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华年时代TXT下载华年时代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华年时代全文阅读

作者:衣山尽     华年时代txt下载     华年时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四十一章 宋轻云的解决方案

    “不要打,不要打!”宋轻云大惊,想去拉,但男女有别,甚是出不了手:“丁阿姨,陈新!”

    丁芳菲的母亲这才醒过神来,忙上前一把抱住儿媳妇。

    陈新也上前抱住丁芳菲。

    丁芳菲朝陈新瞪了一眼:“滚开!”

    她积威尤在,陈新又是个老实孩子,下意识地把手一松。

    丁芳菲挣脱束缚之后,上前一爪就抓过去。

    可怜王智慧被婆婆箍住,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丁芳菲的指甲抓到自己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估计已经破了皮。

    她本就长得好看,喜欢化妆喜欢保养,被人抓破脸,心中一急,就号啕大哭:“我破相了我破相了,你们一家人都在欺负啊!妈,你是故意的,你一定是故意的。”

    是的,婆婆妈把自己给抱住,这不就是拉偏架吗?

    “丁老大,这日子没办法过了,我要跟你离婚。”

    她被抓得有点惨,半边脸都是血痕,估计没有一个月恢复不了。

    众人都呆住了。

    丁芳菲也是一时冲动,看到如此情形,心中也是后悔,喃喃道:“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道歉,道歉有用吗,要不我也在你脸上抓一下,呜呜!”

    丁芳菲母亲神色黯然:“不要离婚,不要离婚,智慧,是妈对不起你成不成。芳菲和新狗是遇到迈不过去的坎了,你帮帮他们,毕竟你是她嫂子啊!不也是晚几个月吗,又不是不还你钱。”

    “说那两个骗子可能遇到什么过不去的坎,什么坎,人活着谁不会遇到坎,我王智慧遇到的坎可多了,我苦得很。妈,你让我晚几个月,也不想想,晚几个月装修,装修后房子又得放几个月,这一拖就是一年。我都多大年纪了,再拖就老了,你眼里只有丁芳菲,你考虑过我吗?我不跟你说,我找宋书记。宋书记,我被人打了,我要你秉公执法,不然我报警了!”

    “报警?不至于,不至于。”宋轻云连忙摆手:“真报警,以后大家还是不是一家人了?咱们再商量。”

    王智慧拿出手机开了摄象头看了看自己的脸,哭得更大声:“还说让我看到兄妹情分上帮帮他们。对了,他们一家人姓丁,我姓王,丁芳菲什么时候成我妹妹了?对不住,高攀不起。商量,怎么商量,商量到最后,还不是让我忍气吞声?妈,你这才是偏了心了,你从来就是拿我当外人。”

    估计一路上已经被未来媳妇数落得冒火,现在又被一通骂,丁芳菲的母亲彻底爆发了:“你要离婚,离球你的,我就不信我们家老大离了你还打光棍,什么东西?对,我们就是外人。芳菲的血管里流着我的血,我不帮她难道帮你?今天我就把话挑明了,那三十万是陈新给我的彩礼,我给谁不给谁自己就能做主,用不着看你脸色。我心疼我的女儿女婿,我把这些钱当陪嫁回过来不可以吗?你要找宋书记说理,好,宋书记,你觉得我这话说得对不对,占不占理?”

    此话一出,众皆愕然。

    老丁看情况不对,忙喝道:“老太婆你说什么混帐话,少说两句要死啊,老子回去收拾你!智慧,你婆婆老糊涂了,别往心里去。”

    陈新:“妈,你少说一句,嫂子,嫂子,妈乱说话你不要当真。芳菲,你快劝劝嫂子。”

    丁芳菲也是知道其中厉害的,叫道:“妈,你别说话。”她又急着对王智慧道:“嫂子,嫂子,刚才是我不对,我不该和你动手,你如果有气就对着我的脸同样抓一下。但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跟大哥离婚啊!”

    王智慧彻底被婆婆的话激怒了,哭道:“少假惺惺的,你们全家人都在欺负我。还好还好,还好你们暴露得早。不然,等我嫁到丁家还不被你们欺负死。十五万让我看清你们一家人真面目,值了。钱我不要了,也要不回来,从现在开始我跟你们再没有任何关系。我我我……我现在就回去跟丁老大离婚,你们一家四口自己过吧!”

    说完话,她掩面摔门而出。

    顿时所有人都叫起来,王智慧今天这一走那就是彻底跟丁家翻脸,再没有转圜余地。

    可现在说其他也没有用处,陈新的钱已经全部投进环保设备和新鸡场里去,现在还背着四十万车款,没有半年缓不过气。今天若不是拿出那十五万块钱,说什么都没用。

    还是那句话,清官难断家务事,出了这样的事,宋轻云还能说什么呢?

    他只是感到无奈,却无能为力。

    丁芳菲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哇一声哭起来,在后面喊:“嫂子,是我错了,是我错了不好吗?是我不改为了争一口闲气,死要面子害了大哥。大哥是无辜的,你有什么冲我来。”她又拉着宋轻云的袖子:“宋书记,宋书记,你最有办法了,快劝劝我嫂子吧!”

    旁边,陈新也抱着头开始流泪。

    宋轻云正要无奈地摆,但看到这家人哭成这样,心中却是不忍。

    他这人最见不得的就是这种家庭悲剧,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一行人就追上去。

    此刻,王智慧正要上车离开。

    宋轻云拉住车门:“王智慧你等等,我们谈谈。”

    王智慧哭道:“还有什么好谈的,还是刚才那句话,既然他们老丁家把我当外人,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宋轻云:“什么外人,你不是王家的媳妇吗?将来大家可是要生活一辈子的。”说到这里,他心中一动,已经有了个主张。

    王智慧:“谁要跟他们过一辈子,你觉得两老这么偏心女儿,还能对我好,离婚,离婚,必须离婚。宋轻云,你放不放手,不放手我要喊流氓了。”

    宋轻云松开车门,皱眉:“什么流氓,笑话了?你听我说一句话,说完你如果要走,我也不拦着。”

    “好,你说。”

    宋轻云:“离婚大可不必,今天你和二老既然闹成这样,以后相处起来心中难免有芥蒂,你不自在,老人也不自在,生活着也不愉快。我有个建议,以后二老就跟陈新、丁芳菲过,由他们给两位老人养老。作为条件,那十五万也不用还了。你们双方如果同意,可拟一份协议,双方签字画押,村两委做担保,然后相关人等带上户口薄身份证结婚证等相关证明去城里公证处公证。”

    “啊!”所有人都惊讶地叫起来,都没有想到宋轻云的解决方案是这个。

    一时间大家都怔住了。

    宋轻云道:“别楞着呀,陈新丁芳菲你们带老人回村委办公室商量一下,看老人愿不愿意?另外,王智慧你可以在车里想想,想好了回个话。都别愣着啊,动起来。”

    说完,他就背着手悠闲地踱起步来。

    丁芳菲:“爸,妈,我们进屋说话。”就和陈新扶着两老进屋。

    外面,王智慧呆了片刻,转头问司机:“大表哥,你说这事……”

    原来,开车的司机是王智慧的亲表哥。

    在知道装修款被丁芳菲借走后,王智慧大怒,和丈夫吵了一架,就回了娘家。

    她的娘家很强势,一听到这,都说不行,不能这么被人算计了,于是她大表哥今天一大早就开了车拉上丁芳菲的父母过来要说法。

    大表哥是王智慧亲姨妈的儿子,和王智慧感情很好。他是个有主张的,家里亲戚有事都是他在拿主意操持,十处打锣九处在。

    听王智慧问,道:“这是你的家事,自己做主。”

    王智慧突然有点慌:“这么大的事,我心里乱得很,不知道该怎么办。”

    大表哥沉吟片刻,才缓缓道:“我现在就问你一句,你和二老相处得如何?”

    王智慧:“公公倒还好,凡事想得周全,也没多的话。婆婆就有点讨厌了,看什么都不顺眼,都要张嘴乱说,烦死个人,还好他们住在乡下,将来我和丁老大住城里,眼不见为净。”

    “我说的是如果有一天两老老得走不动路,失去了劳动力,需要人照顾的时候。”

    “我不是太明白。”王智慧疑惑。

    “表妹,你公婆多大年纪了,五十多快六十了吧?农村人身体好,六十多岁年纪还能下地干活,可等到七十岁,八十岁呢?人到那个年纪,怕是再走不动路,只能成天呆家里。成天呆家里就算了,怕就怕老人再得什么病,需要你跑前跑后,端茶倒水,照顾饮食。别的咱就不说了,但说如果其中一个老人住个十天半月的院,让你在旁边一刻不离地侍侯着,你坚持得下来吗?”

    “这个……”王智慧突然有点慌。

    大表哥继续说:“妹妹,你现在才二十多岁,人年轻,精力旺盛,好象什么事都难不倒你,想不到那么远。可是,过得十多年,公婆彻底老下去需要人服侍,而那个时候你人到中年身体也在走下破路,孩子刚长大,家里的事情一下子多起来,就有得你忙了。不少中年妇女,都是在那个时候撑不下去的,这是自然规律,这是命,逃不掉的。”

    王智慧面上露出畏惧之色,喃喃道;“我不要结婚,我不要结婚。”

第二百四十二章 最好的表扬

    大表哥一笑:“什么不要结婚,人怎么可以不结婚?我个人觉得,刚才那个宋书记提出的解决方案挺不错的。你花十五万块钱就甩掉了两个大包袱,值了。”

    王智慧:“可是,我还是好气,凭什么我小姑子就这么得了我十五万,婆婆太偏心。”

    大表哥:“这事挺大,要不你问问我姨妈……我姨爹就算了,他做不了主。另外,丁老大那里你也得说一声,看他什么意见。”

    王智慧:“对,我问问我妈。”

    电话打通,刚把这事说完,王智慧的妈就叫起来,一通骂:“幺女,你是不是不傻?这种好事别人求都求不来,你可好,竟然不肯,换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答应下来。你表哥说得对,这照顾公婆哪里有那么容易的。别看亲家和亲家母身体结实,可老人的身体鬼知道呢,说倒下就倒下了。不就是新房装修吗,妈给你出装修款。”

    接着她就开始抱怨,说自己嫁到王家之后没几年,公公就病了,一病三年。她这个做媳妇的跑医院都把鞋子磨破了。好不容易送走了公公,婆婆摔断了腿,因为年纪大不能做手术打钢钉。怎么办呢,只能在床上躺,一躺就是十多年。

    自己每天要给她翻身、擦身、喂饭,端屎端尿,一辈子都毁在王家了。

    最后,她骂,十五万算个屁,你这死丫头眼睛里只有钱,鼠目寸光。如果这两老的只要有一个病到起不了床,你就等着哭吧,别怪妈没提醒过你。只要把两个负担交出去,别说十五万,就算是三十万都肯。

    王智慧成功地被母亲说服,但她心理还是不塌实,又打了个电话给丁老大。

    丁老大怒吼:“什么,你要把爸妈交给芳菲,不行不行,这事没得商量,我必须孝敬他们,我要养他们的老。王智慧,你好狠的心肠,这种事都干得出来,你对得起我吗?”说到伤心处,他就哭:“智慧,智慧,我心里好难过。”

    王智慧难得地温柔:“老大,别哭,这不是在商量吗?我听爸妈的,他们愿意跟谁过就跟谁过,你别哭了啊,都这么大人了……我会对你好的,你放心,我一定对你好。”

    丁老大:“智慧,我心好痛。”

    “好了好了,我明天办完事就回家,你想吃什么我去买,好了好了。”

    王智慧忙对丈夫一通哄,哄着哄着她眼睛也湿了。

    ……

    在村委大办公室里却是另外一番情形。

    且说老丁两口子和陈新、丁芳菲进屋之后,还没等大家说话,丁母就叫道:“就这么办了。”

    老丁闷闷道:“什么就这么办?”

    丁母:“我跟芳菲过。”

    老丁:“什么跟芳菲过,人家陈新都没说愿意不愿意。”

    陈新突然满面笑容。

    丁芳菲和嫂子掐了一气哭了一气,顿时恼了,骂:“你笑什么,又有什么值得好笑的?”

    陈新继续笑:“我是高兴,我是高兴,我终于可以和爸爸妈妈住一快儿了。爸,妈,我陈新能有今天全靠芳菲全靠你们,没有你们,我现在不定什么样。你们的恩情,我要用一辈子来报答。我真的想过将来要把你们接一快儿住,想不到今天机会就来了,我实在太高兴了。”

    丁母和媳妇王智慧本来就相处都不太好,一想到以后还和她生活一辈子就浑身不自在。而女儿则不同,毕竟是骨肉至亲,自又不同。而且,本地风俗是媳妇当家作主,和女儿一起生活,也不用看王智慧脸色。

    她欢喜地大笑,抓着陈新的手叫:“乖儿,乖儿,妈就答应你,以后妈帮你们带孩子。”

    老丁哼了一声:“看把你高兴得,还叫人儿子了,芳菲和他都还没有扯发票。”

    扯发票就是领结婚证。

    陈新会意,单膝跪在丁芳菲面前:“妹子,明天我们就去领证。妹子,我会永远对你好,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就算你要把我的心掏给你,我都肯。没有你,我活不成,你愿意嫁给我吗?”

    丁芳菲眼泪落下来:“我愿意。”

    这是快乐和幸福的眼泪,两个年轻人经历过无数的艰辛后终于要走到一起。

    这个时候,宋轻云走进办公室:“已经说好了,王智慧同意这个条件。除了她,等下还要把陈新的父母请来坐一块,大家把话说开。”

    他又道:“这留山怎么喜欢关了窗在办公室里抽烟,臭死了。”

    宋轻云推开窗户,“咦”一声,道:“白玉兰,打春了。”

    红石村村两委大办公室的窗外种着一株高大的白玉兰,暖风鼓荡,满树粉色、白色的花儿开成一树繁华。

    万里无云,一碧如洗。

    日子很美好。

    让人想吃美食。

    想在阳光下奔跑。

    想去爱一个人。

    爱一个人,一生的时间应该够了。

    **************************************************

    农村养老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情,涉及到一大家人。

    陈新的父母也被请过来,同时来的还有在家的村委委员,大家坐下商谈,好几杆烟枪把办公室弄得乌烟瘴气。

    陈志高两口子倒是没有意见,他们说的还是陈新刚才那番话:“亲家,亲家母,新狗如果不是有芳菲有你们也走不到今天,服侍二老是责任也是报恩,我们没什么意见。”

    闻讯而来的陈长青却不干了,哇哇叫道:“还有我呢,新狗家没地方住,你们可不能来我那里挤。”

    乐意横了他一眼,说,你家里跟狗窝一样,当谁喜欢住似的。

    陈长青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大家,丁芳菲父母将来养老肯定是要跟女儿女婿住一块儿的,两边老人凑一快儿,未免有点不方便。

    老丁一笑,说,我自住在自己家,有事再叫孩子们过来。

    丁芳菲说:“不行,得住一块儿/。要不这样,明年等赚了钱,我和新哥在城里买套房子让你们住,反正我们将来有了孩子,娃娃也要在城里读书,也会经常住城里。爸妈你们就当帮我接送子女,再照顾一下家里。至于公公婆婆,我们平时要在家里养鸡,也能照顾到。以后我和新哥就两头跑,都是我的爹妈,绝不偏心。”

    两边老人都点头说:“中。”

    “哟,要买新房了,别到时候又借钱操漂亮,你大哥可是没钱的,少打他主意。”王智慧酸溜溜地说了一句,她还是有点心意难平。

    说妥了一切,陈建国就拟了个协议,一式四份。

    写完,他就把协议交给大家看,笑道:“好了,如果没意见,相关人等签字画押。这里面还缺村支书和村主任的签字,反正明天新狗和小丁要进城领结婚证,你们还得去公证处公证,不如今晚就进城去找他们签字。”

    刚才宋轻云已经和龚珍新和刘永华通过电话,两人都说这样的处理办法很妥当。

    陈长青突然叫道:“我也要签一份协议。”

    众人奇怪:“又有你什么事?”

    陈长青:“小丁说了要给我养老了,得落成白纸黑字。”

    大家都抽了一口冷气,这陈新要照顾五个老人,负担够重的。照料老人可不是有钱就能办到的,很多事情都亲历亲为,需要付出大量的体力和心力。

    乐意笑道:“你要签协议可以啊,但你是贫困户啊,签字之后就有人赡养,就不符合国家扶贫政策,可得想好了。”

    陈长青大惊,忙摆手:“不签了不签了。”

    ********************************************************

    一切都顺利。

    陈新和丁芳菲进城找龚珍新、刘永华签了字之后。第二日一大早就去领了结婚证,正式成了两口子。

    接着,一行人又去了公证处做了公证,不表。

    等到陈新和丁芳菲回村之后,他们还买了许多糖果,写了请贴,开始请客。

    丁芳菲还穿了一件红色的大衣,头发也做过,看起来喜气洋洋。

    当糖果和请贴送到宋轻云手头的时候,我们的小宋书记正和乐意在田里看麦子。

    红石村气候特殊,冬天很热,冬小麦还有一个多月就要收割。

    麦粒饱满,丰收在即。但有一户贫困户因为劳动力有限,没怎么田间管理。他家的麦地又在风口上,整天被山风吹着,大片倒伏。

    麦子最怕就是倾倒,有的是大风下雨小麦子成片成片的倾倒,这样情况很多收割机是不愿意收割的,因为会缠绕机器,并且有的贴着地面机器根本割不到,而农民本身也会有损失,可能倾倒麦子麦粒已经脱壳了很多。

    听到这事,宋轻云就去看。

    一看到地里的情形就直摇头,说,收割机是派不上用场,只能用手工收割。这户人家没有劳动力,看来只能村组干部和党员帮忙了。

    当然,这事只能自愿,不许强迫,我第一个报名。

    乐意说也算她一个。

    正说着,陈新两口子就送请贴过来了。

    宋轻云一看,说:“五一结婚,好好好,一定到,恭喜恭喜。对了,小丁,这么热,你还穿得厚实,别捂坏了。”

    丁芳菲:“不怕的,宋书记,你是我们家的恩人,到时候你可是要做证婚人的。”

    宋轻云:“哎,到时候还得让我讲话,你这不是为难人吗?得,那天我让陈建国帮我写个稿子照着念就是。小丁,我如果做了你的证婚人,以后陈新敢欺负你跟我说,看老子不整死他。”

    丁芳菲委屈:“我天天都被新哥欺负,就是条苦瓜,我苦得很。”

    宋轻云斟酌着语气,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小丁你当初跟着陈新的时候可说是一无所有,今天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你应得的。人这一辈子很长,我们有的时候未免会做一些违心之事,在不经意中伤害到身边最亲的亲人。做这些事的时候是不得以,或者自己并没有觉得。但下来之后,还是会后悔的。我认为,所有的困难都是能够解决的,但被伤害过的亲情有的时候却怎么也弥补不了。在我心目中,你永远是那个像水晶一样纯净,像这山地太阳一样热情开朗的好姑娘。”

    丁芳菲知道宋轻云是在说自己向大哥借钱的事情,羞愧地低下头:“宋轻云,我知道错了。”

    宋轻云哈哈一笑:“过去的已经过去,一切都会好的。”

    等两口子离开,宋轻云看了看手中请贴,苦恼:“这是派款单啊,我要开始存钱了……哎,人生不易生活艰难。”

    实在太热,宋轻云摘下头上的草帽,,不住扇风。

    他的面庞被高海拔地区的阳光晒成红色,被山谷的朔风吹得粗砺。

    他戴着农民下地干活的草帽,穿着洁白文化衫,心口上还印着一行红字“伟大复兴。”

    他的裤腿挽起,露出结实的小腿肌肉。

    他感觉自己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气。

    乐意突然道:“宋轻云,我觉得你和我们村里的人已经没有任何区别。你刚到的时候,就是个书生,其实我是不以为然的。”

    宋轻云:“乐意,你这话我爱听,也是对我最好的表扬。要吃火锅吗,我请,走,杀黄二娃家去。”

第二百四十三章 关于打牌

    “喂,妈,你老怎么想着给我打电话?”早晨,宋轻云接到了太后的电话,很惊奇。

    太后显得有点郁闷和伤心的样子:“怎么,我不给你打电话你就不主动联系我?我一个孤苦老人,被儿子丢在家里不闻不问,我心里苦。”

    宋轻云正要劝慰,电话那头隐约传来麻将声,有人在喊:“宋阿姨,该你出牌了,打牌就打牌吧,你打什么电话?”

