

    毛根走进屋:“我做你什么小弟弟,要做就做你的……嘿嘿。”

    许爽唾了一口:“有正事找你,再说烂话,打不死你。你要搞对象,总得讨好人吧,今天给你一个机会,帮我个忙,如果成了……”

    “如果成了你是不是就答应做我女朋友?”毛根用猩红色的舌头舔着嘴唇。

    许爽:“别做这种恶心的样子,如果成了,我答应和你说话。至于将来是不是能对你产生好感,我可不保证。你别废话,究竟做不做我小弟。不肯的话,就滚。”

    毛根:“愿意,愿意,姐你说话,我肯定是两肋插刀。两肋不够的话,屁股上也来一把。”

    许爽踢了他屁股一脚:“今天来的那四车人你知道吧,你去吓一吓他们,让他们今天晚上呆不安生。”

    毛根有点兴奋:“整人呀,这我可擅长,怎么弄?”

    许爽附耳说了半天话。

    毛根点头:“好,就这么办。不过,我有什么好处?”

    许爽“呵呵,你还想要好处了?你干不干,这事又不是非你不行,大不了我找别个。”

    毛根:“干干干,怎么不干。”

    许爽才道:“事成,我分两百块钱给你。”

    毛根听说有钱,眼睛都亮了。

第二百六十三章 恶人难缠

    且说看到雪山之后,老郭一行人激动得又叫又跳。

    壮丽的山河胜景把他们都震撼了,大感不虚此行,这个春节假期能够在这仙景般的地方度过,是多么的有意义。

    老郭本有宗教信仰,更是泪流满面,直接跪在地上对着神山磕起了长头,把围观的村民笑得前伏后仰。

    红石村子青壮年也就罢了,他们在外面务工,有见识。年纪大的村民,很多一辈子都没有走出过这道山沟沟。

    老郭这一行人的倒来让他们感到很有趣。

    一切都是那么的新奇,这车不就是移动的住家户吗,厨房、厕所、电视、空调、冰箱、狗,啥都有。

    嘿,这群人还在做饭,竟然还把桌子椅子到搬出来了。

    他们在喝酒,在唱歌,在跳舞。

    老郭等人就热情地邀请村民一起跳,大家却退缩了,连连摆手:“不跳,不跳,咱们乡下人会跳啥五,跳六啊?”

    一众人闹到夜里十点才安静下来,主要是太冷,村民也都散去,各自老婆孩子热炕头。

    郭太太已经裹起了羽绒服,说:“老郭这地方真怪,白天温度得有二十五六度吧,现在这气温,我估计只有五六度,冷死了。”

    老郭:“晚上都睡觉了,冷一点睡得也香。怎么样,你老公选的这个地方可以吧?”

    郭太太:“好地方啊,白天穿一件短袖就够了,跟到东南亚一样,就差游泳潜水。”

    老郭:“我发现村里有个塘挺大的,水质好得没话说,那个透明啊,跟玻璃一样。要不明天咱们去游游?”

    “没带游泳衣……啊!”郭太太突然满面恐惧,指着前方大叫一声。

    老郭定睛看去,却见前方黑暗地地方绿油油一双眼睛,很恐怖:“什么人,出来!”

    来的人正是毛根,他手里拿着一把刀子,正在削苹果,目光不怀好意地看着这一行人,喝道:“谁叫你们停这里的,停车费交没有?”

    郭太太不解:“这不是公共区域吗,要交费?先前你们宋书记来的时候可没说过这事?”

    “宋书记是宋书记,我是我。这什么公共区域,这地祖上是咱们家的,后来才收归了集体,不信你去访访,村里的老人都知道。我问你要钱不可以吗?宋轻云是驻村的,他懂什么?”

    确实,原村小这片地在八十年前属于毛家。后来村小撤并之后,毛家的人还找集体闹过。

    村干部嗤之以鼻,说,这是公共设施,你凭什么要回去。再说了,这地你家拿去也没用,就没有土,下面全是石头,根本就种不出庄稼。如果都要依八十年代的算,你家的房子还是土改的时候分的,是不是也得退给别人?

    毛家是小姓,他家的无理取闹,自然没有人理睬。

    这才罢了。

    一个老郭的同事气道:“你这是拿前朝的宝剑斩本朝的官呀?”

    毛根呵呵一声:“别废话,交钱。”说着,削苹果的刀一闪,在夜色中闪出寒光。

    他一脸的戾气,郭太太和几个女性家属顿时不满,围过去就要跟他理论。

    老郭忙示意众人安静,问毛根要交多少停车费。

    他是自驾游老了的人,什么情况都遇到过。这样的小流氓他见得多了,也知道该如何打发。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老郭决定破财免灾。

    毛根脸色缓和了些,问他们打算停几天。听说是一周,就道,一辆车每天停车费一百,七天就是七百,四辆车总共二千八。

    老郭等人抽了一口冷气,你这是按照五星级酒店的标准来收费啊,你这头狮子的嘴张得也太大了!

    顿时就有个年轻的同事按耐不住,骂道,你这里是洲际酒店还是香格里拉,就算是,住店的还免停车费呢!纯粹就是抢劫,是勒索,穷山恶水出刁民,没见过钱是不是,老子……老子要……

    就挽起了袖子。

    有人带头,那群人把毛根团团围住,激动地大声怒骂。

    老郭一看,冷汗都下来了。眼前的情形就好象是火药桶,只需要一点火星就能爆炸。这么多人挤在一起互相推搡,局面很容易失控。

    他忙拉住众人,劝道,冷静,冷静。

    毛根也骂:“老子就是刁民,怎么了?怎么,要动手打人?你今天敢动我一下,信不信你们一个人都走不脱。”

    又有人气愤地问:“还有没有王法,我要报警,我要找你们村干部。”

    毛根咯咯笑:“报警,尽管报。最近的派出所到这里开车也得一个多小时,人家也未必能来。找村干部,谁怕谁呀,找呀,找呀!少废话,给钱给钱!”

    郭太太性格也不好,道:“我们就是不给钱,别给他。我就不信你这个小流氓能把我们怎么样,打架是不是,你打呀,你来打我呀!”

    “好男不跟女斗,你这婆娘给我让开。”

    “我就是不让。”

    毛根:“不想出钱是不是,限你们二十分钟之内给我滚。话我撂这里,先礼后兵。别到时候后悔。你们人多,老子打不过。等着,你们都给我等着。我让你们开车进来,走路出去。”

    说罢,将手中的刀子狠狠插在桌上,将手背身后,昂首挺胸走了。

    郭太太朝他背影唾了一口:“小瘪三,吓唬谁呢?”接着又骂丈夫:“老郭,你怕他做什么,一个小屁孩子。”

    老郭苦笑:“你们也别骂我,我什么人大家还不清楚,从来就不是一个怕事的。可这地方咱们人地生疏,真出了事两眼一抹黑。看这小子的架势,那是要去搬救兵。”

    一个同事说:“咱们人也不少,他就算去搬救兵,真打起来还能输给他们?”

    老郭苦笑:“我也是到处自驾游的人,去过的地方多了,什么情况没遇到过。这种偏远地方,你和人发生冲突,人家都是帮亲不帮理,到时候一村子的人冲来,你又怎么打得过?”

    “好,就算咱们赢了又怎么样,咱们好不容易有了个假期,难道是来打架的。大过年的,非要弄得一肚子气,很开心吗?”

    “我们男人被人打一顿就算了,这不是还有女人和孩子吗?刚才这小泼皮才十六七岁吧,这种流氓做事不考虑后果,最是可怕。”

    听他这么说,大家冷静了些。再看队伍的女人,都是一脸的担忧,有两个胆小的孩子看到毛根插在桌上的刀子更是吓得小脸煞白。

    郭太太负气:“那你什么意思,难道咱们得连夜离开?这地方多好啊,天气暖和,风景又好,就这么走了,我气不过。”

    “是啊,难道就这么走了?”大家都有点舍不得。

    一时间,刚才还兴高采烈唱歌跳舞喝酒的众人都沉默下来。

    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么个仙景一般的地方,惬意度过这个春节,被毛根这么一挑衅,心情顿时不好。

    冷风吹来,女人们都瑟瑟发抖,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吓的。

    “啊!”突然,有个女人尖叫一声,“那边,那边!”

    “谁?”老郭大喝一声:“给我出来。”

    有电筒的光射到他脸上。

    老郭被耀得眼花,把脸别到一边。半天才恢复视力。定睛看去,来的是一个绿头发的姑娘。

    没错,来的是正是许爽。

    她笑嘻嘻都走过来:“各位叔叔阿姨好,我是红石村治安巡逻队的。后天就是年三十,村里下了通知,让做好防火防盗工作。今天是我值班,你们自己生火作饭,我怕有安全隐患,就过来看看。”

    众人听说是治安巡逻,都回答说没问题,咱们用的是电饭锅和电磁炉,没有明火。这里也空旷,安全问题你放心。

    郭太太气愤地问:“你是管治安的吗,村里有流氓来骚扰我们,你管不管?”

    许爽故意好奇地问:“哪个流氓来骚扰你们?”

    听大家说完刚才的事,许爽故意皱眉:“原来是毛根啊,那人烦得很。游手好闲,经常寻衅滋事。去年跟人家打架的时候还把人脑袋给开了瓢,缝了而是针,让赔钱吧,家里穷得都揭不开锅了,怎么赔?报派出所吧,派出所说是未成年,不好处理。让村里自己管束,可我们也没办法啊!”

    听说是未成年,老郭等人更是郁闷。

    许爽:“再说了,这里以前确实是人家的地方,你们把车停人地盘上有点说不过去。”

    郭太太:“给点停车费也是可以的,但他张口就要那么多钱,这就是敲诈啊!”

    老郭小心问:“许小妹,这村里还有什么空地可以停车?”

