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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衣山尽     华年时代txt下载     华年时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零六章 老兵并不弱(二)

    那村民平日里显然是桀骜不驯惯了,道:“你别看不起人,不服气咱们扳手劲。”

    说罢就伸出肌肉饱满的胳膊。

    那是一条什么样的胳膊啊,粗如树干,上面虬结的血管如同攀在上面的老藤,可想里面蕴藏着何等可怕的力量。

    宋轻云顿时有点尴尬。

    还好陈建国喝退了他:“去去去,宋书记就是一知识分子,能和你一老农民比?”

    他又讨好地说:“宋书记,我再带你看看。”

    轰隆的搅拌机动起来,地面上早就搁着一堆河沙,霍麻和一个农民用铲子砍开水泥包,将水泥和河沙一铲一铲喂进搅拌机里去。

    而搅拌机早就接了水,料斗中,沙石和水泥很快被和成了混凝土。

    宋轻云又是一呆:“等等,怎么还有女人,陈建国你就是这么糊弄事儿的?”

    在场的二十多个农民都是陈建国安排来的,他也收了不少东西。也知道今天动工宋轻云必定会过来看,心中已是忐忑。

    见我们的小宋书记一脸的恼怒,他不敢说话,只低着头。

    霍麻是两口子是新联人,在红石村本就说不起话,当下只顾着干活。

    这个时候,一斗混凝土已经打完,有人把料斗翻过来,霍麻忙用用轮胎皮缝成的桶子接来,挑上肩就朝山上快走。

    一桶混凝土怎么也得几十斤,肩上扛着两桶,那分量可就重了,宋轻云自问是挑不动的。但在人家手上,却轻飘飘如同棉花。

    霍麻挽着裤脚,结实的小脚肚子绷出长条状肌肉,一跑起来,地皮都在闪。

    宋轻云忍不住赞:“好大力气,厉害了。”

    陈建国讨好地说:“宋书记啊,咱们村的女人都是当男人使的。就拿我家婆娘高春容来说吧,当年她嫁过来的时候体重才九十二斤,却能挑一百六十斤的担子。我妈还说她没用,家里养了个闲人。陈新的妈你晓得吧,别看她现在病恹恹的,年轻时候和老陈去三十里外挑煤,走上一天,都不带歇气的。”

    高春容白白胖胖,宋轻云实在想象不出她九十二斤时的模样,不禁由衷感慨:“妇女能顶半边天。不……整片天空就被她们给撑起来了。”

    混凝土出来了,工程正式开干。宋轻云也顾不得和陈建国发火,急忙去看。

    混凝土倒地上后,就有两个农民拿起锄头将其掏平。

    又有一人开了振动棒在水泥里不停戳? 待混凝土变得紧实了? 再将一根能够转动的长铁棍把路面压平。至于这根铁棍叫什么,宋轻云也不好意思问。

    这活说起来其实挺简单,在之前陈尚鼎已经开辟出一条能通过一辆农用车的便道,地面也压得紧实,只需把混凝土倒上去抹平就是。

    按照老梅的设计图,都要弄成阶梯。但弄阶梯耗费的人工实在太大? 村委干部商量了一下? 在小于十二度的地方都直接修成机耕道的样式? 大于这个坡度才弄成阶梯。

    小宋书记虽然反对说这么弄不好看啊? 无奈手头资金和物料实在有限?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只得同意。

    他还是有点担心,就问陈建国:“建国? 这里坡度虽然很缓? 但如果一下雨怕是要溜。再长上青苔? 还怎么走人?”

    陈建国说:“宋书记你放心,摔不了人的。咱们村一年到头就下不了几场雨,长啥青苔啊!等到水泥地打好,封面的时候,我会让人在上面划出道道防滑。”他心中有鬼,忙打岔:“宋书记,我们去观景平台看看吧,永华正在那边带着人捆框架。”

    宋轻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好,我们去看看。”

    走上几步,坡度大起来。大约是刚过去的五一节喝了大多酒吃了大多火锅,疏于锻炼,宋轻云有点喘,脚下不觉慢了下来。

    只见身边不断有挑着水泥的农民跑过,忽忽风生。

    相比之下,宋轻云和陈建国显得孱弱不堪,

    观景平台处是一出大斜坡,坡下已经挖好地基,里面已经插了不少螺纹钢。待倒进去的水泥凝结之后,会用盘圆在螺纹钢上用铁丝捆出框架,才谈得上浇注。

    这地方宋轻云也不知道来过多少次,不得不说,这里确实是绝佳的观景点。站在坡上,放眼望去,远处是绵延的青山。地头,山谷中村落房屋历历可数,玻璃温室连成一片,粼粼闪光。

    可以想象,这里将来会成为一个网红景点。

    还别说,已经有十来位游客早早地来到这里,都是五六十岁的阿姨。

    阿姨们穿得华丽,手中的纱巾在风中飘飞。

    她们放起了音乐,排着队,比画着古怪的舞蹈,姿势优美动作难看——在拍某音呢!

    正在干活的村民看得希奇,都停了手好奇观摩。

    有一老头嘀咕:“一群女疯子,也不害臊?”

    正在挑混凝土的霍麻扑哧一声笑了场,桶子都掉地上了。

    陈建国喝道:“不许笑,没见识。”你一笑,得罪了游客,人家以后不来大家喝西北风啊。

    “永华,一大早你就守在这里了?”宋轻云问。

    刘永华:“其他地方的活儿都简单,这里马虎不得。如果质量不过关,将来人一多,把平台给压垮了谁负得起责任。这几天我都得守这里,免得有人磨洋工。”

    他小时候村里还是一个公社,各大队、小队都吃大锅饭,敲钟上工。农民下地,干多干少,甚至不干活都能拿工分。

    最离谱的是有一次,小小的一亩地里竟有三十多个村民在薅草。

    这是劳动吗?

    这是爬梯。

    劣币淘汰良币,渐渐地大家都懒下去了,这风气一直影响到现在,这也是红石村贫困人口众多的原因之一。

    童年的场景太可怕了,让刘永华不敢大意。

    看着还在劳动的花白头发的村民,趁陈建国在旁边看热闹,宋轻云不满地说:“永华,咱们可是说好了的,这工程只招收四十五岁以下的村民做工。今天我来这里一看,陈建国还真给了我一个惊喜,你看看,你看看,这像是四十五岁以下的人吗?你我都得叫他们叔叔阿姨,离谱!陈建国自作主张乱来,得给我一个交代。”

    刘永华:“今天一大早,建国就这事跟我商量过,我也同意了。”

    “什么,永华你?”

    刘永华突然叹气:“其实,这事是我的错,那天大家商量这事的时候我就没有考虑周到。宋书记,你说要用青壮年的想法我能够理解。不外是青壮年体力好,身体健康。而老人的身体上都有基础性疾病,如果累着了伤着了病了,不好办。”

    “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还答应,这不是荒唐吗?”宋轻云反问。

    刘永华继续叹气:“宋书记,这个工程大工每天四百,收入还可以。咱们农村没有多大开销,粮食和蔬菜是自家地里种的,得了这笔工钱,半年的开销就有了,我觉得老人比青壮年更需要这笔收入。”

    “宋书记,我们农村老人大多没有退休金,即便有,一个月也才五十多块,够什么用?像万新客那样一个月有两千多块的,独一份儿。要使钱了,怎么办?只得问儿女要。”

    “儿女若是孝顺,三百两百给点,但天天要,心中未免不是滋味。现在的人负担都重,谁都不富裕。遇到儿女不孝顺的,别说钱,给粮食的时候都不太情愿。比如廖启明和他妈六婆婆的事你都是看在眼里的,再比如前几天陈一地不是来找你,让你帮着叫他儿子把钱还给他吗?”

    “建国干的这件事倒是提醒了我,村里的老人比青壮年更需要钱,他这么做,我也是同意的。”

    听刘永华说完,宋轻云觉得有点道理,沉默了。

    沉默就表示同意。

    刘永华又笑着说:“宋书记你也别小看了这些老人,是,他们都是老兵,可干活比咱们强多了。”

    看着身手矫捷的老头们,宋轻云无奈地摇头:“确实比我们强,好吧,这事就这么着。”

    他们在说话,陈建国早留了个心眼偷听,见宋轻云不欲追究,偷偷地松了一口气,跑过来道:“宋书记,永华,这天气好热,喝水吗?罗世忠熬了凉茶,味道挺不错的。”

    刘永华:“那就整一点。”

    宋轻云板着脸:“建国,你干的这事我和永华沟通过,就不提了。但是,如果干活的人如果有个好歹,累病了,伤了,我惟你是问。”

    “是是是,我负责,一定负责。”陈建国对着众人喝道:“听到没有,你们要注意生产安全啊?如果让我看到谁搞危险动作,明天就不用来了。”

    他又给宋轻云倒上一碗凉茶,赔笑:“宋书记你喝口水。”

    太阳已经升得老高,晒得人身上火辣辣的,汗水一阵一阵出。

    宋轻云也渴得厉害,一口干掉,味道不错。

    罗世忠的凉茶用的都是自采的草药,有金银花,有甘草,还有几味说不出名字的野草,慢慢地塞了一壶。

    众人都坐地上烧叶子烟喝水。

    已经有老头耐不热,脱掉上衣。

    定睛看去,那老头的皮肤虽然已经有点松弛,但还是能够看出漂亮而健壮的肌肉轮廓。

    他端起一口粗陶碗,手中厚实的茧子和碗壁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

    宋轻云定睛看去,却见老头的虎口处茧子厚得跟人的脚后跟一样,禁不住抽了一口冷气:“好厉害。”

    另外一个村民道:“说起老六这茧子,削下来起码有二两重。去年他在翻家里草垛的时候,里面突然蹿出来一条菜花蛇,对着他得虎口就是一口。你猜怎么,没咬进去。”

    宋轻云瞠目结舌:“这不就是传说中的铁砂掌吗?”

    又有人道:“谁不是干了一辈子活路,谁手上没有茧子。宋书记,你别看不上咱们这些老人,担心我们干不了这活。你瞧好了,这条路我们已经弄得漂漂亮亮的。如果出了问题,这工钱我退给你。”

    “对,宋书记你少瞧不起人。”

    正说着话,一个老人跑边上去撒尿。

    农村老头没有什么讲究,拉屎撒尿正明公道,也不避人。

    山风很大,他腰上那条长约一米红裤腰带随风欺侮,吓得正在拍x音的游客一阵惊叫“拍进去了,拍进去了!”“老流氓!”“不象话!”

    那老头本就不太正经,听到城里婆娘的叫声,更是得意洋洋。

    陈建国跳起来抽了那老头一记:“干什么,还讲不讲文明,快滚,滚回去挑灰浆!”

第四百零七章 这是我妈亲妈

    话说回到陈中贵这头。

    那日,裴娜刚用轮椅推着许老太太到了他家,说是实在太累了,又晕车,想睡一觉。

    陈中贵看到她来,早欢喜得骨子轻若无物,直感觉只需一道山风吹来,他就会飘上天去。忙道:“已经准备好了,快随我来。”

    就引着裴娜去了一间客房。

    客房收拾得很干净,床单枕套都是新换的,屋里还有电视。

    在裴娜心中中陈中贵就是一个两脚黄泥的农民,土里土气,让人无法忍受。却不想他家里这么整洁,倒是很意外。

    陈中贵很殷勤:“裴娜你累了吧,要不要喝水,要不要吃点东西。”

    裴娜已经筋骨酥软,心中发慌:“你出去,我们的事等下再说。”

    陈中贵继续唠叨:“老板娘,你别看咱们这里天气挺热,可一旦到晚上,或者太阳晒不着的地方,就冷,我帮你开电热毯。放心,花不了多少电费的,你尽管一直开。客人们来的时候,都是开着的。你渴不渴,饿不饿?我觉得你还是吃点东西吧,我帮你熬点稀饭。是是是,我知道你没胃口,可这人不吃东西怎么行,身体是要垮的,你身体一直不好?对了,你最近没害病吧,我好担心。哎,龚姐没在这里干了,我们做菜都不行,怕熬的稀饭不合你胃口,粥里是加肉还是加菜?”

    裴娜心中本就难受,只感觉眼皮子不住打架,忍无可忍,指着门喝道:“出去!”

    “恩。”陈中贵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裴娜终于失去了所有力气,倒了下去。

    陈中贵又进来:“老板娘,还是吃白稀饭吧,肉粥和菜粥我们做来都不好吃。”

    裴娜已经崩溃,再说不出话来,只虚弱地挥了挥手。

    这陈中贵,怎么这么墨迹啊?

    裴娜因为钱的事情受到沉重打击? 精神上处于恍惚状态,此刻再也无力支撑? 只把眼睛一闭? 瞬间就睡死过去。

    在院子里,许爽一看到母亲和奶奶找上门来? 就知道事发了。

    但她还是抱有一丝幻想,低声问许老太太:“奶奶,你怎么来了?”

    许老太太眼睛朝四周看了看? 才悄然道:“爽爽? 你拿钱的事情被你妈晓得了。”

    “啊!”许爽顿时满头都是冷汗。

    许老太太:“你妈昨天回来说要去交门市租金,我也挡了可怎么也挡不住? 你妈一查银行卡就毛了,今天就带上我过来找你。爽爽,奶奶没用,奶奶但凡手脚能动哪怕一只? 也要拉住她。”

    许爽面色变得惨然? 六万块钱对她许家这样的家庭来说可说是一笔天文数字。母亲的性格她也知道? 这次过来只怕要把天都翻过来。

    汗水更多,到最后,更是顺着脸颊流下? 在下巴处朝地上滴落。

    许老太太看孙女吓成这样,心疼:“爽爽不要怕,奶奶保护你。”

    许爽沙哑着嗓子:“你怎么保护我,你都全身不遂了,只能用眼睛看。”

    正说着话,陈中贵出来:“爽爽,你妈睡了,奶奶我来安顿,你帮老板娘熬锅稀饭。”

    许爽怒道:“我为什么要帮她做饭,凭什么,我不!”

    许老太太叫道:“中贵,中贵,过来,让老太婆看看你。”

    “奶奶,你还好吗?”看到老太太,陈中贵也很高兴,蹲在轮椅前。

    许老太太:“瘦了,黑了,但一身收拾得干净利索,像个小伙子。中贵,你长得好看。过来,把脸凑近些,让我这个没用的老太婆看清楚些。”

    陈中贵把脸凑过去,许老太太伸长脖子用脸挨了他的头顶一下,感叹:“真好啊,真好啊,中贵,我终于又见到你了。上次你和裴娜那恶婆娘吵嘴后我以后再也见不着你了。”

    说着话,她哽咽了。

    “奶奶,我也想你。”陈中贵眼圈有点红:“我推你进屋休息吧。”

    “我不累,让我呆在院子里。”许老太太感慨:“以前我天天困屋里,跟关监狱似的。你这里好啊,有大院子,有花儿草儿,又能看到四面的大山,我好喜欢。”

    陈中贵点头:“是的,咱们这里地势宽,看的世相也多,奶奶你如果喜欢以后就在这里长住……哎,干脆别走了?我每天推你出去在村里转转,咱们村的老头老太太可多了,你不缺人聊天说话。”

    “不走了?”老太太眼睛亮了,接着又黯然:“你是谁呀,我又是你什么人,凭什么在你这里长住?”

    陈中贵:“你是爽爽的奶奶,是老板娘的妈,那你就是我亲妈?”

    老太太突然哭起来,把脸贴在陈中贵的脸上:“中贵,我的儿啊!”

    良久,陈中贵站起来,兴奋地说:“奶奶,我现在就推你去村里转转。既然爽爽不肯给老板娘熬粥,干脆我去黄二娃家要一锅豆渣菜回来大家吃,那东西很补人的。以前咱们村的牛病倒了,一桶豆渣菜灌下去,第二天就能站起来。”

    许老太太笑道:“中贵你这是要把我当牛喂啊?”

    “你好啊,身体健康,又有气力。”陈中贵推着她就走。

    村里道路通畅,又整治过,轮椅行在上面只听得沙沙的车轮响。

    到处都是老房子老街,路边的波斯菊已经开了,白的像粉,红的像霞。

    有农民刚下了地回来,戴着草帽,扛着锄头。红脸蛋溜牛回来,三头大牯牛走一路拉一路,急得他不住骂:“不讲文明,不讲卫生,叫村干部逮着要罚款的。”

    有游客在夏季的阳光下拿着手机不停拍照。

    陈中贵不停跟许老太太说这里是什么地方,这是谁家的房子。

    移步换景,让在屋里被关了十多年的老太太眼睛都不够看了。

    见陈中贵推着一个残疾老太太过来有人好奇地问:“陈中贵,这老太太怎么了?”

    陈中贵:“年纪大,腿脚不太方便。”

    许老太太突然变得开朗起来:“什么腿脚不方便,就是残了,我现在只脖子上面有感觉,彻底的一个废人,你别笑话啊!”

    那村民感叹:“有点惨。”

    老太太笑道:“是有点惨,拉屎拉尿都没感觉。慌慌张张,窝了一裤裆。”

    大家也跟着笑。

    陈中贵听得心中好奇,以前老太太脾气很坏,别人在她面前提起她残疾的事都非常小心,一句话没说对,她便会又哭又骂。今天却是怪了,怎么自己开起自己的玩笑来?

    罗南拿着自拍杆和杜里美过来,他们正在外面拍素材。看到陈中贵,好奇地问:“中贵,这位婆婆是谁,是客栈的住客吗?”