    宋阿姨气道:“急什么,你没幺儿啊?”

    宋轻云:“咦,一大早就在牌桌子上奋斗,照你这架势,一天要打三场麻将,日子过得挺开心嘛!”

    母亲最近两年染上了麻瘾。

    她早年和父亲一起奋斗,生意忙,也没时间耍。

    后来家里破产,吃饭都够戗,自然也没有个人娱乐活动。

    后来,家里日子好过了,她也退休了,宋轻云又在外地工作。时间一下子多起来,经不住姐妹们的邀约,就学会了麻将。

    打得不大,一场下来也就三五百输赢。

    宋轻云劝过她几次,见劝不下来,也就罢了。老年人你总得给她找点事做,否则一闲下来就要折腾你。打打牌,动动脑子,也能预防老年痴呆。

    太后咯咯一笑:“问你一个事。”

    宋轻云:“妈你说。”

    太后:“对了,你们村有人打麻将吗?”

    宋轻云:“废话,十亿人民八亿赌,还有一亿在跳舞,剩下都是二百五。咱们省是全国知名的麻省,村里能没有人打牌?”

    太后又问平时村民们打多大,宋轻云苦恼地回答,也不太大,两元。一场下来两三百块钱输赢,管过几次,村民不听,也就罢了。另外,斗地主的人也不少。但总的输入不超过六百,他也不想过问。

    当然,扎金花是严厉制止的,这东西一玩起来就没有王法,多少钱都输得出去,而且有聚众赌博的嫌疑,影响太坏。

    宋轻云:“妈你问这个做什么?”

    太后:“有牌搭子就好。”

    宋轻云心中感到一丝不妙:“妈你这话什么意思?”

    “儿子,你确定今年春节不回家过年了?”

    宋轻云苦着脸:“我也想回来,这红石村才多大点地盘,过年期间呆村里也没什么事。可是,让我过年值班不但是街道陆主任的意思,也是市里姜书记的命令,谁敢违抗。”

    “啊,我儿子了不起,被书记亲自点将了。”

    “什么亲自点将,他是看我不顺眼整人呢!”

    太后:“儿子,既然你回不了家,妈这个年过得也没意思。我想过了,春节就到村里来陪你。过几天就过来,你想吃什么用什么跟妈讲,我给你买。对了,我喜欢打牌,到时候你记得帮我找人。”

    宋轻云抽了一口冷气:“妈你要来村里我很高兴也很欢迎,但打牌的事情是绝对不允许的,叫人看了像什么话。”

    太后怒了:“什么打牌就不行,你真当你是什么大官还考虑影响了。你就是一个跑腿干活的,你就是个村官。”

    宋轻云垂头丧气:“是是是,你儿子是条咸鱼,给你丢人了。咱们这里穷,能跟你打牌的老太太可不多,人家也没钱,你要来就来吧。”

    结束通话后,宋轻云琢磨一下,觉得这事不太妙。

    他最反感的就是打牌,经常在村里给村民宣讲:老乡、大爷、兄弟姐妹,赚钱不容易啊!咱们村的壮劳动力在工地上干大工一天也才两百多块,辛辛苦苦一个月,结果在牌桌子上一晚上就输光。你对得起家里的老婆孩子吗,对得起你自己在工地上流下的血汗吗?赚钱的目的是让我们的生活变得更好,现在好了,白干不说,还惹得孩子白眼,老婆跟你打架,值得吗?

    结果,人家黄二娃直接反驳一句:“谁说我们一定会输,赢的时候呢?输个几次,一把大牌就捞回来了。会拼才会赢,敢唱就会红。”

    有他领头,村民们纷纷说:“是啊,反正大家在一起打牌的不是亲戚就是兄弟,今天你输给我,明天我输给你,有来有回,最后一算总帐,也是打个平手,大家开心。”

    “就算赢不回来,又没有便宜外人,肉烂在锅里。”

    宋轻云说了几次,口水都说干了也没有什么效果,感到一阵无力。

    说到底,村民们还是太闲,如果葡萄项目落地,大家有活儿干就好了。

    说起葡萄的项目,他更是头疼。杜里美和罗南恋奸情热,可他那边的枕头风一直没有效果,每次问,他回答说提都不敢提。罗南的性格就是那样,多疑敏感,一提,搞不好就被她给赶出家门,把事情彻底搞砸。

    当徐徐图之,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

    宋轻云没有办法,好在距离冬小麦收割还有一段时间,这事只能慢慢想办法。无论如何,先把年过了再说。

    春节期间村里的主要工作是维稳,防火防盗。

    前几日村里刚出了通知禁放烟花爆竹,从目前来看,村民们都能理解,效果也挺好。

    毕竟,过年听到鞭炮声才算是有年味是老一辈人的执念,年轻一辈对放炮大多不以为然。大家工作了一年,累得要命。终于得了这个假期,正该大吃大喝美美睡上几天懒瞌睡,打上几天牌。放炮又有什么意思,那不是烧钱吗,还吵得心慌。

    刚才老娘的话倒是提醒了宋轻云,平时也就罢了,但过年期间禁止赌博的事也该提到议事日程了。

    他忙给刘永华打了个电话,又在广播喊话,让所有村委干部到村两委开会。

    很快,全体委员就聚在大办公室里。

    动到人齐了,宋轻云和龚珍信连接上手机视频:“喂喂,喂喂,龚支书你能看到吗?”

    “能听到,也不卡。”

    感谢移动,即便是在山沟里信号也非常好。

    龚珍信正在医院里输液,他糖尿病有点严重,最近又感冒了,但精神上显得萎靡,虚弱地说:“宋书记,永华,我身上没力气,也没办法思考。这样,我就算列席,就不发表意见了,我坚决拥护村两委全体委员的集体决策。”

    宋轻云说:“好,现在人都到齐了,今天的议提是关于春节禁赌的事。刚才我和永华已经说过这事,想请永华发言。”

    刘永华道:“龚支书,各位委员,刚才我和宋轻云商议了一下,有三个建议。一,从现在开始到正月十五,我村将进行为期一个月的禁赌行动;二,村两委会以张贴告示和广播通知的形式宣讲,各村组干部下来之后分别通知到户,不许打牌赌钱;三,村两委要组建一个禁赌领导小组,由宋轻云书记为组长,刘永华任副组长,基层民兵为骨干,日常巡视,抓住一起重处一起。”

    等他说完,村干部们面面相觑。

    宋轻云有点疑惑,问:“怎么了?”

    黄葛儿说:“宋书记,村民们在外务工一年,现在好不容易回家休息一个月。现在是冬腊月,地里也没活儿,都闲了下来。不打牌,你让他们干什么啊?几百条汉子呆村里,那是要乱套的。”

    宋轻云不快:“怎么就乱套了,怎么就找不到事做了?没活干不能在家睡觉,不能找人聊天不能玩手机打游戏上网看视频?世上的娱乐活动多了,也不只有打牌一种吧?”

    老吊是一门大炮,他以前也喜欢打牌的。只不过股骨头出了毛病之后不能久坐,这才戒了。但毕竟心瘾难消,遇到有人修长城的时候,他便会站在旁边看半天,顺便买上两匹马。

    宋轻云说要禁赌,他心中便不乐意,道:“宋轻云,你说的那些都是年轻人和城里人的玩意儿,咱们不是不玩,但没有多大兴趣。你说让他们传们摆龙门阵,话说得多了,矛盾就多。以往咱们村每年因为邻里纠纷,打架的事情多了。自从开始打麻将、扎金花,和谐得很。我看这事睁一眼闭一眼得了,你宋轻云看到满大街精壮汉子无所事事乱晃,心里不慌吗?”

    几个也喜欢打牌的村委委也点头,深以为然。

    老吊这是不给面子了,宋轻云却不觉得是对自己的冒犯。他喜欢的就是大家坐一起畅所欲言,谁都别藏着掖着,有事摆台面上说,有问题当众解决。

    他倒是喜欢和这种直性子的人共处,大不了吵上一架。

    宋轻云正要开口,旁边陈建国就用手机敲了敲桌子,喝道:“老吊,你这话是怎么说的?宋书记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姜书记都要请他吃饭,还会怕事?我提醒你,赌博是犯法了,真要逗硬,那可是要抓去坐班房的。”

    逗硬就是过硬,就是公事公办不讲情面。

    陈建国这两天日子过得滋润,梅咏一大家人住他屋里,给家里带来一万块收入。宋轻云又送了他一部二手手机,虽然这部电话已经过时,但当初却价值七千块,这可是村里独一份儿,这让他很得意。每见到一个人,都会拿出电话看上一眼,然后又掏出宋轻云送他的名牌钢笔记上一笔,生怕别人没看到。

    宋轻云给他带来许多好处,又有心巴结,见老吊反驳宋书记的意见,他这个文书自是要愤然而起。

    老吊:“什么犯法,犯哪里的王法?”

    陈建国:“老吊,犯什么法还需要我说吗,你自己去翻翻治安管理处罚法,里面可说得清楚了。”

    老吊脾气不好,怒了:“陈建国我问你,咱们村的村民打点小牌,算赌博?一次输赢几百块的麻将先不说,就拿老人们打的老人牌来说,人家一把也就五毛钱,一场下来两三块输赢,也算赌博,也要法办?”

    陈建国:“肯定要处罚的。”

    “呵呵,呵呵。”

    陈建国把玩着手机:“你笑什么?”

    “我笑你要怎么处罚人家,你拿个主张出来。”

    陈建国:“废话,抓到了打牌的,该罚款罚款,该送派出所送派出所。”

    “呵呵,呵呵。”老吊继续冷笑:“打老年牌的都是八十多岁的老人,走路都够戗,穷得全靠子女每年给点黄谷做生活费,你去罚款,信不信人家一口唾沫吐你脸上?你抓她们去派出所,这大冬天的冻了病了,你给治啊?人公安也不愿意接收呀!”

    “好好好,就算公安秉公执法,大过年的过来抓人,咱们全村都在打牌,他抓得过来吗?”老吊说:“十亿人民九亿赌,咱们村八百多人,过年谁家不打牌,要抓都得抓,派出所也得有足够的牢房关人呀?陈建国,你说的就是屁话?”

第二百四十四章 不得人心

    宋轻云:“抓人肯定是不能抓的,如果遇到事就一味采取强硬手段,还要我们这些村干部做什么?群众需要的是劝导、解释和说明。以前的事情我不清楚,就我来红石村大半年观察所知道,很多家庭因为打牌的事情闹得夫妻不和,父子反目,社会风气都被败坏了。”

    老吊不服:“我可没看到,我们村和睦得很,我们村民风淳朴。”

    宋轻云:“怎么没有,就前几天龚叶还偷了他母亲家里好不容易存下的过年钱,跑去牌桌子上买马,结果没两分钟就输个精光。老太太就抓着儿子打,打又打不过,就在家里哭。她还来找过我,说家里这个春节实在过不下去,国家能不能帮扶一点。很遗憾,她家够不上贫困户标准,我也是无能为力。另外……”

    “另外,上个月二十就那天,陈老二和龚七爷打麻将的时候,因为算帐没算对。龚七爷死活要多收陈老二五块钱,两人一言不合就打起来。经人劝解后,这才停手。但两人还是对骂了一个下午,吊叔,这就是你所说的和睦很得,民风淳朴?”

    听宋轻云这么说,众村两委干部默默点头。心道:淳朴,咱们的村民淳朴吗?从老祖宗开始就是山贼,不知道抢劫过多少过路行人,祸害了多少少女?占了这茶马古道的交通要道,成天跟奸商打交道,如果淳朴也活不到现在。

    就拿跟新联村的关系来说吧,以往不知道打过多少架,到现在两个村的人都还老死不相往来,大家确实和睦得紧。

    陈建国符合:“宋书记说得对,老吊你有意见保留意见,反正你是村民小组组长,得带头组织人手巡视。”

    老吊:“们这地方的人就喜欢麻将,过年你不让人打牌说得过去吗,还组织人手巡视,那不是公然和全体村民为敌,村组干部威信不存,以后工作还怎么开展。反正我就是不管,也管不了。”

    陈建国:“你不管是不是,你这个村民组长别干了。”

    老吊腾一声站起来,怒视陈建国:“我这个村民组长是大家选的,可不是你说免就免的,你想免我,等你当了支书当了村长再说。”

    也见着两人就要吵起来,宋轻云忙劝,道,大家有意见提出自己的意见,不利于团结的话不要说。

    老吊显然是被陈建国激怒了,怒气冲冲对宋轻云道:“宋轻云,反正我不会去巡视,也用不着。我老吊别的本事没有,但说的话村里的人还是要给点面子。我让他们过年别打牌,说一句就是,需要跑人屋里去检查,笑话了。”

    宋轻云点头:“老吊你能够把你们组管好就成。”

    老吊:“我自己的人自己能管,尽到做村民组长的责任,不过你这个第一书记也不能袖手旁观,先得管好一人。”

    宋轻云问管好谁呀,老吊说你先把黄二娃管好。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神色古怪。

    宋轻云喜欢吃,尤其喜欢老黄的手艺,来村里之后,一周七天起码有三天在人家里搭伙,甚至还挤在一张床上睡觉,虽然也是给了饭钱的,而且黄明也不给他面子,但两人的私交却是不错。

    黄明桀骜不逊,谁的面子都不给,就连龚珍信拿他都没有办法。他在一众青年人中威信也高,经常聚众打牌娱乐,如果不管束住他,这次禁赌行动怕是要流于形式。

    宋轻云说:“好,黄明的工作就由我来做,一旦抓获,绝不留情,欢迎大家对我进行监督。”

    老吊冷哼:“你宋轻云是最大的官儿,黄二娃参与赌博,谁能拿你怎么着?”

    宋轻云正色:“这样,如果黄明参与赌博,一经过发现,我就在村两委会议上给大家做检查,并罚款一百。我希望个各村组干部也能落实到人,承担起自己的责任来。”

    事情就这么说好了,村两委委员和个村组干部也立下了军令状。

    大家商议,下来之后,村两委负责张贴告示,广播宣传。而各组组长则负责本村巡视,一但发现有人打牌,立即上前制止。

    散会。

    陈建国和乐意、杨二娘会后留了下来。

    陈文化这个人水平还是有的,立即和两个女人抱出一叠红纸,裁剪成条,开始写标语写告示,他的美术字写得不错,在村里独一份儿。

    宋轻云也帮不上忙,就出门去陈建国家找高春容。

    他母亲春节不是要来村里陪他这个没出息的儿子过年吗,吃住都得安排好了。

    按说,宋轻云住在村两委,这里的空房间也多,随便收拾一间出来就能把太后给安置好。问题是,村两委是公共资源,宋轻云可没有权力让家人白住。

    他今天可以让母亲住在村两委里,其他干部家有亲戚过来串门,是不是也能有样学样安置在这里,这样一来,村两委岂不成了村组干部的私产,村民又会怎么看他们?此例子不可开,此风不可长。

    至于前一段时间万新客母子暂时住这里,那是因为人家受了灾。而杜里美,他则是能为村里带来项目的,至少口头上这么吹嘘。

    老娘这次来村里过年,还是让她住陈建国家里的好。反正他那边住着梅咏一家人,多一个人不多,伙食也好。

    至于食宿费,反正老母亲有的是钱,又不从自己腰包里掏。

    学生们都放了寒假,春节即将来临,在外务工人员基本都已经回家了。红石村的五个村民小组都挤在一条小山沟里,就好象是一个场镇。八百多人同时在家,顿时热闹。

    鸡犬相闻,村民谈笑的喧嚣声打破了往日的宁静。

    只见,路上都是人。

    有人搬着板凳在屋檐下坐成一排,喝茶、吹牛、打屁;有人凑成一圈捧着手机五五开黑;有人在打扑克。

    不知道是那个想象力出众的家伙从什么地方弄来一台斯洛克台球桌,五块钱玩一次。

    大伙儿提着啤酒,一边喝,一边把台球戳得蓬蓬响。

    再看那桌,绒布都破了,露出下面的底版。台球在上面滚动的时候,轨迹无法预测,常常打出不可思议的神仙球。

    宋轻云在旁边看了一盘,和村民聊了几句,恍惚有穿越时空之感。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老家的街上到处都是台球室,这种蓬蓬的声音真是久违了。

    见年轻人并没有用台球干别的,宋轻云这才放心离开。

    他又看了看下象棋的老头,看了看几个人玩的手机游戏,确定他们有没有参与网络赌博。接着和几个村民一边晒太阳,一边随意地聊起来。

    “各位村民注意了,各位村民注意了……”

    忽然,村里的喇叭响起,传来陈建国的声音。

    陈建国:“各位村民注意了,爆竹声中除旧岁,春风送暖入屠苏。千家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在这春风遍地的日子里,红石村村两委预祝全体村民朋友们——”

    “春节好!”这个时候,乐意和杨二娘的声音也加入进来。

    宋轻云听得心中一乐,这三人倒是弄得挺正式的,咱们村的文化活动搞得还是不错的。陈建国他们每天傍晚会放一个小时广播,放放音乐,播播新闻,念念稿子,宣讲国家政策,大家也爱听。毕竟广播内容有趣,且和大家生活息息相关。

    如果所有村都这么搞,街道文化站的同志也不用因为工作看不到效果而发愁。

    只不过,红石村的情况毕竟特殊,首先是村民居住很集中。二是偏远,大家的生活比较苦,娱乐生活贫乏。如果换成县城边的的几个村,人家的日子过得精彩得很,有的是耍法儿。你敢每天放一个小时大喇叭,人家就敢投诉你噪音扰民。遇到脾气不好的老头,直接把线给你剪了。

    ……

    “这陈建国说的是啥?听不懂。”

    “好象是给大家拜年。”

    “拜什么年,会送油和大米吗?”一个老头用热切的目光看着旁边的宋轻云。

    宋轻云一笑:“你们问陈建国要去,让他自掏腰包。”

    陈建国继续念道:“……宋轻云书记指示,经龚支书、永华主任和村两委全体成员投票表决,我村从今天开始,到大年十五,将进行一次三十日无烟花爆竹,无赌博的社会风气净化运动……各村组干部将不定时巡逻……如果哪家敢于顶风做案,将进行严厉处罚……性质严重者扭送公安机关……各位村民注意了,从现在开始,不许打牌,不许打牌……”

    满村回荡着陈建国罗罗嗦嗦的声音。

    “啊,不许打牌了,宋书记,这是真的吗?”众人纷纷问。

    宋轻云点头:“是真的,从现在开始不能打牌了。”

    “不能打牌,那还叫过年?”众人都不理解:“如果有亲戚来,怎么接待,大家坐一起讲干龙门阵?”