    许爽:“村两委门口有个空地,不过,那地方不许停的。毕竟你们的车这么大,堵住了路就不好办工了。至于其他地方,地的主人也怕毛根去找麻烦,怕是不敢的。要不,你们还是走吧,进城去住酒店。”

    听她话中的意思,村干部也拿毛根那个小流氓没办法,而村民又害怕那个小流氓,众人一想,大半夜的离开红石村,还得开两个小时山路,都异常郁闷。

    老郭:“许小妹,你再替我们想想办法,你看咱们这么多人,老的老小的小,大半夜的走山路也不安全。再说,也经不起这么折腾。你说大家都怕他,难道就找不到一户不怕他的村民?”

    许爽:“毛根虽然品性恶劣,但也不是就能在村里横行无忌的。村长、支书和文书就不怕他。只不过,支书病了,在城里养病;村长也在城里过年;宋书记是驻村干部,就是做个样子,什么事都不管的。现在村里治得住毛根的就只有文书陈建国了。陈建国家很多房间的,他开了个农家乐接待游客,如果你们早几天来,还都可以住在他家。可惜,现在人家家里已经挤满了人,住不下了。我倒是不怕姓毛的,只要你们住我家,他敢来,老子整死他。不过……”

    老郭的一个同事禁不住问:“不过什么?”

    许爽咯咯一笑:“不过,我家虽然地方大,但条件实在简陋,怕慢待了客人。再说了,我也没那么多铺盖帐子什么的,你们还是走吧。”

第二百六十四章 加油美少女

    听她这么说,郭太太瞬间来了精神:“许小妹,要不我们就住你家去吧!”

    许爽连连摆手:“怎么可以,我家的条件实在太差,怎么比得上你们房车里那么漂亮舒服。”

    郭太太:“铺盖被子什么的我们车上都带得有,再说了,出门在外也没有那么多讲究。咱们出来玩,不就是要玩个原生态,要过真正的田园生活,还有什么比住在你家更原滋原味的呢?”

    众人心中都是明了,郭太太的心思就是想让许爽保护大家。

    看这姑娘打扮就不是好惹的,小小年纪就是村两委治安巡逻队的,怎么说也是个小村霸。有她笼罩着,想来刚才那个小流氓不敢过来滋扰。而且,人家刚才也明确说了,不怕毛根。

    这地方实在太美,就这么灰溜溜离开,委实有些不甘心。

    老郭还是有点担心:“这个,这个……”

    郭太太恼了:“咱们开了一整天车,我累了,只想睡觉,我和妹子一见如故,我就是要去她家,你少废话。”

    老郭又小心问:“许小妹,你们家还有什么人?”

    许爽:“就一个老爹,老实得很。”

    老郭:“这住宿费……”

    别又来一个国际连锁酒店的标准,一个房间收你一千块一晚上,那不是刚出狼窝又落虎穴?

    许爽:“什么钱不钱的,你们能去我家,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众人都道,不成不成,怎么能给你添麻烦?

    许爽想了想,叹息一声,面上显出一丝伤感:“村里自然条件差,我爸爸年纪大,是建档立卡贫困户。我今年十九岁,刚高中毕业,因为我们这里教学质量不好,没考上学校,就回村务农。你们要去我家住,若不收钱,你们大约心理也过意不去。这样好了,包吃住,每人每天一百块。”

    “啊,原来是贫困户啊,这钱得给,当做扶贫。”

    于是,一行人就把车开到陈中贵家门口的空地上。

    刚停下,毛根就从黑暗中冲出来,手中提着一根棍子,骂:“怎么着,碾了我家的地就这么走了,你们特么的是不开眼啊!”

    说着话,就挥舞着棍子朝汽车上砸去,砸得蓬蓬响。

    一时间,女人和孩子都在尖叫。

    “干什么,毛根,混帐东西!”许爽冲上去,对着毛根的屁股就是一脚,直接把他踢得摔到旁边的菜地了:“人现在住我家,有胆冲我来!”

    毛根坐在地上,脸上全是泥。

    他刚要发怒,看到是许爽,忙赔笑:“是姐的客人,那就没什么了。”

    许爽点头:“对,是我的客人,你还来不来收停车费?”

    “不收了。”

    “还找不找人麻烦?”

    “不找了。”

    许爽:“客人这段时间都在村里玩,你看到人家躲远的。如果让我听到你去骚扰人家,我把你家屋拆了信不信?”

    “我信,我信。”

    “滚!”

    “是是是,我滚,我滚!”毛根抱头狼狈而逃,一不小心又跌了一交,夸张惨叫。

    老郭众人都哄堂大笑,感觉心中那口闷气总算是舒散了。

    几个孩子看许爽的目光满是敬佩,老郭的家的女儿更是道:“许姐姐你好厉害,你跟小说和电视里的女侠一样。”

    许爽一拱手,唱了个肥诺:“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众人竖起拇指。

    这么多客人突然进了家门,陈中贵一脸愕然,但还是热情地接待了大家。

    许爽又翻出自己的建档立卡贫困户的证明材料给人看,老郭等人对这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同情的同时,又彻底放心。

    他们还有个疑问,陈中贵姓陈,他女儿怎么姓许?

    许爽回答说自己随母姓,又扶了陈中贵一把,说:“确认过眼神,是我亲爹,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

    陈中贵心中一甜,忙用袖子擦去眼角的泪花:“我帮大家铺床。”

    老郭:“老陈,我们自己来。”

    陈中贵:“那我给你们烧洗脚水。”

    陈中贵家确实简陋,就一栋老房子,房屋有一堵青砖墙,其他三面墙壁则是木板壁。宋轻云刚到红石村的时候,他家破得窗户玻璃都没有。

    后来经过帮扶,院子打了水泥,窗户也装了玻璃。加上陈中贵恋爱了,生活有了盼头,便爱起干净。

    家里的家具擦得一尘不染,就连木地板都用拖把拖得明可鉴人。

    大家一看,都很满意。

    农村房子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房间,陈中贵家有四个房间,刚好安置下三家自驾游客人。

    但老郭家闺女却瞧上了陈中贵的阁楼,哭着喊着要住上面去。

    像这种老房子都有个阁楼,很大,占了整整一层。用来搁置日常用不着的农具什么的。因为通风,自带干燥功能,也用来堆放粮食。

    闺女闹得实在受不了,郭太太又喜欢这种农家生活的味道,就搭了个梯上去,再上面打了个地铺,倒也有趣。

    这种老房子实在少见,大家都可开心了。大家边喝酒边聊天,孩子们则在屋里来跑去,藏猫猫玩游戏,把地震板踩得轰隆响。

    房间给了客人,陈中贵和许爽倒没地方住。

    许爽说:“老陈,多大点事,咱们住厨房里去。”

    于是,爷俩将在厨房里铺了木版,垫上谷草,铺了草席,弄了两张小床,将就躺下。

    陈中贵摇头:“这……住着实在不舒服啊!”

    许爽:“为了挣钱,管不了那么多。”她喜滋滋地看着微信钱包里的余额,笑得眼睛变成了弯月:“老陈这可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靠自己的能力赚到钱,这感觉真让人舒服啊!”

    虽然使用了欺骗手段,可我给人提供吃住,给人服务了,这钱拿得不亏心啊!

    陈中贵:“娃你高兴就好。”

    许爽提高警惕:“这钱都是我的,不给你。”

    陈中贵叹息:“你是我娃,我的将来还不都是你的。”

    许爽高兴:“爸爸,金主爸爸你好!”

    陈中贵听到她叫自己爸爸,眼眶又湿了:“爽爽,我每天要进城去照顾你奶奶,去看你妈妈,家里住进了这么多客人,你要给人做饭,你忙得过来吗?”

    许爽:“哈哈,老陈你别瞧不起人。我明天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特级厨神。”

    陈中贵:“那好,明天早上你做早饭。”

    许爽大惊:“爸爸,爸爸,还是你做吧。”

    因为用的是草席,她这个城里姑娘很不习惯。感觉睡不稳当,身体总是要滑到一边。动一下,谷草就沙沙响。

    陈中贵迷糊中醒来,道:“爽爽,你明天还有准备二十四个人的伙食,累得很,还是早点睡觉,不然没精神的。”

    “月亮实在太大,晃得人实在睡不着。老陈,你能不能想想办法?”

    外面的月亮虽然只是一弯上弦月,但因为空气干燥,天上没有云彩,亮得宛若十五瓦的日光灯,照得天地一片通明。

    陈中贵嘀咕:“我又不是神仙,还能把月亮给遮了?”

    这样的月光吸引了老郭,他们一家还没有睡,都在外面拍月亮发朋友圈,华为拍月亮很厉害。

    郭太太是优雅女性,轻轻唱着王菲的歌:“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老郭则逗着女儿:“囡囡,来,抱一个,爸爸要亲你。”

    “不要,我都是大姑娘了,我要我妈亲。”

    外面一家人笑成一团。

    刚才郭太太唱的歌许爽听懂了,陈中贵也听懂了。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现在已经过了零点,已经是大年二十九,明天就是大年夜,人月应当两圆。

    许爽突然沉默下去。

    陈中贵:“爽爽你是不是想妈妈了?”

    许爽不说话。

    陈中贵叹息:“我本打算天亮就劝你回家去的,好歹把大年夜过了。现在家里来了这么多客人,你肯定走不开。爽爽,要不……我把你妈和奶奶接过来?咱们一家也要高高兴兴过一个年三十。”

    许爽还是不说话。

    陈中贵:“不说话就是同意了,放心,我会想办法的。”

    许爽将身体背对着陈中贵:“我可不想看到我妈那张清水脸,你爱接不接,姑奶奶没兴趣。”

    天刚亮,陈中贵就提着两条腊肉搭了一个村民的顺风车进城去见裴娜。

    老郭他们睡到上午九点半才起来,他们本打算继续睡的,无奈太阳一出来,气温瞬间从凌晨的六度猛地升到二十五,你也热得睡不着。

    许爽已经做好了早饭,她实在不太耐烦做饭,直接烧了一锅开水,把五斤挂面丢进去煮熟,捞起来,搁点动物油、味精、酱油了事。

    味道嘛,可圈可点。

    但是,老郭等人吃得却停开心。

    一个同事不住地夹着陈中贵平日凉拌好做下饭菜的洋生姜。

    这玩意儿滋味真不错,当真是又香又脆,非常开胃。

    大家都交口称赞,说还从来没有吃过这种菜,都识不得。

    老郭给大家扫盲,说此物学名叫菊芋,是一种菊科植物的根茎。以前农民生活困苦,也没有那么多油啊肉啊的整治,直接洗干净了丢进酱里,跟泡菜一样。吃的时候,捞几快起来佐菜。

    这玩意儿还是一味重要,主清肝明目,近视眼的同学多吃点哟。

    因为产量低,农民都不爱种。即便种了,也就在屋前屋子后的空地栽上几窝。自家都不够吃,自然就不会拿出去卖,所以市场上也见不着。

    最重要的是,这种菊科作物本身就带驱虫功能,平时就不用农药化肥,真正的纯天然绿色蔬菜。

    听他这么说,众人不觉又多夹了几筷子,对许爽这顿早餐非常满意。

    郭太太很高兴,说,昨天晚上睡阁楼真是一种难得的体验,这才是原生态的田园牧歌式生活,我家闺女可高兴了。

    老郭:“我看你比娃还高兴。”

    吃过早饭,许爽有点发愁,早饭是对付过去了,午饭怎么办?

