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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衣山尽     华年时代txt下载     华年时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二十一章 讨好的钱松

    上山的步道和观景平台终于修好了,等到湿稻草从水泥路面上挪开,宋轻云欣喜地用脚使劲地踩了踩:“很结实,很不光滑。”

    陈建国眯缝着眼睛:“宋书记啊,可不敢光滑,一光滑那可就是要摔坏人的,咱们村两委的帐上也没几个钱,赔不起的。”

    宋轻云:“要的就是不光滑,很好啊!”

    水泥路面上在起面的时候就有村民用手指划出一道道歪歪斜斜的道道,摩擦力不错。就算下雨,人走在上面也没有任何问题,怕就怕长青苔。

    转念一想,红石村天气干燥炎热。这里又是山腰,风大得紧,一杯水泼下去,要不了几分钟就被吹干,要想生出青苔却不容易。

    再看路边的扶手,早用钢筋捆好浇注了水泥,上面又做出树皮模样,涂上赭石颜色。

    宋轻云心中高兴,不觉加快了脚步,又向上性了几百米,觉得心跳厉害。

    他把手扶在扶手上,大口喘息,坡度有点陡峭,一口气上去有点困难。

    正在这个时候,几个游客噔噔噔跑上来。

    一个头发银白的老太太奇怪地看了看这个虚弱的年轻人,关切地问:“怎么了,高反了?”

    红石村海拔不过一千米,高反什么呀?被这几个老人鄙视,我们的小宋同志感觉有点羞愧。

    到了观景平台处,风景又是一变。

    这里已经建成了一个二十来平方的平台,站在上面,底下景物一览无余。

    栏杆处于已经有好几个游客正在拍照,有音乐声震天而响。

    宋轻云等人定睛看去,不觉骇然。音乐声是从一辆自行车的音乐播放器中传来,这么陡的坡,游客又是怎么骑上来的?

    地势实在有点险,如果自行车摔着了,谁负责?

    宋轻云有点后悔当初为省事没有把步道修成阶梯。

    他有种感觉,如果这山路再修得宽一点,只怕游客会把越野车开上来——对于这些精力旺盛的退休老头老太太来说,生命的意义在于折腾。

    站在平台上,看着下面的一切,宋轻云感慨。

    他来红石村做第一书记已经大半年,别的且不说,村里的环境确实发生了不小的变化。步道修好,观景平台搭成。村口有了景观石,建了个凉亭。乡村小巴通了,太阳能路灯亮了,温室大棚建了。

    田间街角,波斯菊开得灿烂。

    回想起刚到红石村的时候? 这里是何等的破败。

    能够在自己手下一点点发生变化? 变成自己所预想的样子,确实有一种令人满足的成就感。

    所谓工作并不只是为了按时点卯,按部就班地做完手头的活儿,然后领工资。

    生命的意义确实在于折腾啊!

    处理完葡萄霜霉病的事,又看到上山步道已经建好,宋轻云这才想起还在省城的杜里美? 不知道那位老哥现在怎么样了。

    他便拿出手机给杜里美挂了个电话? 不通。又打杜景景? 问现在是什么情形。

    杜景景:“我们现在正在等着做手术呢!对对对? 爸爸的手术安排在今天? 他的手机关机了? 放我手上。你想啊,手术室里那么多先进义气? 如果被电话信号干扰了怎么办。”

    “啊? 今天手术?”宋轻云:“你跟老杜说? 让他坚强一点,景景,你也要坚强。”

    杜景景倒是有点奇怪:“宋轻云你别说得这么严重,就是个小手术。医生说了,半个小时就能做好,微创,伤口估计只有个铅笔粗细。病人如何身体好,做完甚至可以直接走回家去。”

    宋轻云:“那就好那就好。”

    杜景景沉默片刻:“宋轻云,虽说手术不大,可毕竟是要疼要流血的,你不在,爸爸很失望的。”

    宋轻云有点莫名其妙:“我忙得很,我又不是杜老板的直系亲属,干嘛要守在手术室外?我工作很忙的,不可能在省城呆上几天吧?”作为杜家的朋友,他能够送老杜两口子去省城,并安慰他不要担心依旧是够意思的了,杜景景居然让自己守在那里,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景景同学提出如此不合理的要求,不觉得冒昧和让人尴尬吗?

    杜景景却生气了:“宋轻云,今天来医院的时候,爸爸还提起过你,说不知道村里的葡萄得病的事情你处理好没有?其实,爸爸他只想在进手术室前看看你,如果你在,他会很高兴的。”

    宋轻云:“得,他看到我会很高兴,我看到他却不高兴。”

    杜景景却恼火了:“宋轻云,想不到你是这样一个人,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还这种态度,别打电话了,不想跟你说话。”

    结束通话,杜景景依旧忿忿难平,爸爸和宋轻云什么关系,他竟然不在,就不是个人儿。

    以前觉得宋轻云人品很好的,今日看来,是我杜景景看错人了。

    正当杜景景在生闷气的时候,钱松过来,讨好地将一杯奶茶递过去:“景景,这医院的人还真不少啊!伯父的手术要在一个小时后才轮的到,你别急。今天天气热,口渴不,这是我刚从外面买的奶茶。”

    他正在追求杜景景,未来老丈人做手术自然是要到的,特意向公司请了假过来讨好。

    杜景景心情正不好,也不说话,只是摇头。

    钱松:“你还是喝一口吧,今天早饭都没有吃,用奶茶好歹能顶一顶。天气热,人流汗就多。汗流多了,会脱水,人就容易疲劳。”

    他絮絮叨叨说了半天,杜景景就算脾气再好,也忍不住了,微嗔:“天气既然这么热,你还让我喝热奶茶?”

    钱松:“是是是,我考虑不周到,是我的错,我这就把奶茶拿到空调口那里帮你吹凉。”

    说罢,他就屁颠屁颠地跑到远处中央空调出风口位置,举着揭了盖子的奶茶。

    旁边,罗南小声地说:“景景,你别这样对人家。钱松这人虽然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可对你却是真心的。咱们女人嘛,能够找到一个对自己好的人就足够了,还能要求什么呢?实际上,这个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都是普通人,你是我是钱松也是。都是**凡胎,就别讲究那么多了。”

    “你这是屁话。”杜里美在旁边嘀咕:“钱松这人的人品实在不好,也挺穷。”

    罗南又劝:“这男人嘛,对外的人品如何真不重要,只要对自己家里人好就成。杜哥,这次如果不是他托了关系找了医生,你这手术也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一拖谁知道会拖成什么。小伙子对你岁景景是真的上心,就这一点就足以说明问题。”

    杜里美虽然不喜欢钱松,可这次人家表现实在好,自己又欠了他的人情,顿时说不出话来。良久,才叹息:“再观察观察吧,日久见人心。哎,也许是因为我和钱松都是同一类人,这才同极相排斥。”

    正说着话,钱松跑过来:“景景,奶茶凉了,快喝。”

    杜景景还是摇头,杜里美接过去塞她手里:“你还是喝点吧,人若有心就够了。”

    看到钱松那副讨好的模样,杜景景心中又说不出的厌恶:“爸爸,这里有点闷,我到外面走走。”

    钱松:“景景,我陪你吧。”

    杜景景摇头:“那我就不出去。”

    这就有点尴尬了,钱松呆住。

    罗南看情况不妙,忙道:“钱松,来帮我拿一下单反,我和你伯父拍点素材。”

    今天老杜做手术,正是个好题材,作为在几个视频网站有着百万粉丝的大神,这个机会自然不能放过。

    “好的伯母,让我来拍。”钱松接过单反,又道:“景景你如果实在想安静一下,你自己在外面透透气,别走远了。”

    杜景景坐了电梯到了外科大楼的楼下,阳光猛烈,顿时出了一身热汗。

    天气热,奶茶的味道飘出来,带着浓重的腥膻,她有点恶心,一口没喝就扔进垃圾筒,又坐在花坛边上吐了一口气。

    花坛中种着一颗巨大的榕树,亭亭如盖,带来难得的凉意,坐在下面很舒服。

    说来也怪,大热天的,榕树的树叶竟然开始发黄,还开始落叶。

    怎么回事呢,杜景景突然想起上次去红石村时,她跟宋轻云跑去一户村民家去割粑叶包粽子时的情形。

    村民家原子也有一棵这样的大树,也同样大热天里满树金黄。

    看到她疑惑的目光,宋轻云解释说,榕树掉叶子可没有季节得说法,关键是看你当初是什么时候栽的。

    如果你春天种的树,那么来年春天掉;如果夏天栽的,夏天掉。

    终生不变。

    这个宋轻云怎么那么多奇怪的知识,真是天上知一半,地下全知道。

    说起来,宋轻云这人挺能聊的,和他说话真的很有趣,就是有点贫,喜欢捉弄人,让你哭笑不得。不想钱松,和他说一句话都觉得心慌气短。

    只是……宋轻云的人品实在不怎么样,也挺渣的。

    爸爸对他那么好,现在都快进手术室了,他竟然跟没事人似的。

    爸爸真是瞎了眼啊!

第四百二十二章 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想起宋轻云,杜景景又气又急,拣起一片榕树叶子扯得粉碎。
    “李医生你好。”
    有人正在招呼一个匆匆赶来的中年人。
    杜景景定睛看去,来的这个叫李医生的人正是爸爸的主刀医生。
    李医生大约是起床晚了,停好车就朝外科大楼快步而来。他头发蓬乱,眼睛里还带着红丝。
    “你好你好。”
    “李医生你看起来好象很累的样子,没睡好啊?”又有人问。
    李医生叹息:“哎,昨天明明下班了,又碰到一台大手术,得,留下吧!手术一做就做到夜里两点,开车回家,洗完澡,已经是四点,迷瞪了一会儿又要上班,我迟早要过劳死。”
    听说他熬了夜,马上又要给父亲做手术,杜景景不觉担心,忙也跟着喊了一声:“李医生。”
    “啊,是你,你好你好。”李医生停下了脚步:“你爸爸来了,现在怎么样,情绪稳定吗?”
    李医生是外科专家,他年轻的时候在急诊室坐诊,因为脾气坏,经常和病人发生冲突,还被人打过。
    出了事,医院当和事老,最后倒霉的是大夫们。
    被社会的重锤锤了二十多年,把李医生锤得心平气和宠辱不惊。
    无论病人和病人家属态度如何恶劣,他都是一脸笑容。
    看杜景景叫住自己,李医生因为她是想问病人的情况,就站住了。
    杜景景:“我们早到了,我爸爸正在排位,下一个手术就是他,想不到医生你刚到。”
    “哎,我睡过头了,不好意思哈!”李医生道:“放心,你爸爸这个手术我做过上百例,还是有把握的,关键是病人不要太紧张。”
    杜景景柔声道:“我们是绝对相信大夫您的,爸爸一点都不紧张,他现在正跟阿姨在拍视频呢!”
    “拍视频,那好那好,看样子我也不用担心了。”李医生笑道:“倒是忘记了,南姐是百万粉丝大神,她的视频我天天都看的。”
    “啊,大夫你是阿姨的粉丝?”杜景景惊喜。
    李医生:“铁粉,我一直都想见见南姐,这次算是如愿了,能为她尽一份力,我很高兴。听说老杜腿上长了骨刺,我也很担心,就在视频里留了言让他们来找我。你也知道的,省医院挂号挺困难,有的病人抢了一个月号都没抢到,都跑医院来闹了。可是,南姐的粉丝实在太多,每个视频都是几百条观众留言,好害怕她看不到。还好,你男朋友钱松联系上了我。”
    “啊,是你在阿姨的视频下面留言……钱松才找到你的……”杜景景脑袋里嗡一声,顿时乱糟糟的。
    “对的,是他主动来找的我。”李医生笑眯眯地点了点头:“马上就是你爸爸的手术了,我先上去整备一下。”
    这个钱松……太卑劣了……
    杜景景气得脸白了。
    前几天,杜里美挂不了号,她一家人可说是愁死了。就在这个时候,钱松却跑过来说他有门路,能够挂到号。
    刚开始的时候杜里美觉得钱松就是吹牛,可没想到人家还真把事情干成了。
    老杜虽然对钱松很反感,但现在欠了天大人情,对他的感觉也有所改变,渐渐地接纳了他。至于罗南,甚至劝杜景景试着和钱松交往。
    杜景景一度被罗南说得有点动摇了,觉得钱松这人虽然毛病不少,又吝啬。但他小时侯家境贫寒,对于钱有着常人无法理解的执念,这可以理解,其实也值得同情。
    在这几天中,钱松成天在杜家三口人眼前晃,端茶送水,嘘寒问暖,一副准女婿的架势,又吹牛说他朋友人人面广,在省城就没有办不成的事。景景你以后如果有事,说一声,愿效犬马之劳。
    看到他得意洋洋的显摆的样子,杜景景气就不打一出来,故意淡淡道,自己的KPI完不成,很头疼。
    钱松退缩了,顾左右而言他,敷衍过去。
    今天听李医生所说,原来父亲能够挂号,是因为他在罗南视频下面留言希望能够帮上一点忙,钱松只是个传话的。
    杜景景又想起上前天宋轻云离开省城,同样说过李医生留言的事情。只不过,钱松早他一步抢了先,还冒充是他找的人。这事就算要感激,我也得感激罗南,李医生是罗南的铁粉。
    这姓钱的才是真正的渣中之渣啊!
    我们的景景同学从来没有想过世界上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人,竟被震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看时间差不多,杜景景又上了楼,父亲的手术要开始整备了。
    他已经换上了病号服,旁边是罗南正在做视频,就连李医生也被抓过来出镜。
    李医生这人挺风趣,对着镜头道:“我是李医生,医生中最帅,帅哥里医术最好。”
    钱松也凑过去比剪刀手显示存在。
    录完,他握着李医生的手不住摇,声音哽咽:“医生,拜托了,请一定给伯父好好看腿。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我我我……我也不活了……”
    他一抽泣,罗南的眼圈就红了:“杜哥,杜哥不要怕,我会一直在外面等你。你如果有个好歹,我服侍你一辈子。”
    钱松想要挤出一滴眼泪,无奈实在没有:“伯母,你要坚强,伯父吉人自有天相,呜呜……”
    罗南擦着眼睛:“好孩子,好孩子。杜哥,你还说人家孩子不好,你看看,多好的一个人啊!”
    杜景景彻底震惊了:影帝,钱松你就是个影帝。
    杜里美呵斥:“哭什么,我又死不了。就算死了,罗南你也可以改嫁啊!”
    罗南:“我不改嫁,我不改嫁……不对,我还没有嫁给你啊,老杜,等你出院,我们就结婚。”
    杜里美听到结婚二字,面色顿时大变。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何苦走此绝路:“李医生,我要进去了,快,送我进去。”
    李医生:“别急别急。”
    杜里美突然问:“李医生,等下我能拍视频吗,多好的素材啊!”
    李医生大惊:“那可不行,有制度的。再说了,画面血腥,网站那边审核也通不过呀!”
    “血腥?正是我所需要的。”杜里美不高兴:“就不能打个商量?”
    李医生微笑摇头。
    杜景景终于忍不住道:“李医生,就让爸爸拍吧,你可是阿姨的铁粉,这次做手术你还给阿姨留了言的。”
    说罢就狠狠地看了钱松一眼,准备揭穿他的骗局。
    李医生继续摇头。
    钱松脸色微变,知道事发了。但他瞬间恢复平常,笑道:“李医生你这个粉丝今天见到伯母,是不是很激动,等下做手术可不能再激动了。等做完手术,抽个时间到红石村玩,咱们全程陪同。”
    他倒是不尴尬。
    他不尴尬,尴尬得就是别人。
    杜景景现在是真的佩服他,脸一沉正要发做,可看到已经哭成一团的罗南,心中却叹了一口气。
    是手术就会有风险,爸爸看起来有说有笑的,可心中难免有些紧张。现在就是要让他平静下来,没必要再说别的事情影响他的情绪。
    景景家里情况不好,这些年不断有债主过来滋扰,她的内心已经锻炼得极其强大。
    看罗南有点撑不下去的样子,杜景景忙上前柔声安慰。
    好半天,罗南总算平静下来,抽着鼻子说:“景景,真没想到你这么温柔一个人,遇到大事一点也不慌张。”
    杜景景说,慌张又有什么用,能解决问题吗?以前家里只有父女两人,父亲又长期不在家,自己如果不扛事可找不到人依靠。
    过不了片刻,手术做完,杜里美被推了出来。
    两人急忙围上去,问怎么样怎么样。
    李医生:“手术很成功夫,但是……”
    罗南大惊:“别但是了。”
    李医生:“但是得在医院住两天。”
    罗南:“医生你吓坏我了。”她喜欢看言情剧,里面常有这样的经典场景“手术很成功,但是病人已经去世了。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杜里美在床上喊:“南妹,刚才可精彩了。医生用一把凿子凿我多长出来的那块骨头,弄了半天弄不下来,怎么办呢,就上撬棍,上大锤。当当当当,跟打铁似的,应该录下来的。”
    多好的素材啊!
    他很遗憾。
    李医生也笑:“老杜你这人实在太逗,我上大锤的时候你吼什么大锤八十,护士都笑场了。”
    几个护士也嘻嘻地捂嘴,都道,杜哥,下来后大家加个微信,有时间约个饭。
    听到连大锤都用上来,杜景景终于忍不住“哇”一声哭起来:“爸,你好惨!”
    杜里美抓住她的手:“不惨啊,如果不做手术我将来才惨呢,谢谢李医生,谢谢护士小姐姐,钱松,谢谢了啊!”
    钱松得意洋洋:“伯父,这是我应该做的。”
    正如李医生先前所说,杜里美这个手术真的很小,创口也就铅笔粗细,血也没怎么流。
    做完手术病人已经可以走路,其实可以回家的。但为了保险,还是留院观察了两天。
    钱松依旧每天过来讨好,要么送饭,要么送水果,和杜里美罗南聊得热火朝天。
    杜景景已经难得揭穿他的骗局了,感觉跟他多说一句话就是浪费时间。
    她只觉为钱松强大内心和厚实的脸皮而感到尴尬。
    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第四百二十三章 两头不靠最恼火