    陈中贵摇头:“不是住客,是我妈,亲妈。”

    一个村民:“你亲妈早死了几十年了,什么时候又钻出来一个妈?”

    陈中贵腼腆,红着脸:“是许爽的奶奶,那不就是我亲妈吗?对了,老板娘也来了。”

    “啊,是许爽的奶奶,你对象也来看你了?”众人都兴奋起来,说,好你个陈中贵,现在总算和许爽的妈确定关系了,有本事。

    罗南:“中贵的对象来了,那我等会儿得去看看。看看是什么样的大美人把你迷得神魂颠倒,对了,你对象来住几天。”

    “什么大美女,就是个丑鬼,丑成阎王。”许老太太哼了一声:“不走了,以后咱们都不走了。”

    罗南:“婆婆,我们合个影,录个视频。”

    “好吧。”

    罗南:“婆婆你看着镜头,我们一起喊‘红石!’”

    许老太太:“红石!”

    说起豆渣菜,做法其实很简单。

    村里不是爱做豆花吗?

    做的时候,先用石磨把发好的黄豆磨成浆,然后装进纱布口里沥水。

    沥下来的水煮开点上卤水,凝结后就是豆花了。

    而纱布里会有豆渣留下来。

    现在村民的日子渐渐好过,这些豆渣大多用来喂牲畜。但在过去的困难年月,豆渣可是上好的口粮,其中富含优质蛋白,自然是不能丢的。

    做法也挺简单,就是把豆渣和上水,熬他半个小时。在起锅的时候把蔬菜切成丝和里面。至于盐就不用放了,直接搁酸菜。

    起锅后,豆渣菜既有豆制品的醇香,又带着素菜的清香。其中的酸菜简直就是神来之笔,又酸又甘,既增加食欲,又解暑消渴。

    一般人之所以不吃豆渣,只要是里面带着一股豆类特有的苦涩味。但说来也怪,被酸菜一中和之后,那苦涩却变得可以叫人接受了,甚至还别有风味。

    这玩意儿唯一不好的是你磨豆腐的时候,一旦磨得太粗,这些豆渣不好消化,容易下气。

    试想,晚上睡觉,两口子盖上被子,你“扑通”一声,我再来一记“噗嗤”被窝里的空气质量可就不太好了。

    老黄做菜的手艺很到,上世纪七十年代人家可是在集体伙食团帮过厨的。后来,县里修水库,修水渠,派工的时候,别人见他年纪小,做菜工夫也了得,也让他当炊事员。

    后来,老黄还去一家大型国营矿山打过煤炭,单位里正好有个大厨,他没事就去看,学了许多正经的手艺。

    老黄擅长川菜,尤其擅长红烧黄闷,小吃类倒不擅长,豆渣菜只算一般,却还是很好吃的。

    陈中归到了地头,一说,老黄也大方,直接给了他一电饭锅,说刚做好,你来得好巧。又疑惑地看着许老太太,问这老姐姐是谁?

    陈中贵:“我妈,亲妈。”

    ……

    老黄两口子听说是许爽的奶奶,而裴娜又来了,都很高兴,说,早就听说你和许爽的妈在搞对象,今天总算上门了,怎么样,长得好看吗?

    许老太太插嘴:“丑,五大三粗。”

    黄明妈:“农村人娶媳妇,都要找有气力身体好的,长得好看有不当吃不当喝的。中贵你运气好,可算选了个有劳动力的媳妇,正好帮着家里地里。”

    许老太太又不乐意了,说:“裴娜长着一张狐狸精的脸,可好看呐!那腰,我瞅着也只比啤酒瓶子粗一些,这是能干活的吗,这就是一个废物。”

    “这……”黄明母亲不好再吱声。

    说长得丑是你,说长得美还是你,话都让你说尽了。

    看这老太太得脾气挺恶,中贵如果娶了许爽的妈妈,这太婆将来要跟他一起生活的。

    中贵将来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

    那么,还说什么呢?

    老黄两口子只能祝福陈中贵,道,你们耍朋友已经好几个月了,现在人来了,总算是有请人终成眷属。

    “什么有情人终成眷属,这世道,有钱人才能终成眷属。”旁边的黄明哼了一声。

    他刚从山上干活回来,有气无力地拿着一根细藤编补一张藤椅上的破洞。

    陈中贵前一段时间因为客栈生意不行,愁的焦头烂额,已经有一段时间没看到黄明。

    闻言定睛看去,禁不住大吃一惊:“黄二娃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黄明很憔悴,像是变了一个人。

第四百零八章 你就是外人

    只见黄明的整个人黑了一圈,眼眶深陷,颧骨高高耸起,嘴唇和下巴上满是胡须。

    身上的衣服也不讲究,满是泥点子和灰尘的迷彩服,军用胶鞋,与村里的普通农民已经没有任何区别。

    在以前他是多么精神的一个小伙子啊,走路风风火火,说起话来清亮清脆,中气十足。

    黄明瞪了他一眼:“我变成什么样子关你什么事?”

    陈中贵人老实,缩了一下脖子:“我……我只是觉得怪,黄二娃你是不是得了病……哎,不就是离婚吗,合不了就分开呗。”

    黄明眉毛一耸,欲要发作,想了想却叹息一声,转头走了。

    老黄夫妻都是神色黯然,道:“中贵,我这就把豆渣菜给你,拿回去之后趁热吃。不然里面的菜陷久了,就变黄变味。”

    他们今天做的豆渣菜有满满一大锅,也吃不完,就给陈中贵装了一盆。

    陈中贵:“黄明和关丽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好吗?”

    老黄摇头不说话,她老婆却忿忿道:“怎么解决得好,关丽就跟别人搞在一起儿了。咱们黄家虽然是小姓,却也是清白人家,怎么可以容忍这样的人当家。再说了,她有脸回来见人吗?”

    陈中贵:“宋书记不是说过,关丽和那什么犯罪分子没有那层关系吗?”

    老黄婆娘冷笑:“那是宋书记给关丽留面子,鬼知道他们是不是狗扯麻糖。”

    “滚,都给我滚!”里屋传来黄明的叫声,然后一盏茶碗穿窗而出落到陈中贵和许老太太脚边,碎了一地。

    陈中贵怕黄明还有过激行为伤着了老太太,急忙谢了老黄夫妻一声,推着许老太婆逃也似地出门。

    那盆豆渣菜就放在许老太太的两条大腿上,陈中贵问:“烫不烫,我怕伤了你的腿。”

    话音刚落下,他猛地省悟,老太太脖子下面都没有知觉。别说是一盆热汤,就算捧着一座火山感觉不出来。

    他忙用手摸了摸盆,感觉还在人体忍受的程度,也就放心了。

    许老太太:“刚才那小伙子是谁,他怎么了?”

    陈中贵一边推着她? 一边把黄明和关丽的事情大概就说了一遍。

    许老太太点头:“关丽是因为失了面子,这才恼羞成怒要和黄二娃离婚的。对了,中贵? 关丽究竟有没有做过对不起黄明的事情?”

    老太太一脸的八卦。

    陈中贵:“宋书记说没有那就没有,我信他。”

    “可说不准。”老太太说:“黄明也真是,就算他婆娘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这不都过去了吗,还提这些做什么?这人啊? 也够小气的。”

    陈中贵:“这是能大气的事吗?”

    许老太太悠悠道:“要想生活过得去……啊……嘿……”

    陈中贵:“老太太,你这话说得不在理。我觉得人两口子在一起吧? 关键是要忠诚? 这既是对爱人的尊重也是对自己人格的自爱,这话也是宋书记说的。不对? 老太太,关丽真没有做出那种事? 你怎么就一口咬定了呢!”

    这老太太还真喜欢和人聊天啊? 自到红石村后嘴巴就没有停过。

    想来是以前一个人在家里憋得太久了。

    许老太太感慨:“中贵,谢谢你推我出来逛? 让我看了好多事情。我的儿啊,把脸挪过来。”

    陈中贵知道老太太又想挨自己的脸? 没办法,就把脸伸了过去。

    老太太的脸很温暖? 就好象慈母的手。

    陈中贵心中突然有一种满满的幸福感? 心道:老太太就是我妈? 爽爽就是我女儿,现在裴娜有来了,咱们一家四口可算是团圆了。

    等他们回到家,裴娜已经起床了。

    她这瞌睡倒是短,前后也才四十分钟左右。

    不过,裴娜的神色还是显得有点憔悴。

    她正用一张毛巾抹着脸,一边抹一边骂:“许爽还真没想到你有那么大胆子,连家里的钱都敢偷。呵呵,偷钱的事情以前多了去,一百两百的,我也不计较。谁叫你是小姐的身子,错投到咱们穷苦人家,你不甘心。”

    许爽:“你能不能等下咱们进屋去说,村里人多,来来去去的。”

    “嘿,你还害臊了,都当小偷了你还想要脸?”裴娜洗了脸,面上全是湿气,眉毛黝黑发亮:“以前一百两百的,我懒得管,也没力气管,心中也是认了,子不教母之过,生了你这样一个娃也是我的造化。这次好了,你胆儿肥了,一偷就是六万块,知道是什么概念吗,六万,那是要死人的,你晓不晓得这里的厉害?”

    陈中贵推了许老太太进院,恰好听到,大惊:“什么六万,爽爽,你什么时候偷了你妈六万,使在哪里去了?”

    许爽被母亲一口一个小偷地骂,早就冒火透了:“什么叫偷,我拿自己的家的钱叫偷吗?”

    “拿自己家的钱,不给大人说也不对。”

    “我跟裴娜说,她要肯给才对,上次手机的事情你也不是没有见到。”许爽叫道:“陈中贵你也别用这种眼睛看着我,当我是坏人一样?”

    “不不不,我从来都没有拿你当坏人,爽爽,如果你真要急着用钱,有正事,说一声你妈能不给?”陈中贵说。

    许爽摆手:“我也不想多说,是的,我以前是不太象话,但我现在改了呀!陈中贵,我在村里也好几个月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还不清楚。实话跟你说,这客栈的装修、里面的电器、房屋里的床单被子都是从那六万块里开支的,我自己可没乱用过一分钱。”

    “啊,你都投在客栈里去了?”陈中贵张大了嘴巴,再说不出话来。

    裴娜:“承认了,承认了,还钱,换钱!”

    许爽:“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你看着办吧!”

    “打不死你!”裴娜暴怒,高高扬起右掌,欲要一记耳光抽下去。但看到女儿倔强昂起的脸,心中突然一酸,就哭起来:“许爽,你知道这事的严重性吗?菜市场拆了,妈只能换个地方讨口。妈租了一个门市,人家问我要九万租金。想着你奶奶还存了点退休金,正好派上用场。现在好了,钱你花掉了,妈没有活路了,咱们一家都得饿死。”

    陈中贵看到她哭,心中也是难受,对许爽说:“爽爽,开客栈的时候如果你说这笔钱是从家里拿的,又是这种情况,我肯定是不会答应的。是,我们当时是遇到困难,但只要大家一条心,总是能想出办法的,你妈生你养你不容易,再不能让人伤心了。你妈也不是要责怪你打你,好好给老板娘倒个歉,好不好?”

    他唠唠叨叨半天,许爽顿时不耐烦,邪火拱起,喝道:“关你屁事,一边呆着去。”

    话说完,眼泪也落下来:“小偷,小偷,裴娜你说我是小偷,有你这么说我的,你还是我妈呢!我是小偷,你面上有光彩,还不都是你教育出来的?我都说了,我已经改好了,我不愿意再像以前那样过了,怎么就不相信个人。”

    看到孙女哭,许老太太心中大痛,也骂:“裴娜,不要太过分。退休金是我的,我想给谁就给谁,爽爽回家要钱,我同意了,关你什么事?中贵,爽爽都被她妈妈逼成这样了,你还在数落爽爽,你怎么胳膊肘向外拐,帮着外人?”

    说着,她斜视着裴娜,歪起了嘴巴,一脸色仇恨。

    裴娜最见不得婆婆这种表情,“什么外人,合着家里就你们两人是亲的,我就是个外人。”

    陈中贵忙上去劝,裴娜道,你少装好人也少装糊涂,你是这客栈老板,别装不晓得。你骗了爽爽投钱,亏了是咱们家的。赚了也有你的一份,还真是稳赚不赔。

    陈中贵啊陈中贵,一直以来我觉得你这个人人品还算不错,今天还真让我开眼界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许老太太插嘴说,“裴娜,对,你就是外人,你跟我又没有血缘关系,你不是外人谁是?”

    裴娜呆住,眼泪落下来:“是是是,我是外人。当初我男人死了,我就该另外找个人结婚的。不就是放心不下你吗……早知道这样,我就该走,真是费力不套好……”

    眼见这三女再说下去,她们之间的亲情就要荡然无存,陈中贵忙道:“好了,都别说了。裴娜,你饿不饿,要吃豆渣菜吗?”

    “吃吃吃,吃个屁!”裴娜抓起盆儿就摔下去。

    汤汤水水趟了一地。

    “你耍什么泼,泼妇!”许老太太见裴娜失态,心中大觉痛快,正要继续骂。

    陈中贵痛苦地叫了一声:“能不能都别吵,我受不了啦,我受不了啦!老板娘,你先回屋去休息吧,爽爽,你住口。”

    就把裴娜推回了房间。

    地上实在太脏,陈中贵默默收拾,而许爽两祖孙则气呼呼地呆在一边。

    时间已经不早,到了吃饭的时间。

    客栈里一个客人也无,但菜倒是不少。

    陈中贵心情郁闷,虽然没有胃口,但其他人要吃饭呀!

    他便动了火,做了一桌子菜。摆好,喊:“爽爽,裴娜、奶奶,吃饭了。”

    许爽:“别喊她,饿死她。你看她现在这样子,吃得下饭吗?”

    陈中贵摇头:“那可是你亲妈,爽爽你不能这么说话的。”

第四百零九章 请多关照

    话音刚落,裴娜就走进饭厅,一屁坐在椅子上,拿起碗筷大口地刨起来。一边吃,一边说:“我怎么吃不下饭了,我胃口可好着呢!”

    许爽:“那就祝你吃得开心。”

    “开心,我开心的很。”

    一时间,大家再没话好说,陈中贵就拿起筷子给许老太太喂饭。

    也许是真的饿了,裴娜运筷如风,转眼就把桌上的菜席卷一空。

    放下筷子,她轻轻打了个饱嗝:“晚饭谁做的?”

    陈中贵:“我做的,怎么了?”

    裴娜点评:“猪食。”

    陈中贵嘿嘿笑起来,抓头:“以前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也没那么多讲究,家里但凡有吃的,就一锅煮了,饿不死人就成。”

    许爽:“裴娜你骂谁是猪?不想吃你就别吃,我看你刚才吃得可欢了,这一桌菜一大半就进了你肚子,我们都抢不过。”

    “再难吃我也得吃呀。”裴娜讽刺地说:“我这不是要来讨债吗,得把身体养得好好的才有精神跟你们一家三口掐!以前我养你们两人,天不亮就起来天黑还没有回家,风里来雨里去,这身体早就被你们给糟蹋坏了,再不吃那不是要死在这里?”

    许爽:“你随便吃,反正陈中贵地里有菜,屋里有米,吃不穷。”

    “好,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把这里当自己家了。”

    许爽警惕:“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你还听不明白吗?”裴娜:“我这次来村里不看到钱,是不会走的,反正回城里也没事做。盘不下门市,就得饿死。还不如住陈中贵你这里,好歹有吃有喝。”

    陈中贵点头:“恩啦,老板娘你要住我这里,我很欢迎,你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一辈子都可以。”

    裴娜冷笑:“一辈子?你想得真美。”

    就把手中的筷子一扔,“村里环境真不错,我出门逛逛,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

    许爽脸都气青了:“什么人呀,不吃了!”也摔了筷子。

    陈中贵:“我洗碗,爽爽推你奶奶去院子里晒晒太阳。”

    见院子里里只自己和许爽,许老太太严肃地问孙女:“爽爽你开这个客栈,要干事业,奶奶当时还有点担心你骗人,今天到你这里,看到果然已经把摊子扯起来了,我很高兴,想问你一句? 你要老实跟我说。这每天的钱谁管?”

    她虽然喜欢陈中贵,但涉及到大笔金钱还是有点戒心。

    许爽有点不高兴:“奶奶你问这个做什么? 是不是不相信陈中贵? 人家可是个好人,对我妈妈可是铁了心要娶? 拿我当亲生女儿。这每天的营业款他都是一分不剩让我管的。”

    老太太这才放心,眉开眼笑:“我就说中贵是个好人,奶奶没看错? 你妈怎么就瞧不上他呢?”

    许爽:“她眼瞎。”

    正在这个时候? 外面有人喊:“老板,老板在不在? 有人在吗?”

    许爽转头看去,却见有两个背包客走进来,显然是来住店的。

    “在嘞。”许爽欢喜地跑过去,客栈生意实在太差? 已经一天了? 没人来吃饭? 没人住店,现在总算开张了。

    背包客问多少钱一晚,房间怎么样?