    农村有麻将待客的风俗,有亲戚上门。主人家二话不说,先把麻将桌给搬出来,扑克牌拿出来,挽了袖子上阵一通狂赌。

    除了吃饭睡觉,一家老小都在牌桌子上度过。

    大家一边打牌一边说笑,间或一阵争吵,热热闹闹,让客人满意而归。

    “就是,宋书记,大过年的,你不让人放炮,不让人打牌,你这是让大家当和尚吗?”

    “宋书记,别的都好,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咱们村好,我们也拥护你。可这事,我要给你提个意见。”有人客气地说。

    但还是有人很气愤:“宋轻云,你这是乱来,老子就是要打牌。怎么了,你叫人来把我抓了吧?”

    宋轻云解释道,谁说过年必须打牌,必须放炮。我年纪轻,九十年代的时候,也没人放炮打牌啊,九十年代钱应该也没有吧?难道那个时候的人就不过年了,就觉得没有年味儿?

    村民说那个时候大家不是穷吗,吃饭都够戗,哪里有钱去赌去买鞭炮?现在不同了,咱们过年热闹热闹不行吗?

    宋轻云反驳说,你们说现在有钱了,但据我所知,村里不还有八十多人没有脱贫吗?各位挣点钱不容易,为什么要参赌,工作一年,经过一个春节就输光了,你们心里不难过吗?

    又有村民喝道,我自己的钱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你管得着吗?老子就算用火点了,你也管不着。

    宋轻云正色,说,还真管得着。你如果用火把钱点了,那就是犯法,法律上有这一条的。

    那村民大约是说起了火,从包里掏出一张十元的钞票撕成两半,喝道:“好,你来抓我吧!”

    宋轻云有点生气:“你这人怎么这样?真是不可理喻。”

    本省外号麻省,有这个笑话是这么说的。当你坐飞机来我省,听到飞机下面有哗啦哗啦的洗牌声,就知道到地方了。

    麻将是本省人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上至八十岁老头老太太,下至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都嗜好此道,一周不打上两场就觉得浑身不得劲儿,就觉得生活少了滋味。

    宋轻云大学的时候有个女同学是省城土著,毕业后进了一个什么检测中心,主要工作是检测各企业送来的水泥样本,测试一下强度什么的,然后出具合格报告。

    最近一两年环保抓得紧,水泥企业关了不少,她的工作顿时清闲下来。每天下午到三点就没事可做,于是小伙伴们就约着跑去茶馆斗地主,日子过得舒心。

    想当年,宋轻云曾经对她还有过好感。可惜当时小宋同学家里实在太穷,人家可是有三套省城房子的小美女。两人差距实在太大,宋轻云只能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如今,人家已经结婚了。

    别的姑娘包里都是化妆品什么的,她却好,每天上班必须带一副纸牌。

    见了宋轻云聊的都是牌经。

    小宋同志心中感慨,大学时的她是多么可爱的一个小姑娘啊!想不到参加工作之后被社会一阵暴锤,结果被锤成了一副扑克。

    大家的三观已经迥然不同了,再找不到共同语言。

第二百四十五章 舅妈的目的

    这大概是宋轻云反感赌博的最重要的原因吧!

    在他看来,打牌这种事情很无意义。人在年轻的时候,就该做事,成就自己,人生才会不留遗憾。

    不然,将来回首往事,青春年纪只剩下牌场,又是何等遗憾。

    正因为本省是有名的麻省,宋轻云的禁赌令可说是激起众怒了。

    大家目光中都是愤怒、不解和抵触,甚至是不以为然。

    一个老人骂:“我打牌怎么了,我都七十多岁了,眼睛花了,看不了电视。一看就打瞌睡,只有打麻将才有点精神。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各人顾个人,你们当官的还管这个,这不是开历史的倒车吗?反正我就是要打,别说是你,就算是龚珍信来,我也要给他一拐杖。”

    宋轻云很无奈,这是他来村里之后第一次被村民们声讨,劝解了半天见毫无用处,只得狼狈而去。

    等到了陈建国家,他依旧有点心气不平。

    “嘎!”一辆汽车刚发动就停到他面前,梅咏探出脑袋:“宋轻云我正要去找你。”

    宋轻云:“找我干什么?”

    梅咏:“我马上要回学校,跟你告别啊。”

    宋轻云:“干嘛专门跑去找我,电话说一声就是……啊,你要走?”

    梅咏道:“是啊,我也有我的事啊!这次来红石村主要是觉得这里气候不错,风景又好,才送父母和舅舅他们过来度假。现在人已经安顿好了,我也要走了。”

    她说,彩云之南的那个省的一座大山上发现一株野生稻。那里有学校的一个实习基地,当地农林局的同志把信息反馈到学校后,白教授很激动,准备带着手下几个得力学生赶过去采样。

    说着,梅咏就拿出手机,调出野生稻的照片。

    宋轻云一看,却识不得。

    这玩意儿是稻子,跟野草没有什么区别,而且是长在一个山坡的岩石缝隙里。

    他好奇地问:“水稻水稻,怎么长山上?”

    梅咏:“谁说稻子一定要长水中?”

    那地方和红石村一样,冬天很暖和,稻子一年两熟。

    野生稻都带着抗旱和防止病虫害的基因,现在正好成熟,取了种子回学校之后,可以保存在基因库里,未来未必不能用上。

    宋轻云又问,你们不是搞葡萄的,还研究水稻。

    梅咏回答说,只要和农业相关的都研究,只不过课题不同罢了。

    宋轻云笑着说,去那边基地做什么呀,那么远那么麻烦,直接把基地放我们村不好吗,也免得来回折腾。

    梅咏说宋轻云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不过老师的性格实在太倔强,不达到他的心愿,他死活都不肯松口的。再说了,你这里又不是必须的选项,他无所谓啊。

    宋轻云还是不死心,说师妹,要不你别走了,把白教授哄到咱们村过年,实在不行我陪白老师打拳,随便他揍。

    梅咏说真的要走了,再不走会被爹妈烦死。爹妈一天到晚就催她找男朋友,还让她试着和宋轻云处。

    梅咏很苦恼,说:“师兄,我实在对你没感觉。”

    宋轻云骇然:“师妹,说句实在话,你也实在没感觉啊,这不是为难人吗?要不,咱们试着处处?”

    梅咏疑惑:“怎么试?”

    宋轻云:“先是得看对眼,看多了,就顺眼了。”说罢,就用炯炯的目光盯着梅咏,引导:“我是萧站,我是萧站,你现在很喜欢我。”

    “可你不是呀!”

    “你先催眠自己,眼睛看着我,含情脉脉。”

    梅咏定睛:“你是萧站,你是萧站……可你不是啊……”

    宋轻云:“专注一点。”

    “扑哧!”梅咏喷了:“师兄,放过我吧,太辣眼睛了。”

    宋轻云也哈哈大笑:“受不了,受不了,这事太滑稽,咱们还是江湖路远,互相珍重吧!”

    “走了,走了,宋轻云你以后不许再这么乱开玩笑。”

    ……

    此刻,在陈建国家二楼,梅母和两个舅妈正若有所思地看着下面这一幕。

    一个舅妈道:“大姐,两孩子处得不错。”

    梅母:“我还是觉得宋轻云这人太油,怕就怕将来梅咏拿不住他,会受欺负。”

    另外一个舅妈笑道:“要说油,宋轻云能油过姐夫。姐夫才是真的油,一个农民的娃把你这个资本家小姐都骗到手,还不是因为能说会到哄得你开心。最后怎么着,还不是被你收拾得服帖。可见,一物降一物,梅咏未必就不能压他宋轻云一头。”

    梅母沉吟:“倒是这个道理。”

    “大姐你下来后得多教教梅咏,这种家庭领导权是需要争的。”

    “说得对。”梅母:“宋轻云来做什么,走,咱们去看看。”

    宋轻云找到高春容,问家里还有房间没有,自己母亲要来过春节,不方便住村两委,就挤这里。反正你这里多一个人不多,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不麻烦。

    高春容说有房有房,咱们农村什么都缺,就是不却地儿。

    宋轻云也不废话,转过去一千块伙食费。

    高春容说哪里能要书记的钱,推辞半天。

    可她还是经受不住金钱的诱惑,在二十四小时系统退款之前领了红包。

    宋轻云提醒梅咏一家人不要打牌,实在要打他也管不着,但能不能不要在村里玩麻将。另外,拜托各位叔叔阿姨,我老娘最喜欢这个,你们就别带上她了。不然,我这个做驻村第一书记的带头破坏村两委决议,工作没办法开展。

    梅咏一家都不满,说不打牌算是度假吗?

    宋轻云又劝了半天,叔叔阿姨喊得口甜,她们才道,好吧,好吧,咱们开车去大队乡场茶馆打。反正也就十几分钟车程,不碍事。小宋,我们这可是看在你面子上哟。

    宋轻云拱手:“我谢谢您,谢谢谢谢谢谢!”

    忽然,梅咏二舅妈道:“宋轻云,你把你妈妈的微信名片推送给我们,加一下好友。大家都加一下。”

    见宋轻云不解,她说,令堂既然要来过春节,大家吃住在一起,就是姐妹,先认识一下。

    宋轻云不疑有他,就联系上母亲,让她和梅咏一大家亲戚加了好友。

    总的来说梅咏的家世非常不错,她本身就是博士生。父母都是八十年代大学生,父亲省会机关退休处级干部,母亲是社会团体退休的事业单位员工。两个舅舅都是211,日子过得体面。

    他们这样的人生活也讲究,来村子里的时候还带了烤箱,做了烘焙,就邀宋轻云一起喝下午茶。

    气候干燥,宋轻云正渴得厉害,待梅母在山坡草地上铺上地毯,摆上点心,就迫不及待开始牛饮。

    而那群阿姨们则端着红茶杯子小口小口品尝,喝上一小口,却要细声细气说上一大段话。什么杜拉斯、萨特、村上春树。

    红石村四季如夏,在这料峭春日竟是满山野花。

    饮着大吉岭,看着蓝天白云雪山,吹着醉人春风,甚是风雅。

    宋轻云对这些不感兴趣,只跟梅父唠前一阵子自己跟着黄明一家人出去捉黄鳝的事。两人都是农村娃出身,顿时找到共同语言,说到开心处笑得前伏后仰。

    大约是觉得这两男人太粗俗,梅母和两个舅妈有一眼无一眼瞪他们。

    宋轻云也不以意,心中却道:吃点心就吃点心,喝茶就喝茶,最终目的是止渴充饥,搞这么多仪式感做什么,真是累得慌。

    他也不是没有文青过。

    他学过声乐,下过围棋,背过《诗经》,那时候老爹还在世。有人遮风档雨,大可岁月静好。

    可惜老爷子天不假年,丢下她们母子驾鹤西去。

    该死的老宋同志,你这是逃避人生责任啊,你走了,咱们母子怎么办?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宋轻云在刹那间成熟。他知道,文学和艺术救不了自己的贫穷,风花雪月不能让娘俩填饱肚子,打发盈门的债主。只有文凭和努力学习才能让他和母亲从生活的泥潭里爬出来。于是,所以一切和谋生无关的东西都被他束之高阁。努力读书,努力考公务员,用尽全身力气生活……

    梅母当了一辈子都市大小姐,娇生惯养,兴趣爱好广泛。喝下午茶就喝下午茶吧,她还带了一只萨克司,咳了一声示意大家安静。然后卡卡顿顿吹了一曲《乡路带我回家》。

    吹得好也罢,歹也罢,作为晚辈,宋轻云不予置评。只觉得这回家的路特别漫长,且道路上全是炮弹坑,颠得乘客异常难受。

    “好!”梅咏两个舅舅和舅妈同时为这精彩的演出而折服,同时大声喝彩。

    只宋轻云和梅家老爷子面面相觑,皆面露脑袋被人狠狠一锤的懵懂神情。

    宋轻云也是干脆,立即起身:“公务繁忙,告辞。”

    他脚下生风,一气走了一里地,才感觉心理里好受了些。

    一个村民:“宋书记,今年的牛蛙冬眠结束得真早。”

    宋轻云没好气:“那是人在吹萨克司?”

    “撕啥,啥被撕了?”

    “你这样形容也对,就是一种乐器,跟李双喜吹的唢呐一个道理。”

    “可没有人家李道士吹得好听。”

    “我看区别不是太大。”

    ……

    看到宋轻云逃也似地走了,山坡上梅母面如寒霜,冷冷说:“我看这个宋轻云就是个俗人,很庸俗。”

    梅父:“不好这样说人,我看孩子很朴实。”

    “朴实,他朴实?”梅母一脸不可思议地表情:“你看他油腔滑调的样子,我一见就来气。还大学生呢,没文化。”

    梅父:“基层的同志都是这样,很朴素的。而且,人是理科生,不像你们文科生那么浪漫。”

    梅母:“他如果将来去了省城,连音乐都不懂,有的场合怕是要露怯,也拿不出手。”

    梅父:“喂喂,八字都还没有一撇,人家什么时候说过要去省城了?”

    梅母:“我不是太喜欢宋轻云,还得考察他一段时间。”

    一个舅妈笑道:“这也是我刚才问宋轻云要他母亲微信的原因,人说原生家庭对孩子的影响很大,我们只要了解了宋轻云妈妈的情况,大约就知道他是个什么人,和梅咏是否合适。”

    这回梅父没有反对,觉得有道理。

第二百四十六章 我又要告密

    禁赌令一下,当天晚上所有的村干部就开始行动起来。

    吃过晚饭,村组干部就出门巡视,钻人家里聊上几句,其目的就是看人是否在打牌。

    自从安了太阳能路灯后,村里主要干道都亮如白昼,不留死角,让坏分子无所遁形。

    宋轻云精力旺盛,每过一到一个半小时就出门逛上一圈。

    一切如常,看来人民群众觉悟很高嘛!

    “丁冬”微信响了,点开一看,宋轻云无比惊喜。

    是太后的,她她她她,她老人家竟然转过了一万块钱。

    久旱逢甘霖,和太后视频的时候,宋轻云哽咽了,一连说了三声“太后吉祥。”

    太后:“幺儿你也吉祥。”

    “给您请安了。”

    “平身吧!”

    “啧!”

    母子俩笑了一气,宋轻云激荡的内心这才平复,禁不住好奇地问:“妈你怎么发红包给我,你不是常说男人有钱就变坏,穷才能保持本色,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宋轻云母亲说:“我倒是愿意你变坏,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你坏一点也不用打光棍到现在。对了,我听说你现在谈恋爱了,需要钱,这事妈不能小气。”

    宋轻云一呆:“谁说我谈恋爱了,没的事。”

    母亲:“你还保密?那姑娘是不是叫梅咏,农大的博士。听说家世也好,可以啊,儿子,你这项技能算是开发出来了。”

    宋轻云大惊:“不是的,妈,你别乱说,我和梅咏根本就没关系。这事我和她已经沟通过,彼此都说对对方没感觉,还是算了。”

    太后:“不可能啊,梅咏的母亲刚才在微信上和我聊了一个小时,她说你和她女儿关系挺亲密的,正打得火热。”

    宋轻云这才知道她和梅咏母亲在微信里聊到自己和梅咏的事,两边家长都很满意。太后心情一好,就打赏了。

    他心中后悔,早知道就不把母亲的微信名片推送给梅家人了。

    又解释了半天,反正就是一句话,没感觉。

    没感觉就是没感觉,强扭在一起真的很难受。

    太后怒了,说结婚这事需要什么感觉,这是你一个人有感觉没感觉的事儿吗?这两个家庭从此成为一家人,涉及到子女未来的事业,涉及到下一代,涉及到两家的资源整合,多么严肃的一件事啊,你的感觉不重要。

    宋轻云说,妈,听你这话是要包办婚姻咯,我是不是穿越到古代了?

    太后隔着手机屏幕喷起了口水,退钱,你不答应这事就把红包退我。

    小宋同志说,要退钱是不可能的,太后,拉黑你哦!

    ****************************************************

    宋轻云问黄葛儿:“珍信书记过年回来吗?”

    今天是黄葛儿值班:“支书已经出院了,倒是想回村,但他女儿不答应。”

    宋轻云又问:“永华呢?”