    杜里美手术的事按下不表,且说红石村最年轻的光棍毛根最近发了一笔小财。
    毛根这人虽然猥琐,做人也没有底限,但人却聪明脑子里的鬼主意多,遇到事也豁得出去。
    龚珍信以前不是让陈尚鼎挖了一口池塘,又从隔壁新联村引来了雪山融水吗?
    现在已经到了丰水期,那一池碧水幽幽地蓝着,大热天的依旧散发出丝丝凉气。许多游客都跑过来戏水,但在里面泡上片刻,冷气都沁进骨子里去了,遂成村中一景。
    以前黄明父子买了鲤鱼扔在里面冻上饿上几月,送进城里饭馆里,转手就是十倍之利,很赚。
    只不过当时黄明养鱼乃是自吃,加上后来因为和关丽闹离婚,整个人都颓废下去,也没再养了。
    毛根就琢磨开了,跑去找黄明,说,二娃哥,你是我亲哥,既然那池塘你不用,就给我吧,我也养点鱼赚点差价,到时候请你吃饭。
    “吃饭,我吃你什么饭,没心思。”黄二娃恹恹地说:“笼子就放在那里,要养自己拿去使。”
    毛根:“二娃哥,话不是这么说,地方毕竟是你先占下的,我用得跟你说一声。既然你不吃我饭,我陪你打几天牌,大不了输点给你。”
    黄明还是有气无力地说:“打什么牌,戒了戒了。”
    “不想吃饭,不想打牌,不想赚钱,你这人完了。”毛根对黄明表示同情:“这人生在世,不外是酒色财气四样,你对酒色财都没兴趣,那就只剩气了,迟早自己把自己气死。”
    “死了倒是干净,如果不是因为有大姑,我死了也无所谓。”黄明叹气:“你要养鱼可以,但还是得跟永华说一声。”
    毛根不解,说,这就你我的事情,我跟他说得上吗?
    黄明道,不然,当初我养鱼的时候,村里还没有什么游客,反正那池塘空着也是空着,就起一个灌溉的用处。现在不同了,游客都喜欢去那里游泳乘凉,你在养一池鱼那不是破坏环境吗?还有,池塘的地以前分属于三户人家,后来被村里占了。村里为了那三户人家的地,还帮他们解决了温室大棚,这事你不跟村委会说一声,怕是说不过去吧?
    毛根一想,是这个道理,就跑去找刘永华说了这事。
    刘永华道,毛根你想养鱼挖掉穷根我很高兴,到时候能不能成不重要,关键是你想做事而不是游手好闲做二流子,我自然是要支持的。不过,这池塘属于集体,现在又是游客打卡景点,包给你不合适。
    毛根嚷嚷起来,什么不合适,你是村长代表的就是集体,你说一声就成了。怎么了,还耍起当官的威风,给我打起官腔了,是不是要让我送点东西过来才肯松口?
    他一叫不要紧,就惹恼了旁边的龚竹。
    龚竹上来对着他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你吼什么,乱说话我可就对你不客气了,滚滚滚。
    毛根歪头看了一眼身材妙曼的竹花,嘿嘿笑:“姐,我可没对你乱说过什么话,你下手怎么这么狠呀?”
    “毛根你就是找死。”龚竹一脚踢过去。
    还好她不是许爽,毛根在她出脚瞬间跳起来,堪堪避过,叫道:“村长夫人打人了,欺压精准贫困户了!”
    “你算什么贫困户,你够得上那线吗?”竹花嗤之以鼻。
    毛根哭丧着脸道,是啊,我够不上贫困户标准是我前世造了孽,活该有此报。
    看他神情低落,刘永华倒市奇怪了,问,毛根你说什么怪话?国家定下了一个严格贫困线标准,你够不上。
    毛根道,如果我是贫困户国家每年有补助,还帮着建大棚,两年下来就能赚钱过上好日子。像我们这种月收入超过三百的,日子过得可恼火了。永华,我们家种地卖菜,一年下来也就几千块,够啥使。你说,这点钱能把日子过好吗?我养点鱼又怎么了,你还给我摆官架子了。我家那死老头子跟外面的婆娘跑了,现在生死不知。我倒是宁愿我妈也一起跑了,这样我有了国家的帮扶,现在葡萄园小老板当着,他不美吗?
    刘永华:“你还盼着你妈也跑了,这是人话吗?”
    毛根:“好,我不是人,穷鬼是鬼他可就不是人吗?永华,你就让我养一茬鱼吧。等赚点本钱,我也好干别的。”
    毛根这事倒是提醒了刘永华。
    下来后他找到宋轻云和龚珍信说了这事,道,贫困户有国家的扶持政策,日子过得去的村民借钱建温室小康有望。像毛根这种刚过了贫困线,但又吃不饱饭两头不靠的村民日子是真的惨,咱们也不能不管啊!
    龚珍信和宋轻云听他说得有理,都沉默了。
    良久,宋轻云叹息:“是啊,我们得想个办法帮帮他们,共同致富不能流于口号。现在生活水准在不断提高,老的贫困户脱贫了,但将来未必不会产生新的困难群众。咱们不能放弃任何一个村民,要从根子上挖掉红石村的穷命。”
    龚珍信:“毛根是村里有名的烂杆,他人年轻,有这个心气,我也挺高兴,这事未必不能破例。”
    宋轻云迟疑:“那口池塘是村里的灌溉用水水源,也是一个小小的景点,如果承包给毛根,怕是不妥当吧?”
    三人又商量了片刻,决定,承包就不承包了,先让毛根养一茬鱼,养完之后就清场,让他积点本钱。
    只此一例,只两个月时间,以后任何人不得打池塘的主意。
    毛根在养鱼期间只能使用原生态饲料,也就是只能喂鱼吃草。不然,你见天撒一桶高蛋白的颗粒饲料下去,污染了水源算谁的?
    听到村委的决定,毛根翻了个白眼,道,谁说要喂饲料了,这鱼喂了还能当冷水鱼卖出去吗?县里养鱼的人那么多,我不弄点特色出来怎么跟人竞争?我弄了鱼回来说穿了就是饿他两个月,当洗个澡。
    宋轻云这才恍然大悟,只听说洗澡大闸蟹,还真没听说过洗澡鱼,这毛根脑子挺机灵的。
    如此,他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实际上,这个点子最早是黄明搞的。只不过黄二娃婚姻遭受重创,进而怀疑人生,也没有兴趣弄其他事,却是便宜了毛根。
    想起来,宋轻云很是为黄明感到遗憾,希望他能尽快从感情生活的伤害中恢复过来。
    村委会答应了此事,毛跟很振奋,又赌咒发誓说只要几位当官的一句话,让他什么时候撤就什么时候撤绝对不会给村里制造麻烦。
    宋轻云:“口说无凭,写份协议吧。”
    毛根苦着脸:“还写协议啊,真叫我撤的时候,别不说,珍信叔公吱一声,我敢不从?”
    惹火了支书,人家一记耳光抽过来,打了也是白打。

第四百二十四章 我这人胆子小

    年前黄家父子养鱼的时候已经编了竹笼子,现在正好用上,但数量还是不够。
    毛根就砍了自家的竹子和老娘一起编。
    红石村地势偏僻,在交通不便的年代,进一次城需要一天功夫。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大伙儿是不肯出门的,一应所需都是自给自足。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村民家里的锅盖、椅子凳子桌子、簸箕、笤帚、背篼、晒垫都是山上的竹子和老藤做的。特别是老一辈人,都有一手不错的竹编手艺。
    毛根的老娘手艺不错,编的养鱼笼更是精巧好看。
    不两天就弄妥了,万事备齐,只欠东风,那鱼从什么地方去弄呢,首先你得有钱去买呀?
    毛根也不急,又跟黄明聊了两次,心中有了计较。
    这一日,他借了辆浑身乱响就是喇叭不响的一二五摩托出了山,去到战斗村乱晃。
    战斗村以前是县里有名的养鱼基地,虽然后来这里搞成了高新区工业区,但依托这里便利的基础设置和交通条件,养殖业更是兴旺,几乎家家都在养,鱼的品种也是五花八门。青草鲢鳙且不说了,武昌鱼、罗非鱼、昂刺鱼甚至小龙虾也有不少。
    这一日毛根正在战斗村乱逛,就看到旁边有一口大约不大不小的鱼塘边上有很多钓友正在钓鱼,不断有人把白白胖胖的鲶鱼拉出水面,到处都是兴奋的叫声。
    除了这口池塘,旁边还六七口鱼池,显然都是同一户人的产业。
    这家养殖户的规模很大啊!
    受到这热闹吸引,毛根就停下车驻足观看。
    一个老板模样的人走过来招呼:“小兄弟是来钓鱼的?”
    “就看看,再说我也没有渔具啊。”
    “要什么鱼具,我给你找根竹竿,绑上钓线就能用,鲶鱼傻得很,好钓。”
    毛根又问钓鱼怎么算,老板回答说按照市场价,十块一斤。
    “和花鲢价格差不多呀。”毛根说着话,旁边的钓友还在不停拉竿,斩获甚丰。
    他心中暗想:这鲶鱼不是傻,而是饿,劳资腰无半文心忧天下,敢钓吗?到时候怕是走不脱了。
    “就这个价格,又不是土鲶鱼。”老板见毛根这个小伙子很猥琐,大有自己青年时代的风范,不觉心生好感。
    就和他攀谈起来,道,这种鲶鱼吃的是水底下的腐质食物,鱼肉里带着一股浓重的腥膻和水臭,大伙儿都不稀得吃。一般来说,鱼养成后都送去火锅店,一锅花椒辣椒下去,也就把那味儿给盖住了。
    说完,老板又问“小兄弟,真不钓鱼?”
    毛根:“大哥,说句实在话,我也想弄口鱼塘养鱼,想向你们这些养殖大神取经。如果大哥你不愿意露底,我也不多问。”
    老板:“啥大神,这种鲶鱼好养得很,不怕热不怕冷,不怕缺氧,丢点饲料就能活。就算你不丢饲料,TMD也饿不死,比劳资都命硬。养这玩意儿真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关键是你得有本钱。小兄弟,咱们一见投缘,你想看随便看,想问我绝不藏私,咱们就当交个朋友。以后小兄弟如果发达了,记得我这个老哥,过来陪我喝两杯酒就够了。”
    当下,他就递给毛根一根香烟,又领着他到处看,一一详细介绍。
    其实,老板喂这鲶鱼喂的也是粗疏,饲料想着就丢一点,又嫌贵,不肯多放。他有个亲戚在肉联场上班,借着这层关系,时不时过去拉点边角余料回家。比如猪淋巴,猪皮什么的直接丢下去,有的时候还带着屎。
    潲水也一桶一桶朝里面倒。
    别看这些东西恶心,可鱼爱吃,一个个长得白白胖胖充满希望。
    不过,他那肉联厂亲戚最近辞职不干了,有点让人头疼。
    饲料一是成本高,二还是比不过新鲜肉食受鲶鱼欢迎。
    听他说到这里,毛根心中一动,问:“老哥,我用死鸡跟你换鲶鱼干不干?”
    “啥?”老板一呆:“我不是太明白。”
    毛根说,老哥你不是在弄喂鱼的东西吗,我现在又没有本钱。恰好咱们村有个喂鸡的,规模也大,时不时会死上几只,我收拢了过来给你换鱼种。
    老板倒是佩服毛根别出心裁的想法,笑眯眯问怎么换,你打算用一斤死鸡肉换我一斤鲶鱼?
    毛根:“那怎么可能呢,我如果这么说那就是得罪人,也侮辱老哥你的智商呀!这样,我十斤死鸡肉换你一斤活鲶鱼。”
    老板一琢磨,十斤死鸡肉喂出一斤鱼肉来不成问题,自己还赚了点,就肯了。
    毛根的这个主意是打到陈新头上去了。
    陈新现在养了一万只鸡。
    饲料蛋鸡一辈子都被关笼子里,胆子都是极小,一旦有风吹草动就会吓破蛋巢再不能下蛋,或者索性直接吓死掉。
    每月陈新那里都要淘汰二三十只鸡,多的时候三五十。
    以往陈新家死的鸡都是消毒后直接埋进土里,遇到那种不下蛋的鸡就自吃。
    死鸡埋地里刚开始的时候还好,后面荒地渐渐不够用,还有污染环境的可能,怎么处理就成了一大难题。
    至于自吃,饲料鸡味道实在不怎么样,经常吃,家里人是看到鸡肉就想呕吐,再不肯碰一筷子。
    见毛根过来要,陈新一家人都很高兴,说“谢谢毛根兄弟,你可是帮了我们的大忙了。”
    陈新听说毛根要拿这些死鸡排用场,有点担心,说毛根兄弟,你可不能乱来,去骗人。卖死鸡抓到是要坐牢的,吃坏了人也不好。
    养鸡专业户的蛋鸡养上三年就进不怎么产蛋,要淘汰掉。那么,老鸡怎么办呢,就一块钱一斤卖给贩子,做成卤鸡卖。
    后来食药监打击过几次后,也没人来收。
    据陈新知道的,别的养殖户淘汰下的蛋鸡都是直接装车拉去钢铁厂水泥厂,活生生扔进高炉里,高效无害迅速,却很不人道。
    毛根拍着胸脯说:“哪能呢,我这人胆子最小了,看到穿制服的脚肚子就发颤。”
    陈新心道:你胆子小,你看到女人的时候胆子大如地瓜,脑子一热,什么龌龊事都干得出来。