    做饭?对不起,可不会。

    她父亲早逝,虽然裴娜平时挺凶,两母子凑一块儿就吵架。但其实,裴娜对她还是挺娇惯的。

    从小到大,她就没有做过什么家务事。

    说到吃饭问题,晚上自然要等母亲回家再做。至于早饭,从冰箱里弄一片面包啃了完事。

    中午饭的时候她已经在外面鬼混了,一碗粉条,一碗豆腐脑就能对付,关键是要找到人请客。

    女孩子的饭量比较奇怪,敞开了吃,比男人都凶。但如果想减肥节食,一个苹果过一天,也不觉得饿。

    做饭这活她实在没经验,特别是要负责这二十四人的吃喝,简直就是开食堂啊。

    许爽很愁,一愁起来,倒忘记了明天是大年三十,母亲会不会来村里和自己过年的事。

    洗这么多碗又是一件痛苦的事,那么油腻,那么脏,本美少女什么时候干过这种粗重活儿?好几次许爽就忍不住想摔碗拂袖而去。

    可一想到到手的食宿费,她就笑了。

    这笔钱好多,二十四人每天一百,七天下来就是一万六千块。扣除必要的伙食开支,至少一万利润。

    这是自己第一次赚钱,开心,真开心。

    吃过早饭,时间已经很紧了,许爽先是提着菜刀跑地里去。

    她也不知道陈中贵家的地究竟是哪一块,管不着了,见什么摘什么。

    忙了半天,就砍了一大堆青蒜苗,又拔了两斤胡萝卜。

    回家之后,许爽在网上查了查胡萝卜的做法。

    胡萝卜这种菜需要大油才能提出其中的香味。

    她就洗了一条腊肉,熬出油来,和着胡萝卜开始大火猛烧,小火收汁。

    有异香扑鼻而出。

    起锅,撒上青蒜,红红绿绿,煞是好看。

    众人吃了都说好,都说,妹妹,想不到你做饭这么好吃,厉害,厉害!

    许爽心中得意,暗道:难道我是个天才?

    她给大家倒了包谷酒,一边敬酒,一边唱:“红萝卜,津津甜,看到看到要过年。”

    “捧起哈达,呀拉嗦,唱起歌儿,呀拉嗦,祝愿朋友吉祥……扎西德勒,瞧得起民族姐妹就把酒干了。”

    众人都是尽兴,皆说,在这里过年太有趣了,这才是度假啊!

    上午的时候,老郭他们在村里转了一圈,村里的古老民居让他们大开眼界。

    雪山、峡谷、暖风、青天白云;腊肉、醇酒、绿头发的野性少女……多么美好!

    午饭之后,洗碗又是件苦差事。

    许爽看得泡白的手指,喃喃道:“这么下去手会变粗糙的呀!”

    可是,这可是我第一次认真去做一件事,不能半途而废。不然,我面子朝哪儿搁?

    坚持就是胜利,你可以的。

    “许爽,美少女,加油,你吊炸天!”

第二百六十五章 大年二十九

    二十九,蒸馒头。

    本省人大多是明末清初从湖广那边移民过来的,细推算,全省人们的祖上分别来自豫、粤、桂、鄂甚至闽五省。

    又以长江为界,省内长江以北的平原地区大多是豫、鄂以后人。而粤、桂、闽后人则沿长江居住。

    经过几百年繁衍生息,大家其实也没有什么两样,只口音上有细微区别。

    w市处于盆地边缘,祖先大多来自南阳盆地,生活习俗和北方相同,所以大年二十九这天照例是要蒸馒头的。

    宋轻云老娘早已经准备好了自发粉,天一亮就开始使劲地糅着面团。

    可惜,太后这几年生活富足,已经失去了劳动人民本色。一团面揉了半天,要么是水多了太稀,要么就是面粉多了太干。

    她也发了狠,水多加面,面多加水。糅面的小钵也逐渐变成了大脸盘,急的她呀额头上全是汗。

    禁不住吼了一声:“宋轻云,宋轻云,你快来帮我擦擦汗水,都滴进面粉里去了,你想让我给馒头加味儿呀?”

    这一声吼出,才发现儿子已经出去了,却不在。

    正郁闷着,一只白皙的手臂伸过来,手中的热毛巾小心地把她额头上的汗水试去/

    太后定睛一看,正是杜老板的女儿杜景景。

    小姑娘真的好漂亮,蹲在自己身边,即便是同行,太后还是被她耀得眼花。

    这五官,实在是太美了,小鹅蛋脸,古典婉约;这手,纤细优美,不用来和面就是浪费人才。

    “景景,你会揉面团吗?来帮帮阿姨,阿姨的手都软了。”

    “外……婆……我……”杜景景略一犹豫,无奈地说:“好吧!”就将手伸进盆去。

    这一糅,她才发现这活儿不是那么简单。一团面表面上看起来或许没什么,但真把手伸进去,才发现却是如此沉重。

    馒头要想做得好吃,关键是和面这一道工序,你得不停糅不停糅,这样才能让面有筋道,口感好。

    如果胡乱对付,等起了屉,一咬,死面团一个坨。

    而且,劲道与否不但关系到入口的口感,还关系到味道。

    和得好的面,就是香甜。而没糅出劲道的,却带着碱的苦涩味,那是万万不能入口的。

    太后见有人帮手,索性偷懒坐到旁边,一边喝着菊花茶,一边和杜景景唠嗑:“景景你怎么长得这么漂亮啊,你这皮肤是怎么保养的,用的什么面膜、洗面奶和护皮品,白成这样?”

    杜景景:“阿姨,其实没有用什么,就是平时多喝水,就晚上睡觉的前敷个面膜,其他都不用。我觉得,主要是少晒太阳,还有多睡觉。”

    太后:“对的,有句话是这么说的,男人靠吃,女人靠睡。男人吃得好,才健康,女人要保持充足的睡眠才漂亮。我就是瞌睡少,没办法,年纪大了。前三十年睡不醒,后三十年睡不着,真羡慕你们年轻人的的瞌睡……对了,景景,你男朋友怎么样,帅不帅?”

    杜景景低头,羞得面上起了一层毛毛汗:“才没有……呢……”

    “妈,你别乱问。杜景景,你爸爸呢?”宋轻云在外面转了一圈,估摸着要到做午饭的时间了,就回到村部。

    “宋……叔叔,我爸爸开车出去了,说是要买点过年用的东西回来。”杜景景抬头看了宋轻云一眼,二人目光相碰,又吓得连忙低下头。

    宋轻云:“什么宋叔叔,你今天好奇怪。和面啊,看你累得,还是我来吧!”他心中奇怪,以前在省城和杜景景接触的时候,她是多么大方的一个女孩子,今天这么这样,似有点怕我的样子,真是莫名其妙。

    杜老板开车出去买东西了,他不怕汽车抛锚当山大王吗?

    早知道我就借车给他了。

    别看杜景景身高臂长,其实也没什么力气。和了半天大面团,手臂早就酸得不行。只不过,恪于礼貌,只苦撑着。听宋轻云这么说,如蒙大赦,忙把位置让给他。

    太后又在旁边说:“景景,你男朋友对你好不好?”

    杜景景:“没有的事,别听我爸爸乱说,我没男朋友的。”

    “不会吧。”

    宋轻云笑道:“妈妈,你怎么跟查户口一样,杜景景真没男朋友,我和她是朋友,不比你清楚?”话一说出口,心中却觉得不妙。太后现在不停逼自己找女朋友,见到个女的就问人家和小宋同志交往不,就连许爽这个小太妹也不放过,准一个逼婚狂人。

    听说杜景景是单身,还不张口乱说,那就尴尬了。

    太后眼睛一亮:“景景,像你这样漂亮得更女明星一样的女孩子,不知道有多少人追求,也不知道要什么样的优秀男士才配得上。我倒是有合适的人选,要不要听听。”

    杜景景脸更红:“不要,不要。”

    宋轻云也是大惊:“妈!”

    太后:“我们市有个年轻企业家,今天三十七岁,名牌大学毕业,白手起家,资产过亿。/因为一心奔事业,加上又挑,耽搁到现在。他年纪是大了些,但年纪大的人知道心疼老婆,要不要考虑一下。”

    杜景景更是害羞,忙道:“阿姨,我先去洗个手。”

    “妈,你这是干什么呀?”宋轻云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也是疑惑。

    暗想:怪了,太后怎么不把杜景景介绍给我,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转念一想,他又笑起来。估计是杜景景实在太高,实在太美,天生就有一种女神般的气场。太后虽然瘌痢头儿子自家的好,可这个瘌痢头儿子确实有点配不上人家。

    被母亲轻视,宋轻云有点丧气。

    和好了面,那边的锅已经烧好。太后亲自操刀,将面捏成长条,用菜刀改成小坨,然后在上面划一到小口,上蒸笼。

    杜景景帮不上忙,只得坐在院子里拿手机,又是微信,又是电话,好象在说着药品还是保健品一个什么回款的事。一边联系商家,一边还打开文件夹查个不停。

    听她哀求商家的语气,业务进展得不顺:“林老板,能不能再进一点……什么,这类货不好销售。林老板,各品种都要按照比例搭配的,不能只进爆款,这是公司的制度,你克服一下好不好……要不我再向公司为你申请一点政策……我手头的资源就这么多呀……帮个忙吧……”

    宋轻云听得直摇头,这杜景景的业务开展得真够戗,看来她就不是销售的料。这杜老板多么能坑蒙拐骗的一个人啊,怎么生了这样一个女儿?

