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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端木南柯     靖难英雄谱txt下载     靖难英雄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94章 公子惜花

    乌云蔽月,暴雨倾盆。

    岳州府本就处在江南多雨之地,值此盛夏五月,一场豪雨更是如同家常便饭,说来便来。

    这日自打太阳下了山,一片厚重的浓云便如同乘着妖风,从东边席卷而来,仅片刻的工夫便如锅盖般把岳阳城笼罩结实,然后毋需打雷,黄豆大的雨点便已纷纷扬扬倾洒而下,仿佛一张巧夺天工变幻无穷的青纱帐,缠在身上让人无处可逃。

    蓝枫身披蓑衣头戴斗笠,蹲坐在洞庭湖畔一处小码头的矮竹凳上,一边望着雨打万点坑的湖面发呆,一边在内心把今夜的计划重新盘算了一遍。

    其计划的目的是迫使云梦会成为他们的盟友,与他们一起打击岳阳水派和其背后的势力。

    按照计划,他先到云梦会位于城外的仓库附近踩点,等蓝桥和白雪音来此会合,他们便一齐潜进仓库,盗取珍贵的药材鱼香草,再顺手搞一些破坏,留下些不那么明显的“蛛丝马迹”。

    随后风月明和洞庭帮的杜氏兄弟由水路接应,接他们上船后便径直开往洞庭湖汇往长江的水道,在水面上截击岳阳水派贩运盐货的货船。

    由于两派昨天在冷月轩发生的龃龉,云梦会首先会怀疑仓库遇袭是岳阳水派在寻衅滋事。而岳阳水派在货船被劫后同样会认为是云梦会在打击报复。

    再加上可拿到为小公子杜余治病的良药,只要他们手脚干净不露破绽,这便是个一箭三雕的妙计。

    到时候云梦会成为他们“敌人的敌人”,他们此次在岳阳的行动将会好办得多。

    蓝枫怕在码头引人起疑,便向渔夫买来一套蓑衣斗笠,蹲在一艘乌篷船毫不起眼的角落里。他正寻思着蓝桥和白雪音怎么还不来,忽听一声剧响,紧接着一道冲天的火光从云梦会仓库的方向燃了起来。

    火光处传来轰隆隆的爆破声响,蓝枫事先怎么也没想到,在他们准备潜进仓库之前,竟有人先动了手!他眼睁睁看着烈火将仓库吞没,即使天降大雨也丝毫无济于事。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蓝枫整个人都呆住,他不知道云梦会究竟出了什么事,不知道这变故与他计划中的行动有何相干,更不知道这件事与蓝桥白雪音的迟到是否有某种明里暗里的联系。

    无数种可能性在他的脑海中闪过,他只觉得头胀得发痛,直到一个身材苗条明眸皓齿的少女出现在他眼前。

    “船家,可否行个方便?”少女背挎一柄制式精美的宝剑,弯下腰打量着蹲在船篷里的蓝枫说道。

    她的声线虽然清甜娇软,语气却透着焦急,从口音判断不是本地人——蓝枫从未听过这样子的口音,他甚至判断不出这少女究竟是来自北方还是南方。

    少女身穿米白色的长袖长裤,披一件鹅黄色的轻布披风,却赫然在左侧的锁骨上钉着一把小小的飞刀。

    刀锋深深扎进肉里,只露出不足两寸的刀柄,这让一向惜花的蓝枫不由感到触目惊心,毛骨悚然。

    少女的脸上、头发上和睫毛上挂满了水珠,狼狈之余却也让蓝枫感受到一种别样的清纯与妩媚。

    蓝枫对这神秘的少女既感好奇又怀有几分怜意,压低了嗓音道:“上来吧。”

    “多谢船家。”少女挤出一丝友好的笑容,沿着跳板小心地走到蓝枫的船上。蓝枫解开缆绳摇动船桨,乌篷船在暴雨中悠然驶出。

    蓝枫本就是操舟能手,假扮船夫并无破绽,他之所以放弃在原地等待蓝桥选择载少女离开,不是因为他看少女娇姿楚楚心旌摇荡,而是因为他敏锐地嗅到一丝本不该属于少女的气息——那是硫磺的味道。

    “姑娘要往哪去?”蓝枫把船荡入黑暗的湖面,在船篷内掌起一盏昏黄的油灯。

    他在灯光下看得清楚,少女的整个肩头都被鲜血浸成了鲜红色,忍不住道:“姑娘身上这伤……”

    “不碍事。”少女伸手在刀柄上摸了摸,“往长江口去,有一艘运货的大船,左右各悬十二盏琉璃灯,到那船上自有人给我治伤。”

    蓝枫心知身为船夫,闲话太多可能引人怀疑,便闭口不言,专心摇船。

    暴雨下的洞庭湖风浪极大,船身不但在浪涛中剧烈摇动,更不是被浪头高高掀起,再重重跌落。

    少女面色有些苍白,一只手用力地扶住船舷,另一只手则不住扯着自己衣衫的前襟,露出天鹅般纤长的脖颈,同时大口地喘息着。

    蓝枫看出她这是失血过多外加晕船的症状,怜香惜玉的同时也感到有些束手无策,毕竟外面暴雨倾盆,搅得湖面上波涛汹涌,那些鲜与舟船打交道的人不晕才是怪事。

    他关切中带点试探地道:“姑娘身体不舒服?”

    少女蹲坐在乌篷船一角的小竹凳上,低着头呓语般地“嗯”了一声,显然无心与蓝枫对话,而是将全副注意力放在对抗船体的摇晃之上。

    蓝枫见她不置可否,也不敢过于主动,这时忽然一个猛烈的浪头打来,乌篷船的船首先是被托得高高翘起,然后又蓦地向下跌落,拍起层层浪花。

    少女一声惊叫,一手用力扯着被水沾在身上的衣襟,另一手则死死地捂住早已没了血色的樱唇。这时她没有多余的手扶住船舷,身子一歪便倒在船板上,痛苦地蜷起身子,如同煮熟的大虾。

    蓝枫用力划了几下桨,确保乌篷船没有偏离航道,然后踱至少女身旁柔声道:“姑娘若觉得不舒服,可把身上的累赘解下些来。”他想了想又补上一句道,“若是姑娘觉得不方便,在下保证非礼勿视便是。”

    少女纹丝不动,也不知听没听到他的话。蓝枫暗叹一声刚想走开,忽然船身被浪推得又是一摇,试图找寻平衡的少女用捂着嘴的手猛地一把拉住蓝枫的手臂,同时“哇”的一声呕吐出来,弄得蓝枫和她自己身上到处都是秽物。

    “抱歉我……”少女显得既惊惶又憔悴,甚至眼角还沁出了少许泪水,“我并非有意……”

    “别说话了!”蓝枫打断少女的话,替她摘下背上的宝剑,用力扯开她的披风和外衫,然后把她抱着躺在船舱里,脱下身上的蓑衣盖住她的身子道:“深呼吸,别胡思乱想。”

第195章 以眼还眼

    少女初时显得十分紧张,娇躯不停地颤抖,蓝枫又点起船上一架简易的炭炉,把先前船夫留下的一壶酽茶重又煮得滚烫,倒出一碗捧给少女道:“把这个喝了。”

    “这是什么?”少女吃力地靠着船沿半坐起来,推开盖在身上的蓑衣,有些警觉地问道,“你不是想害我吧?”

    蓝枫软语解释道:“浓茶,能让你舒服一些。”

    “谢谢。”少女从蓑衣下伸手接过茶碗,咕嘟咕嘟几口喝净了热茶,朝蓝枫挤出一丝笑容道:“真是麻烦你了。”

    她喝过热茶,身体似乎果然舒服了一些,面上泛起一丝红晕,有点不好意思地侧扭过身,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道:“这银子算我报答你的,还请你千万收下。”

    “太多了。”蓝枫故作惊慌地道,“这都够小人开一个月的船了。”

    “你是好人。”少女又转回头来,看着蓝枫的眼睛笑道,“好人就应该有好报的,不是吗?”

    蓝枫被她的眼神看得心下一荡,脸上也发起烧来。他吞了口口水,鼓足了勇气问道:“敢问姑娘……”

    “问什么?”少女妙目疑惑地看着他。

    蓝枫虽明知这不是船夫该问的问题,一咬牙仍再次问道:“敢问姑娘芳名。”

    “你……”少女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慌乱,本能地想随口扯个谎。但她面对蓝枫清澈赤诚的目光,一时竟怎么也编不出这个假名字,沉默半晌终于用细若蚊问呢的声音说道:“我叫本雅莉。”

    蓝枫听到“本雅莉”这个名字,虽觉得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多想,笑道:“原来是本姑娘……”

    他刚说到“本姑娘”三个字,立时又觉不对,猛地顿住。本雅莉却已狡黠地笑道:“你一个大男人,为何要自称姑娘呢?”

    蓝枫知道中了她的套,只得尴尬地挠挠头,偷眼再去瞧她,却见她因这一笑,脸上重又现出血色,更显得明艳动人。

    他嗅着少女身上隐隐传来的硫磺气息,心中泛起“卿本佳人奈何从贼”的喟叹,暗道云梦会的仓库失火,必然与这个少女脱不开干系。

    蓝枫眼中闪过一丝同情,转头望向前方起伏不定的湖面,轻声道:“姑娘且请坐好,我们就快到了。”

    ~~~~~~~~~~~~~~~

    在洞庭帮的双桅大船“洞庭号”上,风月明听罢风夜菱讲述的事情经过,问蓝桥道:“你怎么知道的?”

    “知道什么?”蓝桥被他问得一怔,不知风月明话中所指。

    他和白雪音救下风夜菱和李静姝后,因心急赴蓝枫之会,再来不及带二女返回客栈,等她们换上今日购得的新衣,便和白雪音一同赶往与蓝枫约定的码头。

    然而到了码头他却看傻了眼,不但云梦会的仓库陷入一片火海,蓝枫更是踪影不见。他知道事情有变,正不知如何是好,风月明和杜家兄弟乘船赶到,一行人遂上了洞庭帮的大船。

    见蓝桥出神,风夜菱用手肘轻轻捅了他一下,嗔道:“发什么呆呢?我哥在问你话哩,你和雪音妹妹怎么找到我们的?”