第四百二十五章 事成矣

    听毛根说完用他家里的死鸡跟人换鱼之后,陈新很高兴,说你脑瓜子真灵,好好干,将来能赚到钱的。
    他家里的死鸡有限,但在外面却认识不少养鸡专业户,就给了毛根一些信息。
    毛根也不闲着,骑着摩托到处去恬着脸皮要鸡。
    别人都很欢迎他来帮自己处理麻烦,甚至还嫌他每次来拉的淘汰鸡太少,不豪气。
    就这样,毛根在一周内忙得浑身鸡屎臭,被太阳晒成黑娃总算换回来不少鲶鱼,养进池塘里的箱笼里,数量比黄明当初还多了两倍。
    就这样,毛根没有花一毛本钱就弄来上五百多斤鲶鱼养着了。
    空手套白狼指的就是他。
    说来也怪,别看拉回来的鲶鱼长得膘肥肉满,在桶里活泼得好象喝了黑咖啡,一丢进刺骨冰水里,瞬间就蔫儿了。
    这些黑胖畜生自进来笼子就不吃不喝,一动不动,如同正在思考天道至理的哲学家。
    因为没有吃食,鱼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下去。
    两个月后,鱼养成,毛根逮起来一看,以往两三斤重的鲶鱼已瘦成一斤出头,宛若遭遇大饥荒。
    这种鱼完全可以当成野生鱼卖。
    毛根也不声张,先联系了一家外县的鱼船火锅,拿到样品,老板一尝,点头问:“野生的?”
    “那是相当的野。”
    “自己养的吧,和野生的比起来稍微差了点,小伙子你的鱼喂得不错。”
    毛根无奈:“老板你真是火眼金睛,实话跟你说吧,这是家养的冷水鱼,品质绝对好,大不了便宜点卖给你。”
    “便宜是要便宜点,我给你二十。”老板竖起两根手指。
    “告辞,后会无期。”毛根也不废话,扭头要走。
    老板急了,一把拉住他:“小兄弟你急着走什么,生意不成仁义在嘛,来,吃茶吃烟,咱们再聊聊。”
    毛根:“你都给了这么低的价格,咱们还有什么好聊的?你也别骗我,现在的养殖鲶鱼十块一斤,我的冷水鱼你才给二十,开玩笑吗?我如果不怕麻烦,自己去市场里叫卖,怎么也得翻一翻。”
    老板眼睛一亮,嚷嚷:“翻一翻就是四十,这可是你说的,我要了。”
    毛根傻了眼:“这这这……咳,我还价还失口了。”
    老板呵呵笑道:“男人大丈夫,一口唾沫一口钉,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毁了约咱可不依。”
    “好吧。”毛根也没办法,只得应了。
    于是,他就联系了一辆专门拉鱼的微型车回了一趟红石村,总算把所有的鱼出空,最后得了两万多块。
    毛根骑着摩托车回W市,刚开始的时候他还没有感觉,但渐渐地就回过味来。
    狠狠一拍大腿:“成了!啊……疼……”
    摩托车龙头一歪,就冲进旁边的油菜地里,落了一头花粉。
    毛根被摔得有点懵,好半天才听到旁边有人喊:“你别事吧,摔断腿没有,要不要去医院?”
    “你才摔断腿,你全家都摔断腿!”毛根触电般跳起来,扶起摩托,推上路,一道烟逃了。
    他刚才冲人田里去,压坏了油菜,那可是要赔钱的,这一赔还不是一笔小数字,起码上千,谁受得了?
    是非之地自然不宜久留,先走为敬。
    毛根骑车跑了十来公里,这喘息得停下来,发现眼前是密密麻麻的厂区,看路牌才知道已经到了W市的战斗村,也就是高新工业开发区。
    既然已经到了W市的地盘,那就没有什么好害怕的,难道一外地人还敢来我们这里造次?
    他停下车,长出了一口气,突然想:不对啊,我现在有钱了,怕什么呀?
    两万多块,啊,我已经有两万多块钱了,还没有花一分本钱,就这么赚到了。
    毛根,你真是朵商业奇葩,我佩服你,太TM佩服了!
    先前鱼船火锅老板用的是网络转帐,两万块只是一个数字,毛根也没有什么感觉。
    现在突然想,两万多快可是好厚的一沓,口袋里都塞不下去……现在都是属于自己的了……这是真的吗?
    毛根还是不敢相信,就跑到旁边的小卖部卖了了一瓶可乐,慢慢喝着。
    数字是虚幻的,但快乐水的味道却那么真实。
    毛根终于塌实了,昂首哈哈大笑,笑得可乐喷了一地。
    他刚满十九岁,自有人生记忆以来好象就与穷结缘,贫穷二字横贯他的童年少年和青年,好象未来还将继续穷下去,简直就是无希望无意义的人生。
    现在,前面可算是看到一丝光亮了,虽然还很微弱,却给人信心,给人憧憬。
    他也知道,这是一次性生意。为了保护水源保护环境,村两委破例让他养两个月鱼,以后再没有这样的好事。
    但有了本钱之后,很多是请都可以做了。现在……先买一包中华香烟犒劳一下自己。
    穷人乍富,腰有两钱,必振衣着响。
    今天就呆在高新区不走了,抽烟喝酒烫头——人生短短几度秋啊,不醉不罢休。
    高新区的厂子多,老板和工人们有钱,拆迁户富得流油,这么的饭馆火锅酒店茶馆很多。
    我们的小毛村民先就跑去一家看起来很高档的酒店开了个房间,标间,三百块一晚上。扫码支付,还是没有花钱的痛快感。
    其实也就是一家普通的宾馆,连星都没挂,但毛根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干净的房间,这么漂亮的地毯,这么软和的床铺,还有那一开就流热水的喷头,简直就是人间最美的享受。
    “这人还是得要有钱,这才是该过的日子。”毛根站在花洒下,心中想:“别家能赚到钱,我为什么不能,我又不是傻子。”
    “真舒服啊,还是外好,难怪我那死鬼老爹要跑。”想起自己失踪多年的父亲,毛根恨得牙关痒痒:“狗X的,女人不就那么回事吗,你还私奔了,神经病嘛!你死没有,没死赶紧的。”
    回忆起童年,那时候的父亲是多么能干的一个人啊,家里的日子也过得去。
    怎么转眼一切都变了呢?
    毛根使劲想,无论如何也想不起父亲的模样,心头一阵发慌。

第四百二十六章 毛根的无妄之灾

    洗完澡,毛根感到肚子饥饿,他一直好奇大酒店的饭菜究竟是怎么回事,索性就在这里吃。
    点了一桌子菜,花了四百多,结果发现味道还比不上外面的苍蝇馆子——那是交智商税吗?
    吃完,小毛又跑网吧玩了两小时,等到夜幕低垂,这才回去睡觉。
    手头有钱,又见识到都市的繁荣之后,毛根怎么也舍不得回到偏僻的红石村。
    在接下来两天中,他住在大酒店里,天天下馆子。看到什么东西,喜欢了,掏钱买买买。
    仿佛只有花钱才能把自己少年时代所受的憋屈一扫而光。
    六百多一套的衣服,买;七百一双的运动鞋,买;小鲁班一百六的皮肤,买;王者荣耀武则天抽奖,抽;蓝牙耳机;买……买买买,报复性消费。
    对了,这么好的蓝牙耳机,我的手机好象不配套,八千顶级旗舰机来一个部。
    哎,手机玩大型游戏实在不爽,笔记本电脑得来一部。什么,八千八百八一部?买买买,咱们不差钱。
    嘿,还真差钱了。
    毛根突然发现自己在两天之内把刚赚到的两万多块钱花了个精光,再次回归赤贫状态。
    抱着手中的一大堆东西,毛根陷入短暂的迷惘: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干了什么?
    摩托车的反光镜中是一张黑瘦的脸,回起着两个月自己的操劳,宛若一梦。
    毛根终于回过神来,心叫一声:苦也,好不容易攒下本钱,本打算靠这两万块钱在村里开个小店或者学陈二、陈一地他们弄个小摊过日子,现在好了,一切又得从头开始。可是,那池塘村里只给我使两个月,机会只有一次,却被我这么给糟蹋了……完蛋!
    一念至斯,毛根心丧若死,恨不得抽自己一记耳光。
    他是穷惯了的人,根本就抵挡不住物欲的诱惑。一旦手里有钱,就寻思着如何享受,如何把自己过去受过的苦弥补回来。但一通买买买下来,他愕然发现自己所购入的这些东西对自己却是毫无用处。
    毛根无奈地掏出最后一支香烟叼在嘴里,透过烟雾忧伤地看着繁华的开发区。
    有一个男人和三个女人正在街边的花园里拍照。
    花园是新建的,旁边有一家商业大厦,是开发区难得休闲场所。这里有片很大的空地,有鸽子落下吃食,每天傍晚都有太婆来跳广场舞。
    此刻正是中午,阳光很好,照得攀附在凉亭上的紫藤花蓝得耀眼。
    那个男人大约二十出头,穿着干净的短袖白衬衣,秀秀气气,像个学生,不是小帅而是大帅。
    毛根对男人可没有兴趣,就拿眼睛去看另外三个姑娘,这一看,眼睛都直了。
    三个姑娘大约是开发区工厂里的工人,其中两个比较年轻,二十多岁,长相一般。这也可以理解,在工厂上班,三班倒,累死人,美女多半是不肯去的。
    但另外一个少妇却是例外,她手里拿着一把碎花阳伞,俏丽地站在阳光下。
    她五官端正,眉宇间得着一丝温柔,身材纤细挺拔,简直就好象是从年画儿里走出来的仙女。就是年纪大了点,三十多的样子。
    年纪大才好呢,有种小姑娘不具备的成熟风韵。
    毛根顿时忘记了个人财务归零的郁闷,把摩托车停在车位里,拿了手机挨过去,准备偷拍几张照片做为自己的珍藏,没事的时候拿出来看看挺好。
    在花木丛中对着那少妇狠拍了几张照片之后,那四个人的谈话引起了毛根的注意。
    听他们的谈话,原来,这四个人是在同一家工厂,同一个车间上班的工友。这几天是早班,下班后,几人约着上街吃牛肉汤锅,然后跑这里来拍照。
    摄影师自然是那小伙子,两个小姑娘很兴奋,不断变换着姿势:“光明,你可得给我拍好看点,等下我发给家里那口子,让他看看老娘也很漂亮的。”
    那个叫光明的小伙子说:“路眉你本来就漂亮啊。”
    原来这几人正是在鞋厂上班的唐光明和路眉等人。
    路眉苦恼:“胖了,变丑了。我这腰啊,全是肉,再这么下去,就是自带游泳圈。”
    唐光明正色:“女人生孩子,首先消化功能就会得到加强,以便在身体中积累营养。这样,才能产出足够的奶哺育下一代,这是自然规律。等到哺乳期一过,人就会瘦下去,你完全不用担心,毕竟底子在那里,以后肯定会变回去的。”
    路眉高兴起来:“唐光明你有文化,我相信你。”
    另外一个姑娘道:“光明儿,你这人说话总是一本正经,让人想笑。路眉,你发照片给你老公,人家看了,把持不住,晚上你可得糟糕了。”
    本地方言中在喊人名的时候喜欢带儿化韵,唐光明被她喊光明儿,带着亲近之意。
    “我糟糕什么,我糟糕什么,我看你今天上班不住打哈欠,昨天晚上才是真正的糟糕了。”
    “哈,你开车!”
    说着就伸手去挠路眉,两女嘻嘻地笑成一团。
    她们在一边闹,唐光明则拿起手机给那个三十出头的少妇拍照:“周师父,我给你拍几张。”
    那少妇正是唐光明的师父周惠。
    周惠微笑着说:“老都老了,又有什么好拍的?”
    唐光明继续正色道:“话不是这样说的,人的各个年龄阶段都有着不同的美。少女的阳光青涩有青春活力的美;三四十岁的人如正在盛开的花朵,有种灿烂的极至;老了,又有种饱经风霜的恬淡和从容。就好象一天中的清晨、正午和傍晚,你不能说早上就比傍晚风景好,各有各的独特之处。”
    周惠知道徒弟在赞美自己,眼睛里有光一闪,又笑:“唐光明你真有文化,真会说话。”
    旁边毛根听得心中大赞:这姓唐的小子是个人物,说话这么好听,简直就是说到女人心坎里去,这样的人才不用来泡妞可惜了。还有,那周师父别看一副温温柔柔模样,可看姓唐的眼睛里全是想法。哈,原来是个水性扬花的。奸夫**,奸夫**啊!
    毛根为人猥琐,看什么都带着龌龊。
    经过唐光明的劝说,周惠无奈道:“好吧,你就帮我拍几张看看。”
    于是,唐光明就拿起手机,指挥自己师父摆着各种造型:“周师父,你把脸侧一下,让阳光从左脸斜上方照下来。”
    周惠又笑:“那不成阴阳脸了?”
    唐光明严肃地说:“周师父,你五官其实很好看,就是轮廓线太柔和,这固然有一种古典的美。但今天光线太强,脸拍出来未免显得有点平,要用阴影加深轮廓。”
    周惠无奈:“你的道理一套套的,好吧!”就把脸侧到一边,一时间,美艳如花。
    毛根呆住了,心叫:乖乖个东,好漂亮!
    唐光明:“周师父,你退后几步。退,退,退。”
    毛根有心占周惠便宜,就装着不经意的样子靠过去,恰好被周惠撞了个满怀。夸张地叫了一声:“哎哟,痛痛痛。”
    周惠吓了一跳:“你怎么样了,没事吧?”
    毛根故意捂着胸口:“我接不上气,我没力气了。”
    唐光明:“不过是撞了一下,不至于撞伤你吧,再说我们也不是故意的。”
    “如果是故意的,那就是治安案件了,我还和你们好好说话吗?”毛根哈哈笑起来:“好了,跟你们开玩笑的,我没事。歇一会儿就好。”
    见他不是碰瓷,大家也都松了一口气。
    毛根这人脸皮厚自来熟,报上自己的名号,又道,大家相聚是缘,加个微信呗。
    周惠觉得跟一个不认识的异性加好友不妥当,摇了摇头。而路眉二人却都不想搭理这个流里流气的小孩子,但唐光明听他说是红石村的人,却很爽快地拿出手机跟他互换了通讯方式。他虽然在不想去红石村了,但不知道怎么,总觉得那地方有什么东西羁绊着自己,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
    毛根心中腻味,他要加的好友是这三个女人,尤其是周师父这位大美人,你唐光明来瞎参和什么?
    这个时候,路眉对同伴叫:“你拍的什么呀,丑死了,光明,光明,你过来帮我们拍。”
    唐光明:“好鳓。”
    他一过去,少了个灯泡,毛根就开始搭讪周惠:“姐姐你渴不渴,我帮你买水。”
    周惠摇头。
    “姐姐,天气好热,你看你浑身都是汗,要不要我帮你打伞?”
    然后眼珠子滴溜溜转,朝人家领口里看。
    多么美好而修长的颈项啊!
    周惠感觉到他火辣辣的目光,心中微恼,忙用手捂了捂衣服。
    这个时候,毛根突然去接她手里那把阳伞,又顺势握住。
    触手处一片汗津津,倒没有什么感觉,热天就不是个谈恋爱的季节。
    突然,一声怒吼传来。
    毛根眼前一片金星闪烁,等他恢复视力,发现自己已经坐在花坛里,身前是一个正被周惠死死拉住的中年人。
    原来,他竟被这个中年人一拳打翻在地。
    中年人看起来好凶,他眼睛都红了,大声咆哮这试图朝毛根扑过来:“唐光明,你勾引我老婆,劳资砍死你!”
    一向温柔话少的周惠此刻尖叫着拉住那个男人:“黄冬,你疯了,住手,你给我住手!”
    那个叫黄冬的男人是周惠的丈夫,他猛地一用力,把妻子甩开,顺手一记耳朵抽过去:“滚,给老子戴帽子,我先收拾你奸夫,再整死你。”
    说罢,就和身扑上,骑在毛根身上,提起沙锅大的拳头夹头夹脑擂下去。
    第一拳,毛根感觉像是喝了一大瓶醋,鼻涕眼泪齐下。
    第二拳,仿佛开了染色铺,眼前的世界变成了红色。
    第三拳,嘴唇破了,血色流下来,疼不可忍。
    第四拳又似是办水陆道场,脑子里全是罄儿钵儿在敲。
    毛根年龄小力气弱,在黄冬身下就是一只无助的小鸡。
    他大声惨叫:“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勾引你老婆……哎哟……不不不,我不是唐光明……是是是,我是摸了你婆娘,可我真的不是唐光明……救命啊救命啊,杀人了,杀人了!”