    太后:“宋轻云,我那件宝蓝色的坎肩爆了线。”

    宋轻云:“你的意思是?”

    “帮我缝一下。”

    “我一大男人用针线象话吗?再说也没有啊!”

    太后:“我有,来你这里的前我在酒店住了一晚,房间里有针线盒,不拿白不拿。谁说男人就不能用针线了,封建思想。”

    “你儿子好歹也是个书记,叫人看了象话吗?你都亿万富婆了,还缺一件坎肩,扔了重新买一件吧!”

    “扔什么扔,扔了我这几天穿什么?宋轻云,你也是苦孩子出身,你不艰苦朴素了。还书记,不知道的以为你是多大的干部,结果就是个村官。你去不去,你不去我不给你饭吃。”

    宋轻云:“好吧,我惹不起你。”

    他就拿了针线,抱着母亲的坎肩坐在院子里,对着阳光半天好不容易才将线穿进针孔里去,惨叫:“眼睛,我的眼睛!”

    阳光温暖明亮,微风吹来,院子里花木拂动,阴影班驳落到宋轻云脸上。

    他穿针走线,一脸恬静,看到了让人心中突有一种安稳之感。

    杜景景抬头看到这一幕,突地有些痴了:宋轻云表面看起来嘻嘻哈哈性格刚强,其实也有温柔的一面啊!如果不是因为被太阳晒得有点黑,其实挺英俊的,难怪招人喜欢。

    馒头很不错,特别是夹上卤肉、凉拌萝卜丝、凉拌大头菜或者豆腐乳,更是鲜美。

    只是面和多了根本吃不完,只能用塑料袋装了,搁冰箱里。

    时间一点点过去,转眼到了傍晚,又要到吃饭时间。

    杜里美的车争气,平安归来。

    他买了不少年货,有零食有水果还有肉和酒。

    老杜展开一副鲜红色的对联,叫道:“宋轻云,你看合适不,贴村部大门上。弄个梯子,你扶我一下。”

    大年二十九无论城市还是农村,家家户户都要挑漂亮的红春联贴于门上,辞旧迎新,增加喜庆的节日气氛。

    于是,两人就找来铝合金人字梯,在村两委门口忙起来。

    “精耕细作丰收岁,勤俭持家有余年。横批,国富民强。”宋轻云鼓掌:“老杜,我一忙倒忘记这茬,亏得有你。没有春联,这年过得少了味道。你站稳了,别摔着。”

    二人击掌,握手,同时大笑。

    杜景景在旁边看到,若有所思。

    正在这个时候,黄明赤红双目提着一把菜刀冲过来,高高扬起就往下劈去:“宋轻云,我砍死你!”

    这一刀含愤而出,不留余地。

    宋轻云措手不及,竟是呆住。

    眼见着就要被人开瓢,杜里美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推开。

    刀停在杜里美的眉心。

    杜里美直面黄明,大吼:“干什么,要杀人吗?”

第二百六十六章 治病救人

    黄明咬牙切齿:“对,老子就是要杀人,老子要杀了姓宋的。杜老板这不关你事,给我让开。”

    杜里美一改从前的笑弥勒模样,正色道:“如果我不让呢?”

    黄明:“那就别怪我连你一起砍了。”

    杜里美指了指自己脑袋:“从这里来,宋轻云是我最好的兄弟,你要杀他先杀我,来来来,是爷们儿就来。”

    黄明大约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死!”再次举起了菜刀。

    “不要!”杜景景大叫一声,扑到父亲身上。

    这个时候,宋轻云已经从惊愕中惊醒,他猛地跳起来,一个飞腿就把黄明踹在地上:“老杜,动手!”

    好个黄二娃,不愧是特务连退役军人,就地一滚,就跳了起来。

    以他的身手和体能,即便宋杜二人联手,怕也是制他不住。

    正在这个时候,就听到有人喊:“宋书记,宋书记,我要举报,我要举报!”

    定睛看去,是老黄从那边跌跌撞撞哭喊着跑来:“黄二娃,你这个杀千刀的,你这个丧门星,你要干什么?宋书记,快跑,快跑呀!”

    见父亲来了,黄二娃也不废话,转身就逃:“爸,你来干什么,我要杀了宋轻云,我要杀了他。”

    “要杀他你先杀了我。”

    “爸,宋轻云太欺负人了,老子……老子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你今天护得了他一时,还能护他一世?”

    黄明怕打起来伤着父亲,转眼就跑得没了影。

    偌大的动静早已经惊动了里面的太后,她提着一把铲子冲了出来,面容有点苍白。

    宋轻云安慰她道:“妈妈,咱们村里人的脾气都爆,没事的,没事的。”

    杜景景急忙扶着她:“外婆,工作上的事村委教会处理,我们不要干扰宋叔叔他们,我陪你先回屋休息。”

    宋轻云问老黄:“老黄,我有点不明白,黄二娃好好的怎么动刀动枪,这么大火气?”

    老黄:“今天中午关丽回来了,抱走了大姑,说是初七那天就要跟黄二娃离婚。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说着话,他抹起了眼泪。

    ……

    原来,宋轻云那日陪黄明打牌把关丽给的三千块过年钱都赢光了。

    下来之后,我们的小宋书记把赢的钱退给了老黄,叮嘱说到大年二十九这天再把钱退回去,算是给两牌客一个深刻教训,让他们认识到赌博的危害,改了就是好同志。

    计划是不错,但这其中却出了个波折,黄明下来后竟然把家里养得鱼都驼进城卖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战友突然遇到事。黄明想到战友情义,二话不说又把钱全给了人家。这下,所有的办法都想尽,窟窿再没办法弥补。

    黄明暗想,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就是一刀,躲是躲不过去的。

    索性就打电话给关丽,将实情合盘托出。

    关丽是什么人,立即在电话里开骂,黄二娃你好大胆子,竟然把那三千块钱都输光了。你知道我在外面赚钱有多辛苦吗,我都三十来岁的人了,成天蹲人地上用手擦地板,我问你,我要擦多少地板才能挣到这么多钱?好好好,我活该倒霉,遇到你这么个没出息的男人,我不要你心疼。可你总得心疼心疼大姑,马上就要过年了,别人家都是年货,咱们家锅冷灶冷,你让女儿怎么想,她能不伤心吗?

    你啊,你还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黄明也是有自尊的人,被妻子这么骂。刚开始的时候,他知道自己错了,低头忍受。但渐渐地就压不住火,回嘴,什么烂泥,你就是这么说你男人的吗?我这是为谁,我还不是为了孩子读书为了照顾老人才留家里。我好手好脚,一身力气,在外面打工,一个月赚几千块没问题吧?要不你回家歇着,我出去赚钱。

    关丽冷笑,靠你,你进厂去工地下苦力,一个月能赚多少,三千五千?实话告诉你,我一个月一万多,你如果能够赚到这么多,你当我不愿意在家里享清闲?靠你,你就是烂赌鬼,赚得那点钱还不够打牌,没准还留下一屁股债让我收拾。你说,我敢放你出去吗?

    “呵,男人,你也叫男人?”

    黄明被妻子蔑视,终于爆发,两人接下来又在电话里吵过无数次,闹得非常的不痛快。

    今天早上,老黄终于把钱拿出来递给黄明,说了实情,让他去乡场买点年货。

    黄明悲伤地说,晚了,我已经向关丽都交代了,吵了不知道多少次架,人家还回不回来过年都难说,我还真被宋轻云给害苦了。

    老黄说哎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实在啊,等到今天不行吗?

    他又安慰儿子说,关丽也就是说是气话,她不回家过年,还能去哪里?再说了,不是还有大姑,她不要女儿了吗?

    说到女儿,黄明安心了些,也做好了的被关丽痛骂一顿的准备。夫妻闹矛盾,床头打架床尾和,低声下气哄一阵就好。

    可是,等关丽中午回来的时候,情况和以前好象又有不同。

    关丽不吵不闹,只让大姑收拾东西,说跟妈进城过年,妈要跟你爸离婚,这日子没办法过下去了。

    黄明大惊,伸手去拉,说,关丽你什么意思,是是是,这事是我错了,宋轻云已经给了我一个深刻的教训。我向你保证,从现在开始我只要摸一次牌就把手给剁了。别说离婚不离婚的,说多了伤感情。

    关丽冷冷道,感情,我们还有感情吗?离婚,大年初七民政上班,咱们就去办手续。

    大姑插嘴:“初七不上班,得初八。”

    关丽说,那就初八,黄明你也别拉我。敢拉我就叫,你黄明也是要面子的人,等下闹起来,你脸朝什么地方搁,走了!

    说完,就带着大姑骑着摩托进了城。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也仅限于夫妻吵架脸红的程度,黄明虽然郁闷,倒不是太紧张。

    但是就在刚才,大姑突然打电话给爸爸,说,黄二娃不好了,妈妈和我要在一个叔叔家过年,看来你这婚是真的要离。

    大姑虽然笑,人却成熟。这些年父母吵吵闹闹乃是常事,她也审美疲劳,不当回事。妈妈让她进城过年,她还觉得高兴,城里多繁华多好玩啊!

    但一看到有个男人来约关丽吃年夜饭,她才觉得不妙,偷偷给黄明打了个电话。又说,老爸你放心,我会盯住关丽不让她干坏事,你快想办法啊!