    “永华城里村里两边跑,他最近生意很好。不是要过年了吗,一般人家的水电路有问题的都想抓紧时间修好。不然大年三十、初一的扯了拐这年也过不好。坐班的时候依旧回来,平时就晚上在。”

    宋轻云说了一声理解,又好奇地看着正在办公室一边写着标语的陈建国:“建国,弄那么多标语做什么,有那个意思就行。”

    陈建国气道:“这次春节禁赌行动,村民意见很大。我贴出的标语和告示才一天就被人偷偷地撕了,宋书记,这是坏人对我村两委权威的蔑视,也是对你个人的挑战。我提议彻查,抓到一起重处一起。已经发动民兵抓人,关小黑屋。”

    宋轻云忍不住想翻白眼,口头却道:“不至于,不至于。”

    陈建国却异常气愤,身上散发出杀气:“这是挑衅,必须抓。谁让村两委不痛快,我就让他过不好年。宋书记,我提议召开村委会,在贴告示标语的地方安装监控。”

    “不至于,不至于。”

    宋轻云正要安慰生气的陈文书,就看到老黄怒气冲冲地跑进办公室没,张口就喊:“宋书记,我又要……”

    宋轻云打断他:“你又要告密?”

    老黄有点窘,抓头:“我要向村委反映情况。”

    宋轻云:“反应情况不是告密,是村民的权力和义务,老黄你说,什么事?”

    老黄一脸愤怒:“我举报,有人赌博。”

    “什么?岂有此理!”陈建国和黄葛同时叫出来。

    禁赌令才颁布不过十几个小时,就有人顶风做案,这是拿村官不当干部啊!

    宋轻云倒也冷静:“什么赌博方式?”

    老黄:“长牌,大二。”

    宋轻云:“打多大,多少钱一胡?”

    赌博这种事是有计量标准的,看赌资多大。如果就这么冒失地去制止,人家就三个老太太打一毛一胡,一天下来几块钱输赢。你兴师动众,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

    如果对方打得小,倒不用过去,直接找她们的家属和子女,让他们批评教育比村干部现场去抓人效果很好。

    如果打得大,比如十块二十快的,一场输赢就是几百快。遇到手气邪门的,不限番,搞不好上万,那就是治安案件,就不是村两委自己能处理下来的。

    老黄:“五块一胡。”

    办公室三人都抽了一口冷气,五块,不小了,虽然构不成治安案件,但性质已经相当恶劣了。

    大二,或者说长牌的规矩和麻将有点像,对子或者吃成连牌都行。唯一的区别是二七十三张牌可以靠在一起,黑牌三胡,红二七十六胡。

    黑对子一胡,红对子三胡,吃牌不算胡。

    必须凑够十胡才能胡,也就是说一把牌至少是五十块输赢。

    其实还有不少数番的方式,比如定桩要加翻,点炮三番,天胡六番,地胡四番……翻起来比较没有王法。

    宋轻云:“参与赌博的有哪些人?”

    老黄一口气报了六个人的名字,其中就有他儿子黄明。宋轻云三人一听,顿时抽了一口冷气。

    长牌三人可玩,看黄明的架势是打四家。

    四家长牌因为人多,牌就变少了,节奏也快。

    黄明那边有六人,说明还有两人买马。如此,输赢就呈级数地上升。

第二百四十七章 智商碾压(一)

    黄葛儿一听,叫道:“这还得了?宋轻云,今天是我值班,我马上叫上民兵,亲自带队去把人抓了。”

    陈建国忙拉住他:“黄葛儿你等等,这事咱们再商量一下。”

    黄葛不耐烦:“陈建国你黏黏糊糊什么,这事得抓现场,晚了人都跑了,快走,快走。”

    “还是等等吧。”陈建国说:“要不这事我们还是让宋书记做主,他一个人处理好了。”

    黄葛不解:“谁去不一样?”

    宋轻云点头:“好,我去,老黄你在前面带路。”

    他两刚出门,黄葛要跟上去,陈建国又拖住他。

    黄葛恼了:“陈建国你这是干什么呀,老拖着我做什么?”

    “嘘,小声点,我看我们还是不去为好。”陈建国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黄二娃和宋书记什么私交,人家一星期七天要在一块儿吃两天饭。咱们现在冒冒失失跟着去,当着你我的面,宋书记面子上挂不住,肯定要来个公事公办,到那个时候不是伤感情吗?宋书记转过头一想,怕也是会怪我们不懂得做人。依我看,这事还是让他一个人去,没有其他村委委员在旁边看着,他处理起来也多了转圜余地。”

    黄葛醒悟:“倒是这个道理,以宋书记和老黄家的关系,也下不了心处理黄二娃,我们过去确实不方便。我说这个老黄也真是,告密告到自己儿子头上。”

    陈建国摘下眼镜擦了擦,小眼睛眯成一条缝:“做父亲的谁希望自己的儿子是个烂赌鬼,谁不是恨铁不成钢?”

    黄葛:“就算这次抓到黄二娃,他也未必能洗心革面。这人已经是赌疯了,没救。”

    两人同时一阵感慨。

    他们都是做父亲的人,都有一个儿子。

    两个做父亲的感慨子女教育是一件很让人头疼的事,孩子没出息不要紧,反正当爹妈的给他挣,做普通人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怕就怕娃娃沾染上恶习,把家给败了。

    一个娃败家的方式不外是吃喝嫖赌四样,吃喝也花不了多少,至于女人,也就那回事。惟独赌博,上不封顶,多少家产都给你败了出去。

    网上不就有亿万富翁进了赌场,一夜财产归零的新闻吗?

    可见赌是万恶之源,绝对不能容忍。如此一看,村里的风气是不太好,宋轻云下的禁赌令很有必要。

    路上,宋轻云问老黄:“老黄,黄二娃最近手头宽裕了,关丽什么时候回家?”

    “黄二娃婆娘刚给了他三千块钱,让给家里买点年货。”说起自己儿媳妇,老黄一脸的骄傲:“关丽这个女子确实能干,现在不是要过年了吗,城里家家户户都要除尘搞卫生。现在城里人的客厅都是大落地玻璃,没有专门的设备擦不干净,而且又高,没胆子自己弄。关丽她们家政公司生意好得很。”

    “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要等到年三十那天才能回家。”

    “她一天干两户,每户给两百块钱卫生费,一个月下来就能上完。这就不说了,关键是你就算有钱,关系不到位,人关丽还不稀罕到你家去呢!”

    宋轻云吃惊:“厉害啊,这一个月下来就得一万多块收入,还不用交税,抵得上我三个月了。”

    老黄:“这不是遇到过年了吗,平时也就五六千一个月。”

    宋轻云:“那也很了不起了。”

    老黄突然怒了,骂:“黄二娃这个不争气的,当初因为带孩子的事情,他们两口子还商量说一人在外打工养家,一人在家带孩子。其他人户谁不是男人在外工作,他却好,让婆娘出去做工。一个大男人,成天在家游手好闲,我看他就是懒。还拿着婆娘的钱打牌,这不是吃软饭是什么?”

    他说到这里,感觉很没面子:“今天我就是要大义灭亲,宋书记你等下也别客气,该打打,该抓抓。”

    宋轻云:“其实,两口子谁在外面挣钱养家,谁在家里带孩子侍侯老人不过是分工不同,时代不同了。”

    话虽然这么说,但他还是觉得黄明在家搞后勤有点不妥当。

    说到底自己还是个很传统的人,他觉得男主外女主内天经地义,如果反过来,怎么就那么腻歪?

    “要不……我还是自己去看看,老黄你先回家休息一下,我自己去处理。”

    看老黄脾气暴躁的样子,宋轻云有点担心他看到黄明之后一言不合就掀桌。真闹起来,就不能不能逗硬了。

    我们的小宋同志和黄明一家人关系密切,实在不愿意公事公办。

    再说,以黄明那桀骜不逊的性格,搞不好事情会闹大,出现大家都不想看的状况。

    老黄不肯,说他要亲自去抽那不争气的东西两耳光。以前打牌他不管,现在既然宋书记你下了禁赌令,黄二娃这么干就是跟你做对。

    宋轻云:“老黄你还是先回去,我能处理好,没事的,没事的。”

    劝了半天,总算劝走了老黄。

    很快,宋轻云就到了一栋小青瓦房的院门口。

    就看到一个村民坐在门槛上探头探脑,形容猥琐。

    见到宋轻云突然出现,那人就要跳起来。

    宋轻云一把将他按住,似笑非笑:“你老还是坐好,说吧,收了多少桌子钱,小声点,不然关你小黑屋。”

    以往,龚珍信主持的村委威名在外,村民都畏惧老支书,连带着也虚宋轻云。

    那个村民额上渗出冷汗,讷讷道:“收了五十块桌子钱……书记你……你不会是要没收这钱吧……我再不敢了。”

    宋轻云看了看他家的房子,院子进门出的龙门顶上都垮了露出一坨天光,青瓦上也长了草。

    这户人家也是建挡立卡贫困户,日子过得艰难。

    农村是个人情社会,宋轻云也不愿意把事做绝,笑了笑,道:“钱可以收好,去割两斤肉,挂灶头上熏一下,好歹把年过了。你别声张,我悄悄过去看看,黄二娃他们在哪屋打牌?”

    那村民一脸的感激,指了指耳房。

    实际上,不用他指,里面已经传来黄二娃吵吵的声音,听起来好象是在催同伴出牌:“你疑什么,快打快打,疑疑疑,我疑你吗德!”

    “你吼什么,还不让人考虑了,点了炮算谁的。”那人很不高兴,出言反驳。

    宋轻云觅着声音走过去一看,真大场面啊!

    里面是四个人坐在桌前打牌,还有两人靠在旁边买马。

    耳房面积不大,也就十个平方,一下子挤了六人,顿时水泄不通。

    农村的房子本就暗,贫困户为节约电费,点的是五瓦节能灯,昏暗得好象煤油灯。

    黄二娃手气很好,面前的桌上已经堆了一大堆钞票,显得意气风发,

    刚才被黄明催促出牌的那人背对着门口,宋轻云凑过去看了一眼,又看了看桌子上已经出的牌,心中已是了然。

    这把牌已经打倒收尾的时候,这人还差一张就能听牌。而且,看架势是必胡的。

    只不过他在犹豫是出红七还是出红八。出红七则对八胡,出红八则胡红六九。

    宋轻云忍不住道:“出红七啊,下面肯定有个黑八。六九胡挺宽的,下面也有,可出红八会放炮的。”

    那人不满:“你懂什么,出红七,人家做个二七十怎么办,那番数就大了,扣牌你懂不懂?”

    宋轻云:“你太保守,会输的。”

    “老子还不信了。”那人恼了,把红八扔出去:“红八!”

    “胡了,十一胡,给钱给钱。”黄明一把将牌抢过去,哈哈大笑:“你们以为我在做二七十,我偏做个小胡。”

    这把因为是点炮,大二这种牌最怕的就是放炮。因为,如果是正常胡牌,你只需给一份,而点炮则要给三份。

    黄明这把胡的是十一胡,按道理得给五十五块钱,三份就是一百六十五,输赢很大。

    那人悻悻地把钞票扔过去,回头怒视宋轻云:“都是你,吵得我脑袋都昏了……啊,宋书记!”

    众人这才发现宋轻云,同时轰一声站起来,想跑,无奈门口被人堵着,又能去哪里,场面一时显得尴尬。

    宋轻云很温和,面上甚至露出笑容:“村两委不是说了请大家不要赌博吗,怎么说不听啊?”

    他拱了拱手:“请大家给我一个面子,过年期间不要赌博,谢谢,谢谢了。”

    别人都是满面局促,惟独黄明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

    他是一众年轻人之首,自然不肯跌份儿。而挑战权威是收获威望的不二法门:“我如果不给你宋轻云面子呢?”

    宋轻云:“你我也算是朋友吧?”

    黄二娃:“谁跟你是朋友?来,把我捆了,我黄明今天如果皱一下眉头就不是男人。”他把双手凑到宋轻云面前。

    宋轻云摇头:“黄明,今天我既然一个人来了,就只代表我一个人,今天算是私下场合,我也没打算拿你和大家怎么样。不管你认不认,我都当你是朋友。我不希望你沾染赌博的恶习,这样对你没好处。”

    黄二娃只是冷笑。

    宋轻云:“是,咱们省是有打牌的习气,打打小牌别人也不好说什么。但是,你们打得实在太大,已经严重影响生活影响家庭团结了。黄明,咱们再假设一下,如果今天你输了,会有什么后果?”

第二百四十八章 智商碾压(二)

    黄明:“什么后果,你觉得我有什么后果?最后的后果不过是你这个大书记大发官威把我给抓了。”

    宋轻云摇头:“我刚才听你父亲说,关丽刚给了你三千块钱买年货。你可好,不去买东西,反坐在牌桌子上。如果你把这钱输了,你又该怎么向关丽交代?”

    “交代,我需要交代什么?”黄明的脸色就变了。

    宋轻云:“怎么交代那是你的事,你以前也不是没有输过,关丽最后怎么你我想不用再多说了吧?”

    关丽和黄明的关系一向不太好,两口子经常吵架。

    好在一个在城里上班,一个呆在家带孩子,每月也见不了几次面,夫妻关系倒也能维持。

    家里但凡有事,关丽就会带钱回家。

    黄明不是有烂赌的恶习吗,常常挪用这笔钱坐牌桌子上。赢了还好,如果输了,摆了摊子,两口子就会一通大吵,甚至动手。

    这事已经成为村里的笑谈,此刻宋轻云哪壶不开提哪壶,这是给他下眼药啊!

    这踩到了黄明的痛脚,他腾一声站起来,喝道:“宋轻云你什么意思,要打架吗?劳资打牌管你屁事?是是是,麻将金花我是不行,但如果说起大二,嘿嘿。”

    “你嘿嘿什么?”

    “如果说起大二,这村里我还没怵过谁?我说自己是第二,没有敢称第一。”

    这话一说出口,其他人都默默点头。

    确实,黄明这人脑子灵,大二的牌多,打法多,牌形腾挪空间大,打起来他比较顺手。

    不像金花和斗地主,很多时候靠的是手气,手气不好,你就算打得再精也没用。

    宋轻云将门口那人拉开,坐了下去:“要不我陪你打一场,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高手,你敢不敢?”

    黄明:“怎么不敢,可你有钱吗?”

    别看宋轻云是公务员,又开的是百万级豪车,其实腰包里没几个米。

    宋轻云从包里掏出四百块钱扔桌上:“洗牌吧。”

    黄明冷笑:“才四百,这可不够。”

    “什么时候输完什么时候走人,你信不信,我不带钱就能赢你。”

    黄明哈哈大笑:“不带钱就敢坐上牌桌,你癞蛤蟆打哈欠——好大口气?你是光屁股打老虎——不要脸又不要命。好,就陪你打一场,洗牌,洗牌。”

    “等下,打三家,四家很多时候靠的是运气,显不出我的手段。”

    “依你。”

    ……

    很快,第一局开始。

    宋轻云的牌很普通,凑一凑,也只能做个十五胡。

    倒是黄二娃的手气非常好,一口气吃了两个红二七十,桌子上已经摆了十二胡,如果再对上一对,就是十五胡,问题就严重了。

    另外一个人很紧张,出牌很谨慎,打的都是熟张。

    宋轻云却是不惧,一顿猛冲,吃牌、对牌,再摸牌,靠上,听牌了。

    黄明:“我的牌很大的,宋轻云你胆子不小嘛,不怕点炮?”

    宋轻云:“胡了,十五胡,承惠,一家给七十五块。”

    黄明有点呆滞:“这么快,你的风格很激进吗……怪了,你打这么猛,我怎么就对不到你的字?明明你打红三就能听牌,为什么要绕一圈?”

    宋轻云:“因为你要对红三听牌啊,我能给你吗?”

    黄明:“……”

    这厮是怎么知道我要对红三的?

    怪了。

    ……

    第二局,宋轻云牌的牌不错,原手两对,只要对上一对就够番数。

    相比只下,黄明好象不太顺利,吃了一张牌后就抓起了脑壳,一脸痛苦的样子。

    打了一会儿,宋轻云突然把牌一收,扔到旁边:“这把我放弃,陪你们翻牌。”

    很快,底牌翻完了,谁都没有胡,黄了。

    黄明很不满,冷哼:“没胆。”

    宋轻云从自己的牌中挑出一张黑六扔桌上:“我这张字三不靠,按道理是必打的。可我一打出去,不就点你炮了。黄明,你番数不小吧,至少是二十一糊。我猜猜你手上什么牌,恩,原手四张红九,还有一房红二七十。牌真大啊,我差点死你手上,好险。好险!”

    黄明愕然,还真被宋轻云给说中了:他明明必打黑六的,而我的牌明面上看起来不大,他为什么拼着不听牌都不打出来?日怪,日怪……难道他有透视眼?

    ……

    第三局,这个怀疑得到证实,黄明点了宋轻云一炮,十五胡,要输二百二十五块。

    第四局,另外一个牌友点了宋轻云一个十一胡,输一百多块。

    第五局,宋轻云自摸胡牌,十胡,一家输五十。

    很快,宋轻云面前就堆起一叠钞票。

    他果然说得没错,和黄明打牌没钱都行。

    这叫只带技术不带钞票。

    黄明已经输了一千六百多块了,他心中一阵焦躁,对众人喝道:“你都退开,一定是你们偷偷告诉宋轻云我们两家的底牌了,滚滚滚,都滚。”

    宋轻云轻轻一笑:“黄明你这是人穷怪屋基,屋漏怨檩子稀。”

    黄明面上青气闪烁:“少尼麻侮辱人。”

    宋轻云沉着脸:“黄明,我当你是朋友。你可以骂我,但不能骂我娘。好,那我就不手下留情了,今天让你看看什么叫智商碾压。”

    黄明叫道:“来来来,不打爆一家谁也不许走,谁怂谁是孙子。”

    宋轻云用手指着他:“从现在开始,我会针对你。”

    接下来的牌局对黄明来说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宋轻云也不是把把都胡牌,毕竟这种大二长牌手气也要占一定的因素。如果你原手下叫,只需要等着胡就可以,对手就算打得再好也无可奈何。

    黄明也胡过几把,但番数都不大。

    刚开始的时候,一到胡牌他都欢呼雀跃,对宋轻云诸多挑衅。

    这样一路平胡胡下去,每把也就赢一百块,再说了,这是三人游戏,人家也不可能歇着,人家也要胡牌的。如此,什么时候才能把输掉的一千六百块钱赢回来。

    黄明就开始焦躁了,他试图做大牌。

    事情邪门就邪门在这里,每当他要做大,需要的牌死活不出。

    整场牌就好象是在一条满是炮弹坑的烂路上行车,磕磕碰碰,上下颠簸,怎么都不顺。

    相比之下,我们的小宋书记则一脸如常,还和其他人开起来玩笑。他胡的牌也不多,但每次胡牌都吃吃炮,胡一把相当与别人胡三把。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很快黄明和另外一人桌上的钱不知道不觉转移到宋轻云的手上。

    “十五胡,每人七十五,给钱。”宋轻云又胡牌了,把手中的大二摊在桌上:“你们自己查牌。”

    “怎么又胡了,对了两对,吃了四轮牌,单吊也能被你吊到。”黄明郁闷地嘀咕一声,把手伸进口袋掏钱。

    这一掏,却掏了个空。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关丽给他的三千块年货钱已经尽数进了宋轻云口袋。

    问题严重了。

    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有赌不为输。

    可是,因为今天的牌打得大,要想坐上赌桌,又为了防备刚才宋轻云所说的光屁股打老虎不要脸又不要命,不带钱就上场。遇到这种牌局,上场的牌友都要把手上钱掏出来给另外两人看看,表示我能赔够,这叫——亮子弹。

    没有赌资,别人不是笨蛋,自然不会再给你机会。

    黄明冷汗都下来了。

    宋轻云嘴角带着笑意:“怎么,没钱了,还玩吗?”