第四百二十七章 黄冬

    “黄冬,你在干什么,你住手!”周惠尖叫着扑上去试图拉开丈夫。
    可丈夫的力气何等之大,他放开毛根,一把推倒周惠。如同发疯的野兽一般,抬起脚不要命地踢下去:“给劳资戴帽子,叫你给劳资戴帽子,打不死你!”
    可怜周惠一个弱女子如何承受得住了,只发出阵阵惨叫。
    这一切来得实在太快,路眉、唐光明等人根本就来不及反应。
    广场上本有许多人,见这边打起来,都轰一声围归来,叫:“捉奸了捉奸了!”“情杀,是情杀!”
    还是毛根反应快,扯长脖子一声吼:“警察来了,救命啊!”
    黄冬这才放开周惠开始逃,一边跑一边还回头吼:“唐光明,我跟你没完,等着吧等着吧,迟早杀了你。周惠,你有种给我戴帽子,就有种别回家,晚上让晓得背叛我的下场。”
    他一脸凶相,众人哪里敢拦,都呼一声让出一条通道。
    临跑开的时候,黄冬还狠狠地盯了毛根一眼。
    毛根很委屈:“我不是唐光明,你打错人了……不就是摸了一下你婆娘吗,至于下手这么狠?”
    一个老太太把他从地上扶起来:“小伙子,你都摸了人家老婆了,挨打不应该吗?不管你是不是奸夫。”
    毛根:“好象有点道理。”这个时候他才感觉自己脸上痛不可忍,掏出手机一看,竟肿得像个猪头,胸口上全是鲜血。不禁又惊又怒:“这是要杀人吗,活该当乌龟。”
    老太太又道:“刚才那男人的婆娘另外还有一个相好的,你们都四角奸情了,好混乱。小伙子,能不能给大妈说说。”
    毛根大怒:“说说说,说你个鬼,给我走开……哎哟,好痛,谁能送我去医院?”
    他其实就是皮外伤,真正该去医院的是周惠。
    周惠已经被黄冬朝要害踢了好几脚,已经踢得背过气去。
    路眉二女大叫,掐了她半天人中,才悠悠醒来。
    路眉:“周惠,你怎么了?”
    周惠慢慢地坐起来,伸手理了理头发:“心窝子痛,路眉,拿手机给我看看,我头发乱了。”
    她是一个爱好,讲究仪表的人。
    路眉:“都什么时候了,还臭美?唐光明,快扶上你师父,我们去医院。”
    又是一通忙乱,四人跌跌撞撞挤出人群。
    到了医院,周惠一张脸已经没有了血色。医生一看,说声糟糕会不会是受了内伤肝破裂肾破裂脾破裂什么的,那就得拍片了。
    路眉骂起来,说,合着五脏六腑就没有不破裂的,你唠叨什么样,快送去打B超,唐光明你是呆子吗,去交钱挂号。
    唐光明略一迟疑,点点头,从周惠的包里掏了半天,发现没有身份证,还好自己随身带有。
    他有点蒙,黄冬怎么跑来打人,还污蔑自己和师父有苟且。
    这让他很委屈。
    师父是个好人,平时上班的时候对自己很关照的。
    下班休息的时候,师父路眉她们也经常约自己一起玩,大家相处得很愉快。
    这里一定是有什么地方产生了误会,等师父的伤好了,我得去找黄冬解释清楚。
    刚办完手续,就看到毛根跟了过来,喊:“唐光明,唐光明,你们怎么丢下我跑了。我都被人打得困到地上也没人管,你还讲不讲义气?”
    困就是睡的意思,本地土话困地上就是躺在地上,做动词用。
    唐光明转头一看,毛根已经彻底被打变了型,嘴唇嘟得像香肠,两个眼圈也是乌的。忙问:“你要紧不?”
    “你说呢,我都这样了,能不要紧?”毛根气势汹汹:“你得出医药费,你得负责。”
    唐光明:“打人的又不是我,怎么找我头上来了?”
    “怎么不管你的事,你和周惠滚了床单,人家老公过来报仇。我也是命苦,被错认成了,替你背了这锅,你能不负责任,你这个渣男。”毛根很气愤:“我不找你难道去找你师公,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我和我师父是清白的,事情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唐光明自觉一辈子堂堂正正做人,什么时候受到过这样的冤枉,那已经是极大的侮辱了,他心里很难过:“好吧,你还是先看伤要紧,我帮你垫药费。”
    “什么垫,是赔偿,除了医药费,你还得赔我营养费和误工费精神损失费。”
    这是想要讹人,唐光明眉头一皱:“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不明白吗?”毛根是个小流氓,没事都要生出事来,自己不是正愁卖鱼的两万块花光后没有本钱做其他生意吗,今日老天可怜把姓唐的送到跟前,天与不取,必受其咎。
    不过,他又看到唐光明那寒酸的穿着打扮,又想起这家伙是外地来的打工仔,看架势穷得很自己一时瑜亮,就算把他榨干也榨不出什么油水来。
    跟他墨迹,那不是浪费时间吗?
    毛根有点丧气,罢了,算劳资倒霉,遇到穷鬼。
    可就这样放过,念头未免有点不通达。
    毛根又把眼珠子一转:“不过,我什么人呀,咱们不是朋友吗,我能干这种事?我是真心想跟你交给个朋友,这事就算了。”
    唐光明很意外:“那就谢谢了,不对,我为什么要谢你,打人的可不是我。”
    “你这话就没意思了,对了,你跟你师父究竟怎么了,什么时候滚的床单。多美的一个娘们儿,便宜你这个小子了?”毛根一脸下流,用手肘拐了拐唐光明,又哈一声:“你脸怎么黑成这样,不想说就别说,绝不强求。哈哈,其实你这人长得挺好看,比你师傅年轻快十岁了,说起来占便宜的可是她。”
    唐光明懒得理睬她,沉着脸挂号交钱,然后扶着周惠去拍片、化验。
    毛根也跟了上去。
    不幸中的万幸,周惠没有内伤,医生说要住院观察一晚。至于毛根,索性就是皮外伤,过两天消了肿就好了。不过,为了安心,大夫还是用红药水给他涂了一脸。
    周惠说,不住院了,我要回家,还得做饭呢!
    路眉大怒,说,周惠,你男人都把你打成这样,人家可说了晚上还要收拾你,你现在回去那不是自投罗网吗?这是家暴啊,你得找街道干部找妇联为你做主。不要怕,我陪你去街道。干脆离婚得了,这男人一但对动了手,以后就会一辈子对你你施暴,那你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周惠伤感地摇了摇头:“我们没有生育,黄冬他心里难过……我也很难过,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什么你们没有生育,是黄冬自己的问题,关你什么事,你又难过什么?”
    “是我的错。”
    “嘿,还是你的错了?这其实就是钱的问题,他拿十几万出来做个试管不就得了,偏偏舍不得,还怀疑你在外面跟唐光明怎么怎么了,这种男人拿来做什么?”
    周惠一脸悲戚:“还是我的错,我如果平时对他好一些,他也不至于这样。”
    路眉终于愤怒了:“你还替黄冬说话了,软成你这样,你这是被迫害综合征。”
    唐光明:“路眉别这样,师父是病人。”
    路眉很气,转身就走:“我不管了,周惠你好自为之。”
    “路眉,路眉……”周惠喊了几声,却无论如何也叫不住。
    她只能抱歉地朝毛根说道:“小毛,对不起,等我发了工资赔钱给你,到时候让唐光明转给你。”
    毛根色迷迷地看了她一眼:“啥钱不钱的,咱们一起挨过打,一起流过血,都过命的交情了,说钱——俗。”
    师父执意要回家做饭,唐光明也是没有办法,只得叮嘱她自己照顾好自己,医生开的药记得按时吃。
    周惠谢了唐光明,说这次多亏有你送我来医院,明天开始工厂有个加急定单,如果你想加班,我跟拉长说说,看她答应不。
    唐光明很是感激,面上露出微笑,连声说那怎么好意思,谢谢师父,要不我给你叫辆出租。
    周惠:“一点小伤,又没流血,家又不远,走着就能回去,浪费什么钱?”
    看着师父一瘸一拐走远,唐光明心中莫名一痛。多么美丽而善良的一个女人啊,这样的女子如果在大都市里,从小就回受到异性的追捧,受到家人的怜爱,人生道路会走得很顺畅,生活中到处都是阳光。美丽,是一种禀赋,那是上天的恩赐,并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可是,就是这么一个漂亮的女子,却受到丈夫残酷的殴打。那个叫黄冬的,难道就不懂得怜香惜玉吗?别说是师父了,就算是一普通的女人,夫妻本是同林鸟,是最最亲近之人,你又怎么下得去手?
    哎,W市的民风挺野蛮的,一句话不对就约架,打个头破血流。打输的住院,打赢的赔钱,有必要吗?
    唐光明在厂子里上了一星期班,已经看到两起工人打架事件,这里的人都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简单粗暴直接。
    被周惠的丈夫冤枉自己和师父有私情,这对唐光明来说是极大羞辱。他心情抑郁,默默地在路上走着。
    毛根:“光明儿,说起加班你怎么很高兴的样子?”
    唐光明道:“我们的底薪很低的,要想赚钱就得加班。”
    他解释说,因为有劳动法在,工厂实行的是八小时工作制,但基本工资却低,只一千五,比当地最低工资高那么一点点。问题是工人进厂都是为赚钱的,一千多块钱够什么使,那不是浪费时间吗?
    要想拿高工资,就得自愿加班。
    据他所知,厂里有个哥们儿每天都上十二个小时以上。每天除了上班就是在宿舍睡觉,和机器一样。如此,一个月竟然拿到一万多块,这才W市已经是让人羡慕的收入了。

第四百二十八章 室友毛根

    鞋厂里有那么多工人,他们进厂可不是来玩的,都想赚钱都想加班,这让谁加班就有说道没,权力在拉长手里。
    拉长看你顺眼了,多给你几个班,看你不顺眼,让你每天八小时工作制,拿一千多块钱喝西北风。
    因此,为了多加班,厂里甚至出现过请拉长吃饭给她送礼物的事儿。
    周惠和车间里的拉长私交不错,知道自己徒弟急着用钱,已经帮唐光明要过几次加班了。
    师父对自己的照顾唐光明铭记在心,自然十分感动。
    毛根听唐光明说完话,想起自己前一阵到处收死鸡养鲶鱼的情形,不禁感慨屎难吃钱难赚:“哦,原来这样,你师父对你可真不错。呵呵,没准她真的喜欢你。”
    唐光明脸色沉下去:“毛根,我当你是朋友,再说这话我可不客气了。”
    毛根:“不客气,怎么个不客气,你吓唬谁?这男欢女爱是很正常的事,自然规律……咦,美女。”这个时候,有两个女孩子经过,毛根就朝她们吹了一声口哨。
    前头说过,本地民风剽悍。两姑娘受到调戏,忍无可忍无须再忍,欲要发作。却看到毛根身边的唐光明。
    阳光正好,也许是他穿了一件白衬衣,竟如同电视剧里的走出来的白衣少年。
    两位姑娘脸红了:“讨厌!”就嘻嘻嘻地跑远。
    毛根:“看吧,人人喜欢唐光明,你长得可真帅,跟咱们村的陈新一样人见人爱。如果我是你师父,也把你当成宝。这女人啊其实和男人一样,喜欢年轻的漂亮的,到老都是少女。”
    说到这里,毛根一楞。靠,还真别说,这唐光明和陈新还真有点挂象,只不过瘦一点文弱一点白净一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红石村的人呢!
    唐光明见他说得越发不堪,再不理睬,低头朝鞋厂走去。
    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看去,毛根还在身后。
    他有点奇怪:“毛根,你跟着我做什么?”
    毛根:“这不是要到饭点了吗,兄弟我吃住都没有着落,现在又伤得厉害,都快要死了,偏偏又腰中无钱。这件风流孽帐是你惹出来的,自然要让你负责。”
    唐光明看了他一眼:“医生说了你就是皮外伤,没事的。你都用那么好的手机,还是新款电脑,能没钱?”
    毛根苦着脸:“我累了两个月好不容易赚了点钱,却不知道怎么的中了邪,买了这两破意儿,现在是穷得要讨口了。哎,咱们穷人实在是抵抗不了物资的诱惑。”
    “超前消费要不得。”唐光明摇头:“你家里人呢,为什么不回红石村?”
    “回去做什么,家里只有个失去劳动力的老娘,穷得跟被大水冲过一样。一年到头,我们除了吃红苕就是吃洋芋,回家去还多消耗一份口粮呢!”
    “就这么在外面飘着?”
    “不然怎么样?”毛根:“是兄弟的话你就请我吃饭,然后在你宿舍挤一挤,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毛根替自己挨了周惠丈夫的打,唐光明很内疚,道:“现在已经有点晚了,天一黑山路挺危险的,你就在我那里住一晚。”
    “够意思,光明哥,走,咱们先去骑摩托。”
    两人到了花园,骑着那辆浑身异响的摩托回了鞋厂。
    毛根是个自来熟,到宿舍后一通香烟散下去,就跟唐光明的室友混得熟了。
    聊了几句天,就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唐光明拿了饭卡带着他去了食堂。
    一到地头,毛根眼睛就直了:“女人,全是女人,上千女人。”
    这种轻工业厂子,男女比例达到惊人的九十九比一。原因很简单,男人受不了流水线那个烦,不太愿意进厂。
    红石村村民小毛感觉眼睛都不够用了,四下张望,变换着不同的肢势,看了个饱。
    他感慨地对唐光明说:“哥,你长那么好看,到鞋厂上班可说是耗子进了米缸,不找个媳妇回去,我都替你亏得慌。”
    唐光明:“吃吧吃吧,这么多菜还堵不住你的嘴?”
    毛根:“哥,你这地方我喜欢,我不走了,也想办法弄个媳妇。”
    唐光明:“吃相稳当点,这人吧,家庭和个人条件不同,人生态度也不同。我无意指责任何人,但是,不管你怎么个活法,却不能猥琐。”
    毛根不高兴:“要你管,你是我谁呀?”
    吃过晚饭就是娱乐时间,同寝室的几个工友在打牌,毛根看得带劲,想要参加,却没钱,就问唐光明能不能参股,他出资金自己出技术。
    唐光明:“赌博不好。”
    “你这人挺没劲的,难怪打光棍。”
    “去洗澡不?何以解忧,惟有泡澡。”唐光明是从小生活在北方,澡堂子是他的生活方式。
    “闲着也是闲着,去去去。”
    南方的澡堂子可不是北方的洗浴中心,就一排喷头,你站下面冲就是。大伙儿坦诚相见,谁也别藏着掖着。
    毛根是个不象话的人,上去就把人家水龙头都拧开了,这里冲冲,那里冲冲,玩了个不亦乐乎:“哥,这澡堂子可以啊,就我们两个。不像旁边女浴室,都挤爆了。”
    唐光明吼了他几声也没什么用处,只得无奈地摆了摆头。
    “咦!”毛根又低呼一声,直直地看着唐光明。
    唐光明:“怎么了?”
    毛根:“你身上的腱子肉是怎么练出来的?”
    唐光明一身都是线条流畅的肌肉,宛若古希腊雕塑里的人儿。只不过,他皮肤白净,有点偏瘦,肌肉没那么饱满。但正因为如此,肚子上的腹肌跟巧克力一样分明。
    和他比起来,瘦弱矮小的毛根在喷淋头下如瑟瑟发抖的鸡雏。
    “锻炼出来的,多运动。”
    毛根:“咱们村的陈新陈老板跟你有点像,体形也是一样的,也有好多肌肉,可却没你这么好看。你身上的块儿吧,怎么说来着,看起来不太真。”
    唐光明道,一般人体力劳动都会有发达的肌肉。但因为劳动的时候长期重复单一动作,所以肌肉长得就不那么协调。有的地方饱满些,有的地方却练不到。我这身上的肌肉是健身房里锻炼过的,当初也是受不了私教的纠缠,上了消费主义的当,白花了许多冤枉钱,真没必要。
    毛根道,什么叫白花冤枉钱,你身材好了女人就喜欢,也好讨婆娘。我如果有你这颜值,早不知道堕落什么什么样。
    唐光明:“做人不能猥琐。”
    “你烦不烦?”毛根翻了记白眼。
    两人互相帮忙把背上滋泥儿搓了,洗完顿觉神清气爽。
    他们一边用毛巾擦着湿头发一边从澡堂子出来。
    天气热,也没有什么讲究,都赤着上身。
    正如毛根所说,女澡堂那边人满为患,都快挤爆了。还有不少姑娘端着盆儿在外面等着,满脸都是郁闷。
    红石村村民小毛看到这么多女孩子,眼睛大亮,过去搭讪:“姐,旁边男浴室里没人,干脆过去占了,留人把住门就是。”
    “流氓!”看到鼻青脸肿瘦成黑猴儿的毛根,姑娘们很嫌弃。
    但看到健美英俊的唐光明,她们眼睛亮了:“光明儿,真没人?”
    唐光明正色:“没人,一个都没有。我们寝室的其他几个男工人都在打牌,估计今天不会来洗。”
    “可是,进男澡堂挺不好意思的,如果有人冲进来那不是很吃亏?光明,要不你帮我们守住大门。”
    “这个……”唐光明觉得为难。
    一个中年妇女很彪:“让人唐光明守什么门,过分,干脆一起进去洗好了。”
    几个姑娘惊喜,还有这种好事?
    唐光明大窘:“请不要乱开玩笑,毛根,我们走。”
    他面浅,又习惯了在大都市公司里的工作氛围,有点接受不了五线城市制造业工友的健康粗犷的自然主义风格。
    背后是女人们哈哈大笑“他脸红了。”“就连腹肌也羞红了。”“好可爱!”“别乱开玩笑,人家还是个孩子,又是大学生。”“我调戏的就是大学生。”
    “天堂啊!”毛根感慨:“光明哥,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毛根很穷,唐光明很穷,吃喝玩乐,打牌看电影逛街这种需要花钱的业余生活与他们无缘。
    回到寝室,小毛先就占了唐光明的床,打开先前买的笔记本电脑玩起了游戏,工厂为了留住年轻工人,寝室里有空调有电视有WIFI。
    唐光明有点羡慕小毛的笔记本,多好的电脑啊,就为打游戏?
    他掏出手机,又开始写日记/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惊心动魄,想起毛根满脸的血和被打得满地乱滚的周惠,心中突然一痛,手指都颤起来,不知道该如何落笔。
    师父是多么好的一个女人啊!
    女人是用来爱用来呵护的,这无关美丑。
    人怎么可以这么凶残?
    唐光明半天后才在文档上写道:师父被她丈夫打了,我什么也做不了,很难过,我觉得,一个善良温柔的女子不应该过这样的生活的。她很好,就和天仙一样。世界上最惨的事就是仙子跌落凡尘。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又有几人能做到?
    “写啥呢?”毛根伸头看了看,不感兴趣。
    唐光明;“打女人是不对的,那不但不是男人,连人都不是。”
    毛根:“打什么女人,咱们这里的女人都凶得很,只有她们打男人的份儿。你是在说你师父啊,她自己软弱,当不了家被男人打怪得了谁?真是咱们W市女人之耻。”
    唐光明:“你别说了。”
    “怎么,心疼了,嘻嘻。”
    “神经病,明天一早你给我走,这里不欢迎你。”
    “说到你师父,还急眼了,是不是真的喜欢人家?”
    “你给我住口。”唐光明终于动怒了,眼睛发红。
    “好好好,我不说了,谁叫我吃你的饭睡你的床呢?”毛根举手投降,道:“其实,我也喜欢过一个女人,跟你一样,她年纪比我大十岁。当时我跟着了魔似的,被人家笑惨了,说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是要给自己找个妈……”
    唐光明:“爱情没有理由,也没有对错。”
    “你这话我喜欢听,哥,你懂我。”
    唐光明:“因为受到村民嘲笑,为世人所不容,你这才在外面闯荡?”他是个文青,有点代入了。
    毛根心道:我怕别人笑什么,被人嘲笑身上又不少一陀肉,还是看美女要紧,其他都无所谓。
    他赖在唐光明这里吃喝,有意讨好,便顺着他的话道:“对,飘着呗,跟蒲公英似的,被风吹到哪里算哪里,最后死了拉倒。”
    唐光明感慨:“我们所经历的苦难都是人生中最宝贵的财富,《在人间》你读过没有,俄罗斯大文豪高尔基小时候和你一样也四处飘荡。也因为有着丰富的阅历,看惯了世间冷暖和人情事故,得到历练,这才写出了《童年》《在人间》《我的大学》三部曲,我一直以他为自己的榜样,我想成为像他那样的人。”
    毛根心中腻味,暗骂:唐光明你跟老子一样穷得混一天算一天,还说什么财富,你除了长得好看一点还有什么,我如果是你就不想奋斗了。历练,历练,历练个屁,再在厂子里混几年,夜班那么一上,一旦老了,看谁还瞧得上你?
    唐光明接过毛根的笔记本,搜索出《在人间》那本小说,叮嘱,好好读,你会有很大收获的。
    毛根:“别,哥,我还是看《向往的生活》哪,这一期节目妮妮是佳宾,我喜欢她。”
    唐光明:“美好的生活我们都向往,但生活并不总有美好,什么才是真正的生活呢?”
    “哥,求求你别说了。”毛根实在受不了啦:“我读《在人间》,我读还不成吗?”
    只求你别再唠叨了,烦人不说还听不懂。
    毛根觉得这唐光明就是唐僧,他有点后悔赖在这里。
    不过,厂里这么多姑娘可以看,真的很让人开心啊!
    就这样,毛根就住在了唐光明寝室里,也不打算走了。