    小姑娘急得都跳脚了。

    黄明接到女儿的电话,宛若五雷轰顶,顿时将一腔仇恨地落到宋轻云头上,提了菜到就过来寻仇。

    若非刚才杜里美反应快,小宋同志今年过年怕是要在医院里度过。

    ……

    听老黄说完,宋轻云只能苦笑,安慰了半天才让他情绪平稳下来。

    等老黄离开,闻讯而来的刘永华、陈建国、老吊、黄葛儿和宋轻云聚在大办公室商议。

    陈建国道:“黄二娃执械行凶,这是挑战宋书记挑战村两委权威,必须重处,马上集合民兵抓人,送派出所。”

    老吊也是满面杀气:“若有反抗,直接打翻捆了。”

    黄葛:“我来带队,别人怕他黄二娃,我不怕。”

    宋轻云苦笑:“大过年的,不至于,不至于。黄明只是一时冲动,任何人遇到他这种事都会这样。等过几天,他冷静下来就没事了。/”

    “不,必须重处。”刘永华道:“宋书记,这已经不是你和黄明之间的私事。上级交代下来,要咱们村干部维持安定团结的局面,维稳也是我们的工作,这事既然发生村两委就不能不管。退一万步说,这已经是治安案件了。我今天晚上就留村里,等到抓住人犯才走。黄明一天不抓到,我一天不进城和老婆孩子团聚。”

    宋轻云愕然,刘永华一向是个脾气好的,习惯以德服人,今日怎么喊打喊杀了。

    也是,自己和他合作这大半年,工作得很愉快,彼此都有了感情,刘永华着是关心则乱。

    村委治安会议支书龚珍信也开了视频列席的,他在手机那边点头:“是的,我个人的意见是先把人给拿了,以儆效尤。这样好了,大家举手表决,同意抓人的举手。”

    他率先举起手来。

    其他人也举手。

    龚珍信:“好,表决结束,这事就有永华负责,黄葛去组织民兵。”

    宋轻云大惊,看大家的架势,这是要把黄明缉拿之后送派出所拘留个十五天。他和黄明私交不错,真这么干自己心里那道坎过不去。再说,这么做,实在有点不地道。

    忙道:“各位,各位,这事能不能让我自己处理。”

    龚珍信:“不行。”

    宋轻云叹息:“支书,不能一棍子把人打死啊,惩前毖后,治病救人,总得给个机会。没错,我和黄明有私交,作为一个朋友,我实在不忍心看到这一幕。我宋轻云对红石村不错吧,工作上是尽心尽力吧?能不能看到往日的情分上,讨个面子?请让我自己处理此事,求求大家。”

    说罢,他站起来,深深一鞠躬。

    众人沉默了。

    半天,手机那边个龚珍信也是一声长叹:“宋轻云,你就是心太软。咱们基层干工作真的不能太面儿,你软了人家就不把你当回事。必要的时候,就得上雷霆手段。”

    “谢谢支书的指点,但这次我还是想讨个人情。”

    龚珍信:“宋书记,你是个善良的人,既然话说到这份儿,我还能怎么着?黄二娃是个犟种,热血一上头,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你注意安全。”

    宋轻云又是一鞠躬:“支书,我谢谢你,谢谢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我知道你在

    散会后,夕阳染红了天边,宋轻云顾不得吃饭,随意抓了个冷馒头,提着村部的电筒就出去寻人。

    电筒是以前和老黄一家人出去照黄鳝时用的那种,有一块砖头大小的蓄电池,外带矿工用的头灯,能够照出去大约十来米,很亮。

    因为是新电筒,电池足够用三四个小时。

    宋轻云不想把事弄大,一个人出了门找人打听黄明去向。

    “黄二娃啊,看到了,先前提着一把菜刀急冲冲朝这边跑了。宋书记,他怎么了?”

    “没事,没事,我找他说点小事。”宋轻云支吾几句应付过去。

    “黄明,你找他?他朝山上跑去了,问他干什么,又不说话,反狠狠瞪我一眼,要吃人似的。”

    “哦,去山上了。”宋轻云朝山上看了看,天已经黑下去,周遭一片昏暗,只那座标志性的红石山上还残留着一丝夕阳的余辉。

    我们的小宋同志有点犯愁,山这么大,要找一个人无疑是大海捞针。再说了,天一旦黑尽,山上路又险,无论是自己还是黄明摔着谁都是一件很糟糕的事。

    “宋书记你好。”有人在招呼宋轻云。

    小宋书记定睛看去,只见街拐角处老郭他们聚在那里。

    三家人的四个孩子都支起了画架正在写生。

    而大人们端了小板凳,就着炒花生和零食喝啤酒。

    宋轻云去看了两眼,赞了一声:“孩子们画得不错啊!”

    郭太太得意地说是娃们从小就经美院的名师指导,画了两年,总算入门了。这次三家人约到这里来,一是度假,二是带孩子来写生。

    又道,宋书记你们这里真不错啊,今天在村里逛了一天,尽顾着拍照,朋友圈都被我们刷屏了。

    宋轻云哈哈一笑:“好好玩,以后多宣传宣传咱们村,多带点人过来耍。你们能够来旅游,就是扶贫,就是做慈善。对了,今天陈中贵不是进城去了吗,晚饭是许爽做的吗,吃得如何?”

    老郭等人说,也就那样,大家来这里玩看的是美景,又不是为吃。、

    吃得实在不怎么样,早晨面条,中午腊肉,晚上还是腊肉,盐的摄影入量一高,大家都觉得口干舌燥。

    实际上许爽除了会煮腊肉,别得菜却不会弄。

    老郭他们的娃娃写生,早引来村民围观,都啧啧称赞,说现在的娃娃真厉害啊,这画儿画得跟照片似的。

    几十个人挤在这里,把一条小街堵得水泄不通。

    红石村不大,今日傍晚黄二娃提着菜刀悍然行凶之事早已经传遍了。大家既然看到宋轻云,自然会问。

    就有村民担心地说宋书记你就这么一个人去寻,也不找两个保镖。就算不带人,棍子好歹也带一根吧。不然等下狭路相逢,你手无寸铁,那不是只能束手就擒闭目等死吗?

    宋轻云好笑,道,带什么人和棍子,又等什么死?黄二娃是一时想不开,现在想来已经后悔了,躲没人地地方反省去了。我和他无怨无仇,不至于,不至于。

    确实,黄明毕竟受党和部队教训多年,不是那种蛮不讲理和做事不考虑后果的人。今天之所以如此冲动,还不是因为听到了大姑打给他的电话。

    黄二娃感觉头上有生长着一片草原的嫌疑,急火攻心,这才行冲动之举。事情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应该已经冷静下来了。

    村民却不以为然,黄明桀骜不驯,出了事总是觉得天下人都对不起他,而他却没有对不起别人,躲没人的地方反省,可能吗?

    又有一个老头提醒宋轻云说,宋书记啊,一方风水养一方人,咱们这里的人啊,性子里都有一股蛮劲。不动手也就罢了,真跟你搞起来,那就是要见血的。如果斗到一半就停手,会很没面子的。一旦涉及到脸面,沾上恩怨,那就是不死不休。

    宋轻云说没这么严重吧?

    那老头说,当年支书的情况和你如今一样,就被那陈三麻子给砍了。

    “陈三麻子是谁?”宋轻云好奇地问。

    “死了,坟头的草就有三尺高了,上前年病死的。”

    老头说起了一桩旧事,那是三十多年前,龚珍信是生产队队长。当时是集体生产,土地都没有分下去。龚珍信每天敲钟让大家下地干活,然后根据出工多少计算工分。

    陈三麻子小时候得过天花,治好后满脸都是麻子,故而得了这个外号。他好吃懒做,每次干活都磨洋工。

    龚珍信那年二十岁出头,为人却沉稳和气,见人就带三分笑,说话细声细气,和如今根本就是两个人。

    他刚开始的时候好好言好语劝说,无奈陈三麻子就是不听。

    话说得多了就不值钱,还会说出火气来。

    陈三麻子就怒了,跟龚珍信发生了冲突,一镰刀下去,就把龚珍信开了瓢,血流得浑身都是,跟血葫芦一样。

    那时候不是正在严厉打击刑事犯罪吗,还能怎么说呢,抓了,直接判了个十年。

    龚珍信当时还郁闷了,不就是打架吗,技不如人,被打得头破血流,养几日就好,至于判人十年?

    他心中内疚,还带了东西去劳改队看陈三麻子,说麻哥这事我也没想到弄成这样,要怪就怪我吧!现在木已成舟,我也是没有法子。你好好儿的,家里的事情不要担心,我会帮你照顾父母。

    陈三麻子大怒,冷笑,龚珍信你少猫哭耗子假慈悲,咱们这个仇结下来,结一辈子。等我从里面出来有你好看,老子杀你全家。咱们红石村的人是什么禀性你是知道的,说杀就杀,绝没废话。

    当时龚珍信还没有觉得有什么,因为陈三麻子不过是在说狠话,在监狱里呆上几年,火气退了就好。

    却没想到当年春节,陈三麻子却越狱了。

    劳改农场那边通知到生产队,让这边注意警戒,防备逃犯回家行凶报复。

    这下,龚珍信的父母和老婆都紧张了,说糟糕了,陈三麻子这次肯定是回来找你报仇的,你还是出去躲几天吧,等到公安抓到他再回家。

    年轻时的龚支书胆子有点小,心中害怕,应了一声,收拾东西要走。就在这个时候,他女儿拖住他的衣服,哭道,爸爸别走,爸爸你不要我们了。

    龚珍信心中一酸,落下泪来,道,爸爸不走,爸爸要保护你妈妈,保护爷爷奶奶,爸爸是男人,不能躲事儿。

    龚支书当时就提起一股豪气,也没跟家里人说,假托去亲戚家躲祸,自己拿了一根麻绳到上山去截。

    红石村不是进出只有一条公路吗,公安早在路的两头布防,陈三麻子又不是笨蛋,肯定不会自投罗网。

    所以,他最有可能是翻山,山上有一条便道,只要在这里等着,不愁等不到人。

    在路上守了一天一晚,也是因为运气好,竟然等到了蓬头垢面的越狱犯陈三麻子。

    龚珍信大吼一声,捏着拳头从乱石丛中跃将出来就跟陈三麻子打成一团。

    他想起家里的妻子儿父母,身上就有使不完的力气,只一分钟不到就把陈三麻子搞翻在地,骑在他身上,端起沙锅大的拳头不要命地砸,口中喊:“服不服,服不服?还杀不杀我全家,还杀不杀?”