    黄明沙哑着嗓音:“你出千。”

    宋轻云不屑:“你自己技不如人,输得山穷水尽,反怪起我来。黄二娃,知道你为什么输这么惨吗?”

    黄明下意识问:“为什么?”

    宋轻云:“打牌这种事其实靠的就是算牌,计算概率,很讲科学的。你发现没有,虽然你有的时候手气不错,可总是缺少一点运气,达不到预期。但手风不顺的时候,却控制不住局面。这叫什么,这叫赢不够,输得够。忘记跟你说了,我初中高中都是数学科代表,大学时高等数学年年满分。说起计算概率,可是我的强项。大二长牌一百零八张,大家出个两轮,你们手上有什么牌对我来说就是单向透明的,你拿什么和我打?”

    众人一回味,是啊,从刚才的牌局来看,宋轻云也不是把把都胡,可只要牌形有胡的可能,基本都不会落空。

    他要吃什么牌,基本都吃到了,就好象是预先算过。

    至于黄明二人想要什么牌,但凡宋轻云手上有,就算是两边不靠也死活要捏在手上。

    一切仿佛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你还怎么跟人赌?

    黄明怒道:“你吹什么牛,你你你……”

    宋轻云:“好了,既然你已经没钱,那我可走了。今天你们输的钱,我就老实不客气收了。哈哈,我正穷着呢,谢谢两位同志的红包,我给大家拜个早年。”

    笑声尚未落下,他已潇洒而去。

    屋中沉默了。

    一个村民说:“宋书记真会算牌?”

    “废话,人家名牌大学生,国家干部,那脑壳里是什么,都是算盘珠子。”

    “那不是赌神吗?”

    “黄二娃,你把家里的钱都输光了,这个年怎么过?关丽回家,你又怎么交代?”一个村民忍不住问:“人家一回家,大过年的锅冷灶冷,不跟你离婚才怪。”

    “是啊,黄二娃,你这是麻烦大了。”

    黄明一脸苍白,他知道这个祸闯大了。上次把大姑的学费输掉也就罢了,毕竟钱不多。这回可是三千块,又是用来买年货的钱,这是什么性质?

    他无力地抬起头用热切的目光看着众人。

    大家都知道黄二娃是想借钱。

    这钱是能借的?他又没有收入。真借给他,只怕三五个月还不了,搞不好还会耍赖。

    就有一人伸了个懒腰,道:“既然村两委不许打牌,我说怎么也别顶风做案了。宋书记人不错,人家都直接找上门来,面子还是要给的,散了散了。”

    “我家里还有事,也走了。”

    “我要回家带娃,散伙。”

    不约而同,所有人都丢下一脸颓丧的黄明走得干净。

    塑料兄弟情大约就是如此。

第二百四十九章 言多必失

    宋轻云小时候,老爹还在,家里挺威风的,每天都叔叔阿姨到家里来打牌玩。

    他就站在旁边看,观战的次数一多,就发现这些玩意儿其实就是个概率问题,数学好的人牌技多半都不错。

    本省人都喜欢打牌,因为赌博倾家荡产、父子失和、夫妻反目的事多了。

    宋轻云有轻微的道德洁癖,对这种事很反感。

    参加工作之后,无论同事和朋友怎么劝,都推说不会、没兴趣。

    不会是假,没兴趣是真。

    坐上牌桌,通过简单的记忆和推测,对手手里有什么牌,他都能猜个七八不离十,这种单向透明的牌局没有丝毫的挑战性,自然是没意思得很。

    再说了,一场牌怎么也得坐上四个小时,你腰不酸吗?有这四个小时,你打打游戏,刷刷视频,看看小说,他不快乐吗?

    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了一里路,就看到路边立着一脸关切的老黄。

    他没有回家,一直等在这里,见到宋轻云就问:“宋书记,怎么样了?”

    宋轻云大概把刚才的情形同他说了一遍,然后把赢的钱递给老黄:“那三千块钱还你,另的六百块是龚二麻子输的,你帮我还给他。”

    老黄很是感激:“这输了的钱怎么好意思要回来?”

    宋轻云:“我一公务员,参与赌博会组织处理的,这钱可不敢留手上。”

    老黄更是感动:“谢谢,谢谢,黄二娃那个畜生。宋书记你等着,等我去捶死他。”

    宋轻云心中腹诽:得了吧,你还锤死他呢,锤得动吗?如果你真能教育好孩子,黄明也不知道烂成现在这样,子不教,父之过。这个老黄,性格太柔,在家里没威信。

    想到这里,他念头一动,就道:“老黄,钱还你,但我有个条件。”

    老黄:“你说。”

    宋轻云:“关丽是不是二十九那天才回家,你二十八那天才把钱给黄明和龚二麻子,算是给黄二娃一个教训。”

    “对对对,就得吓吓那小畜生。”老黄连连点头。

    宋轻云一笑,心道:现在距离大年二十八还有一周,黄二娃这提心吊胆的日子不好过啊!

    他倒有点同情黄明这位娶了漂亮老婆的趴耳朵朋友。

    *******************************************************

    “黄二娃,你婆娘什么时候回家啊?”一个村民笑嘻嘻地问。

    此刻,在龚竹家的小卖部,里面已经是人头济济。

    六张桌子都坐满了,大家都吃磕瓜子、喝茶、聊天。

    “关你屁事。”黄明正在水龙头前给电水壶接水。

    龚竹不是在城里陪孩子补习功课吗,这小卖部怎么又开了呢?

    原来,小卖部是村里唯一的物资补给点,也是唯一的信息集散中心。

    如果关门,就算一袋盐,大家也得骑车十来分钟到大队乡场买,遇到不能骑车的老人走着去,四十分钟,实在太麻烦。

    于是,刘永华每天一大早就会把门打开,自己开车进城干活,到晚上才回家关门。

    村民若有所需,自己去货架上取。有手机的,发个照片说一声,微信付款。没有手机的,则在本子上记一笔帐,赊欠着,等看到刘永华再付。

    农村的业余生活贫乏,人又是社会动物,需要聚在一起。

    于是,就有老头老太太到小买部后索性自己烧水泡茶吃烟聊天,一天一天地坐。

    小买部又恢复了从前的热闹。

    大家没事的时候,都往这里凑。

    那村民看黄明郁闷的样子,又逗:“你干嘛干精火旺的,别人一说起自己婆娘要回家,都欢喜得很,你可好,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究竟在害怕什么?”

    黄二娃重重地把水壶朝水池里一摔,摔得水花四溅:“你什么意思,皮子痒痒了,是不是想让我帮你松松?”

    那村民却是不惧:“怎么,还想动手打人?我可去你的吧,上次白教授来的时候,指名道姓要跟你打,你呢,你怂了,直接跑山上去躲了。黄二娃,你别以为大家不知道,关丽给家里的过年钱都被你输光了。你就是个败家子,还得意上了?你打我呀,来呀,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打人打的就是钱,你打伤了我有钱付汤药吗?”

    黄明气得面容都扭曲了:“老子打死你,直接赔你棺材钱。”

    正当他要动手,一人把他抱住:“黄明兄弟,冷静,冷静。”

    这人身坯巨大,不是杜老板又是谁。

    杜里美:“都是乡里乡亲的,大家开句玩笑,动什么手呀?黄明兄弟,看在我的面子上,算了算了。”

    黄二娃也知道自己现在浑身都是癞子,根本就没有那个经济实力和人打架。就狠狠地看了那村民一眼,恨声道:“既然杜老板求情,那我就放过你。警告你,管好自己的嘴巴。”

    那村民:“我就算不说话,你又能瞒关丽几时,伸头是一刀,缩头是一刀。还有,你自己烂不要紧,你爹妈不过年了,你娃不过年了?别家过年,大鱼大肉,你家过年青菜豆腐,倒是有脸了?”

    “你……”关丽也就罢了,一想到家里的孩子,黄二娃突然失去了力气,丧到极点。

    杜里美:“青菜豆腐又怎么样,吃得健康。这年头,谁还缺大鱼大肉,我看黄明兄弟的生活方式就很雅致嘛!”

    黄明:“雅个屁!老子不是在池塘里还养着鱼吗……咦……”

    一说到自家的养的冷水鱼,黄明心中大动,这玩意儿价格高,如果卖了,不就能换成钱。虽说填补不了这个亏空,好歹能把这个年应付过去。

    当下也不废话,直接跑捞了鱼装进竹筐,骑了摩托进城。

    看到他狼狈的背影,小卖部的茶客又是一通哄笑。

    本地人喜欢打牌不假,可这也仅仅是一种娱乐活动,既然村两委不让打,大家换一种玩法就是。

    平时的输赢也就几百块钱,像黄明这种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的,还真是独一份。

    大家觉得他这么干实在没有必要,人活着为的就是一张面子,黄二娃丢人丢大发了。

    众人又笑,说:“黄明麻烦不小,他婆娘可不是一个好对付的,等她知道钱全被自家男人输光,还不把黄二娃的脸都给抓烂了。”

    “对了,听人说宋书记是个赌神,那牌打是真好,你手头有什么牌,人家都能算出来。有这么个赌神在,谁敢再赌。你正打着,人家朝你身边一坐,这牌你还敢出?”

    经过村两委员宣讲,村民今年春节都不打牌了。但以黄明为首的一群年轻人却不以为然,依旧悄悄地聚在一起。

    年轻人都喜欢挑战权威,有的时候你还真拿他们没有办法。

    现在黄明直接被宋轻云在牌桌上打爆,他既没有本钱也没有心气在约人耍钱,村里又恢复了平静。

    村两委的禁赌令总算能顺利执行下去。

    “废话,宋轻云什么人?人家是名牌大学生,又考上了公务员,这才古代算是科举中第。/能考上进士的都是文曲星下凡,你一凡人跟人家打牌,那不是茅房里打电筒,找死吗?”

    又有村民说:“什么文曲星,没这么邪乎?市里每年都要招几十个公务员,吃皇粮的上万,难不成都是文曲星,那文曲星也太多了。”

    “不然。”旁边的李双喜捏着鼠须,悠悠道:“吾观宋轻云面相,天庭饱满,主头脑聪明智慧无双。他眉毛细软,主个性平稳,是个沉得住气干大事的。”

    说到面相,杜里美忍不住问:“李道长,你说罗南面相旺夫,此话怎讲?我现在跟她在一起,怎么还没转运?”

    李道士抚须不语,心中腻味,他还记恨杜里美上次算命只给他二十块卦资的事呢!

    杜里美是个人精,顿时明白,就递过去一张一百块的钞票:“随喜随喜。”

    李道士这才满意,缓缓反问:“怎么没旺到杜老板你,人家马上就要拆迁,六十万拆迁款到手,你和她成了一家人,一笔大钱到手,还要怎么旺?”

    杜老板照例吹牛:“不过是六十万而已,我在省城一个月的零花钱就不止这个数。再说了,这钱也得她答应把房子租给白教授才行,罗南念旧,肯定是不会答应的。”

    说起这事,他有点郁闷,项目就这么停下来了,自己不知道还得陷这村多长时间,真是郁闷啊!

    众人点头:“房子是人罗婆娘的,她租与不租,别人也管不着。”

    旁边的龚七爷说:“不对,杜老板你如果娶了罗婆娘不就能管着她了。到时候,夫为妻纲,房子还不是你说了算。”

    龚七爷是贫困户,虽然在养鸡场有股份,经济条件得到极大改善。可那一茬蛋鸡只能下一年的蛋,到时候没有其他收入又得返贫。

    葡萄种植园可是他未来的指望,也是村里其他困难群众对美好生活的希欹,自然关心。

    杜里美摇头:“各了各事,就算我和罗南成了一家人,那也是人家的婚前财产,我不能替人做主的,我也尊重她的意见。”

    又有一个村民呵呵笑:“杜老板,就因为罗南房子的事,白教授的项目死活落不地,这个项目是你负责的,转手就是上一两百万的利润。你不赚这个钱,哄鬼呢?”

    “对呀。”龚七爷也笑:“别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之所以接近罗南,还不是想赚她,骗得人家把房子租出去。”

    “对对对,这事你也就骗得了罗南。”

    众人一阵起哄。

    杜老板有点尴尬,道:“我真没那个心思,我是真心爱罗南,我们是灵魂和灵魂的结合,你们这么说俗了。当然,白马教授的项目能够一举改变我们村的面貌,我在这里住了这么长时间,对这一方水土也是有感情的。房子如果是我的,二话不说就租。其实啊,我也打算说服罗南,不就是一套房子吗,多大点事?我省城的别墅住着不好吗,我会带她回去的。”

    “好,那我们就全靠杜老板你了。”几个贫困户都一脸的欣慰。

    “啊……罗南。”忽然有人叫了一声。

    杜老板回头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罗南已经站在小卖部门口,两眼都是泪水,显然已经听了很长时间。

    杜里美虚汗都出来了:“罗南,你……”

    “我来喊你回家吃饭,杜里美……”罗南的眼泪终于掉下来了:“杜里美你这个骗子,爱情的骗子!你践踏了我的情感!”

    刚才还喧嚣的小卖部顿时鸦雀无声。

    只山上有上气不接下气的萨可司风的音乐传来。

    梅咏父母又在山坡野花从中烤太阳吃茶点。

    这首曲子村民听懂了,《爱情买卖》。

第二百五十章 不能不管

    黄明说干就干,当下就驮了三十来条鱼一路跑进县城,找了家鱼火锅店向老板推销。

    鱼是普通的鲤鱼和草鱼,养了两月,都瘦成光棍。

    不过那鱼长得可真漂亮,鳞甲闪亮,带着温润的质感,就好象野生鱼。

    不,这就是野生鱼中的极品。

    野生鱼和家养鱼,即便是同一品种区别也很大。

    首先观其形,家养的鱼因为长期吃乱七八糟的饲料,长得都肥。肚子膨胀,内脏肥满,看起来就像是有孕在身,而野生鱼几乎看不到肚子。家养鱼脑袋浑圆硕大,野生鱼脑袋又小又尖。

    其次是看其色,家养的鱼鳞甲青中带灰,颜色暗淡,缺乏精气神。而野生鱼的鳞甲就如同金属一般,青色中微微透着金光。特别是肚腹部位,更是如此。

    有这两点不同,有经验的人只看上一眼,轻易就能区分。

    老板是识货的,顿时眼睛就亮了。

    他又问鱼是哪里来的,听说是用雪水养了两月,心中更是大动。道,你也别走了,这鱼我都要了。今后你如果还有,都送我这里来,有多少我要多少。还有,你也别光养鲤鱼草鱼,这玩意儿不值钱,要养就养养青波、黄辣丁、白鱼什么的,关键是水要好,要冷。

    四大家鱼养的人实在太多,养法不同,品质和价格差别也大。

    现在物价涨了些,鲤鱼草鱼五块五一斤。如果是用人畜粪便养的,则三块一斤。

    老板很公道,给了黄明十五。

    黄明这三十条鱼都是三斤多的个头,总计一百来斤,算下来两千零二十四块。

    抹零,给两千。

    老板手机转帐。

    看到微信钱包里的两千块,黄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天无绝人之路,柳暗花又明。”

    他是这么打算的,先花几百块再买三十条鱼回家继续养,专挑最便宜的,吃屎长大的那种。否则关丽回家要吃鱼,自己可没办法交代。

    年年有余,年三十不吃鱼,那叫过年吗?

    至于孩子她妈说这鱼的味道怎么这么臭,直接回答说我怎么知道,我非鱼焉知鱼之腥膻?

    剩下的钱给孩子老人各买双鞋子,再买一大堆年货,这个年也就过去了。

    哎,该死的宋轻云真是吓死老子了!

    黄明心怀大场,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他腹中雷鸣,就找了个豆花饭馆子,切了一盘蒜泥白肉,要了一碗豆花,埋头大嚼。

    “叮冬”电话铃响了,一看,是以前部队战友老朱的。

    黄明接通电话,打了个饱嗝:“老朱,你小子怎么想着联系我了,都半年没通电话,你不够意思啊,还记得我这个兄弟吗?”

    忽然,电话那头传来痛苦的哭声:“老二,老二,我活不下去了,我想跳塘死球了干净。”

    黄明大惊:“老朱你究竟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迈不过去的坎了。有问题你说呀,咱们弟兄什么关系,我能帮一定能帮着你。”

    老朱只是哭,却不说。

    黄明怒了,扯直嗓子就骂:“你大男人一个,男儿流血不流泪,看你这模样就是个娘们,丢了咱们部队的脸。快说,再不说劳资拉黑你。”

    老朱哽咽了半天,才道:“老二,我女儿精神抑郁了,天天闹着寻短见,需要马上送省城看病。如果拖延下去,谁也不知道怎么样。我工作忙,家庭情况也特殊,总不可能天天守着她吧。老二,我已经几天没有合眼了,我快崩溃了,我想死。”

    黄明就骂:“你活该,以前嫂子多好一个人啊,你要离婚。你离婚了,娃受了打击得了抑郁症,都是你造的孽。”

    “是是是,一切都是我的错。”老朱哽咽。

    说起老朱这个人,当年可真是不错。他是班长,对下面的战友都非常照顾,大家的感情极好。专业那些年,大家每年都会聚一次,喝上一台大酒。

    只不过后来大家都结婚生孩子,生活的负担一下子就大起来,加上各人的财务状况不尽相同,聚会就不再举行。

    老朱的前期是以前部队所在的当地人,他转业就后结婚留了下来,两人生下了一个女儿。

    老朱因为是农村娃,加上又是外地人,结婚后在女方生活不方便,工作也不顺利。两口子因为柴米油盐的事经常吵嘴,裂痕逐渐变大。

    他又是个冲动之人,觉得自己在女家吃软饭心理那到关过不去,一怒之下就和妻子离了婚,带着孩子回了老家。

    他老家是江城的郊区,条件不错,找工作容易,收入也不错,只要舍得加班,六七千块还是能够拿到的。

    后来他又重新谈起了恋爱,重新组织了家庭。

    表面上看起来,一切都很顺利,战友们也替他感到高兴。

    但事情从老朱买房开始就变得一团糟了,如今这个年头,即便是农村娃结婚,女方也要求在城里买房。

    老朱第二人妻子说她也不要求在省城买房,你老朱也买不起。要不就在我们镇买吧,按揭也可以,你出首付,咱们两口子一起供房。

    对了,老朱所在的镇叫江夏镇,房价每平方一万二。

    也因为买了房,又要还贷款,加上第二任妻子又生了儿子,老朱从此过上了吃糠野菜的生活,把日子过得一团糟。

    城里房子小,加上第二任妻子看到他女儿就浑身不自在。老朱没得奈何,只得把女儿放在乡下两个老人那里。

    对这事,战友们挺鄙夷的。都是自己的骨肉怎么可以厚此薄彼?