    许爽就带了二人去看了房间? 说晚上冷,但有电热毯,白天热,却有空调。就是上厕所和洗澡不太方便,需要共用。但这村里的其他客栈都是这样,不独我家一份儿。

    一百块钱一个房间,吃饭另算。

    两个背包客觉得价格还成,就答应住下。

    三人又回到前台,许爽坐在电脑前开始登记。

    电脑是二手电脑,是宋轻云前几天帮她在网上淘来的二手机,配置还成,网线也是才拉的。

    五一节的时候,文旅局的领导来考察过一次,提出许多整改意见。

    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是提出各家客栈都必须对旅客进行实名登记,并联网。

    宋轻云一想,联网是硬性要求,不能不弄。而这事也有好处,将来网络一通,可以把各家客栈挂在网上进行销售,接受散客预定。

    就忙了两天,给各家拉了线,又购入了电脑,搞得有模有样。

    那两个背包客要住两天,就拿出手机要去扫码付款。

    忽然,一个手机伸出来:“扫这里。”

    说话这人是裴娜。

    两个背包客一呆,看着许爽。

    许爽霍然而起:“妈,你什么意思?”

    裴娜冷冷道:“什么意思,你自己不懂吗?这家客栈是我出的钱,这里卖的每一毛钱都是我的,我从现在开始就坐在这里收款,收够六万块钱就走。”

    两背包客:“原来是一家人啊,,算了,我给现金吧,你们自己扯。”

    就扔下两张百元钞票,径直回了房间。

    裴娜一把将钱抢过去,然后坐在柜台里面。

    许爽气得一身都在颤:“你懂怎么登记,懂使电脑吗?”

    “还真不会,不过不是有你吗?我反正只收钱,我就是许大老板你的出纳。”说着话,裴娜就把收款二维码摘了,装进自己包里。

    生意这种事情很怪,不开张就死活开不了张。但一旦有人来,就开始陆续上生意。

    两个背包客刚住下没多久,又来四人,要了三个房间,这让已经沉寂了几天的客栈恢复了活力。

    可惜,最后他们付的房款都去了裴娜的手机里。

    一天下来,房间客满,许爽什么钱都没有收到。

    许爽大发雷霆,说裴娜你这是在干什么,你把钱都收走了,咱们客栈的各项开销从什么地方来?买菜不要钱,电费不要钱,你出吗?

    裴娜说,那我可管不着,我收够那六万快钱就走。

    许爽说,好,既然你不念母女之情,那我也跟你恩断义绝。你不能白吃白住,饭钱房钱得给。

    裴娜点头:“话既然说到这个份儿上,这钱我给。一百块一天是吧,我给。至于饭钱,就抵那六万块的利息吧。”

    “一百,你想得美。别人住是一百一晚上,你得给一千。”

    “黑,开黑店吧你,收你妈天价?”

    许爽:“这店是我的,我想让谁住,一晚上多少钱全凭心意。看你顺眼了,心里高兴了,一毛钱不要,还请吃饭。看你不对光,就一千。亲兄弟明算帐,就算是母女也得财货两清,你住还是不住,不住滚蛋!”

    “滚蛋,你让我滚蛋!”裴娜和女儿虽然大吵三六九,小吵天天有,但这么难听的话她还是第一次听到。

    许爽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了,心中虽然后悔,但还是或:“我就说了,你走啊,走啊!”

    裴娜眼圈一红,抓起自己的包就冲出了客栈,消失在夜幕中。

    陈中贵喊了几声喊不回来,禁不住道:“爽爽,怎么能够这么跟你妈妈说话,太绝情了。”

    许爽:“我绝情我绝什么情,陈中贵我过年前就到你这里来住,这都几个月了,她问过我一句吃饱穿暖问过我有钱用没有,我还是她女儿吗?”

    说完话,她哽咽了。

    自从裴娜到红石村,这才几个小时,家里各人就哭了几场。

    陈中贵摇头叹息无语。

    许老太太却急眼:“裴娜走得好,可我怎么办呀?”

    陈中贵说奶奶你就是我亲妈,就住下吧,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

    虽然说裴娜离开之后,家里又恢复了平静,但他心中却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干什么事都提不起力气。

    第二日早上,陈中贵做好了早饭,叫客人们起来吃。

    他的早饭很简单,一人一碗面条,一个鸡蛋。

    刚下好面条,搁上浇头,一只手伸过来把面条接过去,吃了一口,然后唾弃:“猪食。”

    熟悉的声音让陈中贵身体一颤,抬头看去,正是自己的观音娘娘裴娜:“你……”

    “什么你你你,我说了,这一日三餐就是那六万块前的利息,你下的什么面,猪食。”

    陈中贵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嘿嘿笑。

    他很高兴,但许爽和许老太太却黑了脸。

    许爽:“裴娜你不是回去了吗?”

    “我为什么要回去,没钱怎么回去,回家饿死好让你继承我的债务啊?”裴娜一边剥着鸡蛋一边说:“你这里是黑店,其他客栈都是一百块一晚上,我就是个穷苦女人,住不起,就找了个农民家住。一个月三百块,如果没住满还可以退一部分。恩,希望你们客栈生意好,让我早点收够那笔钱。对了,从现在开始,我就是这里的柜姐,专门负责收款,请多多关照。”

    她语带讽刺,许爽气得额头有一根大血管突突跳动。

    陈中贵:“老板娘你要守前台我欢迎,对了,你喝茶还是喝菊花,我等下给你泡一杯去,午饭想吃什么?”

    许爽尖叫:“陈中贵你这条舔狗。”

    陈中贵:“老板娘你租的是谁家的屋,还缺什么,等下我给你拿过去。”

    裴娜:“缺个枕头,缺个蚊帐,缺的东西多了。”

    “干脆我拿一套床上用品过去。”

    裴娜点头:“我租的是一户姓毛的人的屋,就一个房间。”

    “毛根!”陈中贵和许爽同时低呼。

    红石村就一户姓毛的,不是毛根家又是哪里。

    想起毛根那猥琐的样子,如果裴娜在他那里有个好歹可怎么好?

    不但许爽觉得亏大了,就连陈中贵也觉得自己脑袋上顶着一片草原。

第四百一十章 直接废人

    陈中贵早饭也吃不下去了,闷头提起一把锄头就走。

    许爽:“喂喂,你要去哪里?”

    “我去锄地。”

    “哦……不对,陈中贵,你等等,你等等。”

    但陈中贵已经去得远了。

    许爽感觉到问题有点不对劲,大早上的你锄什么地,再说了你有地锄吗?

    陈中贵家的地少,都建做了温室大棚。只在房前屋的旮旯种点小菜自吃,根本就没有空闲的。

    她忙不动声色地说了一声“吃饱了,裴娜你照顾好奶奶。”就悄悄地跟了上去。

    陈中贵走得好快,许爽走不了几步竟然跟丢了。

    她心中越发地感到不安,忙问村民“你们看到过毛根没有,他在家不?”

    有村民回答说刚才还看到他,好象碰破了头,捂着脸去罗世忠家敷药,你去那边大约能够看到。

    许爽果然在罗世忠家门口堵住了毛根,喝道:“毛根你给我站住!”

    大热天的毛根带着一顶毡帽,帽子很大,拉得很低,都拉到脖子处于,仿佛套了个口袋。

    他笑嘻嘻地说:“爽爽,是你呀,怎么,想哥了?”

    “呸,想你是会做噩梦的,你比我还小一岁也想当我哥,个小屁孩儿。”许爽质问:“我妈租了你家的房子?”

    “原来你是问这个,租了,就一间屋。”毛根回答:“就我旁边那间厢房,一个月三百。放心,那地方干净得很,又通风透气,委屈不了你妈。”

    听说裴娜就住毛根隔壁,许爽大惊,骂:“我警告你不许耍流氓,那可是我亲妈?耍流氓,你冲姑奶奶来。”

    毛根斜视着许爽,嘿嘿笑:“爽爽,果然虎母无犬女。不,虎女无犬母,你妈可真漂亮啊!”

    笑得极是邪性。

    许爽沉了脸,正要发作。

    忽然? 陈中贵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 提着锄头就朝毛根头上挖去。

    这一锄含愤而出,风声轰隆,就是奔着杀人去的。

    许爽大惊? 一把抱住陈中贵:“你干什么? 要杀人吗?”

    还好有她出手? 锄头落空,砍在罗世忠家的院墙上? 有几点火星飞溅。

    毛根吓坏了:“你……你? 你要杀我? 我们有仇吗?”

    “杀了你? 杀了你,你看了裴娜,你你你……”陈中贵被许爽抱住,一时脱不了身? 只竭力挣扎。他鼻孔里冒出粗气,两眼通红,宛若愤怒的公牛。

    一直以来陈中贵都蔫儿得很? 但这种老实人一发起火来却吓人得很。许爽怕他弄出事了? 喊:“毛根? 你是傻的吗,还不快跑?”

    “跑什么,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不可以追杀到我家里去吗?”毛根也怒了,扯长脖子吼:“陈中贵你吃什么醋,许爽的妈凶得很? 我被她给整惨了。我才是受害者,我不去找她扯皮,你们反杀过来,还有天理吗?真不知道现在的女人究竟是怎么回事,都他妈没一个温柔的。”

    许爽:“你说什么鬼话呀?”

    “我说鬼话,我说鬼话,委屈死我了。”毛根一把扯掉自己的帽子,指着左耳悲愤地喊道:“你们看,你们看,我耳朵都快被裴娜给揪下来了,我都快被她给废了。我不去找你们,你们反来杀我,还讲不讲道理?这事不能这么完,我要找珍信叔,我要找宋轻云,要让他们评评理,赔钱,你们得赔钱!”

    他不脱帽子还好,一脱,许爽抽冷气:“怎么弄成这样?”

    就连陈中贵也呆住了。

    却见,毛根的左脸全是斑斑血迹,耳朵和脸连接的地方有一条伤口,好象是暴力撕裂伤。

    他刚从罗世忠那里上了药出来,血是止住了,但整只耳朵已经肿得又红又亮,看得人心中发寒。

    “什么怎么弄成这样,问你妈去。我说你们一家人是不是有毛病,明明客栈就有房子,还跑去租我家的屋。我也是脑壳进了水,见你妈长得好看,就答应了。只收了三百块钱,还不够药费呢!”

    毛根:“许爽我求求你,快把你妈弄走吧!”

    “这究竟怎么回事啊?”

    “问你妈去。”毛根哼了一声,扣上帽子,走了。

    “怎么了,怎么了?”听到外面的喧哗,罗世忠两口子出来。

    听许爽说完刚才发生的事,罗世忠老婆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毛根这小泼皮这回可是遇到对红星了。”

    女人都八卦,刚才毛根过来上药的时候,看到伤势实在有点惨,罗世忠老婆心中好奇,旁敲侧击问了半天。

    刚开始的时候,毛根还支支吾吾不肯说实话,她便吓唬他说你不能对医生隐瞒病情,不然就不能对症下药。看你这伤,如果乱治,搞不好耳朵都保不住。

    毛根大惊,如果保不住左耳,那不成动画片里的一只耳了吗?我以后还怎么面对世人,还怎么过日子?

    于是,在罗世忠两口子的诱导下,他才抹了脸不要说出实情。

    原来,红石村的乡村旅游经过一段时间开发之后已小有名气,就有游客来租农家房子长住度假养老。考虑到管理问题,考虑到各项旅游制度还没有完善,村两委暂时不允许村民把房子租给外人,打算研究研究再做定夺。

    但毛根是穷坏了的人,他可管不了那么多。

    昨天傍晚见裴娜一个人背着行李在村里转,又长得好看,就上去搭讪,这才知道裴娜要找地方长住,便道自家有个空房间,要不要租。

    他给的价钱还算便宜,就这样,裴娜就去了毛根家。

    在路上,毛根才知道裴娜是许爽的母亲,心中赞叹,许爽长得乖巧,她妈妈也这么好看,想来是亲生的。

    毛根这人挺委琐,裴娜长的漂亮,他便寻思着偷窥。

    裴娜住他隔壁,农村的房子都是木扳壁,年生一久,就有缝隙。

    夜里,他就把眼睛凑到缝隙出去看。无奈缝隙实在太窄,看不真切。

    毛根心里急啊,一急就失去了理智。今天早上,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灵感来了,就找了把小刀子沿着缝隙削,看能不能削大一点,希望能够看到美人起床时的旖旎光景。

    声音惊动了裴娜。

    裴娜可不会跟他客气,直接一脚踹开毛根的房门,提着他的耳朵就甩了一圈。

    毛根受到会心一击,惨叫,败退,跑罗世忠这里来补红。

    听罗世忠说完这事,许爽禁不住咯咯笑起来:“活该,我妈那么厉害的一个人,连我都不敢惹,毛根这是找死。”

    陈中贵还是不塌实,问,毛根究竟看没看到裴娜。

    如果看了,这事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罗世忠老婆说,看估计是看了些,但穿着衣服呢。

    陈中贵牙齿咯吱响,又要杀人。

    那边,毛根的声音传来:“没看到,没看到,我发誓,我如果看了裴娜天打雷劈。陈中贵,你要相信我,别乱来啊!”

    他愤怒难平:“许爽打我的时候直来自直去,也就是用拳脚。这裴娜太阴毒,直接是奔着废掉你而去的,怕了怕了。我再看她,我就不是人。我直接看她女儿不行吗,好歹青春逼人。”

    许爽:“毛根,我看你是茅厕里打电筒——找死!”

    ……

    受此重创,毛根从此见着裴娜心里就发毛,偷窥的事情是再不敢干了。

    回到家后,他直接搬到另外一套房子去住,不肯呆在裴娜隔壁,免得人一个不高兴,又诬陷自己耍流氓,那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楚。

    裴娜依旧在陈中贵的客栈坐地收钱,她甚至直接把客栈的收款二维码换成了自己的。但凡客人在店里产生消费,都一毛不剩地落入她的口袋。

    在这两天里,她还学会了使用电脑,学会了网上接单,学会了打电话骚扰给客栈打差评的顾客,让人无论如何要把差评给撤了。

    教会她用电脑的是过来找许爽玩的丁芳菲。

    小丁后来知道裴娜是来找陈中贵和许爽麻烦的,心中后悔了。

    客人还是很少,平均每天也就两个人住店,又嫌弃饭菜难吃,都跑陈建国家去点菜。许爽和陈中贵不但一点进项也无,还得帮裴娜做帐。

    水电气网络每天都是一大笔开销,客栈渐渐运转不动了。

    他们两满面都是忧色,而裴娜则整日横眉怒目。

    唯一高兴的是许老太太,农村是个广阔天地,有的是看不完的风景。

    村里的人有没有社交距离一说,几个婆婆大娘没事就跑过来推找她唠嗑,还推着她到处逛。

    许老太太甚至在心中许愿:但愿裴娜永远收不回钱来,自己不就可以一辈子呆在这里了?

    上山的观光步道路面工程终于做完,混凝土打好,起了面。因为空气干燥,怕水泥开裂,干活的人就拿来稻草铺在上面,然后再淋水。

    水泥凝结后,观景平台的钢筋筐架就开始捆扎了。等到筐架做好,就可以浇注,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整个工程到这个时候已经完成了百分之歧视。

    从山脚看上去,却见一条水泥路在山腰上盘旋而上,成为一道新的景观。

    此刻,在罗世忠家里,他正在给一个村民看病。

    这位村民的病也不严重,就是得了伤风,开了两片维生素,又扔过去几包冲剂,收了二十块钱,打发了。

    计算了一下,赚了三块钱。

    罗世忠心中叹气:屎难吃,钱难赚。

第四百一十一章 不图条件

    罗世忠虽然没有行医执照,但他年轻的时候当过赤脚医生,也经过培训,还是有些手段的。特别是在中草药上,很懂得几个偏方。

    大约是当年积攒下的人脉,加上这里是大山,村民看病如果要进城实在太难,但凡有伤风咳嗽什么的,索性就在他这里解决了。

    如此,红石村八百多人,新联村四五百人,加上更西边的农门村,三个村常驻人口都快两千了,有病都来找他。

    最多的一天他看过六十个病人,靠着这笔收入,他给老大建了房子娶了媳妇生活了孩子,供老二读了大学又在大城市上班,人生还算圆满。

    只不过,现在家里还是缺钱。五一之后,天热起来,病人少下去,他的生意也不太行,这让罗世忠有点郁闷。

    “喝,瞧得起兄弟的话,就把这杯酒给干了!”

    “不行了,不行了,喝太多了,糟不住。”

    “放屁,你又装醉,再推杯我可要捏着你的鼻子灌了。”

    “廖启明,你还是不是个爷们儿?”

    “哈哈哈哈。”

    ……

    一阵喧哗从隔壁传来。

    “又喝上了,喝酒伤身体。”罗世忠不禁摇头:“这几位真是,腰里有两钱就在跳,也不知道给孩子留几个。”

    原来是在修步道的那些村民约着在旁边吃饭。

    他的隔壁是一家村民开的农家乐,老板做菜的手艺一般,甚至有点难吃,但分量足,全是硬菜。

    最近,干活的那些人手头很宽裕,七天下来,人人都有了。两千多块到手,这让平时里不怎么见得着钱的老人们很快活。

    本来,工钱是要等到所有的活儿都干完才统一结算的,但大家不干? 要求一日一结,还得是现金。陈建国去劝,众人都说现在拖欠农民工工资的事情多了? 不信你去打听打听,现在下苦力的人谁不是当天拿钱。

    刘永华最后拍板,说就日结好了。

    干活的人出力大,要吃肉,吃得也多。现在每天能看到现金? 他们就约着到旁边这间农家乐吃饭,大鱼大肉摆满桌? 香味和着喧哗声直接越墙而过到罗世忠家里来。

    罗世忠家境普通? 负担重,甚至有点困难。

    前头说过他有一老妻和三个儿子。妻子年纪大? 没办法在地里干活。大儿子现在在外省务工;老二前几年在外面鬼混,死了;老三最有出息? 大专毕业之后在省城工作? 谈了个女朋友。可他收入不高,不但没有寄一分钱回家? 就连恋爱基金也问家里人伸手,今后还说让父亲和兄长支援一些买房的钱? 让老两口一个头两个大,决定节约点攒钱给孩子买房。

    罗世忠粗茶淡饭惯了。每到饭点? 嗅到旁边的酒菜香味? 很是难过。

    “老罗? 老罗,快来,儿子和他女朋友要跟你视频呢!”老妻惊喳喳地拿着手机冲进来。

    “什么,他女朋友要跟我视频?”罗世中很惊喜。

    他和妻子每周都会和老三视频一次,了解一下他的情况。

    以前听说老三有了女朋友后,罗世忠很高兴,说什么时候让他看看未来的儿媳妇。

    老三总推说,现在还早,关系都还没确定,更别说谈婚论嫁。

    这一拖就拖了大半年,今天儿子主动提出要让女朋友和他老两口视频,岂不是说明两人已经定性了,要结婚了。

    视频中老三还是那张帅气的脸,和罗世忠年轻时一样。

    “爸,你还好吗?”