第四百二十九章 或许有病

    第二日早上,唐光明本打算带毛根一起去吃早饭的,结果这小子死活也起不了床。
    十七八岁正是瞌睡的年纪,也能理解。
    唐光明喊了他半天没有效果,也就罢了。
    吃过早饭,他就在宿舍阳台上看了一会儿《思维的乐趣》,到入巷的时候,禁不住使劲拍着大腿。
    “哥,你又在高兴什么呀?”毛根叼了一支香烟过来。
    “我好象看明白了一些什么东西?”唐光明说:“饮食男女只是生物的一种本能,有固然能够使人快乐,但世界上快乐的东西并不只限于此,还有着更高层次的乐趣,比如思考。这人如果要想获得思考的快乐,首先是要学习,如果被剥夺了学习,交流,建树的机会,就失去了起码的乐趣。”
    毛根有点慌:“哥,你说人话好不好?”
    唐光明:“概括说起来就是,人或许会因为外部条件受到桎梏,但思想却是自由的。让思维飞翔,探求真理,你会感到幸福。”
    毛根朝楼下吹了一声口哨:“美女,约吗?”
    下面是一群正在去上班的女工,有人朝上面挥了挥手,笑道:“唐光明你个流氓,可以啊,要请我吃饭吗?”
    毛根:“是我是我。”
    却没有人搭理他。
    唐光明这一周上中班,就是从下午四点到晚上十一点。
    周惠也来了,她在旁边工位上默默干活。
    唐光明想起黄冬昨天说等回家后要收拾她的话,心中担忧。但因为这是人家**,也不方便问,就默默打量。
    只见周惠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也没有伤痕,这让他稍微安了些心。
    不过转念一想,师父一向是个要体面好强的人,就算被丈夫打,估计也不会表现出来的。
    因为不知道她究竟怎么了,唐光明心中急噪,好几次都出了错,气得后面的路眉骂:“唐光明你干什么呀,魂不守舍的,你这让我怎么干活啊?不就是你师父被男人打吗,打回来就是了,多大点事。如果是我的男人,早把他给砍死了。”
    “打了……”唐光明看了看周惠,心都纠紧了。
    但周惠还是那副淡淡地表情,仿佛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到了吃饭的时候,毛根照例跑去食堂蹭饭,唐光明实在忍不住了,把路眉拉到自己那桌,悄悄问她是怎么知道周惠挨打的事。
    路眉一翻白眼,说是车间里一个同事和周惠老公住一栋楼。
    周惠两口子住一楼,见她回家,就跑去听墙角。
    “听墙角?无聊。”
    路眉眉飞色舞,说:“不无聊啊,周惠一回家,黄冬就问她今天怎么回事,为什么跟你约会。”
    “跟我约会,这……这不是诬陷人吗?”唐光明气得脸都红了。
    路眉:“唐光明你别怕,黄东就是个疯子,见不得婆娘和男人说话,更别说约起一起出去吃饭了。让他知道了,对着周惠就是一顿打。以前这种事也发生过,好几个男工人被他骚扰,又不只你一个。黄冬就是一时发疯,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也不会来找你。”
    “问题是我挨打了,他唐光明屁事没有。”毛根不满地哼了一声。
    唐光明:“我不怕。”
    路眉看了看远处的周惠,满面的精彩:“说起昨天晚上的事,那可有意思了。周惠一回家,他男人就让他跪下,拿起板凳就朝身上砸。说,臭婆娘让你在外面偷人,让你在外面偷人。那蓬蓬的声音啊,满楼都能听到。”
    “啊!”唐光明寒毛都竖起来了,手中筷子不觉掉桌子上。
    路眉:“你猜后来怎么了?”
    唐光明咬牙不说话。
    路眉:“周惠说,黄冬我从来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打死我也不认。黄冬说,放屁,你不就是嫌不能生吗,你想要孩子都想疯了,看到别人家的娃眼睛都直了,都走不动路了。谁知道你想干什么了,没准是后悔和我结婚了,你想另外找个人,你不就是想着子孙满堂吗?老子不定被你绿成什么样了,你说我能不打死你?”
    “周惠说,黄冬你要打我可以,别打脸,我明天还要上班呢。咱们家条件不好,不上班就没饭吃。”
    “周惠被打之后,你猜她又说什么了?”
    唐光明哑着嗓子问:“说什么了?”
    路眉:“周惠问黄冬,黄冬今天晚上咱们家吃什么,吃个蛋炒饭怎么样,就是没葱了,要不你去买一点回来。对了,再买点鸡毛菜回来,炒一个……哎,你说她都被男人打成这样还替人家做饭,这是干什么呀?”
    毛根插嘴:“或许这就是爱情吧?”
    路眉横了他一眼:“你一个小屁孩懂什么,住口。”然后叹气:“可能他们以前谈恋爱的时候互相爱过,但现在这样还谈得上爱情吗?周惠这是软弱,是受迫害综合诊。”
    她说得难听,唐光明心中难过,多么温柔贤惠的一个女子啊,即便被丈夫殴打,也想着这个家想着丈夫今天晚上想吃什么,这大概就是传统的中国女性吧?
    唐光明被黄冬冤枉于周惠有私情这让他很气愤,也有担心那混蛋下来后再来找自己麻烦。但上完中班后,拉长却找到他,说从今天开始加班。
    加班意味着高工资高收入,这也是唐光明进厂的目的,外婆还等着药费呢!如果每天八小时工作制,自己还不如回以前那个大都市从新找个工作,虽说生活成本高,好歹能存下钱来。
    这一加班就开始了昏天黑地的生活,夜班之后接着早班,从下午四点到次日下午一点,每天十多个小时。下班回宿舍之后,他只想睡觉,连日记都没时间写。
    他原本以为自己还年轻,熬夜根本就不算什么事。但每天一下班,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是麻木了,脚下像是踩了棉花,脑袋里好象装了一盆糨糊,整个地凝结了,什么也不想,什么也做不了。
    就连人的情绪也处于绝对的稳定状态,如同一滩死水,世界上的任何事情都引不起丝毫的涟漪。
    黄冬那天误打毛根的时候何等凶残,可事情过去之后却没有来厂子里找唐光明,因为,他把自家小区门口摆烟摊的小贩给打了,打得还比较凶,连派出所都惊动了。
    这事还是路眉告诉唐光明的,说是一天晚上,黄东的烟抽完了,当时他正在家里玩游戏,走不开,就让周惠去小区门口买。
    摆烟摊子的那个男人挺风趣会做人,小区的太婆阿姨们没事都会跑他那里坐一屁股,聊上几句。几乎每天晚上他那里都有三五个妇女在吹牛皮冲壳子,简直就是一社交俱乐部。
    周惠去买烟后就被两个太婆拉住摆起龙门阵。
    女人都话多,东家长李家短一通扯下来,半个小时过去,正聊得高兴,黄冬就冲了过来,抓住卖烟的男人和周惠就是一通暴锤。说,你为什么在我们小区门口摆烟摊摊儿,是不是想勾引周惠。你是不是知道我们没有生育,夫妻感情出了问题,想趁虚而入,畜生,畜生!
    周惠还能说什么,只能把头抱住,蹲地上不吱声。
    那卖烟的男人悲愤大叫,天理良心,天理良心,我什么时候勾引你婆娘,这里还有那么多人。我王老五清清白白了一辈,都更年期了,现在还被人诬陷勾引良家妇女,我不服!
    黄冬说,人多就不能勾引我婆娘了,不是还有眉目传情一说吗?
    ……
    听到这里,旁边的毛根眉飞色舞,道:“路姐,我最喜欢听你聊这个了。对的,人多一样可以勾引女人,我也可以的。”说着就斜了眼睛去看她。
    “去去去,小屁孩儿懂什么?”路眉抽了他一巴掌:“小毛,你天天在光明儿这里骗吃骗喝也不是办法,要不我帮你找个工作?”
    毛根:“算了,算了,我是什么人呀,我是商业奇才,上班这种事不适合我。继续说周惠的事吧,下来怎么了?”
    “还能怎么呢,惊动派出所了,说是寻衅滋事,要赔医药费要拘留。周惠找卖烟的说情,那人心好,说算了,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都是朋友。也就是一场误会,赔什么钱,我也没事。”路眉叹息:“这个黄冬啊,就是见不得别的男人后周惠说话,总怀疑别人打他婆娘主意。小毛,你天天在厂里晃,不要靠近周师傅。”
    小毛同志想起黄冬那天殴打自己时的凶残,抽了一口冷气:“姐你说得对,我是要离周师傅远点。不过,光明哥你也小心点,你们每天都在一起上班,那可是坐在火山上了。”
    唐光明想了想了想黄冬的事情,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到上班的时候,他借了一个机会小声对周惠道:“周师父,我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周惠:“光明你说。”
    唐光明道,黄冬和你的事我听人说过,大家都觉得黄冬这人嫉妒心太强,加上你们又没有子女,他害怕你因为不能生孩子的事情离开他,这才有过激的举动。但是,我有另外一个想法。或许说得不对……周师父,你说,黄冬会不会是得了什么病?
    他刚开始说自己家里的事情的时候,周惠很羞愧,忧伤地低着头。听到这里,就惊讶地抬起头:“得了病?”
    “会不会是心理或者精神上的疾患?”唐光明:“看那天黄冬的举止,还有平时惹的事,分明就是躁狂症。或许是我瞎猜,师父,我没有恶意的,我只是希望你过得好。这事谁说了都不算,还是找医生看看。如果有病,尽快治。假如没病,我想你们之间的问题夫妻两开诚布公谈一谈,有问题说问题,总归是能够解决的。”
    周惠低头若有所思的样子,不说话了。
    到下班的时候,她走到唐光明身边,小声道:“光明,谢谢你。我想了想,黄冬他或许是真的病了。还是你们这些大学生有知识有见识,哎,我怎么就没有朝这方面去想呢,我对不起冬哥。如果因为我的原因耽误了他的病情,我我我……”
    她有点伤感和自责,再说不出话来。