    蓝桥这才回过神来答道:“是个自称姓项的小哥来报的信,他也没多说什么,只让我们火速赶去。”

    “是项逸轩。”李静姝和风夜菱对视一眼,轻声道,“原来他们方才中途离场,是去叫援兵了。”

    风夜菱点点头道:“这样想来云梦会似乎对我们并没有恶意,至少没有与岳阳水派同流合污。项公子当时骂我们是庸脂俗粉,想必也是为了找借口脱身吧。”

    蓝桥想起穹庐天阁里任达说项逸轩曾向李家提亲的话,心道他既有娶李静姝为妻的心思,自不会真当她是庸脂俗粉。

    他心里泛起一丝酸意,看了李静姝一眼道:“那地方十分隐秘,如非项兄给的消息,我们断无可能这么快就找到。”

    风月明接口道:“换句话说,岳阳水派只要不是太蠢,也能想到消息是项逸轩又或邵剑透露出去的。”

    “他们想到又如何?”风夜菱问道,“会从此与云梦会撕破脸为敌吗?”

    “也许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蓝桥目光炯炯遥望着云梦会仓库突如其来的大火,“项逸轩搅了他们的好事,他们就烧了云梦会的仓库以示报复。以眼还眼,这理该是他们的作风。”

    “蓝枫这小子跑哪去了。”杜隆粗豪的声音从旁传来道,“也不知这场大火是岳阳水派的报复,还是和这小子有关。”

    风夜菱担心地道:“他若不在的话,我们还要继续行动吗?”

    “要,当然要。”蓝桥目光掠过在一旁独自凭栏的李静姝,最后落在风夜菱的脸上坚定地道,“敢动我家菱儿,怎能不让他们吃点教训?”

    “讨厌!”风夜菱伸手一拍他的胸口,娇嗔道,“这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吗?静姝姐还在船上呢,你不怕她受了连累?”

    蓝桥还没说话,李静姝蓦地转过身来道:“今天的事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在外面惹是生非,我们也不会被任达他们捉去折辱。现在公子要去寻岳阳水派的晦气,我想要出这口恶气尚求之不得,怎会怕被连累?请公子不必担心我,只管去便是,说不定我还能帮上什么忙呢。”

    “你……”蓝桥迟疑地推敲着措辞道,“你的伤没事吧。”

    “不碍事。”李静姝摇摇头,又转回去面向着湖面,幽幽地道,“多谢公子关心,我……”

    她话还没说完,风月明忽然沉声道:“他们来了!你们先避到船舱里去。”

    蓝桥一惊,转头向湖面看去,就见雨幕中一艘双桅货船已幽灵般驶入了视线。货船的左右两舷上各悬了十二盏明黄的琉璃灯,就好像贵妇身上悬挂的首饰,在这昏黑的雨夜之中格外引人注目。

    波涛汹涌的湖水发出咆哮般的隆隆响声,仿佛为两艘船营造出的天然战场。

    “准备动手!”杜隆登上舰首的平台,大声指挥着船员准备进攻。

    数十名洞庭帮水手一齐应喏,全部进入战备状态,风夜菱和李静姝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紧张和不安。

第196章 洞庭风雨

    “我们要怎么做?”蓝桥问并肩站在船头的杜隆和风月明。

    “撞。”杜隆充满豪气地道,“他们不过区区一艘运盐的货船,我们却是经过改装的战船,船头装有尖硬的铁撞角,保证一下就能把他们撞成两截。”他大声指挥着船员,让船从侧面猛撞向岳阳水派的货船。

    水手们干劲十足,扯帆的扯帆,转舵的转舵,划桨的划桨,很快大船就在水面上兜转出一个微妙的弧线,吃满了风势直挺挺地向货船拦腰撞去。

    货船上响起急促的号角声,显然是有人示警,紧接着货船也开始转向,从侧面对着洞庭帮的船转到与洞庭帮的大船平行。货船转向的动作虽然比洞庭帮的船迟了一步,但因其转向弧度小,仍然及时完成了转向。

    “他娘的!他们船上有操舟的高人!”杜隆见状狠狠一拳砸在桅杆上,“现在撞不到他们侧面,那就干他屁股!”他再次发出指令,船速陡增,试图通过先发制人的速度怼上前方货船的船尾。

    杜隆的船速比货船快上许多,货船就算现在开始加速也决计难逃杜隆的“追尾”一击。眼见大船挟着风势雨势就要撞到货船,货船却忽然从船尾丢出三五只大木桶来。

    木桶落在水上,转瞬间便漂到杜隆的大船前,风月明眼尖,疾喝道:“这里面装了火油!”

    杜隆面色一变,扬起手大喝道:“快转舵!”他本想转向避开这几只装满火油的大木桶,但指令尚未来及传达,就见前面货船上三点火光冲天而起,然后又流星般往杜隆的船前飞落下来。

    “是火箭!”风月明陀螺般腾空而起,长剑离鞘而出,一道剑气激射过去,顿时将一只火箭震得粉碎。

    与此同时蓝桥亦从桅杆上借力而起,双臂张开如大鸟般向前飞掠而去。他劈手接住一支箭簇包裹着油布正熊熊燃烧的羽箭,反手向货船掷去。火箭倒飞而回正中货船的船尾,然而雨势太大,火势很快就被浇灭。

    眼见最后一支火箭即将命中油桶,但听弓弦声响,一支劲箭从身后射出,在夜空中划出一条长虹,不偏不倚地撞在敌船射来的火箭上。火箭被撞偏了方位,落水熄灭。

    蓝桥回头一看,原来竟是风夜菱手持翳影弓,正如下凡的女战神般屹立在他身后。他想起去年风夜菱一箭射死张伯英时的情景,激动地脱口赞道:“好样的菱儿!”说完这句话后,他腾空之势已尽,落入湖水中,水手们忙抛出缆绳把蓝桥拉回船上。

    随后货船上又射出第二轮火箭,幸好此时杜隆的船已偏离了油桶的区域,油桶虽然被火箭引爆,却并未对杜隆的船造成什么损伤。

    杜隆面色沉重地道:“对面的水战之术如此精明,想来必是由掌门‘潜蛟’柳昶亲自坐镇。如今任达既死,他们这是来报仇的!”说罢他再次发出指令,大船调转航向又往货船的侧面撞去,却又被货船以同样的方式轻描淡写地化解。

    “事已至此我们退无可退,只有拼命一搏了。”风月明从妹妹的手里接过翳影弓,将弓拉得如同满月,同时手上扣了四支羽箭连珠般射出,他取的不是货船的桅杆,而是系住风帆的缆绳。

    四支箭如同黑夜里无形无影的鬼魅,将扯帆的缆绳斩断,引得洞庭帮这边一片欢呼。

    又是一声号角,显然岳阳水派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有些手足无措。无法用缆绳操控的风帆被湖上的夜风一吹,立时就如同脱缰的野马,推着岳阳水派的货船反往杜隆这边冲来。

    蓝桥忽然问道:“杜当家船上可有水鬼?那货船上既有他们的掌门柳昶坐镇,想必还有不少其他高手,我们与其和他们正面交锋,不如想办法凿沉他们的船。”

    杜隆苦笑道:“有自然是有,我这些个兄弟哪个不是在洞庭湖里长大的弄潮儿?只是你看现在的天气,狂风暴雨,浪涛汹涌,太危险了,即便是再出色的水鬼,在这种情况下也很难有把握。”

    说话间岳阳水派的货船已逼近过来,蓝桥看得清楚,那傲立船首之人正是手持着龙火鎏金棍的鞑靼高手阿鲁台。

    “是阿鲁台!”蓝桥心中一惊道,“我们如果短兵相接只怕要吃亏。”

    “公子让我去吧!”李静姝轻柔却清楚无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蓝桥回头一看,就见她已挽起了长发,目光坚定地朝他走过来。

    “你通水性?”蓝桥将信将疑地问道。

    李静姝恬淡地道:“昨日公子从碧水接天楼上坠湖,不就是我给捞起来的吗?”

    蓝桥经她一提醒方恍然她确是一条美丽的水中蛟龙,正想再叮嘱她几句,杜隆已将一把水凿子递到她手上,急切地道:“拜托姑娘了。”

    李静姝很是江湖气地一拱手道:“必不辱命!”她直接用嘴叼住那水凿子,三两下扯开新买的衣裙,最后看了蓝桥一眼,在空中划出一条优美的曲线,落入怒涛滚滚的湖中。

    蓝桥看着李静姝消失在湖面下的身影,有些担心地道:“她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风月明忽然蹙眉道:“你有没有想过,李姑娘或许精通水性,但她毕竟只是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就算她能成功潜到敌船的船底,她有那个力气凿开吗?如果一时半会儿凿不开,她又还能闭气多久呢?”

    “这……”蓝桥稍一迟疑,断然道,“这船上少不了风兄坐镇,我跟过去看看。”他说着也脱去外衣,纵身跳入那仿佛能把人吞噬的滔滔湖水之中。

    雨夜的洞庭湖暗流汹涌,蓝桥甫一入水,就被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湍流带得偏离了方向。他挣扎着扑腾了几下,觑准敌方货船的方位,一个猛子扎下水中,潜往湖底深处。

    蓝桥生在苏州长在江南,寻常泅水之术他虽不比一般人差,但终究算不得一技之长。现在他一看自己被水流推得不进反退离货船越来越远,情急之下便想了个笨办法。他仗着自己内息悠长,认准了方位后便潜至湖底,想贴着水流相对平静的湖底前进。

    不得不说蓝桥这想法有他的独到之处,在水下两三丈的深处,他可以几乎不受水面上风浪的影响,一路潜游,很快便游到敌船的正下方。

    借着货船上琉璃灯朦胧的光线,蓝桥浮上水面,却没看到李静姝。他心下一惊,又潜到水里找,终于在船底的另一边寻到她的身影。

    只见李静姝整个人蜷缩在一起,一边用双腿夹住船底一根突起的木条稳定身形,一边用水凿子凿船。

    这时她已凿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破孔,见蓝桥靠过来先是不解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伸手指了指水面,两人一起浮了出来。

第197章 水上酣战

    李静姝先是深吸了几口气,然后一边伸手拨弄着沾在脸上的发丝一边问道:“你怎么过来了?这多危险呀。”

    “这不是不放心么。”蓝桥苦笑道,“你既已凿开了孔,我们这就快回去吧。”

    “这才哪到哪呀?”李静姝没好气地道,“这么大一艘船,你凿这么小一个孔管什么用,还得再凿大点。”

    蓝桥道:“我帮你。”

    “别添乱就行。”李静姝白他一眼,又潜入水中继续凿船。

    蓝桥看她身子被水波推得浮沉不定,便游过去用掌力牢牢吸附住船底,然后示意李静姝在他身上借力。

    李静姝于是双腿改盘在蓝桥腰上,再凿船果然顺利得多。

    片刻之后李静姝气竭,又浮上去换气,蓝桥从她手里接过水凿子。

    蓝桥不想她再因这事折腾,用上了十成内力把水凿子往船底一掼,就听一声闷响,船底被他破开一个近四尺宽的豁口。

    李静姝听得动静游下来看,吓得俏脸惨白,抓着他手就跑。待游远一些她浮出水面气道:“你搞出那么大动静,会被人发现的!”