    陈三麻子被打得鼻青脸肿,却不哭也不喊,只定睛看着他,半天才吐了一口牙血:“别打了,我服。我输给了你,再不来寻仇。”

    他也不挣扎,仍由龚珍信把自己捆上,垂头丧气说:“队长,我特么是真的被你打服了。你要送我回劳改队,我没二话。但先让我回趟家,这不是要过年了吗,我想在祖宗的坟上烧一柱香,不然就不叫过年。”

    龚珍信也是因为那一战打出赫赫威名,在村里树立起威望。他也深刻地意识到,在村里你遇到事就得强硬,这样大家才怕你敬你。

    陈三麻子在监狱里呆了四年,因为表现良好减刑回家务农,彻底变成了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

    老头说完这段往事,老郭听得眉飞色舞,道:“有意思,有意思。”

    郭太太也道:“原生态啊,原生态啊!”

    她看什么都是原生态。

    老头:“任何人都有牵挂的东西,咱们村的人敬天敬地敬祖宗。只要人没死,过年就得到祖宗坟前磕个头,就算死了,那魂魄也得回来。”

    “是啊,任何人都牵挂的东西,生活需要仪式感。”宋轻云心中一动。

    当下就别过众人,去了老黄家。

    老黄的孙女被关丽带进城去,儿子又因为行凶跑了,老两口正在家里生闷气,见到宋轻云说:“这什么小年,怎么过成这样?”

    宋轻云问,老黄,你家给祖宗烧纸没有?

    老黄回答说气得气死了,没想到那么多。宋书记你倒是提醒我了,这就去上坟。

    按照本地的风俗,大年二十九这天要干三件事,一,蒸馒头;二,贴春联;三,给祖宗上坟烧纸。

    宋轻云:“天都黑了,你们年纪也不小,别摔着了。把香蜡纸钱给我,我找到黄二娃让他帮你们烧。”

    “你找到黄二娃了?”老黄婆娘急问。

    宋轻云:“我大概知道他在那里,放心,保证把人带回来,大过年的,一家人不能分开啊!”

    老黄婆娘眼圈红了。

    宋轻云带着香蜡纸钱去了黄明爷爷奶奶的坟前,这地方他以前和黄家人上山挖草根的时候来过,识得。点了蜡烛,扭头喊:“黄明,我知道你在,出来吧!大年二十九,得给先人上坟,你应该已经等了半天吧?”

    “宋轻云,你好大胆子敢来,不怕我整死你?”黄明从阴影里走出来,冷笑。

    宋轻云点了一张纸钱,放在地上,又三鞠躬,道:“这里面长眠着你的爷爷奶奶,我给两位老人送钱,你好意思动手打架?”

    黄明沉着脸不说话,也将纸钱点燃了,不住磕头。

第二百六十八章 这不是世界末日

    按照本地风俗,来的都是客。特别是白事或者祭祀祖先的时候,客人到场,即便跟你有化解不开的仇怨,只要他给先人上一柱香,你就得恭敬回礼。

    无论什么事,等过了今日再说。

    宋轻云一边烧纸一边哼道:“先人在上,你们完成了自己的人生目标,尽够自己对家人和社会的责任走了,也算是圆满,可活着的人则还要朝前走。生活就是一碗滚汤,在没有喝下嘴之前,你不知道究竟是苦是甜,是涩是咸。但你没得选择,你还得得喝下去。”

    “是人都喜欢甜,不喜欢苦,可你有的选择吗?”

    “有的时候,生活这碗汤并不是单纯。苦中带甜,甜中带涩,涩中带咸,千番滋味交织在一起,这才有参差多态。或许,这就是人生,这才是生活的真实。如果只有一种味道,那得多无趣啊!”

    黄二娃:“你在跳大神吗,烦不烦?”

    宋轻云继续哼道:“任何人都想高兴过每一天,咱们省的人啊,喜欢麻将,喜欢斗地主,喜欢打长牌,喜欢热热闹闹的。为了那热闹,什么都不怕。盛宴总有散尽的时候,最后你还不是要回家去,只有家里的父母老婆孩子才会甘心情愿陪你一辈子。”

    “是的,人在最亲密的人面前都不会戴假面具,这样,反伤害了他们,很不值得。黄明,咱们是朋友,请让我作为一个朋友跟说些得罪的话。”

    黄明转头盯着他:“我知道你想什么,不外是说我黄明是个烂赌鬼,没有一个男人应该有的责任感和担待,想谴责我吗?还轮不到你。”

    宋轻云:“我知道你应该有段时间没有赌博了,我知道你想改变。”

    “改变?”黄明嘿嘿笑着:“我现在很快活,宋轻云,如果不是你定下规矩,谁家打牌开春的时候就不给灌溉用水,老子现在已经在牌桌子上了。”

    宋轻云摇头:“我不是说这个,我的意思是,现在的社会变化得真快,快得即便是你我这样的年轻人有的时候也适应不了,有的时候难免觉得憋屈,觉得心中压着一团火。我们做男人的,按照传统观念来说,就得撑起家庭这片天。可是,正因为社会变了,生活变得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们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我们这是在自责,在愤怒。可这样,又解决得了什么问题?”

    祭品中有一瓶二十元的白酒,宋轻云拧开盖子撒了一些在地上,又喝了一大口,递给黄明:“一个家庭,两口子肯定有分工。有技能的,能赚钱的在外面打工撑起家庭,能力稍微弱一点的则在家里照顾老人、孩子、土地。在别人眼中只看到在外务工挣钱那人的风光,却没有看到在家那人所做出的牺牲。尤其是……”

    黄明喝了一口酒:“尤其是那人还是个男人。”

    说到这里,他眼圈微红。

    宋轻云:“我就在想,怎么样才能让村民不出家门就能赚到钱,葡萄种植是一个契机,可惜实习基地的事到现在还没有眉目,我有责任,我愿意跟大家道歉,给你道歉。黄明,我的兄弟,别人不懂得你,但我能理解,我知道这些年你心中有太多的委屈。但是,在我心目中,你还是一条汉子。重情义,知道孝顺父母,照顾孩子,爱惜妻子的男子汉。”

    黄明突然哭起来:“我没用,宋轻云,我真的没用,我去工厂上班的时候,一个月三千多块,而关丽随便帮人扫扫地就能上万。我连一个女人都比不了,我能看出她眼睛里的轻蔑。宋轻云,我快要失去她了,我快要失去这个家了。我特么连自己的女人都守不住,我头上要绿了,我就是乌龟王八蛋!”

    两人就这么你一口我一口喝着酒,直到瓶中酒见底。

    宋轻云拍着他的肩膀:“这不是世界末日,你还有父母,他们等着你回家。”

    “爸爸,妈妈。”黄明又哭:“宋轻云,兄弟,对不起,对不起。”

    两人都醉了,互相扶持着,跌跌撞撞下山。

    到了黄二娃家,宋轻云哇一声吐了一口清水,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吃晚饭。空腹喝酒醉得快,到现在他已经两腿酸软,再走不动路,就打了个电话给母亲说自己喝醉了,就在黄明家歇一晚上。

    又喊:“老黄,弄点吃了。饿死我不要紧,黄明还没吃呢!”

    老黄两口子见宋轻云把儿子带回家,心中一块石头总算落地。感激地擦了擦眼泪,急忙去张罗。

    等晚饭弄好,斜躺在床上宋、黄二人已经发出惊天动地的鼾声。

    第二日早晨,宋轻云醒来,感觉脑袋疼得厉害,狠狠地吃了一碗老黄煮的醪糟才缓了过来。

    醪糟里有酒精,事实证明,沉头酒解酒效果不错。

    “大年三十了。”宋轻云欢呼一声。

    今天又是个艳阳天,身上的羽绒服飞快脱掉,短衣短裤,身轻如燕。

    老黄家的柿子树早已经发出新芽,今天没来,上面已是绿油油一片,有喜鹊喳喳叫。

    院子里响起了蓬蓬的声音,定睛看去,早已经起床的黄明正在挥舞连枷,敲得地面腾起大股灰尘。

    宋轻云问他这是在做什么。

    黄二娃赤着上身,露出结实的腱子肉:“还有二十几天就该收麦子了,我提前把连枷弄好。都十多年没用,不太好使。今年的春节真晚,农时不等人。”

    今年的春节确实晚,都公历二月八号了才年三十。

    往年则是一月中下旬,甚至上旬。

    据老人说,有一年春节更晚,二月十六才是大年三十夜。

    本省是南方,冬小麦一般四月初收割。红石村气候独特,今年的麦子三月上旬就能收。

    看黄明精神抖擞的样子,应该没什么问题,宋轻云也就放心了。

    作为驻村干部,冬小麦关系到村民今年上半年的吃饭问题,不能大意。

    他就跑地里去看麦子。

    只见有的地已经黄了,麦穗沉甸甸低垂着脑袋,宛若害羞少女。

    “呜呜。”忽然,有哭声从地头一从麻柳里传来。

    宋轻云好奇地走过去,喊:“什么人,哭什么?”

    一从新绿从里面探出头来,正是满面泪水的许爽。

    许爽立即收起悲声,斜视宋轻云,喝道:“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少女坐在树丛里哭呀?我哭起来的样子是不是很美?”

    宋轻云无语。

    许爽又喝道:“我刚才心里难过,发泄一下,宋轻云你可不能在我脆弱的时候乘虚而入,我可不喜欢大叔。”

    宋轻云心中好笑:这孩子傻了。

    他问:“怎么了,要不你说说。”

    “给支烟。”

    “抽烟对身体不好,也不好看,尤其是女人。”

    “拜托,都什么年代了,凭什么你们男人能抽烟,我们女人就不行,你这是直男癌。”

    接过宋轻云递过去的香烟,许爽抽了半天,才扔掉烟蒂,踏上一脚:“好了,我哭了一场,抽了一支烟,心里好过了,家里还有二十多人等着要吃要喝呢!宋轻云,刚才的事你要保密,不然我会没面子的。”

    宋轻云:“你不告诉你怎么回事,我就到处说去。”

    许爽扬了扬眉毛要发作,又难得地郁闷一叹:“陈中贵要去接我妈和奶奶到村里过年,一家人团聚。结果被我妈妈赶走了,两人还狠狠地吵了一架,彻底分手。”

    宋轻云:“中贵和你妈分手了?难过的应该是他啊,你哭什么?”