第四百三十章 女厕所事件

    不觉中,毛根已经赖在鞋厂十天了。
    他觉得这里简直就是天堂,吃饭有唐光明请客,吃得还不错;睡觉直接睡在小唐的床上,反正那哥们儿每天夜班,一上就是十几个小时,简直就是要钱不要命的主儿,床空着还是空着。
    关键是有太多美女可以看了。
    鞋厂这种劳动密集型产业,女工人数达到惊人的两千之巨。现在才是开始,听说一但产能全开,将来要招到四千人。
    没事的时候,毛根就溜达到厂门口,见人就喊姐姐,要加人微信和QQ约人出去散步。
    还别说,物以稀为贵,厂里的男工人实在太少,夹到盘子里都是菜。红石村村民小毛虽然长得猥琐,但看的时间长了,他支出鼻孔的鼻毛也不那么令人恶心。
    倒是有两个小姑娘感觉生活实在太平淡,约小毛出去压过两次马路,吃了他请的冰粉和豆腐脑后,说,小毛哥对不起,你是个好人,我们还是做个朋友吧!
    被人狠心拒绝后,毛根也不郁闷,再次转换目标。
    门口的保安说,毛根,你别一天到晚瞎折腾,如今的姑娘现实得很,一说到结婚就问你有房子吗,有车子吗?陪你出去玩那是在审你的资格,结果呢,你请人吃豆腐脑,显然就是个穷鬼。我说你是不是傻,约会怎么也得去高档的地方,一顿吃他三五百块钱才行啊!
    毛根手一摊:“房子车子我有啊,老家农村房子算不算,破摩托算不算?我现在就请人吃好吃的贵的东西,如果将来耍不成朋友,那不是浪费了吗?”
    保安:“活该你打光棍。”
    “我才十几岁,不急的……哟,美女啊!”正说着话,毛根看到一个连衣裙女人从那边走过来,急忙拿了一面镜子扔在人必经之路的地面上。
    保安惊得脸都白了:“别胡闹,那是办公室刘总。”
    毛根:“看的就是大人物。”然后又拿出手机不停地拍。
    几个保安急忙把他撵走:“去去去,少捣乱,你不想在这里上班,我们还要靠这份工资过日子呢!”
    毛根的下流让刘总黑了脸,进保卫室就问这小孩是谁?
    保安回答说,看天天跟一分厂的唐光明在一起,估计是那边的工人。
    刘总:“杨总怎么回事,怎么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朝厂里招。对了,你们保卫处的周处离职了,在新处长没有上任之前保卫处的工作暂时由我们办公室负责。最近有女员工反应,她们在解手的时候感觉有人偷看,你们保卫处的人查查,限期把流氓给我找出来。”
    听她说有人偷看女厕所,几个保安抽了一口冷气:这都什么时代了,还有人干这事,不嫌恶心和丢人吗?
    保安们又奇怪,问刘总,现在的厕所不同于几十年前的旱厕,这怎么偷看呀?
    刘总道:“你们跟我来,咱们边走边说。”
    事情是这样,鞋厂因为是新建的工厂,各项配套生活设置很完备。就拿卫生间来说,各分厂各车间都有厕所,至于办公大楼,更是每层都有一间,按说原本够用了。
    可是,事麻烦就麻烦在厂子里工人太多,而且都是女人。女人上厕所不像男员工,站着就能刷拉刷拉解决掉,非要慢吞吞鼓捣半天。
    鞋厂现在有一两千工人,基本都是女人,而厂里所有的厕所加起来总蹲位也不过六十,扣除办公室大楼的,就只剩三十。
    现在天气热,工人不停喝水,去卫生间的次数也多,厕所门口经常排长队。
    女人因为生理结构不同,是没办法憋的。曾经有个中年女工身体本身就不好,加上一口气生了三个孩子,落了病根,在排队的时候尿了裤子。
    这个脸就丢大了。
    换成别的地方,怕是不能见人了。可W市什么地方,自古就出土匪棒客,民风剽悍得很。女工的家属不服气了,说这是厂里欺负工人,以至他老婆落下了病根,给她心理和生理上造成极大创伤,以至大小便失禁。现在人还躺医院里,厂子要拿话来说,不然我开车过来堵你们的门。
    很是闹了一气,厂里没办法只能报销医药费误工费营养费了事。
    ……
    说着话,刘总已经带着那几个保安来到公司食堂后面。
    食堂后面有一个旱厕。
    鞋厂刚建成投产没多久,厂区还没有收拾完,到处都是以前剩下的建筑垃圾和没用完的建材,以往建筑工人居住的工棚还保留着。
    当初建厂的时候,建筑公司为抢工期,来了两个施工队,一百来号精壮后生。这么多人要吃要喝,必然要拉。所以,项目部就在靠围墙的地方挖了个大坑,上面搭上跳板,建了简易砖房当做五谷轮回之所。
    项目经理是个讲究人,考虑到工地有女工,分了男女厕所,虽说工地上的女子一个个飙呼呼的比爷们儿还爷们儿,但毕竟男女有别不是。
    厂子建成,建筑队退场,厕所却保留下来。
    厂里厕所不够用,就有女工实在急得忍无可忍跑这里来解决问题。
    然后就出大问题了,有女工正在出恭的时候被人偷窥了。
    听刘总说到这里,有一个保安道:“刘总,这里乱糟糟的,早就该拆了。”
    刘总白了他一眼:“拆拆拆,你来拆呀,不给你工钱行不行。现在的人工多少钱一天你知道吗,公司经营困难,没有这笔开支。走,进去看看。”
    他们进的自然是女厕所,里面没人。
    刚一走进去,迎面就是一股恶臭,仿佛有人一拳打到你脸上。
    原本以为女人爱干净,其实不是。
    地面上到处都扔着用过的卫生纸,蹲位里还有没冲干净的大便,叫人看了嗓子眼发痒,想吐。
    这是标准的旱厕,下面的坑很深,解手的时候半天才能听到下面扑通一声那种。男女厕所之间用一道砖墙隔着,虽然做工粗糙,却没有缝隙供歹徒偷看,众保安在里面转了半天,百思不得其解。
    刘总呵斥:“你们是笨蛋吗,歹徒丧心病狂,没有条件也能制造条件,他不可以从下面弯着身体把脑袋伸过来吗?”
    “伸过来,怎么伸过来?”
    “找个人试一试不就清楚了,水落小花,你去试试,算个加班。”
    那个叫水落小花的人不是别个,真是幸福家园的前保安,因为鞋厂工资高,就应聘过来上班,依旧干他的老本行。
    水落小花一听说算个加班,也顾不得脏,就趴在蹲位口处,以手撑地把半截身体探了进去。
    半晌,他惊喜的叫声从下面传来:“看清楚了,大清楚。”
    众保安抽了一口冷气,这法子还真是别出心裁,偷窥之人也不嫌脏?可见这人一但恶念生起,那就是彻底失去理智了。
    等到水落小花喜滋滋出来问加班钱什么时候给的时候,大家都喊,小花你快走,去把手洗了,上面都糊满了,你不嫌脏我们却受不了。
    等到把水落小花赶出去,刘总看到掩着口鼻的保安们,冷笑:“怎么,嫌脏嫌臭?这事如果不尽快解决,咱们公司的名誉才是真的脏了。厂里绝大多数工人都是妇女,现在人上厕所被流氓偷窥,传了出去,以后谁还敢来这里上班?”
    现在的年轻人都不愿意进制造业,受不了那个烦。加上W市的经济这几年情况很好,大家的生活水平也上去了,市里所有的工人都出现了用工缺口,厂子里人力资源部每天都为招工而犯愁,刘总自然不愿意出负面新闻。
    一个保安战战兢兢道:“刘总,事情你都还没有说完,究竟是谁被人偷看了,你说清楚我们才好破案。”
    “还能是谁,就是上次尿裤子的那个叫余桂花的女工。”刘总说:“就是昨天的事,她男人是个难缠的,放出话来,得把凶手抓住,不然就跟公司死掐到底。”
    “凶手,还行凶了……”保安们又抽了冷气,不禁遐想联翩,一时忘记了臭。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如果歹徒真行凶还轮得上你们来管,直接上报刑大。”
    刘总所说的那个余桂花今年五十出头,是本地征地拆迁农民,因为地被鞋厂征了,就解决在厂里上班。
    大约是长年在地里劳作,又生孩子的时候落了病,这位余大嫂黑黑瘦瘦脸如橘皮。她不能憋尿,一旦要解手了,不管手头有什么话儿,一丢就朝厕所跑。
    昨天中午的时候,也是她运气不好,一连跑了三个厕所,门口都排着长队。余桂花感觉自己的肚子都要涨爆了,急得冷汗都出来了。这个时候,她忽然想起食堂后面的旱厕。
    也是老天可怜,女厕所没人占位。
    酣畅淋漓。
    余桂花感觉很舒服,她是抽烟的,就点了一支,一时用来驱除厕所臭味,二是让刚才干活累了的身体放松放松。
    忽然,一种奇怪的感觉袭来。
    那感觉好象是一只小养羔被藏在暗处的狼给盯上,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恐惧如潮水涌起来,余桂花也顾不得在抽烟,把烟头朝坑里一丢准备离开。
    就在这个时候,下面传来“哎哟”一声。
    她朝坑里一看,就看到一双绿油油的男人的眼睛。
    原来,她在丢烟头的时候正好丢到偷窥这的脸上,这才让犯罪分子暴露了。
    余桂花吓得嗷一声拉起裤子就跑,跑回车间半天才醒悟过神来,趴在工位上放声大哭。说,我余桂花冰清玉洁了一辈子,还有几年就领退休金了,今日却被人看得囫囵,我还有什么脸面对孩子们,面对孩子们的爸爸?我不活了!
    就有女工过来安慰,问,真看囫囵了吗,会不会没看全,你没吃亏。
    余桂花哭道,你拉屎不脱裤子呀,一脱不就亮出来了?当时那流氓的眼睛离我只有一尺远,你说看全没看全?
    工友们抓头,道,那就是看全了。不过,你都这把年纪了,也不用放在心上。
    “一把年纪了就不用放在心上,这是什么道理,这是人话吗?”刘总说到这里愤怒了:“你们几个必须把坏蛋给我挖出来,三天,我给你们三天时间。我有话在先,三天之内如果还没有找到人,你们这个月的奖金都别想要。”
    刘总这两天脾气很坏,办公室的工作本就繁杂,现在有兼代管保卫处,这才刚接受就出了这挡子事。
    余桂花的丈夫得闻此事不依,昨天跑厂里来都跟刘总拍桌子了,说让交出坏蛋,还得赔钱,不然就堵厂门。
    刘总吃了他的骂,很郁闷。
    按说,这事直接报案就好。问题是,事情影响太坏,还是她刚才所说的,如果传了出去,以后谁还敢来厂里上班。
    因此,她下来后立即找到余桂花车间的几个工友,勒令她们保密。
    她对众保安说:“这事你们偷偷地查,不许声张。如果没有猜错,流氓应该是咱们厂里的男工人,你们摸排一下。”
    众保安说肯定是男工啊,不然谁没事干跑去看余桂花屁股?我们厂子就是个女儿国,各级领导就不说了,可以排除。剩下的男工人也就三十来个,这范围就小了。
    刘总点头:“还有,这座厕所你们也要安排人手蹲点。色狼既然得手过一次,肯定会有第二次,所谓狗改不了吃屎。我有种预感,他很快会再次耍流氓。”
    一个保安问:“刘总,需要装个摄象头吗?”
    “不用,动静太大,怕惊动了歹徒。”刘总沉吟了片刻:“刚才门岗里那瘦瘦的猴崽子一样的那人,你们重点查一下。这人看女人的眼睛是带勾的,一看就不是正常人,没准就是那个变态。”
    一个保安:“你说小毛啊,不会吧?”
    另外一个保安:“什么不会,我看他就像是流氓。毛根每次跑门岗来聊天,除了说女人还是说女人,满口都是荤段子,脏得很。”
    还别说,保安虽然和小毛混得熟了,但仔细一想,却想不出这人是哪个分厂那个车间的。
    下来后大家一查,才发现毛根竟然是不是厂里的,人家在厂子里都混一星期了。他来干什么,这里又有什么吸引他的东西?
    听到保安的汇报,刘总先是发怒,说,一个厂外人员到咱们这里住了一个星期,竟然没有人管,你们是干什么吃的?然后又点点头:“就是他了,变态色狼。继续盯梢,不要打草惊蛇。”
    毛根自然不知道保卫处的人查过自己,此刻他正在车间外缠着唐光明呢:“哥,哥,能不能借点恋爱基金,给个十块二十就行。”

第四百三十一章 真的不是我啊哥(一)

    唐光明笑了笑:“小毛,你的话我可不太相信。”
    毛根跑厂里来玩已经一周,也约过两个女孩子出去压马路。
    唐光明这人是个文学青年,觉得世界上最美好的事物就是爱情,毛根有女朋友了,他也很替这个朋友高兴。可是,慢慢地他觉得有点不妥,这家伙就是玩玩,对待感情很不严肃,那不是害人吗?
    对于毛根的人生态度,唐光明是很不以为然的,也试图教育他,效果嘛近似于无。
    毛根哇哇叫:“光明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就不相信个人,我是真的要恋爱了。”
    唐光明:“你说你要谈恋爱,那么我问你,你喜欢那个姑娘,事情又进展到哪一步了?”
    毛根:“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我问你,我找个女朋友好不好?”
    “那肯定是好事情。”唐光明沉吟:“一个男人要走过多少的路才能成其为男人,而男人的道路就是姑娘。当你爱上一个姑娘的时候,你就会去思考,我该怎么做才能对得起这份感情,我应该怎么成就自己。因为,爱情的结局是婚姻和家庭,你要给人承诺,你要担负责任。”
    毛根听他一阵念叨,脑袋开始大起来:“光明哥,别说了,求求求。给点经费吧……”
    他知道唐光明虽然大方,可为人实在太严肃,如果你不拿出一个过得去的理由,他是绝对不会给钱的。
    算了,直接下手去摸。
    就伸手去唐光明口袋里掏,看能不能弄点现金。
    唐光明“你还没有说你要追求谁呢?”
    毛根从他口袋里抓到一把零钞,心中高兴,道:“如果我说我想追求刘总,你相信吗?”
    “啊!”唐光明大骇:“这……毛根你别乱来!”
    办公室主任刘总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妇女,长相嘛,还算风韵尤存,但就是太严厉,让人一看就心中畏惧。大约是因为太严厉,前年刚和丈夫离婚。
    毛根嘿嘿笑道:“刘总是单身吧,我是单身吧,人有追求和被追求的权力,这合理合法吧!”
    “合法是合法,就是太荒唐。”唐光明摇头:“所谓爱情,就是一男一女,因为共同的目标共同的人生理想走到一起。两个人能够走到一起,必然有相同的人生观和世界观。你们年龄相差二十岁,你是初中生,刘总是重本。成长经历不同,文化程度不同,这事没有任何可能,我希望你慎重。”
    毛根趁唐光明一呆的机会把钱揣进包里,点头:“哥你说得对,我听你的,不追求刘总了。”
    唐光明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你是在开玩笑。”
    “不然呢,不然你会这么爽快的赞助我?我是骗你的,哈哈,哥,吓着你没有?”
    看到毛根吊二郎当的样子,唐光明点头:“我还真是被你吓坏了。”
    “亲哥。”毛根:“哥你别摇头啊,我最怕你摇头的样子了,一遇到事情你就唠叨可不停。说句实在话,我毛根这辈子还没有被人像你这么管我。我那死鬼爸爸在我几岁的时候就跟别的女人跑了,我妈妈天天哭,都哭傻了,也不搭理我。哥,你对我这么好,我还真是不高兴。”
    唐光明分析:“这说明你本质不坏,渴望亲情友情爱情,极度渴望。但一旦有人和你关系近的时候,你却强烈抗拒,这叫应急综合征。”
    毛根第一次有点害怕唐光明:“哥,你这人有的时候很吓人,仿佛把所有的一切都看得透透的,就好象是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头。”
    正聊着,分厂杨总和一个工艺员说说笑笑过来,看到他们,就喊:“唐光明还有那谁,跟着马工去把报废的胶水装车上。”
    毛根昂头:“不去。”
    “算加班。”
    “加班也不去。”
    杨总:“咦,你这人好怪,别人恨不得不停加班,请客吃饭求着加班,你却不肯。”
    毛根:“我又不是你厂里的,我是唐光明的亲弟弟,来找他耍的。”
    杨总听说不是自己厂里的工人,眼睛大亮:“小伙子,想上班吗,咱们厂待遇很好的,只要你肯加班,年入十万不是梦。人年轻的时候就得奋斗,奋斗才能带来优渥的生活。”
    “上班,一辈子都不可能上班。”毛根悠悠地说:“我从来不赚看得见的钱,我是个天才。”
    杨总和那个工艺员扑哧一声笑起来,这小孩子古灵精怪的甚是有趣。
    唐光明把废胶水装车花了一个小时,就赚了一个台班,这钱挣得真容易啊!
    他本就身体健康,此刻身体发热,每一颗肌肉细胞都处于兴奋状态,里面蕴藏着使不完的力气
    计算了一下自己的这个没日没夜加班,到月底的收入应该能有个七八千。再干一个月,就能把外婆的手术费凑够。
    唐光明很快活,感觉好象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难倒自己。
    青春真的是会给人一种无所不能错觉啊!
    装完车,又到了上班时间,生产线开始如流水一般运作。
    车间热闹起来,有女人在聊天说八卦,发出响亮的笑声。有人开了手机外放听音乐,然后跟着小声哼唱。
    路眉又跑去更衣室,至于干什么,不言而寓。
    她长得白白胖胖,身体很健康,每天都喊涨得难受。天气热,衣服又穿得单薄,一不小心前襟都是湿漉漉的,搞得很烦。
    最近路眉又有了新花样,车间里不是有空调吗,温度开得很低,身体不好的人甚至要穿外套。低温可以保鲜,路眉就弄了一口保温杯装了,准备下班的时候带给家中的娃娃。不然,你挤得到处都是,味儿太冲,谁受得了?
    因为有了这口带保温杯,拉长这才满意,不再和她掐了。
    昨天,杨总跑过来视察,看到杯子里的奶,问是啥。就有一个女工哄他说是骆驼奶,补钙的,杨总你最近不是老喊手脚抽筋吗,明显就是缺钙,要不整两口?
    杨总本就走得热了,口渴的厉害,就端起杯子扯了一大口,皱眉:“这骆驼奶有点上头呀!”
    工人们顿时哄堂大笑,说杨总你吃了路眉的柰,以后她就是你妈了。
    路眉:“受不起,过年的时候我不是还得给杨总压岁钱,亏大了?”
    杨总嗓子里发出阵阵干呕,脸都青了。