    果然,货船上传出一阵号角之声,显然也发现了水鬼凿船。

    李静姝半嗔半怨地道:“我刚才之所以慢慢凿开,就是不想太快被他们发现,现在可好,白费心思了。”

    蓝桥抓着头正想向她赔罪,忽然听到一阵弓弦响声,抬头一看,就见一片密集的箭雨已朝他们这边劈头盖脸地笼罩过来。

    他再来不及说话,抱着李静姝的娇躯用力一扭,把她按入水下,以身体护住。

    蓝桥虽想尽快下沉,却仍是不够快,他只觉一阵剧痛从背上传来,紧接着又是一痛,已是连中两箭。

    他不敢冒出水面换气,生怕敌人发现他们的踪影再放第二轮箭,只一味扯着李静姝往偏离杜隆大船方向的侧面游。

    蓝桥游水本不算精,此时又受了伤,箭簇扎在肉里钻心地疼,在水里的动作便也显得手忙脚乱。好在李静姝心思通透明白他的心意,一翻身转成仰面向上的姿势,从下面反托着蓝桥,手脚同时划水,很快偏离了杜隆那艘船的方向。

    又一轮箭雨落在他们刚刚离开的水域,显然敌人在看不到他们身影之后猜测他们会往杜隆洞庭号的方向游,故向该水域放箭。

    眼见离货船越来越远,蓝桥浮上水面。此时李静姝一张小脸早已因憋气而涨得紫红,贪婪地喘着粗气。

    他默默推开李静姝抓着他的手,正想游开一些距离,李静姝反手又将他拉住,面露不悦地嗔道:“公子上哪去?受了这么重的伤还不老实,离我远了淹死都没人救你!”

    蓝桥嗅着空气中弥散开的一丝血腥气,知道李静姝并非虚言恫吓,刚想说话,一艘乌篷船恰在此时从旁荡了过来,蓝枫从船上伸出手道:“快上来。”

    ~~~~~~~~~~~~~~

    岳阳水派的货船虽被凿开了船底,却余势不减。待逼近到杜隆大船近处,一艘快艇从左舷处放下,载着四个人影径往大船而来。

    “是阿鲁台!”风月明一眼便看到卓立艇上的阿鲁台,还有他身后三个装束各异的高手。

    这三人一个壮如铁塔的大汉,一个目露凶光的精瘦头陀,还有一个米白色衣衫的妙龄少女,自然便是蒙古高手团中的“野牛”特古斯让,“索魂头陀”蒙戈力,还有风夜菱在任达处见过的本雅莉。

    本雅莉肩上的伤口已被人处理过,裹着厚厚的包扎带。

    快艇迫至洞庭号的右舷外五丈处,蒙戈力和特古斯让两人一声暴喝,分别提着一把戒刀和一根寒铁棒,斜斜扑上船头和船尾。阿鲁台则高举龙火鎏金棍由中路扑上,本雅莉则紧随着阿鲁台,尚未接触已是先声夺人。

    他们领教过风月明神乎其神的箭法,不敢托大,就在腾身而起的过程里,把功力运转至极限,教对方不得不先避其锋锐。

    杜家兄弟各持一杆长矛抢往船头,阻截蒙戈力,风月明居中截击阿鲁台和本雅莉,攻往船尾的特古斯让则留给洞庭帮其它高手对付。

    只要能把前中两股敌人赶回水里,剩下的特古斯让再不足惧,洞庭帮只要得这缓冲,便可安然等到敌船沉没。到时候无论是全身而退还是痛打落水狗,对他们来说都是易如反掌。

    成功失败,就决定在这一刻。

    最先扑上来的是特古斯让,船上挡他的是洞庭帮徒。

    特古斯让长笑一声,在第一技长戟往他刺去之际提气再升,以脚尖点在戟头,接着一个倒翻,越过洞庭帮徒守在船边的重重封锁,落到他们后方甲板之上。

    几乎同一时间他便陷进苦斗里,这些洞庭帮好手全是杜氏兄弟精挑细选出来的,曾得他们亲自指点训练,又精于战阵之术。纵以特古斯让的武技,对上这二十个不顾自身安危的好手,一时亦不易得逞。

    第二个成功抢到船头的是蒙戈力,他的长柄戒刀最是狠辣,以雷霆万钧之势凌空挥出一刀之后,才给杜氏兄弟缠着,斗个难解难分。

    风月明虽看得心中焦急,可是大敌当前,只得抛开一切,收摄心神,全神贯注地迎击朝他扑来的阿鲁台和本雅莉。只要能迫退这两人,他便可抽身回去对付蒙戈力了。

    风月明曾在贺家村与阿鲁台交过手,知道若是公平比武,他实没有取胜的把握。

    但此刻他站稳甲板,对方却是身在空中,只要抓住机会,他仍然有逼退敌人的可能性。

    就在这时,与特古斯让血战的洞庭帮徒里,接连传来多声连串哼起的惨哼。

    风月明心神一震下,只攻阿鲁台一人,看也不看本雅莉攻来的长剑。

    阿鲁台冷哼一声,霍地一沉,疾堕下去,消失在船沿甲板的下方。

    风月明没料到阿鲁台竟不与他硬拼,正心叫不妙时,本雅莉的长剑已斜刺向他小腹处。他一声长啸,长剑在身前挥起重重剑影,闪电般击中本雅莉手中能夺魄勾魂的长剑。

第198章 拔箭祛毒

    本雅莉一声闷哼,给震弹上半空。

    风月明正欲乘胜追击,就听“轰!”的一声,船身剧震,落到下方的阿鲁台竟仗着绝世神功,硬以他的鎏金龙火棍在船身上击破出一个缺口,再以身体破壁进了船舱的下层。

    风月明无暇去想阿鲁台在船舱中可能造成的破坏,猛一咬牙,长剑带起凌厉劲气破空之声,往头顶的本雅莉疾攻而去。

    本雅莉使出绝技,长剑从一个诡异的角度劈上风月明的剑,岂知她仍是低估了风月明剑上的奇异的剑气,竟被他震得抛往船外的虚空处。

    就在这时,“蓬”的一声,阿鲁台举着龙火鎏金棍破开甲板,在特古斯让身旁带着漫天木碎冲天而起。鎏金棍闪处,洞庭帮人纷纷跌退倒地。

    风月明知道阿鲁台的厉害,当下顾不得本雅莉,厉啸一声往阿鲁台赶去。

    犹在空中的本雅莉压力一轻,衣袖里射出索钩挂在船栏处,借力飞了回来。

    “当!”的一声,风月明长剑对上阿鲁台的长棍。阿鲁台身为昔日蒙古第一高手任自远的徒弟,功力何等高强?他面对风月明的长剑夷然不惧,长棍一摆,棍头火苗蹿出。

    风月明欺阿鲁台棍长手慢,一连十多招快剑近身疾攻。阿鲁台双手把长棍舞得如车轮般水泄不通,只听叮当之声连响,风月明竟是攻不进去。

    特古斯让一声长笑,脚踏甲板振衣奋起,再一点高桅,凌空往正与杜家兄弟战在一起的蒙戈力投去。

    本雅莉亦落回到甲板上,在甲板上拦住赶来援救的洞庭帮徒。杜隆在杜震的掩护下,施出家传绝学,向蒙戈力连攻一百零八矛,杀得蒙戈力汗流浃背。

    蒙戈力的武功绝比他们任何一人强,可两兄弟本就是名将之后,近年在武功上又多蒙风月明指点,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却使蒙戈力有力难施,完全处在苦撑捱打的局面。

    就在这时,特古斯让盘飞至三人上空,趁杜隆攻势稍竭的刹那,狂风扫落叶般向两人攻去。

    一时杀声震天,甲板上兵来刃往,凶险至极点。

    ~~~~~~~~~~~~~~~

    “嘶——”蓝桥趴在乌篷船的舱板上,从齿缝里吸了一口气。

    沁凉的水雾被他吸入肺中,稍稍缓解李静姝为他拔箭的痛楚。

    “还有一支,忍着点。”李静姝跪坐在一旁,伸手紧握住箭簇,然后拿起蓝枫随身带的一把小刀割开蓝桥伤处的肌肉,用力一拔。

    她整个动作干净利落,虽然被蓝桥的血溅了一身,却依然保持着专注。

    “哎呦。”蓝桥痛得又是呻吟一声,双手用力拍打着船板,就连蓝枫也不忍心地别过头去。

    待痛感稍减,蓝桥喘着粗气道:“你下手也忒狠了。”他话出口方觉不对,只得又讪笑两声表示歉意。

    冰凉的清水浇在背上,这是李静姝在为他清理伤口。蓝桥的痛觉刚被这捧凉水镇住,他就感到一种别样的、温热而柔软的触觉从背伤处传来。

    李静姝吐出嘴里的血解释道:“那箭上有毒,不算是很厉害的剧毒,我把毒血给你吸出来就没事了。”

    蓝枫一惊道:“需要我一起来吗?”