    大约是因为父母离婚,而自己又被形同抛弃地扔农村,老朱女儿受了刺激,加上又进入青春期,精神上就出了问题。

    黄二娃在电话上骂了几句,道:“老朱,你哭什么呀,有病治病,这事不能拖。对了,你是不是没钱,医生那边需要多少?”

    老朱迟疑片刻,才说:“至少得两万,老二能不能借我一点?我……我实在开不了这口。”

    黄明又骂:“麻痹,都是战友弟兄,有事就说话,怎么就开不了口。这事我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晓得了,那就要管到底。你等着,我马上把钱给你凑够。”

    当下,他也顾不得再吃饭,立即转过去两千块钱。

    然后又在战友群里吼了一声:“没死得都滚出来,老朱要死了,快出来救人。”

    群里立即热闹起来。

    “什么,老朱怎么了?”

    “老朱,不要洗啊!”

    “老朱,是不是你婆娘要鲨你。别怕,怕哥哥这里来躲几天,不用嫂子鲨,我先用好酒灌死你。”

    又有人发了个红包,说“随喜,随喜。”

    大家抢成一团,纷纷发表情“谢谢老板”“老板你需要什么服务”“老板你需要什么芝士?”

    黄明:“大家静一静,老朱女儿出事了。”

    他便把老朱刚才的的话跟大家说了一便,说:“需要两万块药费,我出两千,其他的大家凑点。麻痹,如果我侄女儿出了事,老子就去江夏干掉老朱。”

    “啊,那得帮。”

    “老朱,没说,这事叔叔们管了。”

    于是,众战友你一千,我两千,硬是把那两万块药费给凑齐了。

    老朱一直在用语音,此刻更是哽咽了:“谢谢各位弟兄,我代表你们侄女儿给各位叔叔磕头了。”

    大家心中都是感慨,口头却骂:“老朱,以后如果再听人说你把我大侄女扔乡下,咱们战友聚会可不带你,就当没有你这个弟兄,开除你军籍。”

    老朱哭起来:“我错了我错了,这次如果能治好女儿,我就留在身边。她后妈敢废话,我就跟她离婚。”

    大伙儿又说,不至于,不至于,两口子要多沟通,嫂子也不是个不讲道理的。再说了,现在离婚又那么容易的吗,特别是你们又买的是按揭房,财产分割太麻烦。

    有人开玩笑说,听你们的意思如果是全款房就要劝老朱离婚?你们还有没有战友情义了?

    众人都是一通笑,表情满天飞。

    到最后,不知道是谁领了头,开始在微信上你一句我一句,拉歌。

    “狼烟起江山北望。”

    “龙旗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心似黄河水茫茫,”

    “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

    黄明站在一条小巷里,大声吼歌,像个疯子。

    同时,他心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惆怅。

    当年的他是多么的热爱军旅生活,当年转业回乡的时候,自己哭得那叫一个难受。

    那份浓浓的战友情,一辈子得忘怀不了。

    黄明知道自己把钱给了老朱后,这年怕是过不下去了,但他不后悔。

    有的事必须要去做。

    算了,好不容易进了一次城,干脆去找关丽,就说她给的钱我已经都输光了,要打要骂,我受着。

    不过,一想起妻子那张清水脸,黄二娃脚肚子就转筋。

    正要走,忽然他看到巷口有一条熟悉的人影一闪而过,正是陈中贵。

    黄明心中好奇,探头看过去,却见陈中贵脚下生风,在大街上跑得飞快,形如逃命。

    “陈中贵,你跑什么?”

    喊了一声,陈中贵却置若罔闻。

    黄二娃感觉都什么地方不对,心中暗道:难道出了事?

    当下就发动了摩托车追上去。

    这里是老城区,小巷多,追了一气却把人给追丢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不赌了再也不赌了

    黄明苦笑,心道,我好歹也是特务连退伍军人,连个半大老头都追不上,给部队丢人了。

    追不上人就不追了,黄二娃便去了关丽所在的家政公司。

    她却不在,有两个妇女在办公室聊天,听他问,回答说在外面干活,今天还有两家的卫生要搞,要不你打电话。

    黄明说好吧,就拨通了关丽的电话。

    关丽的声音听起来很不客气,问,你进城来干什么,没事进城来逛?你日子倒是过得舒服嘛,在家里呆烦了还出来透风?一个大男人的,成天无所事事,也不怕人笑话?

    黄明辩解道关丽话可不是你这样说的,当初咱们可是商量好了,一个人在家带孩子一个人出去赚钱,我为这个家也是做出了许多贡献的。

    关丽冷笑,说,你但凡有点本事还用我出来打工?

    黄明有点恼火,说,要不你回家带娃,我进厂,我也有一身力气,多加班,一个月赚个五六千没问题。

    得了吧你,关丽讽刺,你去打工,你如果进了厂,别人喊一声你就坐牌桌子上去,只怕一个月回不了几趟家,我都怕了你了。还有,娃的成绩不错,老师说努一把力,初中考进市重点还是可以争取一下的。黄二娃我警告你,别成天到处玩,把大姑给我守好了。她如果考不上市重点,我跟你离婚。

    噼噼啪啪数落了黄明一通,关丽才道:“我今天活儿实在太多,大概晚上六点才能干完。每年就看这个月能多赚点,你先去我出租房里等着吧。”

    黄明:“不用了,我还是先回家去守着孩子吧。再说,我也没你出租屋的钥匙啊!”

    等到黄明离开,办公室里的两个妇女大感奇怪。

    一人说:“奇怪,关丽现在基本是长期住在城里,她老公怎么没有钥匙?”

    “人家的事我们怎么知道?”

    “我觉得这两口子的关系不正常,不和谐。”

    “怎么不正常了?”

    “这两口子每次团聚都是关丽回村,从来不让她老公住在自己租的房子里,这就有问题了。”

    “不好乱讲的。”

    ……

    黄明本打算找关丽交代自己把她给的三千块过年钱都输了,经她在电话一通吵吵,他也没有了兴致,气冲冲地骑了车回红石村——反正就这样了,爱谁谁?

    这次白跑了一趟县城,鱼都卖掉了,却支援了老战友,接下来他也没有办法可想。

    炎炎地在山路上跑两小时,路过以前大队所在地的乡场。

    因为到了高海拔地区,太阳又大,空气干燥。

    黄二娃顿觉口渴,想买瓶口乐喝,停下摩托,打开手机一看,钱包里竟只有两毛钱。

    原来,他卖鱼的钱吃了午饭,又转了两千给老朱后,已经彻底空了。

    心叫了一声晦气,便走进旁边茶馆。

    老板和黄明是熟人,叫道:“黄二娃,好久没看到你了,打牌不?”

    “不打,戒了。我就是口渴,过来喝口水。”

    “哟,你黄明什么时候改邪归正,难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改邪归正,我还改牙归正呢?”黄明有点生气。

    老板:“得了,你喝什么,炒青还是花茶?”

    黄明:“来杯玻璃茶。”

    老板笑道:“合着你是想不花钱啊,得,我请你一杯青茶吧。”

    所谓玻璃茶,本地人喝茶和省城有区别,不用盖碗,就一个玻璃杯。茶客一边喝茶,一边看茶叶慢慢舒展,看汤色晶莹碧绿,倒是一种乐趣。玻璃茶就是不放茶叶,直接看白开水。

    黄明:“谁要你请,我这两天便秘,不能喝茶。”说罢,自己去倒了一杯白开水,捧在手里,给旁边一桌人抱膀子观战。

    说来也巧,这一桌人他都认识,正是梅咏的父亲和两个舅舅,外带一个舅妈。

    至于梅咏的母亲和另外一个舅妈则也在旁边观战。

    黄明:“梅叔叔、几位阿姨,你们跑大队来打牌了?”

    梅父摸了摸下巴,说,宋书记不是说村里不能打牌吗,只能跑这里来。此处其实比村里有意思,关键是热闹。我就喜欢这种人间烟火气。

    梅母嘀咕,什么人间烟火,闹哄哄的。我说宋轻云也是,在村里禁赌,大家不都跑这里来打?反正也就十来分钟车程,他这是掩耳盗铃。

    梅父说,成语不是你这么用的,制度就是制度,黄明,你帮我看看,应该打哪一张牌?

    他们打的是麻将,本省麻将规则很简单,无字无花,只筒条万三门,打缺一门就能胡牌。

    黄明看了看他的牌,有张一饼单着,可桌上四张二筒已经出完,打这张怕是要点杠。就说,要不扣一下,拆个对子。

    梅父:“拆什么拆,这个一饼另外两家一人一张,等有人摸成一对,我再打就要点炮了。不信你去另外两家看看。”

    说罢,就把手头的牌扔了出去。

    黄明不信,就探头去看,顿时一惊,梅家两个舅舅果然一人捏一个一饼,都在等摸成对子,而最后一张一饼就在底下,看谁运气好摸到。

    梅父提前把一饼冲出去,其他两人再捏也没有办法,都跟着把这种牌扔了出来。

    黄明顿时来了兴趣,就围着四人转来转去地看牌。这一看,真是大开眼界。

    梅家上桌的四人的打法很奇怪,扣牌出牌和普通人完全不同,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没有套路。

    有的字明明三不靠,他们偏偏要捏手上,等到半天,却偏偏摸成对子还对上了。或者直接摸成顺子,胡牌。

    而且,他们只要下了叫,需要的字下面百分之百有。

    整个牌局对他们来说就是透明的,跟打明牌没有任何区别。

    正因为是明牌,四人打起来很伤脑筋,什么样的手段都使上了。

    黄明从来没有见到过人这样打牌,只看了几把,只觉得心力透支得厉害,精神也有点恍惚,对四人当真是五体投地地敬佩。

    “太厉害了,你们就是赌神啊,我说梅叔,你们这样可说是算到了极点,没有一点娱乐性。”

    梅父:“人老了,得活动活动脑子,当做一种锻炼吧。赌神什么的不敢当,我们也就是通过计算,算一下概率。”

    黄明呆住了,这样的牌局他只在宋轻云身上见到过,还被他狠狠地教训了一顿。

    如果世界上真有赌神,这四人大概就是,宋轻云也算。

    梅父:“只要有基本的数学素养和逻辑思维能力,都能算出底牌的。”

    黄明:“梅叔是大学生?”

    梅父:“惭愧,我是我省c大应用数学毕业的,我的老师是柯照,中科院院士。”

    另外两个舅舅和一个舅妈也报上他们的学历,有人是应用数学专业,有人是自动化控制,有人学的是土木工程,反正都是和数学打交道的理工科。

    梅父揉腰,感慨:“人老了,不能久坐,黄明你打不打,我让你。”

    “你们这么厉害,谁敢坐上去啊,那不是送死吗?”黄明面色惨然。

    他喜欢打牌,总觉得自己脑子也不算笨,再说了,赌博这种事不是靠运气吗?今天输了,明天赢回来,有来有往,打个平手应当不难。

    今天他再次开了眼界,在真正的高手面前,运气根本就没有什么用。

    人家通过计算,就能把你的运气因素降到最低。

    你把打牌当娱乐,人家却当正脑保健操,怎么跟人斗?

    世界上如宋轻云梅家人这样的人物多的是,你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碰上一个。

    这就是宋轻云那天所说的智商碾压,降纬打击。

    黄明在这一刹终于大彻大悟:“戒了,不赌了再也不赌了。”

    回到了家,黄明闷坐了片刻,就给关丽发了个信息:“关丽,你给的三千块过年钱我都输了,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孩子,对不起父母。男子汉大丈夫,做错了事就得认。我发誓,从今天开始,我再摸一把牌,直接剁手。”

    发完信息,他把手机一扔,心里有种解脱之感。

第二百五十二章 许爽咱们的事没完

    话说到先前陈中贵那边。

    陈中贵在跑什么呢?

    陈中贵依旧在城里照顾许老太太,许爽的身体好多了,又开始不着家。村里的菜也收得差不多了,不用卖菜。

    裴娜还是早出晚归的样子,春节期间生意不错,她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些。

    但看到陈中贵依旧是不理不睬,脾气一上来直接赶人。

    陈中贵现在脸皮也厚,你撵我我就走,你不撵我就留下,反正把自己当我在城里的落脚点。

    人家许婆婆和许爽挺欢迎我的,只要她们不撵就好。

    陈中贵一心追求裴娜,对于未来的生活满是憧憬。

    裴娜日子过得太苦,我要帮她。

    怎么帮,还有什么比钱更有用,未来的生活需要很多很多钱。

    于是,陈中贵就在刘永华门市部帮忙,装一个水龙头提成十块,洗一次抽油烟机十快,做一次外墙防水提成一百。

    刘永华门市上确实缺人手,可他事业处于草创阶段,养不起工人,像陈中贵这种敲边鼓打零工的,他非常欢迎。

    最近门市里拿到一个大活,给一个门市走线。

    事情是这样,竹花不是进城陪孩子补习功课吗,她能说会道,在补习班认识了一个搞装修的学生家长。

    那人说穿了就是个小揽子,实力有限,没有技术没队伍没制造,属于游击队皮包公司。每次得了活,就分包给装修工人:你干水电,你做地面,你来干木工……干完给工钱了事。

    刘永华门市帮他走过几次水管,相处得不错。

    这次那家长承包了一个小门市装修的活儿,工程总造价八万。其中工作量大的是要重新走电线,还都是暗线。就问竹花你的工人懂不懂电工?材料她出,你们赚点工钱。

    龚竹说怎么不懂,太懂了,我们干。

    对方是个奸商,要求三天走完电线,还得把墙壁给糊了,两个工人,每天给两百块工钱,干不干?

    竹花:“干。”就反手一百五一天叫上陈中贵,至于自己的父亲龚清,索性不给。

    龚清倒是无所谓,反正钱给自己给女儿都一回事。老爷子最近被搬进城的竹花烦得要命,巴不得可以出去干活,眼不见为净。

    刚开始的时候,一切还很顺利。

    龚清和陈中贵先用切割机在墙上切出沟槽,然后装塑料管,接电线,穿管。

    可是,老爷爷马虎的毛病再次发作,他接用切割机的时候大约是干得爽利,激情勃发,把人总线都给切了。

    顿时,空气开关被烧,整栋楼房停电。物业和旁边门市的老板们跑过来一通大骂,勒令二人必须在一个小时内恢复供电,否则直接打死。

    本地民风剽悍,能动手决不吵吵。

    遇到事,挥拳头上,打跑对手再慢慢理论。

    就在昨天,门市外就有两车发生擦挂。

    两个司机也不废话,各自提了扳手下车,先把对方的挡风玻璃给敲了,然后再打电话报警报保险。

    野蛮施工出了事故,激起公愤,陈中贵和龚清只得认载,赔礼道歉,然后陈中贵就带了钱去买空气开关准备给人换上。

    刚买好东西,提着塑料带子刚出电器门市,迎面就被人撞了一下。

    “啊,爽爽,是你?”

    原来撞他的正是许爽,市老城区不大,转身就能碰到熟人。

    陈中贵正要埋怨她冒失,几乎把自己老腰给撞折了。却不想,许爽也不理睬,如受惊的兔子一般蹿了出去,一头绿发在街上显得耀眼。

    “抓住她!”

    “抓住这个私娃子!”

    “整死她!”背后,一群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乱糟糟追来。

    她们同样做太妹打扮,手中提着羽毛球拍子、伸缩教鞭、玻璃汽水瓶儿,满面都是杀气。

    显然,这是一场你追我敢的大逃杀进行时。

    陈中贵一看不好,这不是要打架吗,而是这么多人打许爽一个,那可是要吃大亏的。

    当下,他也顾不得许多,把空气开关朝怀里一踹,也跟着追了上去。

    陈中贵常年干农活,力气不小,无奈他人到中年,耐力自然是比不上那一群生瓜蛋子,只几步就被人远远甩在了后面。

    你还真别瞧不起现在的年轻姑娘,人家从小牛奶鸡蛋顿顿有肉,长身体的时候想吃多少就能吃多少,体能强得不象话。

    她们跑去的方向是一条长长的缓坡,陈中贵只觉得气喘吁吁,背心都是热汗,渐渐地脚下就像是踩了一团棉花,就跑不动了。

    他停下喘了一口气,问路边摆摊修自行车的老头:“师傅,你看到一群姑娘从这里跑过去了吗?要打架的那种。”

    老头问:“是你闺女。”

    陈中贵点头。

    老头指了指旁边的小巷:“这边,应该是跑一中后山河边去了。那边经常有学生约着打架,你快点去,不然你姑娘你糟糕了。就在上个月的今天,两小子为争女朋友在那边打得那叫一个热闹,脸都肿成馒头,鼻子里全是血。哎现在的年轻人啊,你说他们是怎么想的呀?太冲动,色字头上一把刀……哎,要喝水吗?”

    陈中贵如何肯听他唠叨,提起最后的力气钻进小巷。

    他翻过小山,又下了坡,总算到了河边。

    终究是来迟了一步,那群太妹已经抓住了许爽,将她团团围住,手中的羽毛球牌、教鞭雨点一样落下来。

    空气中满是尖锐的破空,还有拍子抽到人身体上那令人恐惧的声音。

    可怜许爽双拳难敌四手,只能将身子蜷缩成一团,不住尖叫:“打死人了,打死人了。”

    “叫,使劲叫,这里没监控也没人,你喊破喉咙天神都救不了你。”

    “死婆娘,睡我男朋友,睡我男朋友,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的样子,你也配!”

    许爽哭喊:“不是我不是我,是他强行的,我冤枉。”

    “去你玛蛋,什么强行,一定是你故意勾引我男朋友。要不然你为什么不报警,你可以告他的。”

    许爽:“我不是看你的面子上才饶他一次吗?”