第四百三十二章 真的不是我啊哥(二)

    杨总在十多年钱在一家国企水泥厂化验室做主任,为人随和。
    化验室女人多,他是个不正经的人,当年又是个小年轻,竟然被大妈大嫂们捉弄。据说最狼狈的一次是被十来个婆婆大娘抬起来撞油,老总看到,气得把他发配去做车间主任。
    杨总对工人挺好的,就算下面的人不怎么遵守劳动记录,也是睁一眼闭一眼。毕竟,现在招工困难,必须营造良好的工作氛围,让人快快乐乐地上班不是?
    因此,车间在上班的时候,工人们只要把活儿干好,你聊天也好听音乐也好,甚至看视频,他都是不管的。
    这样一来,不少工人都养成了便上班边看视频的习惯。据路眉说,她这个月就看了三部连续剧。
    唐光明也学着别的工人,一上班先把手机打开,一边干活一边玩。
    和别的工人听音乐看视频不同,他看书。
    看川端康成,看海明威,看福克纳,看王小波,看《理智之年》,看《鼠疫》,看别人的悲欢离合。
    工作很简单,就是重复机械劳动,几乎不用思考,身体自然会做出正确的动作。
    唐光明以前在大都市工作的时候,每天不但人累,心也累,已经好久没有这么阅读了。
    阅读使他快乐,使他心绪安宁。
    他很喜欢现在的工作,他感觉自己的精神很充实。
    今天他正在读井上靖的《敦煌》,看到主角深爱的回鹘王女坠楼自尽的情节的时候,禁不住“啊”一声,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
    强烈的震撼如同有人狠狠给了他一拳,让他的胸口剧烈起伏。
    “你怎么了?”旁边的周惠小声问。
    和别人有说有笑,听音乐看视频不同,周惠每天都静静地坐在工位上默默干活。
    “没什么,没什么?”不想让师父看到自己波动的情绪,唐光明昂起了头,免得眼泪流下来,否则那太尴尬了。
    “在读书啊,是悲剧吗?”周惠把头伸过去看手机。
    唐光明很不好意思:“别看。”
    泪水终于落下来:“很伤感的故事。”
    周惠侧了侧身子挡住他,免得让别人看到小唐哭泣的模样。工友们都大大咧咧,不定会怎么开他玩笑:“快把眼泪擦了。”
    “恩。”唐光明抹了抹眼睛。
    周惠:“好看吗?”
    “好看,要不师父你也读读,很优秀的一本书,这本小说曾经获得过日本每日艺术大奖。”
    周惠:“我不读书的。”
    “怎么可能,人怎么可能不读书?”唐光明很惊讶。
    周惠有点不好意思:“小时候家里穷,只读完小学,你的书我都看不太懂的。上回你拿来的那本叫啥西斯,字都认识,可组合在一起是啥意思我就不明白了。”
    “尤里西斯啊,我也不懂,那书是用来催眠的,很好用,要不师父你也试试?”
    “原来小唐你也看不懂,不用不用,我这人有点强迫征,遇到不懂的如果不弄清楚,会愁得睡不着。小唐,你这是想害师父吗?”
    “扑哧。”
    两人都小声地笑起来。
    笑了一气,唐光明还是没有从小说的氛围中自拔。他有种强烈的倾吐的**,不禁道:“师父,要不我大概给你讲讲说这本书的故事。”
    周惠:“小唐你要给我讲故事啊,我最喜欢听故事了,快说。”
    唐光明就缓缓地说起来,小说不长,就是个短篇。大概意思是北宋的时候有个叫赵行德的读书人科举失利,流落汴梁。在一次偶然的机会里他救了一个西北的女子,那女子为了表示感谢,递给他一张写满了奇怪文字的纸片说是通关文堞。
    赵行德一问才知道这是党项文,顿时对西夏那个新兴的王朝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就单身上路去学习这种文字。
    在路上,他被西夏大将朱王礼俘虏,成了朱大将军的幕僚,跟着征战四方。
    因为建立的功勋,朱王礼答应送他去王城翰林院学习党项文。
    这个时候,一场战争爆发,赵行德俘虏了回鹘公主。可是出发去翰林院的日子到了,迫于无奈,他只能把公主托付给朱王礼。
    ……
    听到这里,周惠叹息一声:“这个赵行德应该带上公主一起走的,他不是爱她吗?”
    唐光明:“爱的,可是,他并不确定。男孩子在感情上有的时候挺糊涂的,或许对一个人有好感,可有的时候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的身边人对自己究竟意味着什么,直到失去了,才明白自己其实一直都牵挂着对方。”
    “看来公主会遭遇不测。”周惠沉默片刻:“你继续说下去。”
    唐光明道,赵行德去西夏王城学习了一年之后,又回到朱大将军身边服役,当他问起回鹘公主的时候,朱王礼却说已经死了,病死的。
    周惠低呼:“啊,死了?”
    “你听我说下去。”
    唐光明说,赵行德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是那么地爱那个公主,可是佳人已逝,只能给他心中留下深深的伤痛。
    这个时候,朱王礼准备起兵杀掉西夏皇帝李元昊。
    以当前的形势来看,朱大军势力实在太弱,反叛无疑是自寻死路,可无论赵行德怎么劝可,他都铁了心要和皇帝大战一场,即便是战死沙场也无所畏惧,就好象是陷入了狂躁之中。
    等到开战的时候,战局一切顺利,朱王礼的军队已经包围了李元昊。
    忽然,李元昊带上一位女子上城劝降。
    那女子是他的王妃,正是赵行德日思夜想的回鹘公主。
    赵行德这才知道,回鹘公主没有死。在他把公主托付给朱王礼的时候,朱大将军也深深地爱上了她,并娶她为妻。
    李元昊知道这件事后,命朱王礼把公主送进宫去,纳她为妃。
    朱王礼大怒,决定起兵谋反。
    公主在城楼上看到自己的丈夫朱王礼,看到自己深爱的赵行德,悲伤地叫了一声,朝前一扑,如同一只大鸟在空中翱翔。
    她死了,带着自己对两个男人的愧疚,带着伤痛死了。
    报仇,报仇,赵朱二人杀红了眼,无赖在攻城的时候遭遇埋伏,终至失败。
    朱王礼拼命救出了赵行德,也用生命洗刷了自己抢夺好友女人的愧疚。
    赵行德逃出生天,最后终于因体力不支倒在沙漠上。
    他看到旁边是一片像月牙一样的湖泊,那是月牙泉,那里就是敦煌。
    ……
    故事讲完。
    周惠轻叹:“其实,朱大将军并没有错,爱本身是没有错的。自己的妻子被人抢走,自然是要以牙还牙,这才是一个男人应该有的血性。赵行德也没有错,正如你说的,男人刚开始是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爱还是不爱,男人都是孩子,有的时候很糊涂的。”
    “至于那个公主,虽然结局不好,可我认为她是幸福的。”
    “幸福?”唐光明反问。
    周惠:“公主是爱赵行德的,可她也爱朱大将军,这事从头到尾她都是被动的,一个俘虏,她又能怎么样了,根本就把握不了自己的命运啊!但能够被两个最优秀的男人用全部生命去爱,就算是死,也值得了。其实,我真的很羡慕她啊!”
    唐光明点头。
    周惠:“小唐,你的故事不错,以后还给我讲吗?”
    唐光明:“你听,我就讲。”

第四百三十三章 真的不是我啊哥(三)

    周惠:“小唐,黄冬的事情谢谢你。”
    唐光明:“你家先生怎么了,为什么要谢谢我?”
    周惠:“上次是你提醒我说黄冬可能是心理问题,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好象是真的,又跟他谈了谈。”
    “你和他谈过,怎么样?”唐光明有点担忧,黄冬脾气实在太暴,一不合他的意思就拳脚相交,师父会被打吗?
    大约是看出他的担心,周惠道:“说起这事,黄冬很平静的,他说自己有的时候好象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总想干些什么才能发泄出心里的怒火,但下来后却又后悔了。他已经答应抽时间和我去看看心理医生。”
    看她的神情好象很高兴的样子,甚至有点如释重负,唐光明也替她高兴。如果黄冬真的有心理问题,那么说来,师父夫妻二人也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病治好,夫妻感情也能得到修复。
    “心理医生要看,实在不行该吃药也得吃药。”
    周惠点头:“小唐,以前为了孩子的事情我和黄冬经常吵架,他一吵就动手打人。我毕竟是个女人,怎么打得过。我真的很难过,心里又恨得要命。一恨起来,恨不得拿菜刀杀了他。上次听你说,这是一种病,我这才明白了。他是病人啊,他也很可怜的。是我的错,我没有照顾好他,等他的病治好了,我会更加好好对他的。”
    说到这里,周惠眼圈微红。
    唐光明心中感慨:多好的一个女人啊,丈夫不能生育,又得了病,她这些年不知道什么过来的。这老天爷对她是真的不公,贼老天!
    “你们俩在说什么,都摆了一个小时龙门阵了,说来听听。”那头,路眉终于刷完一部电影,好奇地问。
    周惠:“唐光明说你身上的味道好闻,得意不?”
    “我今天没用化妆品啊!”路眉抽了抽鼻子:“没什么味道,真有就是奶香味。”
    “对对对,就是奶香,快到吃饭的时候了,唐光明说都闻饿了。路眉,要是有喝不完的,给唐光明接一瓶。”
    路眉惊喜:“这么给面子?”
    厂子里的女工说话都飚,什么玩笑都敢开。
    唐光明大惊失色:“路眉不要,这不行的。”
    路眉和周惠说笑了几句,忽然伸长脖子一脸神秘道:“周惠,听到那事了吗?”
    “什么事?”
    “就是余桂花的事咯。”
    “余桂花怎么了?”
    见周惠确实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路眉:“哎,这么大的新闻你竟然不晓得,我看你这日子过得也是糊涂。”
    “真不知道,要不你说说吧。”
    “我可不敢乱讲,当官的说了,这事谁如果走漏了风声,造成影响,轻则扣工资,重则开除,你们这是为难我呀。”
    周惠:“既然你不想说那就别说。”
    唐光明:“路眉你还是别说吧,我也不爱听八卦。”
    周惠和唐光明一个是恬淡的性子,一个为人正直,对于车间里的八卦新闻一向不热中不参与,被路眉打搅之后,都低头默默干活。
    “我说你们两个,太没意思了,这样活着人还有意思吗?”路眉卖了个关子,将二人不搭理自己,顿觉心痒难搔。半天,才一咬牙:“算了,我还是告诉你们吧。”
    周惠:“你不怕罚款开除?”
    “怕什么怕,反正现在全厂的人都知道,我估计就你们不晓得。”路眉说:“余桂花的腚被人看了。”
    周惠:“看就看了呗,上次在澡堂子我看过,她身体不是太好,挺瘦的。”刚才和唐光明说了许多话,她有点口渴,就端起茶杯喝水。
    路眉:“你看了她的腚和被人看了她的腚能一样吗,她是被男人看了,没穿裤子。”
    “噗!”周惠一口水喷出去,不停咳嗽。
    “这么大反应?”
    “这个这个……”周惠继续咳嗽:“那她还怎么活哟?”
    “封建思想,被人看了就不活了?现在的年轻人在结婚之前不知道耍过多少朋友。那种事你懂的……如果被人看了就得去死,世界上的女人早死绝了。”
    周惠:“我不懂。”
    “装,你继续装!”路眉唾了她一口,叹息:“哎,余桂花确实是倒霉啊!”
    反正闲着无事,她就把那事详细地说了一遍。
    说起这事,其他女工可就来了精神。音乐也不听了,视频也不放了,都七嘴八舌地参与进这一桃色话题。
    众人听得眉飞色舞,就有一个女工忽然问:“怎么样,好看吗?”
    “什么好看吗?”路眉不解。
    那女工:“我是说余桂花的腚好看吗?”
    路眉:“这你得问周惠,就她那腚吧……”
    唐光明见话题开始跑偏,很不好意思,忙站起来:“师父,帮我盯一下工位。”
    就惊慌地跑出了车间。
    背后是妇女们的惊呼:“光明儿害羞了。”“他红着脸的样子真好看。”“哈哈!”
    哄堂大笑。
    唐光明窘得无地自容。
    车间外也不是净土,也有两个女工在讨论余桂花被人看了屁股的事情。
    虽然说领导严令保密,以免损害了公司名誉,但实在架不住厂里都是女工——有鸡鸭的地方粪多,有女人的地方话多——在这里任何人都不会有秘密,任何事在一天之内就会传遍每个角落。
    “我说,余桂花被人看腚的事情当官的想怎么处理?”
    “怎么处理,厂里管理不严,出现治安漏洞,公司自然是要赔钱啊!但是,坏蛋必须抓抓。不然今天是余桂花被人偷看,明天是你,后天也有可能是我,谁受得了?”
    “呸,怎么可能是我,大不了不去食堂后面的厕所就是。”
    “厂里这么多人,就这么几座厕所,憋慌了也顾不得那么多。”
    “也对,不过,这人如果不抓到,大家心里都慌得很。你说,这流氓变态究竟是谁呀?”
    “谁知道呢,不过,偷看余桂花的肯定是男人。”那人说:“厂子里的当官的就不说了,他们干不出这种事来。扣除他们,剩下的男工人就三十多个,范围一下子就变小了。”
    “你说会不会是外面的人翻墙进来的。”
    “这也有可能,如果是外面的人,这可就不好查了。”
    听到这里,唐光明突然想起一事,脸色瞬间就变了。
    下班之后,他第一次谢绝了拉长让他加班的建议,匆匆回到宿舍。
    宿舍的其他室友有在加班,只毛根一个人打开笔记本看鬼畜视频,发出咯咯的笑声。
    看到唐光明回来,毛根道:“哥,你快来看,这视频乐死我了,二仙桥大爷……咦,你怎么不加班,这么早回来赚什么钱?你和我吃啥喝啥?”
    得,他倒好,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了。
    唐光明压低声音,严肃地问:“毛根,偷看余桂花的人是不是你?”
    毛根有点莫名其妙:“谁是余桂花?”
    唐光明:“我们厂的一个中年女工,她在上厕所的时候被从下向上偷看……我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毛根吃惊:“偷看女人,还是在茅厕里,这么有创意?天气这么热,他不嫌臭吗?”
    唐光明:“不是你吗,毛根,这人长到一定年纪,随着第二生理特征发育成熟,必然渴望爱情,对异性产生好奇。可是,还是那句话,做人不能委琐,更不能去做犯法的事情。一直以来我都拿你当最好的朋友,当成自己的亲兄弟。你做出这种事,我真的很失望,很痛心。”
    毛根哇哇叫起来:“唐光明你什么意思,为什么一口咬定就是我,今天你不说出个一二三四五,老子跟你没完。”
    看他如此激烈的反应,唐光明喝道:“你这人实在太猥琐了,看到女人就走不动路。咱们厂里的男人也就是三十多人,大多是结婚了的。未婚的男人,两只手就能数清,不是你难道还是我。”
    “肯定不是我,至于是不是你,那可说不准。”毛根哼道:“你这人看起来道貌岸然一副正人君子模样,说不定是个岳不群呢!”
    “你!”
    毛根继续说道:“像你这样的人从来就没谈过恋爱,对于女的肯定有强烈的好奇心,憋得久了说不定就憋出心理问题来。不像我,曾经沧海难为水,对于女色已经有抗性了,就好象是打了预防针。你别看我天天去勾搭女人,我那是冲着结婚去的,正明公道,不算是耍流氓。成就成,不成我就换个目标,绝不浪费时间。跑厕所去偷看女人这种事,费那个劲做什么?”
    “你还说我有心理问题了?”唐光明气得笑起来,但毛根的话他却有几分相信:“真不是你?”
    “真的不是我啊哥。”毛根赌咒发誓:“如果是我,就让天上降下雷来把我爹给劈死。”
    “好,我信你。”唐光明点头:“还是那句话,做人不可以猥琐,你之所以被我怀疑,难道你身上就没有值得检讨的地方吗?我说毛根,你在我这里已经住了有一阵子了。不是我不欢迎你,毕竟是一个十几岁的人,未来的路还长,你这么混下去也不是办法,总是要找点事做的。杨总问你上班不,你又不肯打工。那么,你以后想干什么?”
    毛根呵呵一声:“光明哥你这意思是想赶我走啊?”
    “我没那个意思。”
    “你就有这么意思,塑料兄弟情啊!我不走,你想啊,现在厂里出了这么大一件事,我如果走了,那不是坐实了畏罪潜逃吗?怎么也得等厂里把坏蛋变态给抓出来,才能离开。”
    “那好,你先住下吧。”唐光明点点头,猛地醒悟:“如果那变态就此收手,一辈子抓不到人,你不是要赖我一辈子?”
    “怎么可能,等到那个坏蛋被抓住我就回村。哥,我有种预感,那变态很快就会第二次做案的,我可以肯定。”
    “为什么呀?”
    毛根说:“这人不是变态吗,变态的心思和常人是不一样的。”
    毛根说,变态之所以变态,他求的就是个刺激,不然也不会跑厕所里去,还把脑袋探到对面蹲位去看,搞不好还弄一手的屎。
    他寻求的就是这种行走在危险边沿的感觉,和没有被人抓获后的极度的爽感。
    你看新闻上不是有老头老太太去超市偷东西吗,下来一查,那些小偷家庭条件挺好的,人家也不缺那点东西,追求的就是那种偷窃得逞后的快乐。
    这是很严重的心理疾病。
    依我看来,他偷看余桂花如果没有被人发现,说不定从此就收手了呢!可现在不同,越是危险,他越是要干。
    “如此,才够味儿。”
    唐光明听得瞠目结舌:“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人?”
    “世界上什么样的人都有,哥,你是读书太多读傻了。不不不,你心好,总觉得世界上都是好人,你这样将来可是要吃大亏的。”