    “你不会,别添乱。”李静姝淡淡说了一句,又伏下身去。

    忽然想起李静姝的那只香囊,笑着对蓝枫道:“李小姐可是医毒的行家,她当年的那只香囊就有解毒的功效,当时我在庐州对上罂粟,还派上用场了呢。”

    “大哥是想说花语夕吧?”蓝枫阴沉着脸道,“这女子委实是阴毒得紧,咱们在济南差点就栽她手里。”

    “只许你用诡谋算计别人,还不许人家耍弄你吗?”蓝桥摇摇头道,“都是各为其主嘛,想用最少的代价获取最大的胜利,这不就是你们聪明人想的那一套吗?”

    “说得倒也在理。”蓝枫歪着脑袋想了想道,“唉,真不明白大哥你,明明差点在她手上送了命,现在反还替她说话。”

    “你切不可因花语夕生得楚楚动人就小瞧了她。”蓝桥半玩笑半叮嘱地道,“她的才智可未必在你之下。”

    “这我可就不服气了。”蓝枫眼皮一翻抱起手臂道,“下次见面,定要和她好好较量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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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雪音守在尾舱的门口,听着甲板上响成一片的喊杀声,内心焦急。

    早在敌人的快艇靠近过来时,风月明便叫她不必在甲板上迎敌,而是保护着风夜菱躲进尾舱,不要叫敌人发现。若是风夜菱遇到危险,他们便如同蛇被打了七寸,将完全丧失掌控局面的能力。

    白雪音初时对风月明的话很以为然,故无论甲板上传来怎样的动静她都能紧守此处。当阿鲁台撞破侧面的船板进入廊道,她曾藏身到门后,想着若阿鲁台胆敢闯入,她便奋不顾身进行拦截。

    然而阿鲁台似乎并没有逐个房间找人的意思,很快又撞破甲板出去了,白雪音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她细心留意着甲板上各种响声的变化,猜测着上面究竟发生着怎样的战斗,忽然一个可怕的念头从她的心底冒起,让她不禁一个激灵——风月明之所以把她派到这里,是否也是想保护她呢?

    虽说在风月明或许杜家兄弟看来,保护女人是他们的分内之责,但白雪音还是生出一股不想被保护的激愤之情。

    她回头看了眼身后尚算镇定的风夜菱,刚想要对她说明心思,一个浑身是血的洞庭帮徒已滚瓜般沿着廊道飞跑过来,悲愤地道:“白女侠,请你快上去帮把手吧,帮主……帮主他快不行了!”

    “什么!”白雪音面色一变,迅速和风夜菱交换了一个眼神,随那帮徒回到甲板上。

    她第一眼就看到与阿鲁台激斗正酣的风月明,娇叱一声道:“阿鲁台交给我,风大哥快去帮别处。”说着也不问风月明是否同意,河清剑使开师门绝学幻雪剑法,往阿鲁台的身后猛攻而去。

第199章 浴血奋战

    阿鲁台虽然自负,但面对风月明和白雪音这两大后生高手也丝毫不敢怠慢。他把龙火鎏金棍一甩,再向风月明虚晃一招,接着便往白雪音的颈上击来。

    白雪音见他棍头上果然又冒出幽幽的蓝色火苗,不禁催动剑气,伴随着雪风吹拂,他那棍上的火苗受到压制。

    风月明见状不禁心中大喜,他猜测白雪音的幻雪剑法或许对阿鲁台的流火棍有天生的克制作用,当下低喝一声:“你多加小心。”一转身往杜氏兄弟处赶去。

    这时杜家兄弟亦到了生死边缘。

    两人均受了不轻的内伤,眼耳口鼻全渗出血丝。

    说到功力,他们始终和蒙戈力特古斯让这对蒙古高手有段不可逾越的距离。

    尤其蒙戈力得特古斯让之助,手中长柄戒刀发挥出独有的威力,每一招都如大砍大杀一般,逼得杜家兄弟左支右绌,险象横生。

    “啪!”的一声,杜隆的矛中分而断,竟是被蒙戈力的戒刀硬生生打折。

    特古斯让狞笑一声,趁机抢入杜隆中路,重逾百斤的寒铁棒往杜隆的天灵盖猛击过去。

    杜震早已杀红了眼,此时一声狂喝,手中长矛直捅特古斯让持棒的手,竟不理蒙戈力砍往后心的戒刀。

    杜隆虎口爆裂,握不住剩下的半截长矛,脱手掉地。他见寒铁棒往他头顶攻来,待要闪避,内脏一阵剧痛,一时竟提不起气力来,眼看立毙当场,风月明的长啸忽然在头上响起。

    浑身浴血的风月明天神般从天而降,一脚点在蒙戈力的戒刀处,再一个侧翻,来到了特古斯让和杜隆两人间处,连掌劈开了寒铁棒。

    “轰隆”一声,全船剧震。

    原来岳阳水派的货船趁洞庭帮这边无人驾船,竟卸去了风帆,在船中进水已经快要沉没的情况下,靠水手划桨驶了过来,拦腰撞在洞庭号的右舷上。

    喊杀之声响起,一个身穿青布长袍的中年男子带着三十多个持刀大汉从货船跳了过来。

    “柳昶!”杜隆认出带头者正是岳阳水派的掌门人柳昶,不禁大喝了一声。

    柳昶深谙擒贼擒王之道,使出他习自白莲秘经的精妙功夫,挥起一把长刀便往杜隆处攻来。

    风月明剑光一闪,拦住他的去路。

    这时岳阳水派的水手大汉与洞庭帮徒交起手来,本雅莉得以抽身而退,转而加入到蒙戈力这一侧的战场中来。

    杜隆早已身受重伤,这时又多了个本雅莉,更是难以招架,他眼见特古斯让的寒铁棒和蒙戈力的戒刀分上下两路向他攻来,奋起余勇大喝一声:“风紧!众孩儿扯呼!”左右双拳不要命般往蒙戈力身上击去。

    蒙戈力冷笑一声,戒刀一转,已挡住杜隆的拳,同时特古斯让的寒铁棒狠狠击在杜隆的胸口,把杜隆整个人打得倒飞出去,尚未落地已是一命呜呼。

    “大哥!”忙于招架本雅莉剑招的杜震眼睁睁看着长兄毙命,气息一岔,立时给本雅莉刺中一剑,好在他及时闪躲伤得不深。

    杜震知道不妙不敢再战,从船头跳开,一路往船尾跑去。

    风月明也是心中一震,紧接着他就受到了柳昶和特古斯让的前后夹击,虽然一时不致落败,却也是守多于攻。

    另一边白雪音终究不比阿鲁台这大魔头深厚的功力,一开始借由幻雪剑法建立的些许优势已荡然无存,被阿鲁台杀得香汗淋漓,疲于应付。

    “给我杀!”蒙戈力飞身而起,紧追杜震不放,本雅莉随在他后,两人一齐往船尾投去。杜震眼瞧着难以幸免,忽然一道人影船尾处飞上来,替他挡住了蒙戈力,正是蓝桥。

    原来蓝桥在被李静姝处理过伤口后,因心忧大船这边的战事,不顾她的劝阻硬要回来,蓝枫无奈只得操舟往大船这边靠。他不等乌篷船贴近大船的船尾便提气纵身冲天而起,待从空中落下正对上追着杜震而来的蒙戈力。

    蓝桥当初跳水下去并未携带玉和剑,此时空手对敌,登时吃了两分亏。但见蒙戈力的戒刀极为凶狠,刀刀都往致命处砍,他拳影霍霍,想要在蒙戈力刀影之间闪转腾挪,却又受制于背伤,打得好是窝囊。

    就在蓝桥拿蒙戈力束手无策之时,只听风夜菱在不远处娇呼道:“夫君!接剑!”她伸手一甩,已把蓝桥的玉和剑扔了过来。

    本雅莉最先反应过来,身子一闪便要去破坏蓝桥接剑。

    这时蓝枫也爬上甲板,叱一声“站住!”摸出他那把火铳对准了本雅莉。

    本雅莉看着蓝枫手中黑漆漆的铳口,心下不禁一惊,抬起头又看向蓝枫,忍不住错愕地道:“是你?”

    蓝枫苦笑道:“本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那边蓝桥接过玉和剑战力大增,一套“破晓九式”大开大阖,浑然不顾背上的箭伤迸发,硬是把蒙戈力逼落下风。

    本雅莉抛开蓝枫赶来相助,长剑一剑刺出,蓝桥一扭身子躲开,她长剑收势不及竟往蒙戈力刺去。

    蒙戈力怪叫一声,往后连退三步这才避开,这时杜震又挺着长矛杀上来,和蓝桥一起杀得他节节后退。

    蓝桥虽取得了一时的优势,但纵观整个战场却还是难以挽回的劣势。杜隆战死,洞庭帮徒受伤的受伤跳水的跳水,除了尚在死战的风月明几乎已是溃不成军。

    忽听一声惨呼,原来是白雪音被阿鲁台的龙火鎏金棍扫中了左肩,整个人断线风筝般打着转抛飞出来,蓝桥连忙跃起到空中将她接住,暗运乾坤诀心法为她疗伤。

    “快走!”风月明奋力从人群中抢出杜隆的尸首,跳到蓝桥身边吼道,“跳水!”

    蓝桥知道情势危急,一手拉着风夜菱的手,一手揽着白雪音的腰,从大船上纵身而下,落入湖中。同时风月明抱着杜隆的尸体,也和杜震一齐跳入水中。

    李静姝从乌篷船上抛出缆绳,等众人都上了船,蓝枫把船桨用力一撑,乌篷船迅速远离大船,向远方空荡荡的湖面驶去。

第200章 红衣女郎

    杜震瞪着眼道:“我们就这么走了,还留在大船上的兄弟们怎么办?”

    蓝枫抬头望向洞庭号的甲板,但见大船上的洞庭帮徒有的被敌方高手击毙,有的被岳阳水派的水手乱刀砍死,有的自行跳入水中逃命,还有的则三两成群,兀自在苦苦支撑。

    风月明昂然道:“你们先走,我回去,能救一个算一个。”

    蓝桥刚要说话,白雪音忽然指着不远处的湖面道:“你们看,又有艘船来了!”

    杜震转头一看,激动地站起来道:“是云梦会的旗帜,那是他们的旗舰云龙号,我们有帮手了!”

    “那我们就杀回去!”风月明一声断喝,蓝枫立即掉转了乌篷船的船头,复又向仍在交战的洞庭号划去。

    大船上的阿鲁台见风月明、蓝桥和白雪音再次跳上船头,不禁冷笑道:“怎么?还有人嫌死得不够快吗?”