    “一次,都怀孕了,才一次,怕是几十次了吧!”为首那个女太妹满面青气:“给我打,打倒不孕不育为止。”

    另外几个太妹一涌而上将许爽箍住,为首那女孩跳起来狠狠地朝其小腹踩去。

    许爽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啊!我再也不敢了,救命啊!”

    陈中贵惊得寒毛都竖了起来,当下就掏出手机一边拍摄一边冲上去:“干什么呢,我录象了,我已经打了110了。”

    那群太妹这才一轰而散。

    领头那个太妹一边跑一边扭头喊:“许爽咱们的事没完,我知道你住什么地方。放心,我会每天去堵的。除非你不出门,不然下次砍死你。”

    许爽被人打得好惨,虽然没有出血,但她穿的那件羽绒服已经被抽破了口子,风一吹,满天都是羽绒。

    她趴在地上放声痛哭。

    陈中贵急问:“爽爽,你要不要紧,需要我送你去医院吗?”

    许爽摇头。

    陈中贵:“你是不是没钱去医院,我来解决。”

    许爽还是摇头。

    陈中贵:“你吃午饭没有,饿不饿,我请你吃豆花饭。”

    “扑哧,都什么时候还说吃饭?”许爽忍不住笑了一声,又大声哭起来:“玛得,玛得,我活了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被人打这么惨,我不要面子吗,以后还怎么见人?呜呜……”

    她继续趴地上放声痛哭。

    陈中贵人老实,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姑娘,就静静地坐在一旁等着。

    许爽却不依了:“你守这里干什么,是不是还想看我笑话?”

    “我……我只是不放心……”

    “你滚,你给我滚……”

    “恩呐。”陈中贵没有办法,只得起身离开。

    但他走上几步还是回头看一眼,心中怎么也不塌实。

    他深爱裴娜,今天在她家里照顾一大家人的饮食起居,已经将那三人当成自己最亲的亲人。

    裴娜是他婆娘,许老太太是他亲妈,许爽就是他亲女儿。

    自己亲生女儿被人打成这样,叫陈中贵如何不心疼。

    下午干活的时候陈中贵总觉得心神不宁,好几次都差点把事搞砸,急得龚清反倒骂他毛手毛脚。

    走暗线要用切割机在墙壁上开槽,这活儿累不说,关键是灰尘大。

    忙了一个下午,到结束的时候,陈中贵满头满脸都是灰尘。

    着也就罢了,最糟糕的是这家门市以前是开饭馆的,那台抽油烟机经年累月下来早已经糊满油垢。

    陈中贵拆的时候不小心被油淋了一后颈。

    没办法,只能拿了洗衣粉跑水龙头下,埋首对着脑袋一阵猛冲。

    冷得要命,但还是经受得住。

    陈中贵把洗衣粉抖在脑袋和脖子上,喊:“竹花他爹,永华丈人,帮我搓一下,这油跟沥青一样黏,难弄。”

    一只手伸过来,对着他的脖子一阵猛搓。

    陈中贵发觉不对:“你的手怎么这么小……啊,你不是龚清,想干什么?”

    后面那人恼了,对着他脑袋就拍了一下,喝道:“头埋下去,当谁要害你似的。”

    声音很熟悉,正是许爽。

    陈中贵吃了一惊:“爽爽,是你啊,别,我自己来。”

    许爽:“我这个阳光美少女替你洗头,你还嫌弃,老实点!”

    “恩呐!”

第二百五十三章 你要保护我

    许爽对着陈中贵的脑袋一阵鼓捣,她指甲很长,抓得生痛。

    陈中贵:“轻点轻点,都破皮了。爽爽,你好些了吗?”

    许爽:“什么好些了坏些了,不就是打架吗。大家有仇报仇,往死里掐就是,我没事。”

    陈中贵迟疑:“那你哭成那样。”

    “废话,你挨打不哭呀?”

    陈中贵:“你来找我做什么?”

    “有点事找你帮忙。”许爽又拍了他脑袋一下:“洗完了。”

    陈中贵直起身来,抓起外套对着头发就一阵擦:“爽爽,你哪次托我办的事我没办到,别说帮忙不帮忙的。”

    龚清已经回去了,他要帮外孙和女儿做饭,懒得等陈中贵。

    陈中贵拉下卷帘门,发动了摩托:“边走边说。”

    最近陈新那边又有分红,加上刘永华门市活儿不少,他手头宽裕。为了方便进城,花一千块钱买了辆五手五羊125。

    还没说,这大红的摩托一骑上去,陈中贵整个人都变得精神了。

    回想起大半年前自己还是个连一百块钱都掏不出来的贫困户,整天在村里晒太阳混吃等死。那时候的自己,如何能想到今天的自己会活得如此有滋味。

    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爱上了裴娜,想要有自己真正的生活。

    这人只要有了盼头,就知道去找出路,就会潜移默化发生改变。

    没有人天生就是受穷的。

    许爽:“对了,我以前听你说过,你们红石村古时候是土匪窝子,村里的人凶得很,是不是真的呀?”

    陈中贵一扭油门,摩托车冲了出去:“那是,怎么说呢,七十年前我们村出时为匪,回家就是农民。我爷爷我太爷爷都是棒客。四十年代出去抢钱的时候遇到硬手,被人家给砍死在烂田里,惨得很。”

    “你们家还真是上阵父子兵啊!。”许爽又好奇地问:“陈中贵,既然你爷爷太爷爷那么凶,按说应该遗传到你身上,可你看起来怎么那么蔫儿?就是个不中用的。”

    陈中贵苦着脸:“现在什么年月,和人吵嘴打架都是要钱的,不然惹出事也赔不起。其实,我跟你一样大的时候也是个讨人厌,那一年我跟我们村和隔壁新联争水。我一个人对付三条壮汉,虽然没赢,但也没吃多大亏。”

    “你吹牛吧?”

    “真没吹牛,打架这种事关键是不要虚,你还没动手呢就胡思乱想,到时候绝对坏菜。当时是我们村的集体行动,就算有后果,也是村支书和村长顶着,那我还怕什么?”陈中贵继续那副苦脸:“按照宋书记的说法,我这是勇于公斗怯于私斗。”

    “说得有点道理,陈中贵,看来我是误会你是个老蔫了。那么,我想问,究竟在什么情况下你敢拼命,敢跟人动手?”

    陈中贵想了想,说:“如果有人惹了我最亲近的人,那我就管不了那么多了,揍他妈德!”

    倒车镜中,许爽的眼睛亮了:“对,揍他妈德!陈中贵,你爱我妈吗?”

    陈中贵脸红了,神色忸怩,半天才道:“我都天天朝你家跑,还用问?”

    许爽:“我妈是你最亲近的人,我算不算?”

    陈中贵:“算,你在我心目中第二重要。第三重要的人是你奶奶,第四重要的是宋书记。”

    许爽不高兴了:“那刚才我被人打你为什么不帮忙。”

    陈中贵:“你们女人打架,我一大男人怎么好上去动手,好男不跟你斗,我如果是女的肯定冲上去了。对了,你问这些做什么?”

    许爽:“刚才你不是听说了吗,那臭表子说下次要砍死我。不行,我得去躲躲,决定了,我就去你们红石村去你家躲,你要保护好我。我就不信了,那群畜生敢去红石村找死。”

    陈中贵:“你去我家我当然欢迎,可你妈同意吗?”

    “别提我妈,她就没拿我当亲生女儿看过,我是死是活她在乎吗?我就算一年不回家,她也不会打电话问我一句。”

    “爽爽,你不能这么说你妈。还有,我觉得遇事就躲不是办法。”

    “不然怎么样,让人砍死。陈中贵你少废话,带我去红石村……你干什么,走错路了,我不回家,我不回去。搞不好那几人已经在那里守着了。”许爽尖叫:“陈中贵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跳下去,与其让人砍死还不如摔死,至少死得有面子。”

    陈中贵吓坏了:“别跳,别跳,我带你回家还不好吗?”

    没办法,两人就骑了摩托回村。

    路上,陈中贵好奇,问许爽和刚才那人究竟有什么仇怨。

    许爽不以为然说,我和那婆娘男朋友喝醉了,一时冲动滚了床单呗!本来滚了也就滚了,天一亮大家各自穿衣走人,江湖再见还是好朋友。可我运气实在太霉,怀孕了。

    这做手术要钱吧,我又没有,只能问那渣男要。

    渣男也没钱,反骂我。

    劳资实在不服气,你不负责任是吧,大家都别想好。

    ……

    于是,许爽就这自己怀孕的事告诉了渣男的现任女友。

    女友在痛打渣男之后越想越气,就纠集了一群人来堵许爽。

    陈中贵听完,目瞪口呆,半天在喃喃道:“这男女在一起困觉得互相爱慕,确定将来要结婚。你你你……你这样叫人好心痛,叫人好难受……”

    许爽大怒:“关你什么事,少废话。”

    陈中贵摇头叹息:“现在的年轻人啊,看不懂,看不懂。”

    车行两小时,终于到了红石村。

    陈中贵就听在竹花的小卖部,问:“爽爽你想吃什么用什么,尽管拿,我给你买。”

    “那我要喝可乐,对了,我还要买点卫生巾。”

    此刻小卖部里还要不少人,见陈中贵摩托车上跃下一个满头绿发浓妆艳抹的姑娘,众人都吃了一惊。

    “中贵,这女子是谁呀,亲戚?”

    陈中贵点头:“亲戚。”

    “不对呀,你光棍一条,所有的亲戚都在村里。”

    又有一个太婆惊奇地问:“这女子的头发怎么是绿的,是不是刷了油漆。”

    许爽翻了个白眼:“你头发才是刷了白漆。”

    太婆:“还能染成绿色,跟顶了一窝菠菜似的,不好看啊!”

    这个形容贴切,众人都是大笑。

    许爽:“土豹子。”

    又有一个老头说:“女子你眼圈都乌了,谁打的呀?”

    “你打的,赔钱!”

    老头缩了缩脖子:“不要冤枉人,我离你都三米远。”

    “你这是隔山打牛。”

    先前那个老太太又有惊人之语:“女子,你的指甲都黑了,我帮你扯点草药敷几天就好。”

    许爽终于郁闷了,无力地解释说,这是抹了黑指甲油,不是得了灰指甲。

    村民们又开玩笑说陈中贵你哪里弄回来一个大美女。这姑娘可真够美的,美得不同寻常,美得可以上封神榜。

    陈中贵说这是许爽,是自己对象的女儿,跟自己的亲女儿一样,过来过年的。

    许爽驳斥,说不是,我之所以来这里是给陈中贵一个赎罪的机会,他看了我妈那个。

    大家都闹起来了,同时吼,陈中贵你真看了女人那个,你这不是丧心病狂吗?

    许爽突然尖叫一声:“你在看什么,没看到过美女啊?”

    说罢,一脚踢出去,把那人直接踢到檐沟里。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偷窥狂人毛根已经蹲在许爽的身后,仰望着她不住端详。

    毛根吃了这一脚,也不恼,嘿嘿笑:“可算来个年轻姑娘……陈中贵看得,我也看得……啊!”

    话还没有说完,许爽已经开了一瓶可乐当头淋下去。

    毛根张大嘴接住,喝了一口,目光滴溜溜转动:“甜,好甜。”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皆道:“毛根,你不是要找个婆娘吗?还不快把人捆了背回去,对了,你太奶奶就是你太爷爷从外间抢回家的。”

    “果然是个土匪窝子,不过我喜欢!”到了陈中贵家后,许爽躺在长椅上,玩起了手机:“这里的人都不善良,让人有安全感。”

    陈中贵说,我去做饭,等下我跟你妈打个电话说这事。你先住下,放心好了,既然住进我家就没没人敢惹你。咱们红石几百年,没有人来讨过便宜,直接就打跑了。另外,如果真有事,你去村两委找村干部,找宋轻云书记,他是个好人。

    “知道了,罗嗦。对了,今天晚上吃什么?”

    “没啥吃的,就素菜。”

    “我要吃肉。”

    “没时间去买。”

    “到隔壁借,实在不行动,买只土鸡。”

    “麻烦了,你克服一下行不行?”

    “不行,我要吃肉,一顿没肉我就受不了。”许爽跳起来,哀求:“爸爸,爸爸,我要吃肉。”

    “我才是真的受不了,好吧,我去买。”陈中贵不晓得“爸爸”是网络用语,心中只感觉一阵甜蜜。

    为了裴娜一家三口,他什么事都愿意做。

    考虑到时间已经很晚,现在杀鸡来不及,陈中贵就到隔壁买了一块腊肉回家。

    一边洗,一边开了免提跟裴娜说了今天的事,道,孩子有点害怕,我让她在村里过年,躲一阵子,你不用担心。

    裴娜却问她被人打得怎么样,怎么不打死她?

    许爽还在旁边玩手机,她也不气,喊:“我怎么能够死呢,我得好好活呀,将来好继承你那菜摊子,半饥半饱苟且偷生。”

第二百五十四章 都很警惕

    “咦,你怎么搬回来了?”

    清晨,宋轻云从鸟鸣中醒来,打开房间门,伸了个懒腰。红石村的早上照例是阳光明媚,山石峥嵘,远处雪山巍峨,花红草绿。

    山光悦鸟性,一派早春盛景。

    可惜经历过了前一段的禽流感之后,听到鸟儿唱歌,他很无奈。

    事实证明,激光驱鸟器用处不是太大。刚开始的时候这些扁毛畜生倒是消停了几日,后来大约是已经习惯,又纷纷落下寻食。

    好在鸡瘟已经成为过去时,倒不值得太过担忧。

    有哗哗的水声传来,定睛看去,正是杜里美在水龙头前刷牙,刷得满嘴泡沫。

    杜老板口中全是牙膏,只咿呀两句了事。

    宋轻云故意逗他:“老杜,跟你商量个事。这村两委的房间属于集体财产,你老霸着也不是个事儿,要不你退了吧。”

    杜里美一惊,忙把口中的牙膏吐了,道:“宋轻云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杜里美可是为咱们村做过贡献的,你连一间屋都不给,我严重怀疑你们村的招商引资环境,要重新评估这个项目。”

    宋轻云低声一笑:“老杜,咱们什么关系,你就别踩假水了。什么项目,你又有什么项目,收购石蛙、骗人陈新赊鸡蛋给你、骗白马预付装修款?你来咱们村都几个月了,好象什么事都没干成吧?”

    杜里美:“做项目哪有那么简单的,我做的项目动则千万甚至上亿,自然要好好考察,可不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弄好的。”

    宋轻云:“得了吧,老杜,牛皮吹多了吹得自己也信?地方上引进一个项目,总得要审核资方资质吧,验资报告总得有吧,要不您也弄一份?咱们市的有发展前景的项目多了,只要你资质够,又有心,我带你去找我们街道的头儿,你直接跟人谈。”

    小宋同志对杜里美的牛皮吹破甚是不满,平时倒也罢了,现在他不是刚醒吗,有起床气,对他自然不客气。

    换别人被人这么挖苦,早羞愧得无地自容。可杜老板却不,反有条有理地吐了一口漱口水,笑道:“没错,我经营上遇到一点困难。人生啊,总有起起落落之间,花开尚有花落。但落花不是结果,说不定会迎来秋收的硕果。如果就此沉沦,那才是真的完了。咱们做人,就得不服输,不服输就有机会。老骥尚且伏枥,烈士即便暮年但雄心却不能泯灭。宋轻云,咱们是朋友,你这样伤害我怕是说不过去吧?”

    宋轻云倒有点佩服他了:“老杜,不好意思,我向你道歉。”

    可杜里美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宋轻云重新鄙夷地他:“宋书记,听说你在延长石油办了加油卡,去那加油站加油,价格比两桶油便宜。今天是周末,听说每公升又要便宜一块。我的车需要加油了,借你的卡加一下。”

    话是这么说,杜里美却没有掏钱的架势,估计是要蹭油。

    宋轻云看了看杜老板停村两委门口的大越野,这玩意儿个是头油老虎,油箱一百三十多升。一箱油下来,光油钱就得七百块:“老杜,你得先给钱。”

    杜里美:“先欠着,等我有钱的时候还你。”

    “你觉得这么干合适吗?”

    “这又有什么关系,君子有通财之谊。”

    “我们都不是君子。”

    “你就是。”

    不知道怎么的,宋轻云对这老骗子怎么也生不起气来。

    相反,他倒是挺喜欢和杜老板说话的,这就是个有趣的人物。

    有趣是一种难得禀赋,有趣的人提出的要求总是让人无法拒绝。

    宋轻云把卡递过去,道:“你要用我的卡加油,可以,但我有三个条件。”

    杜里美最近手头紧张,他虽然得了白马预付,又因为装太阳能路灯小赚一笔。可预付款都变成了装修材料,此刻还堆在村两委的房间里。至于安装路灯赚的钱也给了罗南。平时他很大方,给罗南买化妆品、衣服、食品的时候一掷千金,现在腰包已经见底了。

    忙道:“你说你说。”

    宋轻云:“第一,记得还钱。”

    杜里美:“……”

    宋轻云:“不还钱也可以,第二,你开车进城接一下我老娘,这油钱就当是我的租车费。我不是走不开吗,领导说了,春节期间让我值班,一步也不许离开村子。”

    杜里美:“令堂要来村里过年?没问题,这个忙我帮定了。什么租车费不租车费的,油钱我手头得便就还你。对了,宋书记,看你样子好象不太乐意令堂来村里?”

    宋轻云苦着脸:“我妈太能说了,话多,每次见我都要逼婚,只要是个女的就想介绍给我当媳妇,会疯的。”

    他现在终于明白自己起床气的由来。

    “理解,理解。”

    宋轻云:“第三,你不是住罗南那里去了吗,得把村两委的房子腾出来,这是集体财产,不能私人长期霸占。”

    杜里美突然丧气:“我和罗南吵了嘴,估计要分手,昨天晚上就被她撵出了家门。你要收我的房子,这不是让人睡田里去吗?”

    宋轻云大惊:“那可不行,你得想办法和她重归与好啊!老杜,大局为重,忍辱负重啊!”

    “我知道。”杜里美忧心冲冲地开车走了。

    他昨天在小买部乱吹牛,一不小心就让罗南给听到。

    狼子野心暴露,两人的关系自然走到尽头。

    罗南回家后哭了一场,抓起晒在院子里的娃娃菜就不停朝杜老板打去,直接把他给打跑了。

    杜里美知道坏菜了,但他却不担心。对付女人他有一整套经验,靠着一张厚脸皮,要和罗南破镜重圆也不是什么难事。

    和好不难,难的是说服她把房子租出去。

    现在罗南有了防备,肯定是不会答应的。

    还有是时间,他需要的是时间。

    白马的实习基地项目久拖未决,开了年小麦就要收割。农民不可能让地荒着,等他们种上别的庄稼,大事去也!