    许爽:“宋轻云你什么都不懂。”

第二百六十九章 成年人心里有火

    在许爽断断续续的诉说和自己的脑补中,宋轻云大概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原来,今天不是大年三十夜吗,正是合家团圆的日子。不管你在外面混得好还是不好,不管你离家多远,只要在老家还有亲人,就得回去,全家人坐一块儿吃一顿团年饭。

    所谓,有钱没钱,回家过年。

    许爽来红石村躲祸,一躲就躲到大年二十九。陈中贵和她认识这么长时间,天天照顾她饮食起居,已经有了感情。

    陈中贵已经四十多岁,以他的年纪和个人条件,搞不好就一辈子光棍。即便将来和裴娜成了一家人,以裴娜的身体,估计也不会要孩子。

    陈中贵倒觉得无所谓,在心目中,已经拿许爽当亲生女儿,也没想过这种事。

    许爽来自己家长住,他自然是非常欢喜的。可大过年的,把人女儿留自己家也不是个事。

    于是,陈中贵前几天就提过上许爽回家去。道,娃你真喜欢住我这里,俺欢迎,可你妈你奶奶还在城里。要不这样,年三十那天,我陪你去吃个年夜饭。过完年,你想来红石村来就是,我家就是你家,还能不答应。

    至于那群坏人,也不用担心,不是有我吗,就算拼着这条命不要,我也要护得你周全。再说了,坏人不也要过年?

    许爽经过陈中贵劝说,倒是答应了。恰好老郭他们来村里旅游住在陈中贵家,要负责这么多人饮食起居,这下是彻底离不开了。

    陈中贵一看,这也不是个办法,昨天就跑进城去找裴娜,说了这事。道,娃现在醒事了,懂得赚钱了,年三十是回不了家。可一家人都团团圆圆,要不你去我家过。

    裴娜当时心情正不好,陈中贵前一段时间不是天天低价送菜过去吗?这段时间,村里的菜都卖得差不多了,也没有什么可摘的。即便地里有,村民也要留着自吃。所以,她只能去市场上批发,利润少了许多。

    春节家家户户都要吃饺子,饺子得用韭菜,她便进了两百多斤。不料,这批韭菜被水泡过,裴娜一时大意了,在家里搁了两天,就烂成了一泡汤,店里当真是臭气冲天。不但那韭菜砸手里,连带着生意也受了影响。

    陈中贵跑她面前絮叨半天,裴娜顿时不耐烦了。冷笑着反问,去你家过年,你是我什么人呀,我凭什么去你家?

    陈中贵讷讷道,老板娘,我对你如何,我心里究竟怎么想,难道你不知道?

    裴娜说,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怎么想我怎么知道?反正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陈中贵说,我怎么可能没安好心,咱们认识已经这么长时间了,我是个什么人,我对你如何,大家都看着的。

    裴娜呵呵一声,我可不清楚你是什么人,咱们也就是认识而已。提醒你一句,做人要有自知之明,别这山望着那山高,有了非分之想。

    这已经是很刻薄的挖苦了,陈中贵心中难受,但还是说,老板娘,是是是,我是没有自知之明,我也知道配不上你。是是是,你不接受我可以,我也没什么多的心思,每天能够看看你,心里就是欢喜的。

    他这么说,裴娜心中突然有点感动,再不说话了。

    可陈中贵接下来的话却激起了她心中的怨气。

    陈中贵:“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明天就是年三十,娃还等着你吃饭。如果看不到人,她会很伤心的,我等下就背了奶奶去村里,你也一起来吧!”

    裴娜立即翻脸了:“伤心,她还伤心了。这些年,我一个人在外面风里来雨里去,每天起个大早,天黑才回家,累得浑身都好象散架了,就没睡过一个囫囵觉。她呢,她成天在外面鬼混,一见到人就问我要钱要钱要钱,现在好了,还被人搞大了肚子?我这张老脸都被她丢尽了,我不伤心,我不难过?她好意思说这话?”

    “你说她现在赚钱了,脱不开身,让我过去陪她过年。就你们那穷山沟,能赚到什么钱,别又是欺恐吓诈吧?你别说许爽,我就当没这个女儿。她伤心,她伤过心吗?分明就是你用来骗我的,我才不去你那山沟。滚,你这个骗子!”

    陈中贵是个好脾气的人,可再老实的人内心中都有软弱的地方,他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别人说自己是个骗子:“裴娜,无论你如何轻贱我,我都无所谓,谁叫我想娶你,想跟你成一家人,凡事我都能让着你,凡事我都能忍。但是,我真没有骗过你,我不是骗子。”

    裴娜:“滚滚滚,以后别来了,来了也没用。我裴娜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嫁给你。如果食言,天打雷劈,叫我不得好死。”

    “怎么能够这么说话,你怎么能够发这样的誓?”

    “怎么不能?陈中贵,我看到你就恶心。”

    陈中贵眼圈红了,嘴唇颤了半天,才道:“裴娜,我是个男人,我也有自己的尊严,不不是泥可以随便让人踩。你不去我家,好,不去就不去。你不让我来你家,好,我不会再来了。”

    “呵呵,男人。”

    看到陈中贵摔门而去的背影,裴娜突然有点后悔,想张嘴把他叫回来。可嘴唇动了动又闭上了。

    她感觉很奇怪,自己心中怎么那么大火气,怎么那么冲,一看到他就想骂娘,怎么难听怎么来。

    ……

    陈中贵回到家后对许爽愧疚地说:“许爽,对不起,你妈不答应来村里陪你吃年夜饭,我把事办砸了。你妈还说了,让我以后别去你家,这是当真的。”

    说完话,他再也忍不住扑灶房的铺上,把脸埋进枕头里,低声呜咽。家里这么多客人,放声痛哭怪不好意思的。

    “她不来就不来呗,又有什么大不了,我也不想看到我妈那张臭脸。大年三十的,和她一起吃饭不是坏心情吗?”许爽拍了拍陈中贵的肩膀,反笑道:“老陈,你多大人了,还哭,不就是失恋了吗?这没什么了不起啊,人谁不失恋?”

    她虽然笑,但眼泪却沁出来了。

    许爽原本以为自己是个寡情之人,对母亲,对这个大年三十根本就不在乎。

    可等到了这天,要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山村过年,内心中却感觉一阵伤心。

    不想让大家看到自己的难过的表情,她就跑到麦地哭了一场,泪水把脸上的烟熏妆冲得乱七八糟。

    听她说完这事,宋轻云苦笑一声:“哎,任何人都有个年少无知的过程。高中之前,我也和你一样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顾,只想着自己开心,仿佛如此才酷,仿佛人如果不酷活着就没有意思。后来长大了,才知道活着容易,生活却不容易,就成熟了,也能理解以前所不能理解的一切。这才后悔自己年少无知时所干下的荒唐事,许爽,我无意指责任何人,也没有资格。”

    “就你妈这事吧,她或许对你很不满意,又有误会。你还年轻,不知道成年人的世界。在成年人的世界里就没有容易二字,大家都活得累。人累了,心中就有火,有气。我们做晚辈的,不说心疼,至少也应该不给大人添乱是不是?”

    “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容易二字?”许爽突然有点呆了,看看自己的手。这才一天,就因为洗涤剂而变得有点发白变得没有光泽。

    是,她是赚了钱,可也挺累的,特别是心累:你得想想下一顿饭给大家做什么,怎么做才能让大家吃得香而不是掀桌子。

    不过是做一天三顿饭而已,母亲天天在那臭烘烘的菜市场里工作,夏天一身汗,冬天冷得打抖,她何尝容易,她心里也有火啊!

    宋轻云从包里掏出一包湿巾递过去:“擦把脸。”

    许爽接过去,突然笑起来:“精致,宋叔叔你是个精致男人。”

    宋轻云无奈:“我比你大不几岁,再叫我叔叔我可生气了。”

    真是岂有此理?

    正说着话,突然有两辆微型面包停在他们身边,五菱神车。

    原来,麦地就在一条基耕道边上,因为长满了麻柳,这两辆车突然蹿出倒把二人吓了一跳。

    说时迟,那时快,车上跳下一群人,同时发出一声喊:“村姑,真正的村姑,给我拍!”

    所有人都拿起手机,开了摄象头,对着许爽就喀嚓喀嚓个不停。

    两辆面包车很破,但上面载的人不少,有十来人,挤得厉害。

    这些人都是二十出头年纪,应该是大学生。

    宋轻云大惊:“干什么,你们在干什么,经过人同意没有,耍流氓吗?别踩着麦子,别踩着麦子。”

    许爽倒不觉得怎么,反摆了个造型,得意洋洋:“没见过美女吗?”

    忽然,有个男孩子喊:“弄错了,弄错了,不是最美村姑。”

    “对啊,好象不是,这姑娘的脸花成这样,丑死了。”一个女同学皱眉。

    许爽大怒:“会说话吗,滚蛋!”挽起袖子就要动手打人。

    宋轻云急忙抓住她的手:“冷静,冷静,冷静。”

第二百七十章 最美农妇

    许爽挣扎:“宋叔,你放开我,让我打死他们。”

    宋轻云气恼:“你别叫我叔叔,黄二娃家的大姑还是个孩子呢,就叫我宋哥。”

    众人又都轰一声:“这位小妹妹真可爱啊!”

    许爽突然换上甜美微笑:“住店不,包吃包住,每人每天一百。”

    宋轻云倒是呆住,不觉放开了她。

    那群人中领头的男生很苦恼:“住倒是想住,可我们都是穷学生,没钱。”

    “是啊,一天一百块实在太贵,受不了受不了。”众人附和。

    那个男生又道:“这里实在太远,我们从市里开车过来就跑了四个小时,累坏了。倒是想在这里住几天,这旅馆费能不能少点?”