    他一摆长棍正要上前,柳昶拉住他道:“尊者且慢,那边有人来了。”

    阿鲁台看了眼不断接近地云梦会旗舰,不屑地道:“怕什么?他们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他的话音未落,但见三道人影从云梦会的旗舰上抢先掠出,除了蓝桥等人见过的邵剑和项逸轩外,还有一个头披红纱、身着红裙的美艳少妇。

    蓝桥激动地朝邵剑一拱手,刚想说话,邵剑却大手一摆道:“闲话等下再说,咱们先打架。”说罢他摸下挂在背上的一对短戟,怒涛一般往柳昶站的地方攻去。

    柳昶站立不动,长刀高举至头顶,然后猛地向下劈落,正劈在邵剑的一支短戟上,声彻天地。

    两方的头目既动上手,其他人自然也不能闲着,项逸轩身如闪电,首先扑向柳昶身后的蒙戈力和特古斯让。他不用兵器,双手化出万千掌影,把两位力战之后的蒙古高手完全笼罩,迫得他们连连后退。

    风月明见状喝彩道:“项兄好身手!”长剑出鞘,与阿鲁台又缠斗到一处。

    另一边白雪音和本雅莉也交上了手,两女都受过伤,此时再战却毫不留手,各展所能。白雪音剑法精妙,二十招后便占据上风,把本雅莉压制在攻少守多的被动境地。

    蓝桥并不急于出手,而是站在一旁掠阵,一旦某处战场出现险情,他便会立即加入战斗。

    他一边关注着几位高手对决时的攻防变化,一边用余光扫向那跟随邵剑而来的红衣女郎。

    但见那女郎红袖红裙,闪转腾挪间好似一朵盛开的大红花。她甫一落地便虎入羊群般杀入岳阳水派的帮众之中,双袖之间精芒连闪,每道精芒闪动之处,必有岳阳水派的帮众倒下。

    蓝桥瞬间想起李静姝对他说过的岳州四霸,其中邵剑的小妾褚红袖善使飞刀,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

    但见那红衣女郎刀藏袖中,待与敌人接近到十步左右便会突然出手。飞刀带起一道寒光,直插敌人要害,中刀者往往连喊叫声都发不出来,便已颓然到底。

    那女郎又脚步错动,瞬间欺近到敌人身前,猛地拔出飞刀,任敌人的鲜血如箭矢一般激射出来,再把飞刀掷向另一个被恐惧支配的目标。

    鲜血溅上女郎火焰般的红衣,让她的裙摆更加鲜红。

    这时蓝枫也爬上船头,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红衣女郎极为熟练的“杀戮表演”,一时竟生出下跪膜拜的冲动。

    战局至此完全扭转过来。

    岳阳水派的大汉们被红衣女郎杀破了胆,纷纷退到柳昶和阿鲁台等己方高手身后。而杜震和蓝桥等人则趁机把受伤的洞庭帮徒接到云梦会的旗舰上。

    待人员转移完毕,邵剑大笑道:“我们走!”于是众人抛下正准备奋死一战的岳阳水派和蒙古高手团,一齐跳到云梦会的旗舰云龙号上。

    邵剑一声令下,云龙号上的水手扬起风帆,云龙号迅速去远。

    杜震方才一直沉浸在大战的紧张中,来不及多想,此时放松下来,立时被杜隆的死填满了思绪,不禁悲从中来,跪倒在杜隆的尸身前,痛哭失声。

    “抱歉来迟一步,鄙会的仓库突然被炸,总要先行处置。”邵剑望向杜隆的尸体,深深地一揖道:“愿杜帮主的英魂往生极乐,保佑他的家人一切安好。”

    风月明执掌过文昌侯府,对这种事也有体会,拍了拍邵剑的肩膀道:“邵当家能仗义来援,风某已是感激不尽。只看那岳阳水派能在酒宴过后立即对你们仓库动手,便知他们是早有预谋。”

    “这点我们也相信,他们必是一面邀请我们赴宴,一面准备对我们的仓库动手,只要我们在宴中有一言谈不拢,他们就会行动。”项逸轩走到邵剑的身边,清澈柔和的目光扫过风夜菱和李静姝,拱手一揖道,“在下曾在宴上出言不逊,还请两位小姐见谅。”

    风夜菱朝项逸轩蹲了一福道:“若非项大哥及时把消息送到,我们姐妹俩恐怕难逃此难。大恩大德小女子谢恐不及,岂敢怪罪?”

    项逸轩微微一笑道:“在下不过是传了个信,还是这位蓝公子行动及时,才救得两位小姐。两位小姐与其谢在下,不如多谢谢蓝公子。”

    风夜菱风情万种地横了蓝桥一眼道:“他是奴家的夫君,救奴家于水火本就是他的分内之事,奴家才不会谢他哩。”

    “这位妹妹说得好。”方才那杀人如麻的红衣女郎悠然走过来道,“和自家夫君言谢,就太见外了。”

    邵剑连忙拉着那女郎介绍道:“这是内人红袖。”

    李静姝佩服地打量着她道:“早听说过岳州四霸的褚红袖,今日一睹真容,果然见面更胜闻名,失敬失敬。”

    “哪里。”褚红袖笑着摇了摇头,客气地道:“贱妾给弘毅庐的大小姐请安了。”

    她不理小侯爷风月明,亦对蓝桥视若无睹,单向李静姝问安,足见她对江浦李祺夫妇的尊敬。

    这时蓝枫问道:“敢问褚夫人,那蒙古少女本雅莉肩上的飞刀,可是拜夫人所赐?”

    褚红袖先是愣了一下,旋即失笑道:“原来那姑娘叫本雅莉呀?她炸了我们的三仓库,我赐她一把飞刀,也算是礼尚往来了。”

第201章 当仁不让

    邵剑有意活跃气氛,见他们谈到本雅莉,趁机调侃道:“没想到蓝二公子连人家姑娘的芳名都知道,该不会是对她有意思吧?”

    蓝枫被他说得一阵语塞,连忙否认。

    褚红袖笑了笑道:“你若真喜欢就大大方方承认,到时候我和当家的去把那女子绑来,送给二公子处置。”

    “如此凶的女子你们给我我也不敢要。”蓝枫苦笑道,“只是小弟另有一个请求,还请邵当家和夫人允准。”

    邵剑见他说得不似玩笑,稍稍敛了笑容道:“二公子请讲。”

    蓝枫没说话,而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不由分说朝褚红袖磕了三个头,这才直起上身道:“小弟想请褚夫人不吝赐教,传小弟几手飞刀绝技。”

    褚红袖没想到他会有这种请求,一怔下转头看向邵剑。

    蓝桥拽着蓝枫的衣袖道:“这种话你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快给我起来,别在这丢人现眼。”

    褚红袖亦微侧过身,表示不接受蓝枫的“大礼”:“男儿膝下有黄金,贱妾可受不起蓝二公子这等大礼。”

    蓝枫瞪了蓝桥一眼,愤然甩开他拽着自己的手道:“我只想让自己变得有点用,不想总被你们保护着,这也有错吗?”

    白雪音奇道:“你不是有燕王赠你的火铳吗?”

    蓝枫颓然道:“那就是个吓唬人的玩意,白女侠什么时候见我真的用过?”

    白雪音被他一呛,确实不记得蓝枫何时真用过火铳,只得闭口不言。

    邵剑见场面尴尬,忙表态道:“承蒙蓝二公子看得起,在下不胜荣幸。这样吧,你明天一早到东城堡来找我,我让红袖指点你两招。”

    蓝枫喜道:“多谢邵当家!”说着他又要磕头,邵剑连忙上前扶起,宽声道:“天不早了,诸位早些回去休息吧。”

    邵剑用船把众人送回到岳阳城的码头,蓝桥风月明等人几经飘摇终于踏足实地,都生出再世为人之感。

    待话别了邵剑和项逸轩,风月明和杜震领着众人走回城中。

    蓝枫气鼓鼓地道:“我这一计,本想说是引发岳阳水派和云梦会的矛盾,我们好坐收渔翁之利。没想到最后我们和岳阳水派拼了个两败俱伤,却让云梦会捡了便宜。他奶奶的,这邵剑赶来的时机也真是厉害,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要等我们拼的差不多才来。我们明明没从他们身上捞到什么好处,反还欠他们一个人情。”

    “看来这位云梦会的邵当家,和那位京城来的项公子,都不是易与之辈啊。”风月明缓步走在队伍的末尾,黯然看了杜隆的尸体一眼,沉吟着道,“对坐收渔利这种事,他们想必很有经验。”

    蓝桥一行人回到洞庭帮分舵的大院,早有杜媛和杜隆的夫人乔氏候在门口,她们看到杜震抱着杜隆的尸体,无不感到伤痛锥心,痛哭失声。

    杜隆的葬礼简单而又庄重,杜震、杜媛、乔夫人、洞庭帮身在岳阳的三大长老,还有分舵内近百人的洞庭帮众,都来到原本空旷的后院,与他们的兄长、丈夫以及老帮主进行最后的告别。

    洞庭帮本有四大长老,除了留守常德的俞泽西,身在岳阳的李济、彭璐和范江龙三大长老一致推举杜震接任杜隆留下的帮主之位。杜隆当仁不让,也不砌言推辞,当众宣布成为洞庭帮的新任帮主。

    杜震先是安慰了早已哭成泪人的嫂子,然后宣布了他接任帮主后的第一道命令——洞庭帮在岳阳的帮务暂由三大长老商议着决定,他将连夜乘船返回洞庭帮的发源地常德。一方面把此次战斗中受伤的帮众送回常德休养,一方面请俞长老帮忙再调集一批人手驰援岳阳,准备与岳阳水派做最后的较量。

    李济等人见少帮主如此快便振作起来,倍感欣慰,自是高声应下。

    杜震当即命人准备船只安排水手,又安排人帮着运送伤员,一时忙得不亦乐乎。

    风月明提议帮忙,却被杜震婉拒道:“洞庭水战,若非有小侯爷竭力死战,我们早都成了柳昶和蒙古人的刀下亡魂。小侯爷还是早些休息吧,这点帮里的小事,我还应付得下。”

    “只是运送伤员的话,交给我们就行。”陈玉倩拉着陈玉衡走出来道,“我们没参加方才的恶战,我们来帮你。”

    杜震感动地向陈玉倩一揖道:“多谢。”

    蓝桥则回到自己的厢房时早已过了午夜,他累得鞋也懒得再脱,疲惫地往榻上一趴,便欲昏昏睡去。

    极轻的脚步声传来,有人轻轻推开虚掩的门,蹑手蹑脚地走进房间。蓝桥面朝着墙里,虽听不出这刻意压低的脚步声是谁,但想来也只有风夜菱会不打招呼就走进他的房间。

    果然,他察觉那人走到他床边停下,过了片刻,开始伸手脱他的靴子。蓝桥一边被风夜菱的温柔感动,一边尽量放松身体,让她更容易为他脱靴,待靴子除去,那人又为他脱掉袜子,然后探身过来。

    蓝桥翻过身来,伸开手臂刚想把风夜菱拥进怀里,却听到一声惊呼。他听出不对,抬头一看才发现坐在床边的原来不是风夜菱,而是李静姝。

    他微感错愕,不好意思地道:“是你呀,我还以为是……”

    “是什么?”李静姝没有怪他冒犯,狡黠地一笑道,“以为是你的小夜来找你呀?”