    “好好好,还那样。”

    “天起热起来,你可不能热着了得了热伤风。”

    “我就是医生,不比你懂得保养,还能感冒了?”

    两人说了几句话,一个姑娘凑到镜头前,招手:“叔叔好,阿姨好。”

    不用问,这就是老三的女朋友,也是自己未来的儿媳妇。

    小圆脸,白净,秀气,典型的本省女孩子相貌。

    老两口一看就很满意,又和她聊了半天,发现这个娃挺懂事,把老三交给她也能放心。

    视频结束,罗世忠不住用手拍着自己胸口,欣慰地说:“好了好了,老三终于有女朋友了,孩子也长大成人,这下我的人生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老妻也激动地抹起了眼泪。

    罗世忠奇怪地问:“这是喜事,你哭什么呀?”

    老妻道:“老大先不说了,他在外面大工,老婆也是在厂子里上班的时候自由恋爱的。而且,那个时候的人单纯,没那么多要求。如果再迟上十年,社会风气一变,以咱们家的条件,又是在红石村这个山沟沟里,说不好要打光棍。老三当年读书的时候,是你一心要供,总算是供出去了。不然,窝在这里,怕个人问题也解决不了。”

    罗世忠:“是啊,还是得读书。读出去了,外面海阔天空,外面的女子有文化有见识,图的是你的人,不图条件。”

    老妻骄傲地说:“那是,我家老三是谁,长得帅气,大学生,有本事,这样的人哪里去找。”

    正说着话,电话又响。

    老妻:“是老三的。”

    视频再次接通,这回是老三一个人,说女朋友已经出门去买东西了。

    老三心事重重的样子:“爸,妈,我们看了一套房子,我女朋友很满意的,一心要买,说买了就结婚。她人很好,不要全款,说按揭就可以了,她家出装修,下来大家一起还贷款。”

    罗世忠问:“需要多少钱?”

    老三闷闷道:“省城的房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一万多一平方。我们看中了一掏九十的,首付四十多万,我工作这么多年存了些,还差三十万,家里能不能帮我解决一点……她家说了,不买房子,这婚怕是结不成的。”

    看得出来,他有点痛苦的样子。

    通完电话,罗世忠两口子呆住了。

    刚才他们还说外面的女子不图人不图条件,现在不就提条件了,还不低。

    他们手头也没什么钱,三十万那可是要老命了。

    罗世忠:“咱们家还有多少存款?”

    老妻:“还有三万块,那钱是留着应急的。我们年纪都大了,说不定那天会躺医院里,那是用来救命的。”

    罗世忠:“都给老三转过去,应急,现在不就挺急的吗?再说了,我就是医生,你我的身体状况我还不清楚。再说了,就算你我得了急病,三万块也派不上什么用场,只够在icu躺几天的。”

    老妻急了:“你这个医生是崴的,又没有证,说穿了就是个黑太医。再说了,这三万块也抵不了什么用啊。”

第四百一十二章 只要不违法我就干

    罗世忠想了想,道:“要不……跟老大说说?”

    老妻迟疑:“找老大?”

    罗世忠:“当初咱们和老大可是说过了的,老三将来结婚需要钱,他如果手头宽裕可帮他这个兄弟。老大最懂事了,应该会答应。”

    老妻子点头,说,对,只能找老大借了。

    罗家的老大两口子从事的是体力劳动,现在外省高原地区打工,收入很不错。虽说一年只能干半年活,但两口子加起来二十万还是有的。只不过那地方普通人走路都喘,气候又恶劣,对人身体的伤害比较大。一半人干上几年就得走,不然会落下病根。

    电话联系上老大。

    罗世忠的大儿子却支吾道,爸妈,我现在正忙,要不……你们等等,等我忙过了再跟你们电话。

    老两口忙道工作要紧,等你下班再说。

    到了下班的的时候,打进电话的却是他们的大儿媳妇,问爹妈有什么事。听罗世忠说了老三要结婚买房的事后,大儿媳妇不客气了。说,说,支持,什么叫支持,不就是借钱不还吗?要钱可以,我赞助十万块,但是我们有个条件,将来你们二老得跟老三一起住,让他养你们的老。

    如果你们同意,我让老大抽时间回家一趟,然后找上老三。咱们当面锣对面鼓说清楚,再写个协议去公证。对了,村干部也得在场做个见证。

    农村的老人都没有退休金,人到一定年龄后身上的病就多起来,遇到大病,光治疗费就是一大笔开销。钱倒是另外一回事,如果碰到老人失能,光照顾他就足以把一个家庭拖垮。

    当初丁芳菲的大嫂找陈新和小丁扯皮,最后在宋轻云的斡旋下,丁家父母养老的事情落实到陈新两口子头上,事情才得以完美解决。

    这件事当时闹得很大,老大也是知道的,今天也提出了同样的条件。

    既然老大媳妇话都说到这里了,罗世忠结束通话后和老妻商量,都觉得这事也只能这么着了。

    老两口一向以老三为荣,觉得如果将来能够和他住一起也不错。至于老大,他媳妇实在恶劣? 没办法相处。

    所谓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在农村? 父母都喜欢最小的一个孩子多些。

    又联系上了老三? 说了老大的条件。

    老三却不乐意了,埋怨说? 爸爸妈,老大这是什么意思? 就凭十万块钱就想让我负担起养老的责任? 他想得倒美。这照顾老人有那么容易? 十万块抵得上什么用? 一场大病,icu住两天就没有了。

    还有? 大城市的房价你们不知道? 十万块也只能买几个平方。我们将来要买的房子又小,说是九十平方,扣除公摊还剩多少?勉强弄个三室一厅,将来还要生孩子,还有我岳父岳母也要过来住? 怎么挤得下?

    爸妈,我是向你们借钱,谁叫你们去找老大的。

    反正我不管,你们养老的事得两兄弟承担。我的事情,你们还是得想办法。

    我都这么大了,还是光棍。好不容易找了对象,我想你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又跑了吧?

    你别听我嫂子乱提条件,她就是个没文化的农村妇女,胡搅蛮缠,跟她说不着,你们小心上了她的当……爸妈,别犯糊涂啊!

    老三在电话里一通唠叨,反正就是不想让父母跟自己生活在一起。

    罗世忠一阵黯然神伤,对老妻说:“娃娃大了,翅膀长硬了,不待见我们老人。”

    老妻抹着眼泪:“这人老了真是不中用,如果咱们和城里老人一样有退休金,赚得来钱,也不用被老大和老三像皮球一样踢来踢去。”

    罗世忠:“当皮球踢也就算了,你我身体还成,生活能够自理。到以后实在病倒不能动,死了也是干净。现在的问题是,老三那里等着钱买房子结婚呢,咱们该帮还得帮。”

    老妻:“帮帮帮,怎么帮呀?就靠你?你每看一个病人才赚几块钱,一天看十个,一个月也才几千。凑够三十万,不吃不喝也得十来年。”

    罗世忠负气:“知道我就去找建国说说看能不能去工地干,好歹一点四百块工钱。当年陈建国的父亲得病,还是他给抢救过来的,也没有收钱,人情放在那里。”

    话是这么说,但山上步道已经修得差不多了。再说,自己做了一辈子赤脚医生,肩不能挑,背不能扛,那种粗重活儿却是干不下来的。

    他心中郁闷,看了几眼医书,却死活也读不进去。

    说来,今天的电话也真多,手机就没有闲过。

    过得片刻,又有人跟他视频。

    联系罗世忠的是钱松。

    钱松一看到罗世忠就不客气地质问:“老罗,让你留胡子你怎么不留,怎么没穿唐装?咱们上次不是说好了吗,让你好好收拾打扮一下。佛要金装,人靠衣装,我口水说干,你怎么就不听?”

    罗世中心情正恶劣,又有点莫名其妙,骂道:“我留不留胡子,穿啥衣裳管你屁事。你是谁呀,管我头上来了。”

    钱松第一次来红石村的时候拜访过罗世忠,两人倒是能聊到一块儿。当时,钱松建议罗世忠把胡子留起来,然后穿上唐装。他说,老罗啊,你是赤脚医生,没有行医资格,穿白大褂确实不合适。还有,你们这种村医无论是设备还是医术都比不上正规医院,要想让人相信,就得把传统医术那一套拣起来。五行阴阳太极八卦不离口,如此才能叫人信服。

    你要打扮得仙风道骨,打扮成世外高人。

    当时罗世忠觉得钱松说得很有道理,但一转头就忘了,他懒得去找那麻烦。

    听到罗世忠骂,钱松脸一变,却强自忍了。换上一副笑脸,用激动的语气说:“老罗,恭喜你,天降大喜,你要请客啊!”

    罗世忠没好气:“嘻嘻嘻。”

    钱松:“恭喜你,我们公司有个计划,要在你这里设个养生保健品的专柜,等着发财吧!”

    罗世忠:“等等,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们,你莫洗我脑壳。五一节的时候你们在陈文化家卖什么保健茶,结果弄出那么大风波。温小虎都被抓去拘留了几天,还罚了款。你现在让我干这个,那不是害我吗?”

    钱松:“老罗你别急啊,听我把话说完。你这事和陈文化又有不同,绝对不会有事。”

    “什么不同。”

    钱松道,老实跟你说吧,上次温小虎买的红山云雾保健茶就是我自己弄的,随便找了个包装,自己定个价格就开始卖钱,骗得一个算是一个。

    罗世忠说,原来你是个骗子。

    钱松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道,别说这么难听,这不是骗,这是市场推广,这是商业行为。我是运气不好,恰好遇到你们街道和文旅局的领导下来视察,被逮了个现行。

    他继续说道,这次不同上回。我们卖的都是正规产品,是经过食药监检验合格的,一应手续齐全,还经过了质量体系认证,当然,价格是高了一些,但提成高呀。这样,我们换到微信里聊,我把产品目录和价格表发给你看看。

    罗世忠一看钱松发过来的保健品价格就抽了一口冷气,贵,实在太贵了,随便一小盒商品就敢要你一两千,功能也是吹得天花乱坠,什么病都治,没病你吃了也能强身健体。

    钱松用语音说,老罗你放心好,我这次弄的都是正规商品,价格也是经过国家相关单位审核的,绝对让人挑不出毛病。宋轻云就算想来找麻烦,我也替你做主,咱们可是大公司,有法务团队,打官司也不怕。

    我们的保健品是贵,但提成高呀!

    罗世忠忍不住问,提成,提多少。

    钱松说,就拿其中除螨的药皂来说吧,一百块钱一块,你拿六十。

    “啊,这么高啊!”罗世忠很惊讶。

    就这么高的提成,钱松一边回答,心中一边暗笑:其实,这块香皂的成本也就是几块,卖一百,给你六十,我还有二十提成,公司那边赚得也不少。

    他又劝道,其他药品也都是这个提成比例。老罗,你只要每天卖上一千多块的东西,一月就是两万,一年二三十万,要不要考虑一下?

    罗世忠说,我们这里就是穷山沟,这么贵的东西谁买得起呀?

    钱松道,不然,农民买不起,游客买得起啊!你们村现在的旅游越搞越好,将来游客也会越来越多。到时候,一天别说一千,一万块钱的东西也能卖出去,想不发财都难。

    罗世忠有点心动:“真有你说的这么好?我有点明白了,你不就是想让我和旅行社的购物团勾结吗?”

    钱松:“什么叫勾结,别说得这么难听,我们又不强买强卖,全靠话术。所以,你得把古装穿起来,把自己打扮成世外高人的样子。放心好了,专柜的一应设施、产品布置、门头、装修,我都会向公司申请资源的,你不用花一毛钱就能开业。对了,唐装的事情你也不用担心,你把码子告诉我,我在网上给你订。”

    罗世忠确实需要钱,钱松许诺的重利使他非常动心。

    当下也不顾不了那许多,道:“中,只要不违法我就干。”

第四百一十三章 汉服老罗

    钱松:“好的老罗,咱们就这么说定了,我去跟领导汇报一下,过两天我会去红石村一趟,咱们得先拟个合同。”

    罗世忠:“那是,合同还是要拟的,不然口说无凭。”

    结束了微信聊天之后,罗太医把这事大概同老妻说了一编。

    又环顾四周,自家的房子其实挺适合做生意的。

    有个小院子,把院墙拆了,直接就能变得通透。往日接诊的房间又宽又大,可以把旁边两间屋打通,弄成个大门市,放进去五六个展贵不成问题。

    老妻有点担心:“我怎么觉得这个钱松不太靠谱,宋书记都说了这人不可相信,叫大家不要跟他打交道。”

    罗世忠:“钱松说了他这回卖的都是他们公司的正规产品,不怕的。钱松不可相信,杜景景不也在那公司上班,她总能信吧?就算姓钱的是个混蛋,但咱们只要能合法赚到钱就好,哪怕只赚上一个月,赚上几万块,总归是能帮上老三一点忙。”

    说起老三买房子的事,罗世忠老婆不吭声了。

    钱松刚收起手机,就看到旁边杜景景一脸疑惑地看过来。

    “钱松,你要去红石村吗?”

    钱松支吾:“没有,没有,你听错了。”

    杜景景面上有点迷惘之色:“或许是我听错了,我还说你如果要去红石村帮我带点夏天的衣裳给我爸爸,天气热起来,我刚帮他收拾了几件。”

    钱松:“我去红石村做什么,那边穷山恶水出刁民,能有什么商机?”去见老杜,还是算了,老头可不是好对付的。

    钱松和杜里美是同类,同类最了解同类,他感觉自己每次和老杜在一起都被人看得透透的。

    完全透明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他有点头疼,这次去红石村可不能让杜里美和宋轻云看到。这两爷子都是人精,叫他们发现,怕是要坏大事,悄悄地进村,打枪地不要。

    杜景景:“什么刁民,红石村的乡亲挺不错的。”

    “是是是,是不错。”钱松:“景景? 下班后有没有空? 今天电影院上映一部新片儿? 咱们先去吃饭? 吃完再去看。”

    “不了? 我还要加班,这个月的任务怕是完不成? 都快要被公司辞退了。”杜景景淡淡地说。

    五一节的时候,钱松对她伤害很大。

    我们的景景同学是个好姑娘? 虽然对钱松很愤怒,但表面上还维持着同事之间应有的礼貌。

    这钱松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仿佛没事人似的,回省城后又约了她几回。

    杜景景真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么厚脸皮这么无耻之人? 看他只觉得一阵恶心,自然是不肯和他出去的。

    钱松听杜景景又说起kpi的事? 他这人对钱看得紧,生怕又扯到让自己把业绩让一点过去,就道:“那好吧,就该天吧,我还有点事要找x经理说。”

    爱情和金钱哪个更重要,当然是金钱啦!有钱才有一切? 至于景景? 反正她又没有男朋友,我慢慢追,也不急于一时。

    保健品公司老板们对钱松这个企划很支持,答应给他资源。

    不两日,钱松就坐上了去红石村的车。

    到了地头,宋轻云不在,据说是在县城单位上班。而杜里美也不在,不但是他,就连罗南也没在家里,装修到一半的客栈也是关门闭户。

    钱松心中奇怪,杜里美两口子究竟去哪里了呢?

    他们不在正好。

    钱松找到了罗世忠,和他签了协议,又拿出皮尺把他家的房间的面积量了,把照片和数据发回公司,让那边设计门头和门市。

    听罗世忠说要拆围墙,钱松道:“不用,留着。”

    罗世忠心中奇怪,说,这开门做生意,首先得宽敞明亮,叫人大老远就能看到。你却好,让我保留围墙,顾客进出也不方便。

    要得就是不方便,钱松说,酒香不怕巷子深。罗太医,你是什么人,你是中医世家嫡系传人。你祖先可是给慈禧太后凭过脉的,你是世外高人,得藏着,得故做高深。现在的人都吃这一套,听我得没错。

    罗世忠:“我什么时候成了中医世家嫡系传人,我祖先一辈子都呆着山里,什么时候给太后看过病?”

    钱松:“你现在就是了。”

    罗世衷嘀咕:“那不是骗人吗?”