第四百三十四章 人人自危

    厂了出了变态,一时间让女工人人自危。当然,感到害怕的是未婚女青年,本地的中年妇女都剽悍,实在找不到蹲位,该去食堂后面的茅厕还是得去。
    只不过,大家在出恭之前都不约而同地打开手机上的电筒朝下面照一照,看里面是不是躲藏着一个邪恶份子。
    虽然刘总严令知情人保密,但小道消息还是像长了翅膀,一天之内传遍了厂里每一个角落。
    她很愁,动静这么大,变态还会再次做案吗?
    一天不抓住那人,恶劣的影响就消除不了。
    一天不抓住那人,工厂不但女工,就连男人也是战战兢兢。
    说到这里,或许又有人问,你一个男人难道还怕被人偷窥?
    偷窥倒是不怕,怕的就是被人冤枉成变态啊!
    全厂也就那三十来个男人,这事不是你做的就是我做的,人人都脱不了嫌疑。
    现在,女工们一看到男人都面带警惕,隐约中都带着排斥。大家心理都苦,为了避嫌,上班的时候连水都不敢喝,生怕不停上厕所被人以异样目光端详。
    更有直爽的阿姨抓住你问:“小周啊,是不是你看了余桂花的腚?”
    “老黄,我看你这人黄得很,肯定是你。不然,每次见了老娘你那双眼睛就好象是要吃人。”
    “嘿,杨总,我有件事想问问你……”
    话还没有说完,杨总就跳起来:“你什么意思,混蛋嘛你,是不是不想在这里上班了,给我闭嘴!”
    一个阿姨拉住唐光明的手:“光明儿……”
    唐光明:“不是我,你可以怀疑我,但不能侮辱我的人格。”
    “那你怎么不耍朋友,都二十二岁了吧,没有女朋友,是不是不对劲?”
    唐光明有点莫名其妙:“二十二岁没有女朋友不很正常。”在大都市,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就是个娃,大多还在学校读书,心理上极其不成熟。
    他也是因为是个私生子,在世人鄙夷的目光中长大,参加工作后又和社会的铁拳一顿暴锤,这才比一般人成熟得早。
    “不正常,在咱们这里,像你这种年纪的娃,只要不是在读大学,谁不忙着耍朋友结婚。我的家孩子在你这个年纪都当妈妈了。”
    唐光明:“王阿姨,首先我是外地人,也没打算在W市落地生根。其次,我一无所有,现在结婚没有车子房子,谁肯嫁给你。所以,我这种穷人打光棍不挺正常的吗?”
    王阿姨还是很怀疑唐光明,上下打量着他。
    旁边路眉就不满意了,骂:“王婆娘你什么意思,还怀疑上人唐光明了?人家虽然啥都没有,可长得好看啊,现在的小姑娘最喜欢他这一型。只要人愿意,在厂里吼一声,有的是小姑娘扑上来。人家就是个书生,读书多了,要求高,不想随便找一个结婚的。”
    王婆不服,张嘴要吵,拉长过来了:“闹什么闹,上班。”
    两人这才住了口。
    车间里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大家一边干活,一边放音乐,一边看视频,一边聊天……很快乐。
    唐光明照例又拿出手机摆在面前,点开一本书,一边干活一边读起来。
    “光明,你在看什么故事?”旁边的周惠伸头问。
    “《伊豆的舞女》,川端康成的小说。”唐光明一边琢磨着里面的文字,手下却不停。
    周惠:“好看吗?”
    “上世初的小说,怎么说呢,故事性都不是太强,但很有韵味。以前还拍成过电影,很好看的。”
    “要不你给我讲讲,你可是答应过我的。”
    “好吧。”唐光明说:“这个故事说的是有个学生在假期的时候突然想着去伊豆岛旅行,路上遇到一队卖艺的艺人,其中有一个姑娘很可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原来是爱情小说啊,我喜欢听。”
    唐光明受到师父的鼓励,把故事详细地说了一遍。
    听到最后主角和女孩子分别又回东京去读书的时候,周惠一呆:“就这么分开了,他们不是应该相爱,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吗?”
    唐光明说,这个故事只是年轻人朦胧的好感,说是爱情也好,说是心灵偶然的悸动也好,但和婚姻却没有任何关系。人和人产生的爱情,又为什么必须要在一起呢?爱情是美好的,婚姻是现实的,那么,又为什么要用现实的来破坏那份美丽?
    只要在未来,他们彼此都能记得曾经有那么一个令自己心动过的人,记得自己曾经有过青春就好。
    周惠沉默片刻,叹息:“唐光明你说得真好,不愧是大学生。”
    “不是大学生,我只是个高技,只不过平时喜欢看书罢了。”唐光明:“对了,你家先生还好吧,什么时候去看病?”
    周惠微笑:“还好,我家那口子也觉得自己大概是病了,遇到事都想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对我也好了很多。过一段时间,等我领了工资就带他去医院。”
    周惠的家庭条件很普通,其实手头也没有余钱,每个月两口子的收入除了个项开支后也剩不了多少。而看心理医生却是很花钱的,听说好的大夫一小时就得好几百块咨询费。
    “那就好,那就好,师父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地方,尽管说话。”
    正在这个时候,王阿姨又探过头来:“唐光明,我怀疑你偷看了余桂花。”
    路眉大怒:“王婆娘你还有完没完?”
    王阿姨得意洋洋:“我发现唐光明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耍朋友的原因了,他喜欢年纪大的,你看他就很喜欢周惠,两人每天上班的时候脑袋就凑一块儿嘀咕个不停。周惠年纪大,余桂花年纪更大,跟吸引他。我说小唐,有病得去看!”
    “啊!”周惠红了脸低下头去。
    唐光明霍一声站起来:“王阿姨我是尊重你的,请你不要乱说话。”
    可是,看着旁边脸红得如晚霞一般的周惠,他的心脏第一次蓬蓬乱跳。
    她是那样的美。
    唐光明再不敢和周惠说话了,为了避嫌,他甚至主动找到拉长,请她给自己换个工位。
    换了位置之后,周惠神色黯然。
    唐光明心中愧疚,抬头看去,恰好周惠也抬头看过来。两人的目光在空只一碰,又飞快分开。
    他心中叹息,忍不住喃喃道:“该死的变态,该死的余桂花,一切都乱套了。”

第四百三十五章 人命官司

    W市,前进街道。
    宋轻云正在上班,他埋首案前写材料,将键盘敲得劈啪响。
    一边写,心中一边抱怨:我学理工科的被叫来写材料,单位里这么多学中文的,什么时候轮到我头上来,陆老板你这样不是为难我胖虎吗?
    当初让写材料的时候,宋轻云也提出过反对意见。结果陆主任说,这是一件很严谨的事情,严谨不是你们理科生的特质吗?单位那些学中文的学艺术的,一个个见花流泪对月伤心,天马行空,让他们写材料,实在不靠谱。
    宋轻云说,合着我学理工可还错了,当年费了老鼻子尽才考上大学,现在好了,却被你抓来写稿子。早知道我也念中文,好歹录取分数低,考试也容易过。
    陆主任骂,你小子,怎么一干活就抱怨连天。你的能力很出色,活儿干得也漂亮,可就是这张嘴实在讨厌,干了好事还讨不到好,将来是要吃大亏的。
    宋轻云说,老板的意思是要让我吃大亏?
    陆主任道,你不写好这份材料,我就让你吃大亏,有个地方要征地拆迁,有没有想过进拆迁工作小组?
    宋轻云大惊,征地拆迁那活儿是人干的吗:“我觉得我更适合写材料。”
    就这样,他费尽心思弄了一份材料递上去。陆主任一看,写得好,但这个地方这个地方还有这个地方需要加强一下,你再弄弄。
    那好,继续弄,递上去。
    陆主任又说:“我考虑了一下,这个地方我打算换一个思路。”
    换思路,你换思路,我不是要重新写?得,继续弄吧!
    第三次把稿子交上去,陆主任又变卦了:“我觉得我换的这个思路好象不是太妥当,你还是改回去吧!”
    宋轻云长叹“老板,你怎么一时一个想法,这是在整人吗!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他心中也是发了狠,老陆,我跟你铆上了,你让改我就改,改他十次八次也无所谓,我就不信过不了你这关。
    正写得郁闷,一个电话打过来,号码是本地的,很陌生。
    “喂,你好,我是宋轻云,请问你是哪位?”
    “宋书记啊,可算找到你了,我是雷火炎。”那头传来一个大嗓门的声音:“你现在在哪里?”
    “原来是雷火炎,我在街道上班啊,什么事?”
    说完,宋轻云才发现自己并不是认识这个人。
    “我舅舅死了,被人害死的。”电话那个那个叫雷火炎的人忿忿道。
    宋轻云吓了一跳:“被人害死了,那就快报警啊!对了,你是……我好象不认识你。”
    雷火炎:“忘记跟你说了,我舅舅叫陈国法,是你们红石村的村民。”
    听说自己的村民被人害死,宋轻云面上霍然变色:“那还得了……陈国法,不对,他不是住在养老院里吗,怎么就被人害死了?”
    “宋书记,咱们还是见面谈吧,我现在就在火车站,离你那里也没有几步路。”
    “不了,你在火车站停车场入口处等我,我开车过来找你,一辆白色的越野车,车牌尾好1234,对对对,我会戴墨镜。”
    当下宋轻云顾不得写材料,跟办公室请了个假,就开车出了门。
    在路上,宋轻云想了想,才想起陈国法是谁。
    陈国法今年七十五岁,是个老光棍,上无老小无小,身体也差,基础性疾病一大把,是特困户。因为符合五保户条件,早四年前就被送去了前进街道的福利院,算是解决了养老的大问题。
    也因为这样,宋轻云去红石村后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人一面,只在看花名册时知道有这么一个村民。
    宋轻云记性好,只要看过的材料,见过的人,即便是事隔多年都能记住。
    从街道到火车站停车场不远,开车只需要三四分钟。
    到了入口处,就有一个黑胖子拦住他,自我介绍说他就是雷火炎。
    雷火炎这人看起来话多,一上车嘴就没有停过,道,宋书记你是不是觉得我的名字比较怪?
    宋轻云说没有没有。
    雷火炎说,肯定是觉得怪,我原先的名字叫雷泽润,我这人吧小时候身体不好,好几次都差点死掉。找算命先生一算,说我是水命,命中带水也就罢了,偏偏名字又带水。水能载舟也能把船给掀了,得改成带火的字才能改命。
    我想啊,不改也是改了,干脆就该成火炎,一片火哪儿够呢,咱们直接三片火,天地人三才都全了。
    宋轻云忍不住笑:“你又是雷,又是火又是炎,确实是够热的。对了,咱们是去派出所还是公安局。”
    “去那边干什么,直接去福利院。”
    宋轻云:“这都出人命案了,去福利院又有什么用,可开不得玩笑。”
    “不去公安局,找他们来也是商量赔钱的事,还不如找宋书记你这个村第一书记去扯皮好使,这样才名正言顺嘛!”
    宋轻云:“荒谬,都出人命了,你舅舅都被人杀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凶手,将其绳之以法,赔什么钱?”
    “什么被人杀了,我说过他被人杀了吗?”雷火炎有点不高兴:“他是摔下床去摔死的。”
    “摔死的,你可吓坏我了?那你怎么说他是被人害死的呢?”宋轻云松了一口气,反问。
    “我舅舅好好一个人送进养老院,大半夜摔死了。养老院有监护的责任,这是他们失职,我舅舅可不就是被他们害死的吗?”
    “摔死了,自己摔的?”宋轻云道:“如果这样,确实只算是失职,但不是有人故意要害他呀,你说话不够严谨。”
    雷火炎:“是是是,我就是这个农民,没读过书,怎么比得上宋书记你严谨,这不请你来帮忙吗?”
    “帮忙,我能帮你什么吗?”
    雷火炎:“这活生生一个人死在养老院,总是有些手续要办吧,我又不懂。”
    宋轻云一想,是这个道理,这人突然病故,有很多手续需要办理。比如死亡证、注销户口什么的,一般人还真有点头疼。
    陈国法是红石村的村民,又是五保户,他突然去世,自己做为驻村第一书记,确实有责任帮着料理后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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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年时代介绍:
刚出社会毫无工作经验的宋轻云被派去偏远山村担任第一书记之职,带领乡亲们脱贫奔小康。他本以为这是一件简单工作,谁料村支书长期卧病,村主任又离家出走,村两委陷于瘫痪。村两委又到换届之时,暗潮涌动,人心混乱。这是宋轻云的华年时代。华年时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华年时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华年时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