    蓝桥的心事被她看破,尴尬地笑了两声,心虚地反问道:“你到我房间来做什么?还蹑手蹑脚的,还以为做贼来的。”

    “公子真会说笑,奴家是在门缝看公子以为公子睡着了,怕扰了公子清梦这才没叫门。”李静姝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又似自怨自艾地哀叹一声道,“还说奴家是做贼,这若是换了小夜,只怕就要偷心了吧?”

    蓝桥老脸一红,强撑着道:“那你脱我鞋子作甚?”

    “哎呦呦。”李静姝故作自责地道,“这又要怨奴家了,奴家看公子穿靴睡觉,好心想为公子除去,没想到男女授受不亲,倒是冒犯了公子了。”

    听李静姝这么一说,蓝桥招架不来只好投降道:“唉,是我太过鲁莽了,有冒犯姑娘之处还请姑娘原谅则个。”

    “公子也有服软认错的时候吗?可真是少见。”李静姝噗嗤一笑道,“好啦不耍笑公子啦,奴家过来其实是想为公子看看伤势。”

    “如此有劳姑娘了。”蓝桥坐起身道,“应该没什么大碍吧?”

    “那要看过才知。”李静姝朝蓝桥挥了挥手,淡淡地道,“把上衣掀起来,趴回到床上去。”

    蓝桥乖乖照做。

    李静姝坐到床边,仔细检视着蓝桥的背伤,黛眉微蹙道:“你这背上有两处外伤,昨天晚上跌落时的撞伤,还有今天受的箭伤,虽然后来打斗时又有迸裂,但现在血已止住,总还不算太坏。”

    蓝桥趴在床上道:“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李静姝看着蓝桥背上结实的肌肉,忍不住伸手捏了一把,忽然又抿嘴一笑道:“看公子这样子,奴家忽然想到一个有趣的比方。”

    蓝桥不解地问道:“什么比方?”

    李静姝悠然站起身来,浅笑道:“公子你这个姿势趴着,活像一条搁浅在沙滩上的大笨鱼。”

    “嘿,你怎么骂人啊!”蓝桥又好气又好笑地想去抓她,李静姝早已一溜烟地跑到了门口,走出门后才又探回头来道,“哦,差点忘了,我来找公子本是有件事要说。”

    蓝桥坐起身道:“姑娘请讲。”

    “其实这也不是我自己的事。”李静姝缓缓道,“今天早上,我为杜隆的小公子诊病,说要根除小公子身上的毒素,需要鱼香草这味药材。”

    蓝桥点头道:“我记得此事。”

    李静姝接着道:“后来云梦会的仓库被烧,他们存在仓库里的鱼香草多半也难幸免。现在杜隆新丧,杜震接任后立刻便又要去常德,小公子治病的药材怎么办?”

    蓝桥思索了片刻道:“这确实是个问题,你有什么建议吗?”

    李静姝显然早想过这个问题,有些歉意地道:“我想麻烦公子去提醒杜震,让他留意云梦会开在常德的药铺,看看能不能从那边搞到点货,这样即便明天李长老他们在岳阳买不到鱼香草,也能有备无患。”

    “这个容易,杜震这个时候应该还没起锚,我这就去码头上找他。”蓝桥深吸了口气,提振精神,披上外衣推门而出。

第202章 魔君现身

    蓝桥和李静姝一齐走出厢房,却见白雪音一脸忧忡地站在门外,似乎既担心蓝桥的伤情,又不好意思打扰李静姝的探望。

    李静姝看了她一眼道:“你师兄的外伤没什么大碍,白女侠放心好了。”

    蓝桥心急去追杜震,怕耽搁久了杜震拔锚,也没心思和白雪音多说,随口宽慰她两句便欲走开。

    白雪音跟上来道:“师兄这是要到哪去?”

    “去追杜震。”蓝桥嘴上说着话,脚步却未停下,说这话时已出了洞庭帮分舵的院门。

    “我和你一起去。”白雪音也不管蓝桥同意或反对,展开轻功疾行几步,跟在蓝桥的身边,仍是不放心地问道:“刚才李小姐说师兄的外伤不打紧,内伤又如何呢?”

    “也无大碍。”蓝桥随口应着,忽然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肩头一横,往白雪音身上撞去。

    “哎呦……”白雪音初时被蓝桥撞得一懵,随即就感到一股暖流从蓝桥撞她的部位传来,同时整个人精神一振,身子一轻,脚步也不由变得更快。她冰雪聪明,瞬间理解了蓝桥的用意。

    要知她与蓝桥合练这乾坤诀的心法,其关键就是让他们两人体内一阴一阳同源而异的真气融汇合流。白雪音偏阴寒的真气到了蓝桥的经脉中就成了他蕴于阳气之中的一点“真阴”,而蓝桥的至阳之气到了白雪音体内,也就成了白雪音体内阴气中的一点“真阳”。他二人体内的“真阴”“真阳”每壮大一点,他们的功力都能得到质的飞升。

    只是这过程却绝不容易。蓝桥和白雪音从河谷疗伤开始,到后来由叶雯亲授秘笈,每次合练此功,虽然都能做到阴阳合流,两股真气交缠着在二人体内游走拓宽他们的经脉,但真正能留在对方体内成为“真阴”“真阳”的真气少之又少,即便有部分真气进入了对方的丹田,大多也随着时间很快消散。

    此时蓝桥故技重施,借这一撞之力把少许自身的真气送进白雪音的体内,同时又趁机从白雪音的经脉中吸取了少量她的真气。白雪音的经脉很快将蓝桥这股“自己人”的真气吸纳入丹田,虽然这种程度的真气交换对于双方体内“真阴”“真阳”的积累并不明显。但就暂时来讲,这股真气在未消散前还是能够短时间地提升起彼此的功力的。

    白雪音理解到这一点,惊喜地道:“如此一来,我们一同作战时便可实力大增。”

    蓝桥点头道:“似乎确实可以利用这一点,只不过真气消散得很快,需得经常做到真气交换才可以。”

    此时蓝桥“撞入”白雪音体内的一股真气已消耗殆尽,白雪音气息转浊,速度也放缓下来。她见身旁的蓝桥情况和自己相仿,也学着蓝桥刚才的样子主动去寻求真气交换。

    只不过白雪音没像蓝桥那么“粗暴”地用肩膀撞,而是探手拉住了蓝桥的右腕。两人气息交换,功力再度提升,白雪音微带着些兴奋地道:“我们有时间可以自创一套用于联战的剑法,把这些时不时的真气交换考虑在内,这样当我们联手对敌,战力当可远胜各自为战。”

    “这没问题。”蓝桥自信满满地说道,“师叔缺席岳阳行动,我们现在最紧要就是缺少风云榜级数的顶尖战力,如果我们能将这套剑法练成,说不定会有奇效。哦对了,师妹你给这剑法起个名字吧。”

    “就叫……”白雪音脱口而出,说了两个字又忽然止住,两朵彤云绯红了玉颊,说到一半竟说不下去。

    蓝桥也没太计较,两人一路步履如飞,不片刻已是到了城外的码头。

    他本以为能在码头截着前的杜震,不料仍是慢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洞庭帮的一艘大船扯起了风帆,离港驶入洞庭湖中。

    白雪音俏立蓝桥身侧,也想不出什么话能安慰,只怔怔注视着湖面上月光的倒影,清澈的眼眸比月夜下的湖水更要深邃。

    正在此时,一艘小艇悠悠荡荡地从码头的另一侧驶了过来,白雪音一看是玉倩玉衡两借弟,不禁唤了一声和他们打过招呼。

    玉倩玉衡姊弟在码头见到蓝桥和白雪音,也显得有点意外,陈玉倩道:“我们刚帮杜帮主把伤员运上船,你们怎么来了?”

    蓝桥无暇多说,扯着白雪音便跳上小艇,蓝桥指着湖面上不远处杜震的船道:“他们还没去远,我们快追。”

    玉倩玉衡也不多说,抄起船桨便划,往洞庭帮大船的方向追去。

    白雪音知道蓝桥的心思,看玉倩操桨划得吃力,便从她手中接过船桨,亲自划起来。她在船桨上灌注了真气,小艇立时如离弦之箭一般直窜出去,瞬间拉近了与大船的距离。

    陈玉衡在旁赞道:“没想到师叔不但剑法漂亮,划船也是一把好手。”

    他因着蓝桥的关系,唤白雪音作“师叔”。白雪音被他赞得不好意思起来:“其实论年纪,我比你大不了几岁,这师叔二字着实是不太敢当。”

    陈玉倩在旁毫不在乎地道:“这有什么不敢当的?年龄是年龄,辈分是辈分嘛。别说师叔了,玉衡见到风家小姐时还不是要乖乖地叫一声师娘?”

    陈玉衡被陈玉倩说得涨红了脸,憋足了气更加卖力地划船。

    此时小艇越追越近,眼瞧着迫近了杜震的座船,蓝桥忽然浑身一震,指着不远处另一艘飞速向杜震座船驶来的小艇沉声道:“是安萧寒!”