    钱松:“老罗我提醒你,你可是跟我签了协议的,一切行为都得符合我们公司规定。既然公司决定这么包装你,照着做就是了。这是我在网上给你订购的衣裳,你穿上,从现在开始不许脱。”

    他拿出一套黑红相间的衣裳递给罗世忠,还有一顶帽子。

    说,唐装没有买到,只能用汉服顶着。

    其实,钱松没有买唐装,主要是贵。一套好的唐装怎么也得七八百,公司给的预算有限。汉服却便宜,两百块随便买。当然,料子和做工实在是不堪得紧。

    那套汉服穿起来实在太麻烦,鼓捣了半天,弄出一身汗,罗世忠才勉强上了身,感觉实在太宽大,身上怎么都不得劲儿。

    钱松又给他拍了几张照片,说了声好,就这么样,这是你的制服,每天必须穿,不许脱啊!我会每天不定时和是视频的。

    就匆忙离开。

    是非之地,不宜久留,还是先逃为敬。

    罗世忠虽然觉得衣服穿着不太舒服,可看到镜中的自己仙风道骨,还是颇为自得,连声招呼老妻过来看,又问,帅吗?

    老妻端详了他片刻,道:“老罗,好象有什么地方不对,你看起来好眼熟。”

    “什么好眼熟,我们结婚都几十年了,能不眼熟吗,究竟什么地方不对?”

    老妻抓了抓头,半晌才道:“对了,你有点像电视剧《三国演义》你的一个人。/”

    “谁呀?”

    “像三国里的张让,就是杀大将军何进的那个太监。”

    “啊!”罗世忠低呼,这可不就是是三国里太监们的衣服吗?自己长得瘦,白面无须,不就是个公公吗?

    看来,这胡子必须得留。

    赤脚医生罗世忠成天穿着古人的衣服在家坐诊,这事引起了轰动,村民都跑过来看热闹。

    都在说:“老罗你是不是疯了的,打扮成这样?”

    “看看你衣服宽大成这这样,干活儿也不方便啊!”

    “好好的,干嘛把自己打扮成古代人,搞笑的吧?”

    罗世盅臊得不行,强道:“你们懂什么,这叫文化,老祖宗的文化必须传承下来。”

    他老婆也道:“是老三寄回来的,孩子一片心意,不穿不行。”

    该死的钱松,每天都会和罗世忠视频,加上衣服穿上几天也就习惯了。

    就这样,赤脚医生罗世忠的汉服成了村中一景,还有几个做视频up主跑过来拍他,听说点播量和投币都不错。

    至于游客,也又不少过来找他合影,还扫了诊所的二维码死活要给钱。说,想不到这山村里还有这么个奇人,传统文化的精神在山村,不错不错,真不错。

    看来,除了村里人,游客对罗世忠的汉服接受度高不说,甚至还抱有鼓励的态度,这让罗太医很高兴,也不觉得尴尬了。

    还是有郁闷的事情发生。一天,罗世忠去给一个老人看了病回家正在路上走上,就发现后面有两个姑娘鬼鬼祟祟跟着,又小声议论。

    “山吗?”

    “好象很山。”

    “确实是山。”

    “可恶,可耻!”

    她们说的究竟是啥罗世忠也听不懂,但被两个小姑娘尾随还是让他有点慌,忙加快了脚步。

    两人跟不上了,就暴喝:“站住!”

    声音很愤怒。

    罗世忠愕然:“姑娘,怎么了?”

    其中一个女孩子脸都气红了:“你穿的是啥,x宝两百块一套的东西你穿身上不觉得丢人吗?”

    罗世忠抓了抓脑袋:“两百块挺贵的呀,穿衣戴帽各有所爱,我不犯法吧?”

    另外一个姑娘恶狠狠地说:“我最恨你这种穿山寨汉服的,知道我们一套正经汉服多少钱吗?”

    说着她变噼劈啪啪说了一气,什么香云纱,什么沔阳青,什么海岛棉的,也叫人听不懂。

    最后道,我们一套衣服就得五六千。而一套明朝皇后大婚的礼服,全古法缝织,就得十几万。你一身山寨,好意思在外面走动,圈里的名声都被你们败坏了。

    “脱下来!”

    “脱!”

    两人就伸手去扯罗世忠的衣裳。

    罗世忠吓得脸都白了:“喂喂,你们两个是不是疯了,救命啊,有人疯了!”

    抱头而逃,太监帽子都跑丢了。

    回到家后,罗世忠嘴唇都在哆嗦,又看了看医书,看能不能找张治疯癫的古方,最后发现,朱砂好象有点用处。

    帽子丢了不好跟钱松和公司交代,罗太医没办法,只能弄了张白布把脑袋包住,也算是古法。

第四百一十四章 郁闷的夏雨天

    前头说过这两日《白马书屋客栈》关门闭户,不但杜里美就连罗南也不在。

    另外,宋轻云也没有在村里。

    那么,他们在哪里呢?

    宋轻云正在搬家呢,太后的别墅终于可以住人了。她老人家说是要把老家的东西都搬过来,实际上只带了一身衣服。

    别墅里的家具都是定做,风格统一,把老屋的东西搬来怎么看都不协调,索性就罢了。

    太后就此住下,见天和小区的老太太们约着一块儿玩。

    很郁闷,老太太们大多不打牌,只喜欢运动,今天爬山吃豆花饭明天跳广场舞。人是社会动物,宋轻云母亲没有牌搭子,只得跟邻居一起见天折腾得浑身大汗。

    她是个精力旺盛之人,倒有点喜欢广场舞。每天傍晚,小区网球场的空地上就又十几个老太太把音乐放得山响,舞而蹈之。

    可才跳了不两天,不知道哪个老太太脑壳出了问题,说是跳舞有什么意思,干脆大家修佛吧!就用u盘拷贝了一整套《金刚经》《心经》什么的,让大家一边听,一边比画。

    小区路灯都是太阳能节能灯,光线暗,随着电量耗尽还会越来越暗,一群太婆影影绰绰,群魔乱舞,竟看得人心中有点发毛。

    太后觉得气闷,就把别墅丢给宋轻云跑回老家打麻将去了。

    宋轻云以前的出租屋转给了夏雨天,他那里放了许多私人物品需要搬走。尤其是以前买的几百本书,那可不是不小的分量。

    我们的小宋书记挺懒的,通常是搬上几件东西就喊累,嫌烦,道,下次再说。

    这一日,宋轻云又过去搬东西,准备把自己五一节网购的两套小说给弄走。

    是悬疑小说,一套叫《三国谍影》一本叫《清明上河图》,这两套书是先在网络发布的。宋轻云一看就喜欢,决定购买实体收藏。网络小说都长,两三百万字,分量很足。

    夏雨天:“宋轻云,你今天搬一套书,明天过来搬一把椅子回去,我算是看明白了,xx的就是来蹭饭的,我一个月才多少工资,可经不起你这么吃。”

    宋轻云:“夏副乡长? 你马上就是领导干部了? 别这么小气。”

    “什么副乡长? 还不是,别乱说。再说些不靠谱的,我可翻脸了。”

    “哟,你还发怒了? 什么态度?现在房子紧张? 你有钱都没处租去。如果不是我给了你一个落脚点? 你要想和章老师约会? 还得开车从乡里过来那么麻烦。山路崎岖? 没准掉沟里去。”

    夏雨天脸都气青了:“你这是在咒我呢?”

    “喝,看你什么表情,开不起玩笑了?算了? 晚饭我请。”

    “哪有你这么开玩笑的?”夏雨天:“等下点菜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两个年轻人吃过晚饭,夏雨天提议散步消食锻炼身体? 宋轻云叫苦,说吃太撑? 现在走怕得肠梗阻,休息一个小时再说。

    夏雨天掏出手机看了看,一脸担忧:“还是现在走吧,要完不成今天的任务了。”

    他所说的任务就是章老师给他规定的每天四万步的标准。

    宋轻云眼尖,看到他手机上的运动步数才一万二千,大惊:“老哥,现在都几点了,距离完成今天的任务还有点差距,看你怎么跟章老师交代?”

    夏雨天又火了,骂:“交代交代,交代个屁,大不了不搞这个对象。每天四万步,都几十公里了,这不是折腾人吗?我每天事情那么多,哪有闲工夫去走?有的人就是不知道体恤人,脑袋一拍就是一个主意,你还得必须完成,麻痹!”

    他本就是农村娃出身,长期在基层工作,受到环境影响,不禁暴了粗口。

    “你还横起来了,有种对章老师说去。”看他这么大反应,宋轻云端详了他一眼,发现一段时间不见,小夏同志瘦了一圈,模样也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以前小夏有点胖,皮肤白净。

    经过一段时间的锻炼后,他瘦了,颧骨耸起,眼眶陷下去,皮肤更是被太阳晒得发黑,站那里倒像是一根钢筋,甚是可怜。

    每天四万步的有氧运动最能燃烧脂肪,小夏整个身坯都像是缩了水。

    夏雨天:“我跟她说得着吗,变……疯女人。”

    大约是最近一段时间被章老师折腾得太烦,看到宋轻云,他禁不住唠叨起来。

    章老师这个人吧,其实挺不错的,工作上很强,带出的学生都比较优秀,在社会上也很受人尊重。但她最大的毛病就是好为人师,也对,她本来就是老师。

    在她眼中,世间万物都能教化,都是孩子,这是职业习惯。

    自从和夏雨天开始交往,章老师觉得夏小朋友生活方式有问题。这人怎么可以滥酒,怎么可以大块吃肉,怎么可以刚吃完饭就躺沙发上一动不动养肉?

    生命在于运动,必须造起来。

    她勒令夏雨天每天必须走四万步,如果不够步数,哪怕是半夜三更,哪怕是刮风下雨,都必须给我出门去运动。

    夏雨天这种基层工作人员事儿太多,不但要忙乡里的事,还得包村,一忙起来,有的时候饭都顾不上吃,一碗方便面解决,哪里还有工夫去折腾。

    可章老师不依啊,不停打电话催促,还说,夏雨天你看看你的肚子,那是明显的脂肪肝酒精肝。西餐里的鹅肝你看到过吧,那就是典型的脂肪肝,入口即化,那是正常健康肝脏应该有的形态吗?夏雨天,我看你的肝脏估计已经变成那样了。再不运动,以后会得肝癌,说不好四十多岁就死了。我们将来如果结婚,那我不是要当寡妇,好难听。

    听夏雨天说到这里,宋轻云憋不住地笑:“夏雨天同志,你刚才还说我咒你死,不用我咒,章老师先骂死你。”

    夏雨天:“你们都是一样的人,说话不经大脑,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很恶劣。”

    宋轻云:“老哥,每天四万步诶,你都完成了,厉害呀!”

    “完成个屁。”夏雨天又骂:“最多两万步,再多我就没力气了。”

    他用手拍着自己的脚肚子,一脸的郁闷。说,自己的脚最近一段时间酸得难受,膝盖也有点问题,估计是体重有点大,实在坚持不下去。

    章老师这人太不懂得尊重人了,我一说脚不舒服,她就开始教训人,把我当成三岁小孩子。我夏雨天都三十岁了,什么时候被人这么教训过,岂有此理。

    四万步的任务无论如何也是完成不了的,夏雨天也懒得管,想起来就走上几步,走多少算多少。

    宋轻云:“夏雨天,你在我这个单身狗面前抱怨被女朋友管得严,是不是有点得瑟?”

    夏雨天:“不是那个意思,我们还没有走到那一步,严格说来还不算是男女朋友。”

    “哪一步?”

    “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

    “你故意问这些是什么意思,就是没有确定关系。大家都是成年人,确定关系是什么标准还需要我详细说吗?”

    “明白。”宋轻云点点头,又问:“牵过手没有?”

    夏雨天黑了脸,半晌才道:“我倒是想牵,人家不肯啊,直接一巴掌抽过来。”

    “哈哈,哈哈。”宋轻云乐不可支:“这么说来,你和章老师也算不上是在谈恋爱,她就把你管成这样,真是太平洋的警察啊!”

    “都怪你,是你说娶了章老师是一桩美事。老师的收入高,社会地位高,有寒暑两个假期,平时又能照顾家里。至于孩子的教育,她自己就能教了。现在呢,搞成这样,宋轻云,我被你害了。”

    宋轻云笑嘻嘻:“既然你不满意人家章老师,就明说呀,就说你们不合适。”

    “说……说什么……”想起章老师严厉的表情,夏雨天缩了一下脖子,畏惧了。

    “看你这怂样,不是男子汉。”宋轻云暴笑:“哈哈,哈哈,老夏,咱们还是走吧,好歹再走上一万步。”

    夏雨天感觉脚肚子又开始酸痛了,他心中突然想,自己当初如果没有听宋轻云的话和章老师交往,日子过得多自在啊?

    人为什么要恋爱结婚呢,难道是为了爱情,可爱情是什么呢?

    回想起自己的初恋,因为时间过得太久,他也想不起她究竟是什么样子。

    再一用力,眼前突然浮现出一个短头发女孩子俏皮的模样:“夏哥哥,夏哥哥……”

    夏雨天不禁痴了。

    “老夏,留心脚下,你走什么神?”

    “想起一点事。”夏雨天摇了摇头,突然有点羞愧,感觉自己很不道德。

    “叮……”宋轻云的电话响了,陌生号码。

    一接通,里面是普通话:“你好,是宋轻云先生吗……”

    他差点将其当成电信诈骗,正要挂,对面急了,换成方言:“宋书记,是我呀。”

    原来,打进电话来的是旅行社那个领队。

    他先是向宋轻云为上次《红石云雾保健茶》的事情道歉,接着问,宋书记你什么时候来省城,我叔叔阿姨想请你吃顿饭。

    哎,本来应该是我们来拜访你的,但公司里的事情太多,实在走不开。我听人说您最近两天要到省城培训学习,看你什么时候有空咱们聚聚。

第四百一十五章 祸害死不了

    宋轻云一呆,这旅行社的人在红石村有间谍吗,连我要去省城的事情都知道。

    他立即明白,因为茶叶的事情,村两委决定中止和旅行社的合作。旅行社好不容易开辟出这么一条线路,就这么丢了却是可惜。

    所以,他们试图修复这层已经破裂的关系。

    而宋轻云也觉得旅行社好歹能带来固定的客源,如果大家谈好,未必不能再次达成协议。

    就很干脆地说:“你倒是耳报神,对,我明天就去省城,盛情难却,到时候咱们聚聚约顿饭。”

    “好好好,时间你定,我们这边随时有空。”领队连声说谢谢。

    夏雨天问:“宋轻云你要去上学习班?”

    宋轻云:“是有这么回事,培训两天。哎,我倒是忘记了一件事。”

    他就又给杜里美打了个电话,说了自己要去省城的事,问你们有没有东西要带给景景,我可以代劳。

    杜里美:“不用代劳,我和罗南正要去省城,直接搭里你顺风车。你也知道的,我的车只能短距离跑跑,超过一百公里就不太靠谱。”

    宋轻云问他去省城做什么,还带上罗南。

    杜里美神秘地说:“宋轻云,我身体出了点问题,好象够戗了。”

    “什么叫够戗?”

    “就是很糟糕,说不定是癌,也许要死掉。”

    “啊……听你的语气挺乐观,不像是得了绝症的人。”

    “我这人一向乐观。”

    “那是,哈哈,行,明天我等你,不见不散。”宋轻云在电话里笑嘻嘻的,可一挂掉电话,神色就黯然了,心中也是难过得要命。

    “怎么了?”夏雨天看他神情不对,问。

    宋轻云:“杜老板说他得了癌,够戗了。”

    “啊……那你刚才打电话怎么还笑?”

    “我不笑还哭啊,当着病人的面,我一哭,不是给病人增加心理负担吗?”宋轻云停下来,闷闷地看着路灯:“不应该这样的,老杜多么好的一个人啊!”

    夏雨天:“他好象不是什么好人吧!”

    “对,他不算是好人。”

    ……

    次日,杜里美和罗南和宋轻云汇合。

    宋轻云问他怎么了,哪里不对劲。

    杜里美挽起右裤脚,只件他小腿内侧突起了一个包? 用手一摸挺硬。

    杜里美:“宋轻云? 你说是不是骨癌?”

    罗南哇一声就哭起来? 杜老板却兴奋地一拍大腿? 叫道:“对对对? 就是这个状态? 我马上拍下来? 晚上剪辑一下发视频网站。我都这样了? 投币、充电肯定再创新高。”

    说着就拿出手机拍:“罗南,说两句呗。”

    罗南倒被她弄得忘记了哭:“我我我? 我无话可说。”

    宋轻云扑哧一声笑起来? 摇头,这杜里美怎么这样二?也对? 人年纪大了? 老还小。

    小宋同志装着很轻松的样子:“癌什么癌,老杜你就是个祸害。祸害活千年,放心,老天收不了你的。”

    杜里美也道:“也对? 我以前坏得很,死不了。”

    一路? 宋轻云和杜里美说说笑笑,只罗南不说话。

    老杜早就在省医院挂了个号,明天一大早去看医生。

    宋轻云自去报道,但心中却一直惦记着杜里美的病情。

    这使得他第二天培训学习的时候总是精神恍惚。

    正上着课,景景的微信过来了:“宋轻云,你怎么没来?”

    “你们到省医院了,排到老杜了。”

    “前面还有五个号,今天上午应该能看到医生。然后化验什么的,明天就能出结果吧?”

    “那就慢满等着,景景你放心,老杜吉人自有天相,应该没事的。”

    “宋轻云你怎么可以不来?”

    “我在上课呢?”宋轻云心中虽然担心杜里美,也替他难受。可自己和他只普通朋友关系,这种带着老人去医院的事情应该由儿女来干,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杜景景怎么死活让自己过去?景景同学,你这样让我有点尴尬啊。

    “上课上课,难道上课比人和人之间的友情爱情亲情还重要,爸爸对你那么好,宋轻云你太渣了。”

    透过文字,宋轻云还是能够感觉到杜景景的愤怒,他更是不解了:“怎么把我扯到渣上去了?”