    杜老板很头疼。

    到了w市市区,加了油,宋轻云母亲就联系上了他。

    两人在宋轻云新房那里汇合。

    小区不错,就是离城有点远,都七公里了。但风景甚好,小区绿化面积达百分之六十,一色的东南亚风格的小别墅。

    最绝的是小区里还有一个小池塘,有湖心岛,水里还有两对黑天鹅欢快游动。

    宋轻云母亲既然来了w市,顺道就来看看装修。她自然是开了车的,可惜毕竟是老太太,再让她开两个小时山路,想想就让人害怕。

    于是,宋轻云就说老娘你就把车停小区,我让人过来接你。

    太后正在为装修的事情和柳科学家的老婆吵,地暖早已经做完,也验收付款了。柳书青又接过了安装整体厨卫的工程,这老头什么钱都恰。

    杜里美一看,嘿,老太太脾气挺火爆的呀,怎么生了宋轻云这个脑子里全是算盘的儿子?

    看两个女人这么吵下去怕是太阳落山也分不出胜负,他就叫道:“哎呀,两位美女都冷静一下,多大点事儿,我做个和事老,请你们吃饭,给个面子,给个面子。”

    老杜口才了得,又懂得揣摩人心,一顿饭聊得两个剑拔弩张的女人眉开眼笑。

    两位师奶为了抢买单,还差点再次掐起来。

    吃过午饭,杜老板和宋母开车回村。

    路上,杜老板自然是对自己的所做的事业一通吹嘘,又对宋轻云大大恭维。

    宋母话也多,两人一路嘴巴就没停过。

    不知道怎么的,他们就聊到了宋轻云的谈恋爱的事。宋母问杜里美认识梅咏吗,这人怎么样?

    杜里美道你说的是师妹啊,那是太认识了,一起不知道吃过多少次麻辣烫。人很不错,长得也好看,特别是家世好。她爹是省城的退休干部,以前好象做过省城一个区的区长,后来又做了一个大局局长。她一家人都是知识分子,书香门第。娶了师妹,宋轻云将来在事业上能得到很大帮助,关键是梅咏人好,是个贤内助……云云。

    一席话说得宋母眉开眼笑,道,那就好,那就好,我这里来虽然见到到姑娘,但可以见着梅咏的父母和舅舅舅妈,先接触一下。

    杜里美有心讨好,叹息一声,道,可我看这事怕是不成,宋轻云对师妹不来电的样子。

    宋母很生气,说梅咏着好的家世这么好的条件,宋轻云怎么就看不上了。

    杜里美说,人的感情的事真说不清楚,真不能强求。宋姐,依我看来,你也别一根藤上吊死,如果有别的合适的,不妨先介绍给小宋书记认识着。

    正说着话,杜景景的视频过来了。

    杜里美习惯开车的时候开导航,即便是一条独路。

    他便点接通了:“闺女,怎么想着联系我这个留守老人了?来,这位是宋阿姨,打个招呼。”

    电话那头,杜景景朝宋母招了招手:“阿姨好!”

    “你好你好,真漂亮啊!老杜,你女儿是个大美女,女神!”

    “那是。”杜里美很得意,又问:“景景,你们公司什么时候放假?”

    杜景景:“爸爸,大年二十九那天放,我打算来村里陪你过年。”

    “来陪爸爸呀,那感情好,不过,这里的条件挺差的,就别来了。”

    “爸爸,我主要是来看看罗阿姨,你们明年不是打算结婚了吗?”

    听女儿这么说,杜里美心叫一声苦也,自己和罗南都闹分手了,女儿一到,那不就尴尬了吗?

    正要劝她别来,那头有一个领导模样的人呵斥:“杜景景,上班时间不许私人聊天,劳动纪律还要不要?公司给你开工资,不是让你坐在这里玩的,老板是开善堂的吗?”

    他的脸色很难看,说话非常难听。

    杜景景慌忙关掉了视频。

    “真美啊,跟明星一样,老杜,你女儿有男朋友没有?”宋母问。

    “还没有呢,孩子年纪还小,不急。”杜里美突然警惕地看着宋母,斟酌着语气,说:“我个人还是不支持她过早恋爱的,事业为重。小宋书记那边……我不同意的。”

    听宋轻云说宋妈妈是逼婚狂人,只要看到一个女的,就打算介绍给他。

    女儿这么优秀,搞不好要被老太太盯上。

    是,宋轻云条件优秀。名牌大学毕业,公务员,工作能力出色,前程看好。且是个开豪车住别墅的富二代,这样的人物在婚恋市场上就是刚出炉的烧饼——人人争抢。

    可是,这人实在太不正经,有的时候跟自己还真有点像,实非良配。

    杜里美在商场上打了一辈子滚,以自己为例,男人一有钱就变坏。像宋轻云这样的人,就算你不去勾搭别人,别人也会使劲朝你身上扑。一次两次还能把持,但防线总有被攻破的一天。

    做为一个祸害过无数女人的男人,杜里美择婿的标准概括起来就两个字——老实。

    宋母哈哈一笑:“老杜,我就说句实话吧,我只看上了梅咏。是是是,你闺女是非常优秀,不过我懂一点面相,依我看,闺女和我儿子的面相不太相合,你别生气啊!。”

    “不生气,不生气,宋姐你这么一说还真是,他们确实不太合适。”杜里美附和。

    宋妈一转脸就满面鄙夷。

    她老公在世的时候好歹是个老板,有钱有排场。中间在宋父亲去世的那段时间,是过了一段时间苦日子,但现在却是苦尽甘来。

    总得来说,老太太这一生过得挺滋润,也有见识,如何看不出来杜里美的穷困潦倒。

    别看杜里美吹得厉害,这车就是台机械垃圾。刚才吃饭的时候,才几百块钱,却抠抠唆唆就是不去买单。

    什么大老板,什么在省城有大别墅大平层,也只能骗别人。

    还有,你说你女儿是上市公司高官,可刚才视频里怎么回事,被一个小领导训得跟孙子一样,这是啥高管?

    这种不靠谱人家不就是想着女儿长得漂亮,想通过婚姻改变人生?

    我又没有老糊涂,能答应?

    结婚过日子,又不是光长得好看就行。

    顿时,她对杜里美提高了警惕。

    很快到了红石村,老太太感叹了一声这里风景真不错,就在一路去陈建国家。

    路上,杜里美为了讨好宋轻云,免得他逼自己还油钱,鼓动三寸不烂之舌,带着老太太在村里穿行,一边走一路介绍此间风物,俨然资深金牌导游。

    他能说会道,谈吐风雅且有趣,让老太太非常高兴。

    路上只顾着跟他聊天,倒没有怎么搭理儿子。

    说到快活时,宋妈妈一会儿给老杜开一瓶矿泉水让他润润嗓子,一会儿又递过去一张湿巾让擦汗。

    看他们聊的热络,刚开始的时候宋轻云还只是笑笑,渐渐地就觉得不对味。

    老太太对陈建国家的条件很满意,又见到了梅家人,更是兴奋,很快就和那几个女人亲热得跟姐妹一样。

    宋轻云说了一声,妈,你先住下,食宿费我已经替你交了。我住村两委,有事先走,等下再过来陪你吃晚饭。

    从陈建国家出来,宋轻云也警惕地看了杜里美一眼:“老杜,咱们关系不错吧?”

    “不错呀,咱们是好朋友,跟兄弟一样。”

    宋轻云:“对,我拿你当兄弟。一天兄弟,一辈子都是兄弟。你可别有其他想法,不然就乱辈分了。”

    我拿你当兄弟,你不能想着当我爹是不是?

    老杜穷得有点狠了,老娘富得浮夸,难免会被人觊觎。

    这事也不是不行,可总感觉老子有点亏呀!

    杜里美如何不明白他的心思:“我喜欢美女。”

    “我妈不美吗?”

    杜老板;“我喜欢年轻的美女。”

    “我妈显年轻。”

    杜里美哈哈一笑:“我这样的大老板大富豪,找的女朋友不年轻个二十岁,会被圈里人笑话的。”

    宋轻云:“我去!”

    他还是决定盯好太后,这姓杜的不能相信。

第二百五十五章 太后带头打牌

    “宋书记,有个事我想跟你汇报一下。”这天,宋轻云刚进大办公室,正在值班的陈建国就抬起头说。

    宋轻云:“什么事?”

    陈建国:“还是关于我们村春节期间禁赌的事。”

    宋轻云一惊:“怎么,还有人打牌吗?如果打得小也就罢了,批评教育一下,如果打得大,那我们就要讨论采取什么样的强制措施了。”

    陈建国:“不是村里的人打牌。”

    宋轻云抓了抓头皮:“如果是外面来走亲戚的,这倒是不好办,容我想想。”

    本省人有以牌待客的风俗,家里来了亲戚,二话不说,先把麻将桌子搬出来,或者扔一副扑克,让客人消磨时光愉悦身心。否则,大伙儿坐一起聊八卦,言多必失,说不准得人就掐起来。

    宋轻云:“还是得出个通知,如果家里有客人要打牌,可以,但不能在村里玩,都去大队茶馆吧!如果有人家里设牌局,无论主人家上不上桌,视同参与。报警倒不至于,但村里的各项待遇将不得享受。如果是贫困户,那么陈新家的复合肥不再免费提供。另外,土地灌溉用水的时候得排在最后,等大家都用完了,才轮到他家。马上就是麦子收割季节,晒场得等大家都用完了。”

    陈建国苦笑:“如果是我家呢?”

    宋轻云不高兴了:“建国你可是村干部,怎么带头违反规定?啊,是梅家人在你屋里打牌,他们不是都去大队茶馆吗?”

    陈建国有气无力,声音低下去:“宋书记,是你妈妈在我家里打牌。”

    “啊!”宋轻云吓了一跳。

    陈建国说,本来,梅咏一家人都是去大队那边坐茶馆的。

    那边也不远,开车十几二十分钟,也就是十来公里的样子。

    但是,这里都是真正的巍峨大山,山上山下高度落差大。

    红石村在山上向阳,大队在山下背阴且一天到晚都晒不到太阳。

    这里冬季的气候特殊,被太阳晒到的时候,背心短裤。可只要你在阴影里呆上几分钟,立即冷得打抖。

    位于山脚的大队乡场颇冷。

    宋轻云的母亲来村里之后,和梅家人彼此看对了眼,都觉得两家的孩子配对挺合适。

    大家成天腻在一块儿玩,到最后,“亲家”“亲家母”叫得亲热。

    看她们的架势,这是要包办婚姻,就差把宋轻云捆入洞房了。

    宋轻云和梅咏都没有那个想法,自然是不肯。说,大家都是朋友,谈恋爱那不是别扭吗?真成两口子,还不如死了。

    宋轻云孝顺,倒不好说什么,遇到母亲谈起此事的时候,插科打诨糊弄过去。

    梅咏就不客气了,天天在视频上和她妈妈吵,吵得都快要断绝母女关系。

    宋妈妈也给了宋轻云很大的压力。宋轻云说梅咏是不错,可自己不喜欢她呀,尤其是不喜欢她戴眼镜。个人审美就这样,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母亲大怒,说眼镜怎么了,人家这是有文化有文凭,是家学渊源,书香门第。你一个小地方的土包子,人家省城的姑娘多洋气,能看上你是你福气。再说了,梅咏有知识有文化又洋气,将来生了孩子,娃娃洋气不好吗?

    宋轻云说我真没办法跟梅咏处,你都想到抱孙子了,妈,你放过我吧!

    宋妈妈还是不依,天天跑去和梅家人打牌。

    以她的牌技自然是不梅家人对手,好在太后不差钱,一场输个几百块毛毛雨。

    但是,乡场上冷,即便是烤火,她也不是太舒服。就说,村里的阳光不好吗,干嘛跑这里来受罪?

    梅家人说村里不许打牌,咱们在陈建国那里修长城,哗啦哗啦,不太好吧?

    太后说怕什么,不打麻将,我们可以玩金花,门一关谁知道,也没有声音。

    梅父说金花呀,纯粹靠手气,没有什么技术含量,没意思。

    但却不过未来亲家的请求,加上几个风湿病人也受不冷,就答应了。

    于是,她们那群人就在陈建国家里关门打牌。

    打打牌,出门爬爬山喝喝下午茶吹吹萨克司,累了有高春容给她们做好的饭菜,这个假期过得当真愉快。

    陈建国说因为梅叔叔好歹是退休的大干部,素质在那里摆着的,打牌的时候很小心,时间也短,也没有惊动其他村民。可是宋轻云母亲天生一副大嗓门,一玩高兴了,那嗓门呀,半个村的人都能听到。

    陈建国两口子最近两天有点心惊肉跳的感觉,总觉得要出事。

    刚才听宋轻云说客人打牌,主人家视同参与,陈建国心中就叫起苦来,说:“宋书记,那些都是爷,我一个都惹不起,制止不了啊!”

    宋轻云没想到太后给自己来这么一处,很恼火:“建国,这事你不要担心,我来处理。”

    两人商量了半天,草拟了一个村委决定,再次重申村中禁赌,春节期间不许以牌待客的事。

    这个决议因为涉及到奖惩条例,还要和龚珍信、刘永华商量后才能实施。

    所以,先让陈建国先给村民们透透风,宋轻云也决定利用这两日的再好好跟母亲谈一谈。

    太后这人怎么说呢,宋轻云开玩笑地给母亲概括了四个字“好吃懒做。”

    自从父亲去世之后,母子两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艰难岁月。后来有钱了,宋轻云已经养成了简朴的习惯,感觉生活并没有发生改变。但母亲却开始报复性消费,什么东西不求最好,但求最贵。

    今年一年,老娘几乎没有在家做过饭,天天打麻将,打累了就呼朋唤友下馆子,一个月吃一万块伙食费毛毛雨。后来因为吃出三高,才怕了,才开始在家白粥青菜养生。

    来村里之后,她吃住在陈建国家。高春容的厨艺也不是说不成,但和老黄比还是差了一个档次。

    在黄二娃家吃过一次饭之后,老娘中饭和晚饭都在那边解决。

    老黄一家和宋轻云什么关系,对她自然是非常欢迎的。

    今天中午也不例外,老黄知道太后三高,做的菜很清淡。一盘鸡蛋煎香椿,一盘凉拌大头菜,一脸盆五花肉炖萝卜汤。

    清爽可口,吃得众人都叫口称赞。

    五花肉已经炖得烂了,用蘸水蘸着吃。

    那蘸水甚好,使得是胡豆酱。

    本地胡豆酱做法和别的地方不同,先用刀把干胡豆切开,剥去硬壳,放蒸笼上蒸熟,用手捏成糊状,搁阴凉处发酵。和做臭豆腐的工艺和原理差不了多少,这种霉其实就是酵母菌,对身体有好处,至少能帮助消化。

    待长出霉后再放太阳下晒干,用风吹去霉粉,就可以装缸了。

    装缸后,加水,加盐。这盐最好用不加碘的岩盐,如此才能逼出其中独特的风味。可惜现在的盐都必须加碘,只能对付着用了。

    接着,加打碎的生朝天椒,放太阳下暴晒。在晒太阳的过程中你还得用一根竹片不停翻动,以便底下的酱料能够均匀受热。否则上层被晒出盐壳,下面的酱还有生盐的味道,那就坏菜了。

    如此一月,经过毒日头暴晒后的酱才算大功告成。

    这种胡豆酱味觉层次丰富,咸鲜辣还带着胡豆淀粉特有的香味,是做蘸水的上好材料。吃的时候,搁上葱花,放上油泼辣子,再放点花椒油,红绿分明,煞是好看。

    除了做蘸水,胡豆酱还可以用来代替豆瓣酱炒回锅肉,用来红烧,用来打汤,用途极是广泛。

    在三四十年前,大家吃不饱饭的日子里。没有菜吃的时候,直接用筷子挑一坨酱和饭,也让那一碗白米饭显得不那么枯燥乏味难以下咽。

    太后怕发胖,只吃了几口炖五花肉就停下筷子,口中连声称赞:“老黄,你可真是不错啊,这手艺绝了。同样的萝卜炖肉,在你手里做出来怎么就那么好吃。哎,我都想投资开一家饭馆,请你当行政主厨了。”

    老黄得到太后的夸奖,心中得意:“不行的,不行的,我虽然做饭好吃,可手脚慢。一份菜得做个二十分钟。真去当厨师,怕是要被吃客催死。”

    太后:“慢工出细活,大姑你正在长身体,多吃点。”说罢,就夹了一筷子肉塞进小姑娘嘴里。

    大姑已经吃得嘴角流油,脸上都糊满了红色的火辣辣的酱料。

    宋轻云看得笑起来,拿了纸巾不住帮她擦嘴。

    见太后吃得差不多了,宋轻云斟酌着语气说:“妈,听人说你和梅咏爸爸妈妈在建国家扎金花,有没有这事。”

    太后放下筷子,反问:“怎么了?”

    宋轻云又道:“这里都不是外人,自我到村里之后都是在老黄家搭伙,有的话我也不用回避他。你儿子我好歹是是驻村干部,扶贫工作组组长,前一段时间村两委刚颁布了禁赌令。村民从一开始的不理解到现在积极响应,村里风气为之一清。可你作为我的母亲,带头违反规定,你让我有点难办啊!”

    太后:“谁说的?”

    “不管谁说的,我就问你有没有这事?”宋轻云说:“妈,我不是要责怪你,我只是希望你能多支持一下我的工作,不要让你儿子难做。”

    “我们打牌的时候说话的声音都不大,怎么就被人知道了呢?一定是出了奸细。”太后有点疑惑,道:“你说不打就不打啊,我还偏要扎金花。反正打得又不大,一元的底,一场牌下来人均几十快的输赢,不违法。”

    她们几个老头老太太生活富足,输赢和大小都没有意义,主要是打发光阴。边打牌边聊天,算是一种社交活动。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0193/ 第一时间欣赏华年时代最新章节! 作者:衣山尽所写的《华年时代》为转载作品,华年时代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华年时代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华年时代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华年时代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华年时代介绍:
刚出社会毫无工作经验的宋轻云被派去偏远山村担任第一书记之职,带领乡亲们脱贫奔小康。他本以为这是一件简单工作,谁料村支书长期卧病,村主任又离家出走,村两委陷于瘫痪。村两委又到换届之时,暗潮涌动,人心混乱。这是宋轻云的华年时代。华年时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华年时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华年时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