    众人一齐朝那方向望去,只见一艘无帆无桨的孤舟从洞庭湖的西南方向往杜震的座船箭射而来。

    孤舟之上安萧寒长身而立,背负着他名震天下的寒雨剑,冷峻的面颊月色下看来有如大理石般完美无瑕,长发随着湖风恣意飘舞,整个人笔挺得如同插在船上的桅杆。

    陈玉衡倒抽了一口冷气道:“他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蓝桥摇头道:“他应是冲着杜震来的。洞庭帮经过方才一役损失惨重,他必是算准了杜震会星夜赶往常德求援,故只身前来截击,务要将洞庭帮在岳阳的势力连根拔起。”

    陈玉衡不解地道:“话虽是这么说没错,可他一人来未免也有点太过托大了吧?”

    “杜震走得急,安萧寒来不及调动人手,其他大船的机动性又不够,最好的选择就是孤身前来。”蓝桥显然也被安萧寒这奇峰突出的一招所震慑,“他决不是托大,如果我们不是恰好因为鱼香草的事情赶来,他真能杀光杜震一船的人。”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做?”

    “当然要去会一会他。”蓝桥目光炯炯,忽然挺直了身躯,豪气干云地笑道,“师妹,敢不敢随我同往?”

    白雪音把船桨交还给陈玉倩,声音不大,语气却极为坚定地道:“师兄所去之处,我必誓死追随。”

    陈玉衡不知是否受到两人情绪的感染,也站起身大声地道:“我也去!”

    “去你个头!”陈玉衡的话才出口就被陈玉倩狠狠地瞪了一眼,“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去送死吗?要去也是我去,总不能叫我们陈家绝了后。”

    蓝桥沉声道:“安萧寒太过强横,即便是我亦没有活着回来的把握,你们好自为之,不要轻举妄动。”

    这时小艇行至离杜震座船约不到三丈远的地方,蓝桥和白雪音对视一眼,肩头碰一下之后双双冲天而起,往杜震的座船上投去。

第203章 双剑合璧

    杜震的这艘座船名叫常德号,比起杜隆之前那艘双桅大船洞庭号小一些,虽然也是双桅,却是一大一小。当时他们在岳阳水派伙同蒙古高手团的猛攻下无奈弃了洞庭号,现在要返回常德,只得搭乘常德号。

    随杜震一路同行的除了二十多名伤员,还有三十多名好手,为的就是怕岳阳水派再来袭击。他思虑之周密更胜杜隆,却仍没想到安萧寒会亲自出马,插手到洞庭帮和岳阳水派的争端之中。

    蓝桥和白雪音赶到时,安萧寒正如神兵天降,寒雨剑如同闪着银光的骤雨,劈头盖脸地往试图迎击他的洞庭帮徒身上倾洒而去。

    “你们让开。”杜震大喝一声,挺起一杆坠着乌缨的长矛,沿着洞庭帮徒左右闪出的空当往安萧寒疾刺而去。

    初生牛犊不怕虎,杜震并不因来者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安萧寒而心存丝毫惧意。

    安萧寒嘴角逸出一丝冷笑,右手寒雨剑精光一闪逼退身旁的两人,身体转过半个圈子后左手化掌为刀,闪电般往杜震的乌缨长矛上斩去。

    杜震继承了兄长的悍勇无畏,更是粗中有细,但见他矛头乌光一闪翻起七朵枪花,虚实相生地直往安萧寒左肋捅去。

    同时另有三名洞庭帮徒刀剑齐发,砍向安萧寒看似毫不设防的后背。

    安萧寒对杜震的变招稍感意外,却仍是从容不迫,身形再转,本来斩向杜震乌缨长矛的手刀复化回掌,带起一股含着他独门“寒雨真气”的掌风,把从他背后攻来的三人推得尽数向后跌倒。

    同时他待杜震的乌缨长矛虚去实生、矛头刺到他左肋前寸许处时方猛吸一口气腰肋內缩,然后趁机飞起一脚,以正脚背弹在杜震的矛头之上,把杜震弹得连人带矛向后抛飞,直飞出近三丈远才重重滚落在地。

    安萧寒目中精芒一闪,正欲疾步过去将杜震了结,蓝桥和白雪音已分从左右两侧凌空杀至。

    蓝桥与安萧寒打过交道,深知此君的厉害。他一起手便是破晓九式中最强的杀招“一剑破晓”,利用与白雪音真气交换时汲取的一点真阴,手中玉和剑势如长虹,径直点向安萧寒的咽喉要害。

    右边白雪音则使开师门绝学幻雪剑法,河清剑挟着一股蕴含着真气的雪风攻往安萧寒的肩头。她丹田中蕴有蓝桥残存在她体内的一点真阳,雪风比往常更盛三分,就连安萧寒也不禁为她功力进步之速感到意外。

    安萧寒处变不惊,放弃了将杜震追杀至死的诱人想法,左手虚划一个半圆,一股至精至纯的寒雨真气引而不发,待白雪音的雪风之剑攻入他的真气圈中,寒雨真气方从四面八方千丝万缕无孔不入地蚀进白雪音的雪风里,如同润雨化雪,将其剑上的雪风化解于无形。

    白雪音河清剑少了雪风的加持,威力骤减,安萧寒长臂一弯手指轻弹,就听“叮”的一声轻响,白雪音的河清剑已被安萧寒弹开。

    与此同时安萧寒的寒雨剑闪电般向上扬起,正中蓝桥玉和剑的剑尖,两剑交击发出“当”的一声剧响,蓝桥连人带剑被他击退三步,若换了不是具有缓解内力冲击功效的玉和剑,只怕仅这一下,蓝桥便要长剑脱手。

    安萧寒早在蓝桥和白雪音左右夹攻之时便拟好了对策,以三分力对付白雪音,同时留七分力重创蓝桥。

    他寒雨剑一招出手,本想着就算不能把蓝桥力毙当场,至少也能让他兵器脱手或脏腑受创,暂时失去战斗能力。他没想到蓝桥只退了三步便又站定,心下不禁对蓝桥的实力做出重新估计。

    蓝桥亦是有苦自己知,他刚才那一招全仗着与白雪音真气交换后的真阴提升,此时白雪音留在他丹田内的真气开始消散,让他顿时生出一股气力难支之感。

    他转头与白雪音对视一眼,后者默契十足地一点头,两人忽然又一齐向安萧寒身后的空当跑去。

    安萧寒不知他们此举的用意,下意识地想要阻截,就听杜震一声呼喊,船上的洞庭帮徒立时一拥而上,刀剑相加。

    安萧寒自然不惧这些寻常好手,随手几下再把他们逼退。但也就是这片刻的拖延,蓝桥已和白雪音肩头相触。伴随着真气的再度交换,两人双剑合璧,同时往安萧寒的背心攻去。

    另一边杜震也重整旗鼓,挺起乌缨枪再往安萧寒胸前刺来,左右两边的洞庭帮徒见帮主如此悍勇,又如潮水一般展开对安萧寒围攻。

    “找死!”安萧寒冷笑一声,整个人如陀螺般冲天而起。伴随着身体极速的自旋,无数条雨丝以他的身体为中心爆炸般向前后左右各个方向激射而出。

    这些雨丝由他的寒雨真气幻化而成,内含劲力,无异于千万道剑气射出,登时把围攻的洞庭帮众打得七仰八翻。

    他们有人被雨丝击中鲜血直流,有人为躲闪雨丝东奔西窜狼狈不堪,有人勉强以兵刃抵挡结果被震得虎口迸裂兵器脱手,更有人猝不及防身中数十条雨丝,筛子般惨死当场。

    杜震看得睚眦欲裂,舞动着乌缨枪勉强挡住安萧寒朝他射来的三条雨丝,却被逼得难以再做寸进。

    白雪音与蓝桥同行一处,右手持着河清剑的皓腕一抖,翻起一道雪幕挡住安萧寒射来的雨丝,随即左手往蓝桥的肩头一搭纵身而起,玉足在蓝桥肩头再一借力,整个人被雪幕裹挟着身随剑走,如冲天炮般往尚在空中的安萧寒攻去。

    她时机掌握得恰到好处,取的正是安萧寒身形将落未落的关键当儿。

    安萧寒双目骤然睁大,一对瞳仁竟变作诡异的紫色。他身形一动,竟倏地凌空侧移半尺,鬼魅般加速下落,与白雪音擦身而过的同时寒雨剑直取蓝桥。

    蓝桥避无可避退无可退,玉和剑向上一扬,只感觉安萧寒如同一只从天而降的重锤,仿佛整个人都要被他寒雨剑上强猛的力道锤进甲板里去。

第204章 一人成军

    蓝桥承受着常人难以抵挡的重压,背上数处伤口一齐迸裂。伤势牵引下他腿一软,几乎就要坐倒在地。

    这时白雪音一扬手,亮出腕上的阴阳手环,利用手环的牵拉之力把蓝桥扯开半个身位,堪堪躲开安萧寒这追魂夺魄的一剑。

    杜震尚是第一次见到阴阳手环的作用,大叫一声好,与白雪音一前一上夹击仍身在半空的安萧寒。

    安萧寒速度奇快,一袭黑衣仿如夜色下的魅影,在白雪音和杜震间左冲右突,不给两人形成夹击的机会。他时而一连数剑把杜震逼入绝境,时而以寒雨真气与白雪音硬碰硬压制她的幻雪剑法,时而突袭外伤复发的蓝桥,时而又闪到一旁趁机杀死或重创几个洞庭帮徒。

    在场众人谁也没见过如此可怖的身法,安萧寒仿佛上一个瞬间还在数丈以外同另一个人交手,倏忽间却又出现在自己眼前。这样的打法让船上的每一个人都不禁生出在和安萧寒一对一较量的错觉,在这种令人窒息般的巨大压力下他们莫说形成有组织的合围,就连各自保命也都成了奢望。

    安萧寒把功力提升至极限,如入无人之境般把常德号上的蓝桥杜震一干人等杀得支离破碎溃不成军。他把蓝桥、白雪音和杜震三人逼在船首角落,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在船上反复游走,同时肆意诛戮路过的洞庭帮徒。