    不对啊,我和你杜景景也没有关系。如果我们是男女朋友,老岳父进医院,我却溜到一边,那就是渣,问题不是这样啊!

    “我很伤心,宋轻云,我不想跟你说话。”

    被杜景景这一通怒骂,宋轻云也无心上课。

    又等了片刻,估计时间差不多了,他跑去卫生间,给杜里美挂了个电话,问看完医生没有,怎么说。

    杜里美“看完了。”

    “什么时候化验,什么时候活检?”

    “活检个啥,医生摸了摸就诊断出来了,说没必要再化验,浪费那个钱。”

    宋轻云很沉痛:“看样子你真是够戗了。”

    杜里美郁闷地说:“真是日怪了,好好儿的我小腿竟然多长了一块骨头,相当于是骨刺,就好象是树木抽了新枝。”

    他挂号的那个专家每天几十个号,是不是癌,可以说用手一摸,大概就能摸出个十之六七。

    今天一摸杜里美的腿,不对啊老哥,你这不是瘤子,你这是骨头啊!你这是骨殖增生啊,你什么都不突出,腿骨突出了。

    “啊,不是癌。”

    “不是。”杜里美闷闷回答。

    宋轻云笑起来:“我就说嘛,你就是个祸害,祸害死不了的。怎么听你的意思,不是癌你还不高兴了?”

    杜里美:“昨天晚上更新视频,我说我得了癌,今天一检查却不是那么回事,这不是出尔反尔吗,我又该怎么给罗南的粉丝交代?我都没脸见人了。”

    宋轻云无语,老哥,你还失望了,有你这样的人吗,盼着自己得病?

    他又问,老杜,医生说接下来该怎么着?

    杜里美回答说还能怎么着,既然不是癌,就转去骨科,先挂个专家号,然后拍片,制订治疗方案,做手术切除。

    宋轻云大惊:“切除,把腿切了吗?”

    杜里美:“去去去,切什么腿,就是把这块增生的骨头给切了。医生说了,手术很简单,就是在上面切个小口,然后用凿子什么的凿掉就可以。手术得尽快做,不然另外一只小腿也得长,对称的。手术时间也不长,估计半小时就弄完。”

    宋轻云这回彻底放心了:“那就尽快做手术呀。”

    杜里美苦恼地说:“哪里有那么容易的,没挂上号,宋轻云你有没有门路?”

    原来,现在都网络预约挂号。各科室专家的号每个星期就那么几个,挂完就完。

    因为,每周放号的时候无数病人争抢,要想挂上号却不容易。

    杜里美所找的那个医生的专家号本周已经被病人预约得干净,要下周才有,还不一定能保证能抢到。

    宋轻云说自己就是个跑腿干活的小人物,哪里有门路,就连老杜你这样的省城土族都没法,我只能爱莫能助了。

    “那好,我自己再跑跑吧。”杜里美很不开心,突然问:“宋轻云,我们是弟兄哥们儿/?”

    “为什么这么问?”

    “宋轻云,我们私交如何?”

    宋轻云感觉到不妙,立即说:“老杜,我还上课呢,再见!”急忙挂了电话。

    老杜心里的小九九他实在太清楚,一旦手头紧就问罗南:“南南,你爱我吗?”

    现在突然和要和自己畅谈友谊,小宋书记自然不会上这个当。

第四百一十六章 只是补充

    宋轻云这次在省城的培训老师主要讲的是村集体养老的事情。

    参加培训的学员大多是乡镇基层工作人员,其中还有不少副乡长副镇长什么的,当然,大多是如宋轻云这样的兵。

    老龄化社会即将到来,老人的养老问题日益突出,尤其是在乡村,事情变得更严重。

    如今的乡村说难听点,因为条件所限,根本就留不住人。几乎所有的青壮年都外出务工,只过年的时候才回家呆上两天。年一过完,又飞走了,宛若候鸟。

    家中的老人和孩子怎么办呢?

    孩子好办,大不了送学校去寄宿。老人就没办法了,只能一个人在家里自生自灭,物资生活和精神生活都极为困乏。

    条件好一些的村集体采取集体互助养老的方式,把老人集中在一起居住,集中看护。

    国家对这一块儿也很重视,专家和学者们正在探讨新路子。

    宋轻云所在的红石村老人养老的问题倒不大,主要是地方偏僻村民信息又闭塞,青壮年外出务工的并不多。即便在外面打工,也多在城里,早出晚过,家里的事也没落下。

    现在村里又是种葡萄,又是搞乡村旅游,将来如果这两个产业发展起来也能留住人。

    这次培训,他也就是随便听听,把两天时间对付过去就成。因此,听完课,他打电话找省城的同学问了给杜里美挂号的事情,同学们都说现在挂号实行的实名制,不好弄。再说,我们学的是电子,毕业后大多从事的是相关行业,也不认识医生啊!

    正聊着,有两个和宋轻云谈得来的学员就过来约他去逛街吃东西。

    其中有个叫老严的中年人颇有趣,和宋轻云也谈得来。

    老严说好不容易来省城一趟,怎么也得在几个打卡景点看看,给家里的孩子买点礼物什么的才好。宋轻云你是识途老马,带带路。

    宋轻云说,省城又有什么好玩的,就是房子高点,人多点,再过一会儿就是晚高峰,挤得要死。

    老严道,你是大城里长大的,理解不了我们这中山区同志对于繁华都市生活的好奇心,你看腻了的风景对我们来那是相当的新鲜。

    宋轻云说我算是什么大城里长大孩子,我老家的城市就是座几十万人口的小城。

    他想了想,老严说得也对。旅行嘛,就是你离开自己呆腻的地方到别人呆腻的地方玩。

    得? 我就当带路的老司机吧!

    说起省城的打卡景点? 自然免不了要去有名的春x路。

    这条路在古时候叫草席街? 据说是卖草席的。

    古人给街道取名字也懒? 街上卖什么就取什么名字。比如草席街、竹货市、骡马市? 盐道街、太监巷、铁匠街、柰子营……等等,好象什么地方不对。

    下了公交车? 远远就看到镶嵌在一栋楼房外墙上的大熊猫。

    滚滚背对游客,黑白相间? 憨态可掬。

    众人都说好,然后拿起手机拍个不停。

    老严本打算给家中的孩子买点东西的? 在商场转了半天,无论如何下不了手。一件短衫就因为上面印了两个字母就敢卖你四千块? 就质量而言未必比得上李宁安踏。

    “这不是收智商税吗,算了算了。”

    宋轻云也觉得买这种玩意儿实在有点侮辱他的智慧? 作为一个理科男,品牌价值对他毫无意义。

    一行人逛了半天,什么都没买? 小宋同志倒是请同学们各自吃了一碗冰粉。

    大家也走累了,就坐在椅子上聊天唠嗑。

    这才知道老严的经历其实挺坎坷的? 他高二的时候爹娘闹离婚,没人管,一个人在外面浪着,吃了上顿没下顿。饿得实在顶不住,就跑同学家去蹭吃蹭喝蹭睡。

    他也是个人才,就这么在同学家打游击,竟混了一个学期。直到父母离婚的事弄好,才跟老娘一起生活,安稳下来。

    因为这事耽搁了学习,只考了个三本。

    毕业回到老家,招干做了公务员。

    上世纪九十年代头两年还没有公考的说法,否则以老严当时的成绩和状态,怕是不好过。

    老严说,他第一个份工作是在镇里,负责文化站,成天就挖空心思给农民的闭路电视放点啥好。另外一个任务是跟着领导下乡去收提留,还被农妇一簸箕把头打出过血来。

    最惨一次是参加县里组织的消灭流浪犬行动,被一条疯狗追得跳了荷花池。

    老严为人乐观,也不隐瞒自己年轻时的倒霉日子,大家听得得趣,都说老前辈们都不容易啊!

    聊了半天,又说到村里自助养老开办养老院的事,大家都说,其实这事归根结底还是一个钱字。如果村集体有钱,那都不是问题,没钱,什么也干不了。

    所以说,还是得发展集体经济。

    大家又交流起如何发展集体经济的事。

    说起这个,大家都来了劲头,交流了许多经验。

    比如种中药的,比如搞集约化养殖的,还有弄乡村旅游的……

    其中有个叫阿火的副乡长那边最富,他很硬气地说,什么老人养老,在咱们那边根本就不存在。找个好的地方,把老头老太太们集中在一起吃喝护理,钱就不是问题。

    大家都笑,说,你那边情况特殊,你可是土财主,我们敢跟你比吗?

    阿火乡长来自高寒山区,他们那边山上有虫草,一根就能卖二十多块钱。当地农牧民富得流油,人家开汽车放牧的,开的还是普拉多和陆地巡洋舰。

    大家又闹,阿火乡长你原来这么有钱啊,刚才逛商场的时候怎么还喊东西贵,没啥说的,晚饭你请。

    阿火说,有钱也不能乱用啊,那些东西根本就不值那个价,我如果买了,那就是傻。成,晚饭算我的,随便吃。宋轻云你是土族,你说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领我们去。

    宋轻云正在琢磨着如何大敲阿火同志一笔,电话响了,是旅行社领队打过来的,说是他叔叔和婶婶约宋书记今天晚上一起吃饭谈事,地点就在春x路xx餐厅,问宋轻云方便吗?

    宋轻云说方便方便,说来也巧,我正在这条街,这就过去。

    正事要紧,他只能和阿火老严他们说一声抱歉就分手了。

    旅行社老板和老板娘都来了,结果那领队的介绍,双方算是认识。

    晚饭吃的是江浙菜,挺简单,就松鼠桂鱼、蟹黄豆腐、莼菜羹、太湖银鱼和炒金花菜,但环境却好,挺安静。

    老板说,听说宋书记不吃辣,特意找了家江浙菜馆子,还真不容易。

    又说他们公司规模小,最近一年生意又不成,好不容易开辟出红石村这条新线路,就这么废了怪可惜的。上次下面的人乱来,给你添麻烦了,特向你致以诚挚的歉意云云。

    宋轻云对那事还有点耿耿于怀,便有些不客气。说,你们旅行社这事干得可不太漂亮,已经有点强制购物的意思了。

    老板很尴尬,说,没办法啊,公司底子薄,拿不到好的线路,只能吃点大公司剩下的边角余料。平时经营也想着如何节省开支,导游和领队的工资很低的,他们必然会去其他地方想辙,我们下来加强管理,加强管理。

    可是……老板又叹息道,就说我们的游客去你村吧,一个人才收几百块钱的团费,扣除吃住和交通,根本就剩不下几个。如果不购物,还怎么养活导游和司机。

    “那你把价格涨上去啊。”宋轻云说。

    老板苦笑:“宋书记,说句得罪的话,红石村风景是不错。可配套设施什么都没有,根本就留不住客人。还有,你们那里名气还没有打响,甚至连风景区都算不上,我们涨价,游客他认可啊,你说我该怎么办?”

    宋轻云:“反正你们团可以来,但希望不要闹出什么事,到时候就算我们不处理你们,旅游综合执法大队也会管着你们。”

    老板:“这个……宋书记你这话就有点让我接受不了啦。”

    宋轻云也意识到自己刚才话有点冲,敬了老板一杯酒,说了半天闲话,两边这才分手。

    大家也没说个所以然,有点不欢而散得意思。但还是初步达成了协议,旅行社那边还是发团过来,村里配合着给他们住宿和饮食上的优惠。

    至于旅行社能不能做出来,宋轻云可就不管了。

    其实,在宋轻云心目中,对于团客不是太看重的。旅行团发过来的游客毕竟有限,只能算是一种补充。红石村旅行要想搞起来搞红火,还得靠自驾游散客和过来长居度假养生的中老年客人。

    吃完饭又回到街上,老严和阿火他们电话过来说他们也吃完火锅了,大家集中再逛逛。

    天已经黑下去了,但春x路的热闹刚开始。

    晚上可比白天好玩多了。

    大家又凑到了一块儿,都发现彼此都是满身酒气。

    老严笑着说,咱们乡镇工作人员的酒量都好,聚在一起不喝酒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怕就怕等下回去,让教员看到不太妥当。

    一个同伴说那就多玩玩,等吃了消夜再回去。

    阿火:“吃消夜那不又得干酒?”

第四百一十七章 霜霉病

    晚上的春x路果然精彩。

    正当他们在街上逛的时候,就看到前面有个男人昂扬而来。

    却见他的打扮是相当的提神,头戴盘盘帽,身上穿着一件不知道是那个年代的军装,披着皮肤,脚下的马靴喀嚓喀嚓地响,仿佛从历史画卷中出出来的军阀。

    他在街上转了一圈,呼地一甩披风,就有两个民国打扮的女子过来,一人挽了他一只手。

    “这……”老严呆住。

    “这……”众人呆住。

    又片刻,一个美丽女子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却见那女子身材高挑,面白如敷,唇做猩红,简直就是电视里的明星。

    看大家盯着她看,女子回头顾盼,巧笑倩兮。

    老严对于美女一向没有什么抵抗力,不觉霍一声站起来。

    但就在这个时候,可怕的情形出现,那美女突然一个劈叉,就那么劈在老严身前,标准的一字马。

    老严被吓坏了,胸口如同被人重重打了一拳,趔趄两步,跌坐在花坛边上。

    这个时候,那边的摄影师收起了相机,说了一声,好。

    原来他们是在街拍。

    宋轻云:“不知道说什么好,我给你劈个叉吧!”说完,他就洪亮地笑出声来。

    就连那女子也笑了场。

    众人也都笑到走不动路。

    晚上的春x路果然精彩,太多街拍,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遇到惊喜,网红路可不是白给的。

    老严接受不了,说,这不是群魔乱舞吗?

    阿火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对,道,挺好啊,多有意思啊!在咱们民族地区,大家高兴了,点一堆篝火,跳锅庄舞,人嘛就是个开朗乐观,人生就是要过得带劲儿。

    宋轻云说,大家发现没有,进入网络时代,社会的发展和变化加速了,每天都有新热点,社会生活也跟着急剧变化。我们这种社会管理工作人员还得加强学习,三天不学习,就跟不上了。说句实在话,我今年才二十七岁,可和二十出头的人比起来就好象是属于另外一个时代的老古董,有很深的代沟? 更别说和零零后甚至一零后比了。

    大家都点头,说宋轻云你说得有道理,最近几年咱们在工作中还真有点get不到年轻的点了。

    正说着话? 宋轻云突然看到杜里美罗南还有杜景景正在前边的拍摄素材。

    他心中好奇? 跟几个学员说我看到一个熟人了,过去聊几句? 你们先去旁边的商场逛逛,等下过来碰头。

    宋轻云偷偷摸过去? 一看? 却见罗南手里提着一根自拍杆说:“哈罗大家好? 我是神奇南姐。”

    杜里美:“我是老杜。”

    罗南:“我们现在在s省cd市春x路? 前几天说过老杜腿上长了个个包,要看医生。”

    杜里美很配合地做了个害怕的样子? 比了个剪刀手。

    罗南:“在上一个视频里大家都知道? 老杜的腿就是长了个骨头,切掉就好,不是癌。”

    杜里美继续比剪刀手。

    罗南:“医院那边没能挂上号,我们就来这里逛逛,吃点东西。”

    老杜第三次剪刀手。

    宋轻云看得忍无可忍? 恨不得冲上去把他的手指跟掰了,合着杜老板你除了比手指就没有其他动作?

    罗南:“今天跟我们一起逛街的还有老杜的女儿景景,美吧?景景,来给大家打个招呼。”

    镜头对向杜景景。

    我们的景景同学瞪眼,鼓腮帮子。

    杜里美一脸骄傲地凑了过去。

    宋轻云心中喝彩一声:好可爱!这就对了嘛,老杜你别剪刀手了,粉丝可不想看你……还来……

    他既是高兴又是奇怪,罗南这人胆子挺小的,但现在却能落落大方地对着镜头侃侃而谈。景景平时也羞怯,今天就像是换了个人。也对,老杜的腿让她们很是担心了两天,现在好了,就是骨殖增生,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她们自然高兴得控制不住自己。

    当然,在不知不觉中,这一家三口也在发生着变化,这是好事。

    因为罗南在拍素材,宋轻云也没去打搅他们。

    偷偷看了半天,就去商场和同伴汇合。

    老严虽然吼穷,但还是给家中的娃儿买了件名牌背心,花了七百块钱。背心上印着一条鲨鱼,也不知道是什么牌子。来都来了,总得带点什么回去才好跟家里人交代。

    他结婚迟,都四十多的人了,娃娃才十二岁,正是虚荣的年纪,可以理解。

    真到宋轻云这个年龄,穿啥都觉得没有意义。天气热的时候,恨不得光膀子霍啤酒来得爽利。

    溜达半天,阿火办招待撸串,继续喝酒/

    晚上回去的时候,他们还担心被教员抓到,人大面子很尴尬,还好这事没有发生。

    第二日继续上课,到下午,结业。教员再管不着他们了,大家可以敞开了喝酒。

    但宋轻云却推辞了,说有要紧事要办。

    什么要紧事呢,是村里有户人家的葡萄得了病虫害,照片发过来,宋轻云一看,挺严重的。

    他不敢大意,急忙联系了梅咏,两人约着晚饭时见面,边吃边谈。

    白教授不在,出国了,这让宋轻云略微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有点怕被白马先生抓住以武会友。

    重回农大,风景依旧是那些风景,宋轻云是在一家印度餐厅里见到梅咏的。

    “师妹,我现在很穷,这顿你请,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罢,他就拿起菜铺琢磨着吃些什么。

    梅咏一笑:“点吧,点吧,别客气,反正又不是我出钱。我通知周桦了,他听说你来了省城,一定要和你见面,现正在路上。”

    宋轻云:“周大律师要来,那感情好。”就对旁边的服务生说:“你地,把这本菜谱通通都给我炒了,不差钱。”

    梅咏咯咯地笑:“宋轻云你还是这么逗,这是居了心要吃大户啊!别乱点了,就来个三人套餐吧。”

    说完,她又问宋轻云葡萄园那边究竟怎么了,是哪户人家的。

    宋轻云说是老七婆家的葡萄出了问题。

    老七婆是个男性村民,今年五十出头,龚姓。

    w市的风俗,孩子生下来一是要取个贱名,好养。比如陈大狗,比如新狗。二是,女孩子取男人名,男孩取女孩名,糊弄阎王爷。就算地府的人想来收走小孩子的姓名,这性别也对不上呀!算了算了,那就不管了。

    老七婆家里有个儿子,已经成家,一家三口在市里租房住,边打工边陪孩子读书。他则和老婆老娘住老村里,前番村里发展葡萄种植,他家积极响应,还借了些钱才把温室搞起来。

    梅咏有点迷糊,问哪个老七婆。

    等宋轻云说了老七婆的大名,她还是一脸的迷糊。

    宋轻云很无奈,道,他老娘背很弓的那个,尤其是上坡的时候,身体都跟地面平行了,和直接趴上面一样。

    梅咏:“你这么说我不就明白了吗,怎么了?”