    原来,他们开的是微型面包车,这车在山路上跑起来挺危险的。这群人估计也是刚拿驾照没两天,技艺有限。所以平时两小时的路,竟跑了大半天。

    许爽:“少多少,你们能接受多少?”

    学生们交换了一个眼色,为首那个男生又道:“要不,二十块一天?”

    许爽叫苦:“二十,开玩笑吗?店钱先不说,二十块连三顿饭钱都不够啊。”

    一个女生说:“我们减肥,吃得少,来包零食就可以了,只要能找个住的地方。”

    宋轻云无语,减肥吃零食,那不胖得更快?

    许爽摇头:“不行,做不出来,五十一个人,实在不能再少了。”

    众学生又交换了眼色,才点头说,五十就五十,我们住三天。

    宋轻云:“等等,许爽,陈中贵家不是已经挤满了吗,还接待得了这么多人?”

    许爽:“可以安排去其他人家里啊!宋轻云,这事我来办。”

    说着话,她眼珠子不停转动。

    宋轻云忽然心中明了:这姑娘心里动着歪念头呢,她这是想把这些人批发到别人家去住,好提成呢!一人提十块,这十多人就是一百多,赚这种钱也不费什么工夫,想得倒美。

    他就道:“我叫宋轻云,是我市前进街道公务员,现任红石村第一书记扶贫工作小组组长。我们村条件艰苦,没有旅馆酒店,你们要住下我欢迎。可考虑到治安管理和各项管理制度,你们住宿得事得由我们工作小组统一安排,也就是说你们住哪里怎么住,都由我来定。我是这么考虑的,我们村是有名的贫困村,你们来这里玩就是扶贫,优先安排在建挡立卡贫困户家居住,不知道你们同意不同意?”

    许爽被宋轻云坏了好事,大怒:“宋轻云,你不惹我不高兴是不是?”

    宋轻云也懒得理睬她。

    众人都笑道:“住贫困户家没问题啊,反正我们都是穷学生,没那么多讲究,有个地方过夜就行。”

    “既然宋书记说了,这几日还请多多关照,烦劳带路。”

    “宋书记,如果咱们被村民欺负,你帮谁?”

    宋轻云:“天大地大,道理最大,自然谁占理我帮谁。有事你们来村两委找我……不对,咱们这里的人淳朴善良,怎么可能欺负人,多虑了。放心吧,你们会拥有一个完美体验的寒假。”

    为首那人又道:“要住村里也可以,但你得带我们去见最美农妇。”

    宋轻云一呆:“什么最美农妇,我不明白。”

    就在这个时候,突突突,一辆小摩托过来。

    定睛看去,正是多日未见的罗南。

    今天的罗南身上穿着一件月白色的衬衣,头上戴着一顶软屋檐渔夫帽,甚是朴素。大约是因为和杜里美闹分手,受了苦情。她秀眉不展,形容消瘦,我见尤怜,宛若一朵空谷幽兰,有种独特的古典美。

    宋轻云随口打招呼:“罗南你回来了,打算怎么过这个三十夜啊?”

    罗南的目光显得有点闪烁:“啊,是宋书记啊,我我我……我和儿子自己过……”

    宋轻云正要问杜老板去找她没有,忽然,那群人中的一个女生尖叫一声,指着罗南:“你你你,就是你!”

    声音中满是兴奋和雀跃:“最美农妇,大家快看啊,她要跑了。”

    众人又轰一声,围了上去:“对对对,是她,是她!”

    “快拍!”

    “太美了,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琢。”

    “想不到这种大山里面还有如此美女,值了,值了。”

    一时间,十多人把罗南团团围住,拍照的声音响成一片。

    罗南也没预料到眼前发生的一幕,惊得差点从车上摔下来:“宋书记……我……我害怕!”

    宋轻云一看,这还得了,这些学生把人当什么了,重度围观,拍个不停,也不问人家同意不同意。

    他连忙把众人拦住:“过分了,过分了,让让,让让,罗南你先走。”

    有宋轻云帮她拦住众人,罗南急忙一拧小摩托,惊慌跑远。

    那群学生还不肯罢休,又跳又叫:“快快快,快开车去追。”

    宋轻云脑袋都大了,喝道:“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再乱来,我们村就不欢迎你们了。我可要打电话让村干部和民兵过来,请你们离开。”

    他还真有点发火了。

    “宋书记,别误会,我们没有恶意,刚才实在是太兴奋了。”

    众人都掏出手机,点开一个网页,递给过来。

    宋轻云一看,笑道:“原来是这样啊!”

    那群人打开的网页正是昨天他蹲马桶时看到的那个小众旅游论坛。

    此刻,这个帖子的点击率已经过万,下面都是一片赞美声和舔屏声。

    除了论坛,这个帖子还被转发到自媒体、公众号,引起了不大不小的轰动。所有人都在追问这个姑娘是谁,这个古色古香的村子在什么地方?

    更有人说罗南是他所见过的最美农妇。

    简而言之,罗南小小地红了,得了这么个头衔。

    那群人又自我介绍是省城某大学的大学生。因为是外省人,春运期间没抢到火车票,加上又受不了路上的烦,决定留在学校。

    在偶然的机会里看到那个贴子,学生们都激动起来,决定来这世外桃源般的山村过春节,看雪山,看最美农妇,吃农家菜,度过一个有意义的寒假。

    于是,这十来个学生一人凑了点钱,买了两辆十二手面包车,兴冲冲跑来。

    两辆车都有十五年车龄,破得四面透风,价值三千块。据说等过完寒假就买掉,还能再卖个三千,运气好说不定还能赚点。

    “最美农妇。”宋轻云哭笑不得。

    为什么不是最美少女,最美少妇,最美母亲,而是最美农妇,这是不是有骂人的嫌疑?

    他大声说:“咱们红石村山美水美人更美,你们算是来对了。不过,人家也是有**的,你们这样不问青红皂白地围上去一通乱拍,是不是不太合适,怎么也的征求人家同意不是?”

    毕竟是有知识有文化的年轻人,众人也觉得刚才的举动不妥,纷纷道歉。又道,宋书记,能不能把咱们带她家里去,也好当面道歉?

    宋轻云道,不急不急,你们先找地方住下,反正都是在一个村,以后有的是见面的机会。

    说完,他就上了车,带着这群学生找地方安置。

    在路上,宋轻云已经飞快问清楚这群学生的情况,弄明白他们需要几间房,是单间还是两人一间。如果是两人一间,谁跟谁挤。

    问完,他也在心理捋出要把这些学生分别安排到谁家里去住。

    十多个学生中有一半是女生,女生都爱干净,对于居住环境有要求,另外房东还得有趣脾气好。不然,你把小姑娘安排去陈长青家,还不把人恶心死了?

    他先是去的那个烈属大娘家。

    老太太一人居住,年纪虽然大了,却是个要脸面爱干净的,手脚也麻利。另外,她家的老房子也挺古朴,看起来很有韵味。

    女生们见老太太慈眉善目,都很高兴,纷纷拉她合影。然后,把房饭钱交过去。

    老太太忙摆手说不要钱不摇钱,往年自己都是一个人过年,今天有这么多人陪自己守岁,欢喜还来不及。

    宋轻云劝了半天,见她死活不肯,道:“收下吧,这是村两委的扶贫计划,是组织的决定。你是老先进,不能带头违反规定。再说了,你开年之后不要去南方给你儿子扫墓,只需要钱吗?这钱你必须收下。”

    众学生忙问是什么情况,在听说老太太是烈士的母亲,又看了门楣上的那个《光荣烈属》牌子,看了看堂屋中她儿子的照片,眼圈都红了。

    所有人都站在照片前,给牺牲的烈士,给最可爱的人鞠了三记躬。

    把女生安置在老太太家后,宋轻云又带着男生们去了附近一户叫龚小波的贫困户家。

    龚小波今年四十六,早年在外面打工得了尘肺病,喘得厉害,属于因病至贫的典型。他是干不了活,可他婆娘挺能干的,靠着地里的庄稼和辛苦劳作,维持着丈夫的生命。

    对了,龚小波家还有个女儿,十年前跑去外地打工,到现在音讯全无,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两口子既没有钱去寻女,身体也不允许。

    村里困难户很多,之所以让这群男生选在他们家住,并不是说他们比别家困难,而是这里离烈属老太太家近,只隔了三十来米,方便。

    宋轻云几个男生的食宿费收起来,递过去。学生们要在村里玩三天,大年初四再开车回学校。

    又问龚小波家年三十吃什么,有没有加菜,可不能亏待了这群学生金主爷们儿。

    回答说咱们穷人家还能吃啥,就是腊肉香肠,宋书记你放心,我马上去杀一只鸭子。

    宋轻云说,别,我也是从学生过来的,对吃穿也没有什么讲究,只要好玩热闹。

    众男生也笑道:“吃啥呀,别弄了,怎么能让你亏本?其实腊肉香肠也不错,关键是这山腊肉都是绿色粮食猪肉做的,香得很,在外面也吃不到。老板,你只需要多蒸点饭就行。

    龚小波忙说饭管够,咱们农民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粮食。

    宋轻云离开的时候,龚小波婆娘追拉出来,把一个热腾腾的地瓜塞他手中。说是做早饭的时候就埋在灶火的热灰里,现在刚刚好,书记你带着在路上吃。

    她又说,今天得的这笔房饭钱还是他们今年得到的最大一笔收入,有了这钱,过几天也好去县医院看看病,他们正发愁从什么地方凑药钱呢!

    自家男人这病说穿了一时也死不了,但如果不定期治疗,那就是是必死。要想活下去,就全靠钱来保着。

    “宋书记,村里这么多户人家,你偏偏把人朝我家引,那是心里有我这个困难群众,这个恩情我两口子永远记得。”

    宋轻云把热腾腾的红薯皮剥了,咬一口,又香又甜。

    “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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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年时代介绍:
刚出社会毫无工作经验的宋轻云被派去偏远山村担任第一书记之职,带领乡亲们脱贫奔小康。他本以为这是一件简单工作,谁料村支书长期卧病,村主任又离家出走,村两委陷于瘫痪。村两委又到换届之时,暗潮涌动,人心混乱。这是宋轻云的华年时代。华年时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华年时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华年时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