    宋轻云打开手机,调出照片,说:“他微信上把院子里的照片发给了我,您过目。”

    梅咏一看,神色就严肃起来,道:“霜霉病,这可就麻烦了。”

    见宋轻云不解,她解释说葡萄霜霉病是平时在种植葡萄过程中,比较常见的一个病害,严重时会造成整个葡萄植株死亡。葡萄霜霉病可为害葡萄的所有绿色幼嫩组织,如叶片、花蕾穗、果穗、嫩梢、卷须等,有时也可导致老叶发病,整体来说叶片受害最重,发病后的主要症状特点是在病部表面产生白色霜霉状物。发病严重时,常造成大量落叶、落果,甚至造成植株死亡。

    具体发病原理主要是被病原菌霜霉感染。

    这事最要命的地方是传染性极强,一传十,十传百,用不了多长时间,整个村的葡萄园都会被染上。真到那个时候,大家都白干了。

    宋轻云说:“那我不管,葡萄种苗是你们送过来的,真菌也是你们带来的,要怪就怪你们消毒不严,你得帮我把这事搞定。”

    梅咏一脸的疑惑:“不对啊,是是是,真菌是有可能是因为消毒不严带过来的。可这种真菌本身是比较脆弱的,要想爆发还需要一定生长环境。你们那边的温室大棚都是联了网的,里面温度湿度都有严格控制。”

    她说,葡萄霜霉病要想爆发,外界环境要求温度高,湿度大。红石村一向缺水,空气干燥,怎么可能还得这种病,这不合理啊!

    宋轻云听她说完,也是疑惑,忙打老七婆的电话,问:“老七,你是不是给葡萄院浇水了,土壤湿度是不是很大。”

    老七婆:“浇了呀,天天浇,开的是最大水量。”

    宋轻云气就不打一处来:“谁叫你乱浇水了,土壤湿度有电脑控制的,你乱搞什么呀?”

    老七婆不服:“什么叫乱搞,我家得土地是啥样你宋轻云又不是不知道,全村最差。都是沙地,根本就存不住水。就电脑控制的的管子里隔几天撒的那点水够用吗,跟黄狗标尿似的。听你和专家的,家里的葡萄早就旱死了,那损失算谁的?我寻思着,干脆每天饮,刚开始的时候还好,不想现在弄成这样。”

    宋轻云:“你寻思着你寻思着,你是谁呀,专家还是学者,荒唐。”

    老七婆:“反正我不管,出了事就找你解决,谁叫你是驻村干部呢!”

    “呵呵,你还赖上我了。好吧,专家就在我身边,帮你问问这事怎么解决,放心好了,问题不大。”宋轻云安慰他。

第四百一十八章 这两人不正常

    旁边,梅咏就笑道:“师兄,我都没说这病怎么治你就大包大揽应下来?”

    宋轻云:“师妹你是什么人呀,依我看来这应该是一种小病,如果连这都搞不定,那不是白读这么多年书了吗?再说不是还有白教授吗?”

    梅咏说,葡萄之所以得霜霉病,主要是因为土壤里的水分在足,田间排水不畅。而且气温又高,农民不足以通风透气所至。这农作物中植和人一样,关键在于平日的养护。其实,我们平时可以用一些药物提前预防的。比如福美双溶液,比如雷多米尔锰锌,可以定时定量喷淋。

    宋轻云不同意了,说,咱们以前可是说好了不使用化学药品的,要的就是绿色生态无农药残留。如此,才能做出品牌。

    你现在又让喷农药,那不是自己砸自己招牌吗?

    “但是不用药,葡萄生了病虫害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看着种植户歉收?”梅咏沉吟片刻,又道:“不用农药也可以,要不这样,让农民喷波尔多溶液,这总不算是农药吧?”

    宋轻云:“波尔多液不算是化学药品吗?”

    “不算。”梅咏道:“波尔多液就是硫酸铜,不是化学药品。”

    “师妹你是开玩笑的吧,硫酸不是化学药品?”

    “硫酸是,硫酸铜就不是。”

    “我说就是。”

    两人正在扯,周桦进餐厅来了。他惊喜地和宋轻云握了手,道:“轻云,自上次分别,咱们已经有一阵子没见面了,最近可还好?”

    “什么有阵子没见面了,你我隔几天就会在微信上聊几句,那不是见面?”

    宋轻云和周桦年龄相仿,倒有共同语言。

    周桦这个富家子弟从小到大都被家人严密保护,到现在也没几个朋友,更别说交心的那种铁哥们儿。

    宋轻云说起话来大大咧咧,周桦在友情和爱情上其实比较被动,很容易就对身边人产生依赖感,竟把小宋同志当成最好的朋友。

    “轻云,你正在和梅咏聊什么呢?”

    “求医问药。”

    “啊,你病了,什么地方不舒服?”

    “去,我健康的很,我们村有户农民的葡萄病了。”

    餐厅开始陆续上菜,梅咏用饼子裹了点牛肉咖喱,一边咬一边说:“宋轻云,那你说不用波尔多液防治那又用什么?”

    “我如果知道还来找你?”

    梅咏劝道,宋轻云,人类使用波尔多液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早已经证明这中药品不会对人类产生毒副作用。我们小时候街上全是法国梧桐,每年入秋? 园林工人就会给树干刷上这种药水? 也没见有人中毒。甚至没有产生任何让人不舒服的气味? 这东西说到底就是石灰水。你一直说要使用天然生物防治,思路是对的。前一段时间你用烟叶还有大蒜泡水治虫害,效果很好。

    可是,纯粹天然的植物并不能产生硫酸铜呀!

    宋轻云想了想,只得点头? 那我回村之后就招集村民给葡萄藤刷波尔多液。对了? 你说这东西只起到防作用? 现在的问题是老七婆家的葡萄已经生病了,怎么解决?

    梅咏:“如果葡萄已经得了霜霉病,就得使用内吸性杀菌剂治疗? 如烯酰吗啉具有优异的内吸传导性,是葡萄霜霉病的特效治疗剂,但连续施用较易产生抗性。”

    她一边说,宋轻云一边做记录。其中还打断了一次? 问烯酰吗啉怎么写……这几个字怎么这么怪? 为难人啊。

    记录完? 宋轻云听梅咏说这种药剂效果很好,可说是药到病除,心中顿时放松,就拿起奶茶和她还有周桦碰了一杯。

    吃了点东西,闲聊了几句,梅咏突然道:“宋轻云,那户村民的葡萄园我劝你别救,都拔掉当柴火烧了吧。”

    “烧了?”宋轻云愕然。

    梅咏说,葡萄霜霉病传染性很强,一不小心就把整个村的葡萄都给传染了,你又不肯使用化学药剂治疗,到时候农民没有产出,你们村的葡萄种植不就白干了吗?所以,我的建议是,这家种植户的葡萄都要连根铲除,并进行必要的消毒。另外,村里其他葡萄院也要用波尔多液进行预防。

    宋轻云有点为难:“把老七婆家的葡萄都给铲了,这有点过分了。”

    梅咏:“现在就算把他家的葡萄给治好,将来的产量也会很低。况且,葡萄的品质也不好,卖不了多少钱的。还不如拔了,等到土地彻底消毒后再补种,如此或许能抢一些损失回来。”

    宋轻云想了想,道,也只能这样了。哎,老七婆的运气还真是不好啊!

    想起老杜的事,宋轻云又问周桦认识省医院的医生不,能不能帮挂个号?

    周桦说还真不认识,正能找人打听一下。不过,你别抱什么希望。

    宋轻云:“那好,大家一切想办法,实在不行就让老杜慢慢抢号吧!”

    先前听说霜霉病的传染性机强,我们的小宋同志还有点担忧,现在从梅咏师妹这里找到了方儿之后,他的心也安稳了。加上时间已经有点迟,腹中顿觉饥饿,就拿起薄饼不住地蘸咖喱朝嘴里塞。

    大学周围别的没有,就是饭馆多,而且风格花样百出。火锅、麻辣烫、苍蝇馆子且不说了,世界各地的美食都有,什么意大利菜、希腊菜、东南亚菜……这家印度餐厅不太正宗,但味道还成,且不用担心吃了拉肚子。

    尤其是咖喱牛肉,经过改良之后很对他的胃口。

    他吃得高兴了,梅咏和周桦却在旁边不停说话。

    渐渐地,宋轻云感觉到有点不对劲。这周桦和师妹一说起话来满面红润,眼睛里有光,而师妹的眼睛也是晶亮晶亮的。

    一男一女眼睛里有光,那就是爱情了。

    宋轻云心中好笑,等到这顿饭吃饭,故意道:“周桦,我约了几个同学跑团,要一起去吗?师妹,那地方挺远的,你一个女孩子不太方便,下回再约。”

    周桦急了:“怎么能不带梅咏,她不去我就不去。算了,我们等下还约了一起逛街呢,宋轻云你走吧。我一周也就今天有空……我……”

    “就今天有空?”宋轻云突然一声笑:“你们两人不正常,什么时候搞到一块儿的?”

    梅咏皱起了眉头:“师兄你说话别这么难听,俗气了。”

    周桦大羞,红着脸低下头。

    宋轻云:“我也不想当电灯泡,你们慢慢逛,走了走了,哈哈!”

    大笑声中,他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在回学习班的路上,宋轻云越想梅咏和周桦的事越乐,心中又是感慨。

    周桦上一段感情有点乱七八糟,主要原因是他和女友的各方面条件还有三观不匹配,强扭在一起大家都痛苦。而梅咏则不存在这一点,梅周两家是世交,两人从小生长的环境也相同,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他们如果成了,肯定会很幸福的。还有,小周总监性子有点害羞,而梅咏师妹大大咧咧,两人的性格也能互补,天做之合大概指的就是他们两人吧!

    想起那两人甜蜜的样子,宋轻云又想起老娘不停催自己谈恋爱结婚的事情。

    太后甚至还想过让小宋同志去追求梅咏,简直搞笑。

    是的,师妹什么都好,可没感觉就是没感,自己和她在一起就像是哥们儿,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里去。

    是的,恋爱这种事真的需要一种心动的感觉,如果为了完成人生的任务而去谈,好象也没有什么意义。

    回想起来,自己读书时代,家中出事,吃饭都困难,心中想的就是好好学习,考大学,那文凭,考公务员,赚钱过日子,在这种事情上却不肯浪费一点心思。

    到现在,他还没有对任何一位女性有着心跳的感觉……真的吗……

    想到这里,宋轻云心中突然浮现出一位姑娘的影子,那……是景景。

    “不对,不对,我可不喜欢那个喜欢哭鼻子,说话都低着头的小丫头片子。”宋轻云咧嘴笑了:“老杜这人就是个人渣,不好相处的。再说,他欠外面那么多钱,想让我接盘,那可没门儿。”

    不觉中,宋轻云点开了一个视频网站,找到罗南。

    罗南的视频已经更新,正是在春x路那段。

    景景还是那么美丽,她的出镜让所有的粉丝都激动起来,满屏都是弹幕。

    “太美了,这是什么样的神仙妹妹?”

    “盛世美颜。”

    “女王殿下,我跪下了。”

    “岳父好。”这是招呼杜里美的。

    又有人给罗南打招呼:“丈母娘你好。”

    “老婆好!”

    ……

    播放、点赞、投币、转发再创新高,肯定会被网站推送。

    整个画面已经被弹幕遮盖,再看不清楚了。

    宋轻云很烦躁,气愤地退出。

    第二日他离开省会回家的时候,依旧意难平。

    高速公路服务区,他停下休息,又点开罗南的视频,一看,下面好多留言,都是赞美加继续赞美,简直就是刷屏。

    更有人说罗南和老杜是在吹牛,应该是为了节目效果去找了个明星过来冒充他得女儿。

    他感慨说:“南姐真是排面啊!”

    粉丝道:“应该是的。”

    “其实这样挺好的。”

    “希望以后能够在看到那位妹子,不废话投币了。”

    “必须一键三连。”

    ……

    翻了半天,宋轻云偶然看到有人留言,那人说他是省医院的骨科医生,也是南姐的铁杆粉丝。老杜如果实在挂不到号,大家私屏联络,他想为南姐为老杜尽一分心。

    因为留言实在太多,这段话一不小心就被其他人的刷屏了。

    宋轻云来了精神,忙打电话给景景,说了这事。

    杜景景说不用了,父亲已经挂上号,就在两天以后。

    宋轻云很意外,问,不是说省医院一号难求吗?

    正在这个时候,大约是杜里美也在旁边,听到宋轻云的声音,一把将电话抢了过去,嚷嚷道,号是钱松通过关系拿到的,还花了五百块钱。

    他感慨道,宋轻云,钱松这人吝啬得很,这次为了我跑前跑后,还花了大价钱挂号,看来他对景景是真心的。这人啊是有许多毛病,但能力还是突出的,很像我,将来未必没有出息。我之所以对他有成见,也大约是因为我们实在太像了,难免同极相排斥。还有,做父亲的好不容易把女儿养大,结果被一个混小子给偷走,心中肯定难过、气愤。

    算了,以后钱松如果要追求景景,我也不管了。

    宋轻云:“那就好,那就好,祝你手术成功。”

第四百一十九章 消毒

    杜里美挂上了号,宋轻云很高兴的。

    至于网上那人的留言,他觉得也有点不靠谱。人家说自己是医生,这事谁也不敢保证,宋轻云也是病急乱投医。

    现在既然已经没事,他也能安心回红石村。

    但是,钱松因此得到杜里美的欣赏,他心中却有种说不出的惆怅。

    这感觉很不好,宋轻云摇了摇自己的脑袋,竭力将这种负面情绪抛之脑后。

    车到w市,宋轻云找了一家农资店,买了硫酸铜,问店主该如何配置药液。

    老板问他要多大量,听宋轻云说有上千亩的葡萄,计算了一下,道,怎么也得配制两千斤药水。硫酸铜、生石灰、水以一比一百的比例,配制2000斤波尔多液,需10斤硫酸铜和生石灰,分别在一个水池内注入百分之哦一的水,另一水池注入十分之九的水;分别溶解生石灰和硫酸铜;务必将十分之九的硫酸铜稀释液迅速注入到一比十的石灰浆中。

    宋轻云用纸笔做了记录,道:“得,我还得去买生石灰。”

    就又去买了两包石灰,直接扔汽车后备箱里。

    卖建材那个老板很惊奇,问:“石灰就这么扔你车里,这么好的车,可惜了。”

    宋轻云:“车就是个交通工具。”

    老板见多识广,也不惊诧,只在心里叹了一声:土老肥。

    他这里见天都有工地老板过来买材料。

    工地老板最大的特点就是有钱且喜欢糟蹋东西,买了水泥、腻子什么的,直接扔车上。一百多万的陆虎、途锐、陆地巡洋舰、凌志,脏得跟农用车似的。

    最离谱的是有一个专门做皮革,也就是刮猪皮的老板开的那辆牧马人,车里车外都油垢,用手一摸,粘得满掌都是。

    没文化,很可怕。

    拉上硫酸铜和生石灰,一路急行到了红石村,已是下午。

    开了大约五个小时车,宋轻云已经累得够戗了,但他顾不地休息,直接把车停到小卖部门口,跑进去嚷嚷道:“永华,给我泡一杯浓茶,我眼睛都睁不开了? 有事跟你商量。”

    “什么事?”刘永华今天正好在家了,过来问。

    宋轻云:“老七婆家的葡萄都了病的事情你晓得吧,我刚问了梅咏。”

    “有梅大姐在那就好了。”刘永华露出笑容:“不但老七婆一家愁得要命? 我也正在担心,担心这并会传染给其他家的葡萄。”

    “你还真说对了,这病是要传染的,传染性还很大。如果放任不管,咱们村的一千多亩葡萄都要完蛋。”

    “浓茶二十块一杯。”龚竹冷冷地把一杯茶杵在宋轻云面前。

    宋轻云不服:“你们这里不都是两块钱一杯吗?”

    竹花:“别人两块? 你五块。浓茶十块,你宋轻云什么人啊? 第一书记? 得二十块。”

    “那我不喝了。”

    “对不起,货物离柜概不退换。”

    宋轻云无奈:“那好? 我给钱。”

    “去去去,竹花你别捣乱? 我和宋书记说正事呢。”刘永华撵走妻子? 才低声对宋轻云道:“竹花这几天心情不好,多担待。”

    “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 就是我家那小兔崽子,前几天和他女朋友分手了。”

    宋轻云:“学生的主要任务是读书? 谈什么恋爱,分手了不是好事吗?”

    刘永华很尴尬:“是好事? 可人家女同学很难过啊? 都抹眼泪了。老师让请家长? 把竹花骂得都抬不起头来,她心里有火。”

    宋轻云摇头,这红石村也是邪性,山明水秀,男孩子都帅气,也因为这样,感情生活既丰富又坎坷,奈何!

    实际上,不但是孩子的事。自从宋轻云来红石村后,他就和竹花不对盘,两人见面都不说话。勉强说上几句,竹花也都是一阵讽刺挖苦。

    两人是有旧怨的。

    听宋轻云说完葡萄的事,刘永华道:“等下我就把化学药品和石灰卸了。明天找人在门口挖个池子把石灰水给兑了,让农民自己过来取了去刷。”

    波尔多液用起来很简单,就是拿把刷子把药刷在葡萄秆上,一尺长就可以了。

    宋轻云问村民有刷子吗,刘永华道刷子没有,等会儿给在城里上班的村民打电话,让他们下班的时候买些回来。

    正说着话,就看到老七婆进来,他是来买盐的。

    刘永华:“老七,你来得正好,我跟宋书记正在说你家葡萄的事。”

    看到宋轻云,老气眼睛一亮,连声问:“宋书记,我家的葡萄还有救吗?”

    宋轻云:“没救了,梅大姐说了,得全部拔了用火烧掉。另外,你们家的地还得全面消毒,免得传染给其他家。老七,你这次得做出牺牲了,我很遗憾。”

    不觉中,他也跟着村民一起喊师妹梅大姐。

    老七婆神色变得黯然:“这……”

    刘永华安慰他:“老七,也就是损失点苗子钱,补种就是。”

    宋轻云摇头:“梅大姐的意思是你那块地暂时别载葡萄,种一季别的庄稼。等土壤彻底恢复正常了再说。”

    听他这么说,老七婆顿时急了:“宋书记,我不知道该种啥,你告诉我。”

    刘永华说:“种其他的呀,种种黄瓜,种种豇豆不好吗?”

    老七婆:“永华你是在开玩笑吗?”

    “不是开玩笑啊,你的地都是沙质土,适合种蔬菜。对了,种花生最好。到时候,你想浇多少水都可以,没人能管得了你。”

    老七婆叹气:“永华,那温室我可是花了大价钱建起来的,还借了钱,就种花生?花生才多少钱一斤,这本钱也不知道多少年才能赚回来,你这是在害我吗?我还是得种葡萄,反正就是再买点秧子,耽搁几个月而已。”

    宋轻云劝道:“老七,是这样。你的地里已经染上了真菌,得轮作一季,等到里面的霜霉菌都消失了才能继续种葡萄。再种葡萄,怕是还得染病。”

    “我我我……我欠了人那么多钱,种花生……我怎么还人家的钱啊?”老七婆不肯。

    刘永华:“老七,你继续种葡萄不要紧,如果把其他人给传染了,谁负得起这个责任,咱们不能做这种缺德事,听我的成不成?花生种子的事情我帮你联系一下,一定找最好的品种。”

    他在村里有微信,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一步,老七婆也是无奈,闷闷地点了头答应。

    葡萄霜霉病开始开不得玩笑的。

    真菌的繁殖方式很简单,一是菌丝分裂,而是利用风来传播孢子。如果放任不管,风一吹,再多的葡萄园都会在几日之内变成一片雪白。

    还好村里的葡萄园都是温室大棚,隔绝了空气流动,如此也没泛滥开去。

    事不宜迟,第二日,全村的葡萄养殖户都被组织起来。

    刘永华在家门口砌了两个小池子,放上硫酸铜、生石灰,放上水,波尔多液就这么兑出来了。

    村民都拿来桶挑了水下地忙碌。

    陈建国在广播里反复叮嘱,让葡萄种植户的温室大棚要多通风透气,保持土壤干燥,定期浇水。

    他说:“咱们的葡萄的水肥都是由电脑控制的,你们别想起想起就实施点什么东西进去,难道你们比白教授和梅大姐还能?你们不懂科学乱来,害了自己不说,还要害别人,你们好意思吗?”

    这已经是对老七的人身攻击了,宋轻云听得一阵无语。

    他还能说什么呢,这事受损失最大的是老七婆一家。据他说知,他们家为了建温室大棚不但把家里多年的积蓄都拿了出来,还借了三万块。原本指望着来年葡萄挂果后能有个好收成。正确在两三年内把所有投资都收回来,现在都付之东流。

    说句实在话,宋轻云心中也是不好受。

    考虑到全村都在忙,老七婆家的劳动力也缺乏,宋轻云去他家温室大棚看看还有没有困难需要村两委帮助解决。

    到了地头,就见刘永华和他儿子正在那里帮着扯葡萄藤。

    刘永华是全劳动力,他儿子年纪虽然小,可娃娃却有已经长到一米七十四,身高体壮。

    现在的娃娃营养好,和成年人已经没有任何区别。

    看到宋轻云过来,刘永华说今天周六,娃娃放假回家,反正没事就让他过来帮忙,老七婆家的葡萄得尽快给处理了。

    他家的娃浑身都是结实的腱子肉,阳光帅气,把班上女同学迷得神魂颠倒也不奇怪。

    小伙子因为早恋的事情被请了家长,情绪低落,只闷头干活,从头到尾都不说一句话。

    让喊人,也只是在喉咙里哼一声,气得刘永华锤了他一拳:“你瞎搞对象摆那么大摊子还有理了,我们老刘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小伙子不服,终于开腔:“你是上门女婿,我就算要丢丢的也是老龚家的人。”

    刘永华一楞,气白了脸。

    宋轻云顿时笑岔了气,叫道:“永华,你这儿子很有反抗精神嘛,将来会有大出息。”

    宋轻云也去帮忙,老七婆两口子很是感激,说,哎,是我们不懂科学乱来,捅出这么大篓子。结果还让宋书记和永华来帮忙,我我我,我……

    刘永华笑道:“老七婆都是自己人,说什么见外的话,留点力气干活吧。”

    都是青壮,动作也快。

    他们几人很快就把老七婆家的几亩葡萄藤给拔了,用板车拖到空地上,蓬上柴禾一把火少得干净。同时,他们又在地里喷了药水消毒。

    几亩地才葡萄藤还真不少,堆在那里就是一座小山,用火一烧,黑烟滚滚。

    为了防备这火烧到房子和庄稼,刘永华让儿子守在那里。

    小伙子手里拿了一根棍子当烧火棍,玩得不亦乐乎。到这个时候,这个遭受爱情困扰心中抑郁的年轻人脸上总算露出了笑容。

    老七婆那个得了佝偻病得老娘很担心,问,宋书记,永华,这镇里不是不许烧秸秆吗,抓到要罚款坐班房的。

    宋轻云说不能的,这焚烧葡萄病株是我提议的,就算要抓也得先抓我呀!

    老七婆的母亲感激地说:“宋书记,这事还得感谢你。如果不是你,如果把霉病过得被人家地里去,我们以后也没办法见人了。”

    他们家遭受了这么大损失,对自己依旧感恩,宋轻云感慨:“多么善良的人啊!”

    看地都消毒,病株都付之一炬,宋轻云悬在半空的心总算是落地。

第四百二十章 挑拨

    老七婆家的活干完,不觉中已经过去两个小时。

    天气热,又是烈火腾腾,宋轻云浑身都是热汗。这汗水也奇怪,油腻腻的,黏在身上很不舒服,他便跑回去洗澡。

    老七婆家温室大棚户旁边就是龚珍信的地。

    一大早,龚支书侄女唐霞两口子就忙起来。他们拿了桶去刘永华那里担了波尔多液,回到地里开始忙碌。

    葡萄已经长了老长,满眼都绿色,因为没有用农药化肥,大棚里空气新鲜,让人很舒服。太阳虽大,但在绿荫下却分外凉爽。

    老藤好象又长粗了一圈,粘了药水的刷子在上面刷着,很流畅,很治愈。

    这几亩地龚珍信送给了侄女,为了搭大棚,他还拿出了所有的积蓄。

    侄女的家庭实在有点困难,他这个做舅舅的看了心里也是难过,想着帮一点算一点。

    龚珍信的女儿条件很好,表姐表妹之间关系也非常好,不会说什么。

    但唐霞总觉得自己亏欠了舅舅,寻思着等到以后葡萄种起来,得了钱,尽快还舅舅。

    她已经五十多岁,已然步入老年,人生就这么一晃而过。回想起来,好象还真没有干成过什么事,这葡萄园大概是她最后能做的了,自然非常要紧。

    两口子蹲在地上不停挥舞着刷子,汗水一颗颗落在地上。

    大棚里很安静,似乎能够听到汗水入地的声音,就好象是希望正在播种。

    已经干的波尔多药液一片雪白,在绿叶的印衬下很是醒目。

    唐霞:“我说当家的,你说咱这葡萄长得怎么样?”

    “还好。”唐霞丈夫话少,常常是妻子说上半天他才哼上一句,在红石村就是一个隐形的存在,今天破例地说了两个字,已属难得。

    唐霞已经习惯了丈夫当一个合格的听众,喃喃道:“梅大姐说了,葡萄明年应该能够挂果。但是,也不要抱太大希望。头一年的果子数量少,质量也不成,也卖不了几个钱。但只要坚持下去,下一茬就会进入丰果期? 到那个时候就等着收钱吧!”

    “哎? 当家的? 咱们在红石村已经半年? 说是照顾舅舅。其实就是表妹同情我们日子过得苦,扶持我们的。”

    丈夫:“恩。”

    唐霞叹息一声:“虽说我和表妹感情很好,舅舅家就是我家。可是,你是男人? 你心里还是有点寄人篱下的感觉的? 我知道。”

    “恩。”

    唐霞:“可大家都是一家人? 其实想这么多真的没有意思? 也生分了。我就这么一个舅舅? 舅舅就我这么一个外甥女。表妹事多照顾不过来? 让我服侍舅舅,就算不给钱? 也心甘情愿。”

    丈夫:“那是。”

    唐霞:“当家的,在红石村你是不是很不痛快?”

    丈夫终于说话了:“不呀? 我很高兴住舅舅家。地方大,走得开。不像在家里? 房子那么小? 跟关牢房一样。在舅舅这里好歹有间自己的屋自己的床,不用睡客厅? 我以后就住下了,不回去。”

    唐霞点头:“不回去了? 除非咱们自己买了房子。舅舅又给地,又给钱的,咱们得把葡萄种好了,不为别的,只是不想让舅舅失望。他好歹是支书,如果别人家的葡萄种成了,咱们这里搞得一塌糊涂,他老人家的面子往哪里搁?这两天我一直在做噩梦,梦见咱们的葡萄都长了白霉,我哭得可伤心了,都哭醒了。”

    丈夫:“对的,要种好。”

    “啊……”唐霞突然惊叫出声,转头看着温室门口,喝问:“老七婆,你进来做什么?”

    只见,老七婆手里拿着一把刷子进来了。

    听到唐霞的惊叫,他反被吓住了,讷讷道:“支书没在啊,我我我……我看看你这里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老七婆是个淳朴的人,他家的葡萄生了霜霉病,给大家制造了这么大的麻烦,内心中很是愧疚。特别是靠着自家地的龚珍信的大棚,如果真有个好歹,第一个就会被传染。

    他越想心里越难过,就过来帮忙刷药水。

    “不需要,不需要,你走吧!”唐霞脸色大变,如临大敌般喊:“我们两口子忙得过来。”

    “你们城里人没做惯农活的。”老七婆连声说:“我那边已经忙完了,闲着也是闲着。”

    唐霞急得脸都红了:“别过来,真的不用了。”

    老七婆:“都是乡里乡亲,不用客气的。”

    唐霞终于恼了,骂:“说了不用,你硬凑过来做什么,谁知道你带没有带病毒,把我的葡萄给传染了算谁的?”

    老七婆愕然:“没有病毒啊,我家的葡萄都拔了,一把火烧了。地里的土也都喷了药物,就算有病毒也杀死了。”

    唐霞:“谁信呀,你家的葡萄拔是拔了,可你身上带着呀!你身上消毒了吗,洗澡换衣服了吗?老七婆,你再敢朝前一步,别怪我不客气了……你还走,当家的!”

    唐霞丈夫也不废话,冲上去去,伸手不住推搡:“你走,你走,再不走打死你狗x的。”

    就这样,老七婆被他给赶出了大棚。

    他呆了半天,心中就好象是被人塞了把谷草,说不出的难受。

    又在村里走了半天,其他人对他的态度也非常恶劣,一看到他都是面色大变,吼:“走开走快,别进我家大棚。”“老七婆,咱们平时关系不错吧,你怎么跑来害我?”“老七婆,做人不是这么做的。”

    老七婆心中憋屈,他忙了一上午,腹中饥饿,就看到陈一地骑着三轮车过来卖凉粉。

    “陈一地,给我弄一碗。”

    陈一地见是他,一句废话也不说,调头,飞也似地逃了。

    就连另外一边的陈二也是一脸惊慌,连声喊,“快跑啊,老七婆来了!”连凉拌萝卜挑子都不要了,瞬间消失在街角。

    接下来,老七婆无论去什么地方,身边两丈范围连别说是人,连狗都没有一条,近似于社会性死亡。

    老七婆什么时候被乡亲们这么排斥过,委屈得掉下眼泪来。

    “哟,大老爷们儿还哭上了?”低低的笑声传来。

    他转头看去,却见龚竹正立在身后,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笑吟吟地看着他。

    老七婆:“龚竹,你笑什么,又有什么好笑的,我眼睛里落了沙子。”

    “我笑我的,你管得着吗?”

    “竹花,你再笑我可就不客气了。”

    “不客气,你能怎么不客气?”龚竹哼了一声:“老七婆,别人看到你就好象是看到病毒似的,躲你如躲瘟神,这是对你的畸视,你不去骂他们跟我在这里较什么劲?这村里,也只有我敢跟你说话,你对你不错吧,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她说得有道理,老七婆又抹了一把眼泪:“我委屈啊,我要去找永华讨个公道。”

    “你找永华做什么?”

    老七婆:“我要让永华给大家说我不是病毒,我不是瘟神,我不传染的。”

    龚竹:“永华帮你给大家说,怎么说,难道还拿大喇叭在广播里吼,那你更要成一个笑话了。”

    “反正我不服,我不服!”老七婆大声吼,嗓子有点沙哑。

    他额上全是青筋,眼睛都红了。

    龚竹:“不服,你不服什么,对谁不服了?老七婆我跟你说,咱家永华可没怎么着你。”

    老七婆嚷嚷道:“我怎么可能不服永华,刚才永华还来大棚帮我的忙呢。”

    “那就是不服宋轻云了?”龚竹反问。

    老七婆:“我可没那个意思。”

    “你就是对宋轻云不满。”

    “我没有。”

    “你就有。”龚竹呵呵一声,眼睛斜视:“我说老七婆你怕什么,怕他宋书记打击报复你?”

    老七婆倒是奇怪了:“竹花我有点不明白你的话,宋书记是个好人,我为什么要对他不满,又为啥要怕他打击报复?”

    龚竹意味深长:“真的吗,宋轻云真是个好人吗?”

    老七婆:“这次我家葡萄害了病,还是宋书记找梅大姐讨了药方,我感激他都来不及。”

    龚竹咯咯地笑起来:“老七婆,一直以为我觉得你这个人吧虽然老实,但也不蠢。但今天你这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样子真是蠢透顶了。你找宋轻云是请他帮着治好葡萄,他呢,他倒是轻省了,直接把你的苗给拔了,一把火烧掉。你说,你找他做什么,这不是引火烧身吗?”

    “这……”龚竹这个逻辑没有任何问题,老七婆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啊,不觉呆住。

    龚竹继续煽风点火:“老七婆,你说,这宋轻云是不是在整你啊?”

    “我我我,我又没有对不住他的地方,他为什么要整人,为什么,为什么……”老七婆喃喃地说,神色显得异常沮丧。

    如果换别人被龚竹这一挑拨,早就暴跳如雷,但这个老七婆却木呆呆的样子,龚竹不觉有点鄙夷:真是个胆小鬼,宋轻云又有什么好怕的,老七婆这个废物就不是红石村的种。

    宋轻云到红石村的第一天就和龚竹父女发生了冲突,后来又有过几次龃龉,竹花看他是越来越不顺眼,总想着给姓宋的寻点晦气,这才来挑唆老七婆去跟他斗。

    却不想,老七婆却是个软蛋,奈何!

    眼药没有上成,龚竹反有点恼火了,回家之后冲刘永华发了一通火,又把儿子痛骂了一顿。搞得父子俩有点莫名其妙,战战兢兢不敢说话。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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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年时代介绍:
刚出社会毫无工作经验的宋轻云被派去偏远山村担任第一书记之职,带领乡亲们脱贫奔小康。他本以为这是一件简单工作,谁料村支书长期卧病,村主任又离家出走,村两委陷于瘫痪。村两委又到换届之时,暗潮涌动,人心混乱。这是宋轻云的华年时代。华年时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华年时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华年时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