    伴随着一声声凄厉地惨呼,洞庭帮随船而行的三十余好手渐次倒下,常德号甲板上血流成河,仿佛可怖的修罗地狱。

    安萧寒好像来自阎罗殿的魔王,紫色的瞳仁在月光下闪动着妖异的光芒,手中的寒雨剑则毫不留情,收割着所到之处的一条条人命。

    白雪音倒抽一口冷气道:“紫瞳妖法,一人成军!没想到安萧寒竟练成了这门几乎失传的奇功。”

    “什么紫瞳妖法?”蓝桥伸左手与白雪音紧紧相握,试图趁这间隙与她行功回气,“我看到他眼睛变成紫色了。”

    “这是叫紫瞳神功,多年前师尊向我提起过这门功夫,说是师祖那个年代最可怕的武功之一。”白雪音似是极为恐惧,整个身子都在不住地颤抖,“说是这种功法运行起来可以让他的速度突破人类体能的极限,可以利用速度上的优势迫使敌人各自为战,不惧围攻。”

    蓝桥思索着沈心流那个年代中几位著名的高手,就听白雪音又接着道:“因行功时血脉气脉加速流转,流经双眸便使其呈现出紫红色,去年咱们在庐州时他尚未练成此功,没想到也就一年光景,他竟已将这可怕的功夫练成了。”

    “师妹莫慌。”蓝桥虽然也被白雪音形容紫瞳神功的言词所震撼,却极力表现出平静,“他有紫瞳妖法不假,别忘了我们的乾坤诀也是师祖传下的不二神功。”

    说话间两人又分别和安萧寒交过一招,蓝桥受背伤所制难以发挥全力,被安萧寒一剑震得摇晃了一下几乎摔倒,若非白雪音和杜震死命相护只怕已是凶多吉少。

    这时最后一个洞庭帮徒也倒在安萧寒的剑下,安萧寒穿过满是尸体的甲板,提着尚滴着鲜血的寒雨剑缓步朝聚集在船首的三人走来。

    白雪音冷然横剑在前,把蓝桥和杜震一齐护在身后,头也不回地道:“你们快跳水逃命吧,我还能挡他两招。”

    杜震语气轻松地道:“开什么玩笑?这是我的船,岂有以客欺主之理?要走也是你们走。”说着话他不退反进,上前一步站到白雪音的右前方。

    “师妹,方才过来前你说,无论我去哪里,你都誓死追随,怎么现在却赶我走?”蓝桥也从左侧跨前一步,回头朝白雪音微微一笑又道,“我们不是还说要自创一套联战的剑法吗?既然是联战,那么无论是你还是我,少了谁都不行。”

    杜震长笑一声,笑声中充满与他稚嫩年龄不相符的苍凉与豪迈,让人仿佛看到其兄杜隆的影子:“二位都是人中龙凤,创出的剑法必然惊艳四方,到时候小弟可要第一个大饱眼福。”

    “听者有份,我们可也听到了!”白雪音还没说话,就听陈玉倩的声音从船尾传来。

    同时陈玉衡也随陈玉倩一并从船尾登上甲板,望着安萧寒的背影毫不畏惧地笑道:“师父师叔不但要创出这套前无古人的剑法,有机会更别忘了传给徒儿。”

    陈玉倩揶揄地笑道:“你师父师叔这套剑法讲究双剑合璧,你自己一个人学了何用?”

    陈玉衡亦是哈哈大笑道:“那我不管,有本事你让师父再给我找个师妹来。”

    两姐弟边说边笑,边笑边走,丝毫不把安萧寒放在眼里。

    安萧寒头也不回地冷笑道:“两只小鱼小虾,也敢口出狂言?”

    “老夫又如何呢?”一个肃威有力的声音传来,让蓝桥几乎热泪盈眶。

    正是华山掌门慕容英!

    安萧寒霍地转过身,冷冷看着从侧面飞上甲板的慕容英,从牙缝里挤出一声笑道:“慕容掌门,久仰了。”

    慕容英一身灰袍背负宝剑,一把银髯在夜风吹拂下猎猎飞舞,月色下显得仙风道骨正气凛然。他双眼紧紧盯着安萧寒,冷然道:“天道轮回报应不爽,一年前你在庐州郊外杀死蓝若海,就该想到会有今日。”

    “今日怎样?沈心流隐退,蓝若海早已算不得你们华山派的人了。”安萧寒丝毫不因他身在包围圈中的处境而稍有收敛,反而寒雨剑猛地一振,径直往慕容英的咽喉要害抢攻而去,“想要以众凌寡也拜托找个好点的借口!”

    蓝桥心中一震,知道安萧寒这句话比他的剑更锋利,正刺在慕容英的要害上。

    慕容英身为华山掌门,一生最重名誉,安萧寒一语点破他没有为蓝若海报仇的理由,有如釜底抽薪般毁去了慕容英出手的理由。享誉数十年的武林前辈,与他人联手围攻另一平级的高手,无疑是极不妥当的。

    蓝桥心知不能让安萧寒再说下去,大声道:“安萧寒与蒙古余孽勾结,祸我中原。慕容师伯莫听他胡言,今日之战早非个人恩怨,乃是为苍生万民卫道除害!”

    白雪音和他默契十足,不等他说完已在他身上碰了一下,随即逆运真气,利用手环上的推力冲天而起,河清剑直取安萧寒的左后肋部。

    同时陈玉衡一扬手掷出三点寒星,三支精铁袖箭品字形攻向安萧寒的右侧,随即陈玉倩长剑出鞘,紧随着陈玉衡的袖箭往安萧寒攻去。

第205章 华山掌门

    陈玉衡自拜入蓝桥门下,每日得蓝桥悉心教导,武功突飞猛进。后来蓝桥去了济南,又辗转到天莲峰,风月明见他资质上乘,便不时亲自加以指点,还教他与陈玉倩两人联战之法,培养他和陈玉倩姐弟连心时的默契。

    如今他和姐姐共同面对安萧寒这大敌,不但丝毫没有恐惧和怯懦之心,对进攻时机的把握也是恰到好处。

    安萧寒不退反进,向侧面一个闪身,迅速拉开与陈家姐弟的距离,寒雨剑的剑锋仍是将武功最高的慕容英牢牢锁定。

    如此一来,他无异于将身后的破绽暴露在蓝桥和白雪音这两位后辈高手的面前。他若不能在一招之内将慕容英迫到船外,等被蓝桥和白雪音缠住再想脱身,便会难度倍增。

    不得不说,安萧寒极可能要为他不可一世的自负付出代价。

    慕容英面容肃穆,面对安萧寒志在必得的一击,使出他压箱底的成名绝技,镜珲剑法。

    但见他长剑在空中划出一个三尺来宽、工整至极的方形,然后健腕一抖,那方形便打着转往安萧寒的方向飞去。

    安萧寒的寒雨剑上本带着阴寒的水雾,而那完全由慕容英剑气构成的方形就像一面看不见的方镜,把那三尺见方空间内的水雾尽数挡住,然后裹挟着水雾一起反往安萧寒的身上撞去,就像把安萧寒的真气“反弹”回去一样。

    白雪音身在空中,俯瞰到这一情景不禁动容道:“好一个镜珲剑法!”她一边暗赞慕容英的绝世剑法,一边挥动河清剑俯冲下击,与此同时陈玉衡的三支袖箭和陈玉倩的长剑也一齐从左右两侧往安萧寒的身后攻来。

    任安萧寒再厉害,毕竟也是血肉之躯,既没有钢筋铁骨也不是三头六臂,如何能同时招架这四面八方的攻势?

    然而安萧寒终究是安萧寒。

    只见他面对围攻丝毫不乱,气定神闲地仿佛早就料到敌人有此一招似的,忽然脚下一蹬,一片木质的甲板已被他震得成片飞了起来,不但挡住了陈玉衡射来的三支袖箭,也把随之而来的陈玉倩拒之其外。

    他借力腾空,身子猛地一旋,寒雨剑鬼使神差地从一个诡异的角度闪电般刺向白雪音,后发先至地反攻白雪音的咽喉。

    白雪音一声惊呼,随即剑锋一转改刺向安萧寒持剑的肩胛骨。她这一招抱定了必死的决心,若安萧寒因要杀她而被她刺中,慕容英就可以抓住这机会将安萧寒一举击杀。

    她的目光平静没有丝毫波动,眼角却忍不住往蓝桥扫去。只可惜她没看到蓝桥,她看到的只是赶来加入战团把她视线挡住的杜震的身影。

    慕容英见白雪音遇险,暴喝一声,那面由他真气构成的“方镜”越转越快,如同一只边缘无比锋利的飞轮,划过一道近乎完美的弧线,往安萧寒因转攻白雪音而暴露出来的后背。

    安萧寒左手一摆,一道真气高度集中的掌风径直轰在方镜的正中,那看不见的方镜被他掌力震得一偏,斜斜偏出,削断安萧寒两撮飞舞的发丝后再不受控地斩向常德号的桅杆。

    就听“喀喇”一声,方镜上慕容英的真气和水雾中安萧寒的真气一齐爆响,一根两人合抱的粗桅被方镜瞬间切断,切口处甚至平整得连一丝木屑也看不到。

    安萧寒鬼魅般的身子又是一转,寒雨剑舍了白雪音再转回来,往仍在回气的慕容英攻去。

    此时白雪音终于明白,安萧寒方才刺她咽喉的一剑看似是想要她的命,实则只是一式虚招,目的就是为了诱使慕容英在情急之下露出破绽。毕竟在安萧寒眼中,除了风云榜高手慕容英,其他人还不够资格做他的对手。

    “当!”安萧寒和慕容英两剑相击,发出响彻云霄的一声剧响,安萧寒冲天而起,往他来时乘坐的小艇投去。

    “把他留下!”慕容英本以为安萧寒要和他真刀真枪地干上一架,没想到才交手一招,他便趁势逃离这对他不利的水上战场。

    蓝桥听到慕容英的呼喊,看准安萧寒飞行的轨迹腾空而起,玉和剑一式“天光乍现”全力出手,只要能把安萧寒迫得落回甲板上,几大高手围攻之下已是强弩之末的他必是饮恨当场的结局。

    “小子找死!”安萧寒冷哼一声,寒雨剑朝蓝桥凌空虚刺一招,一道凌厉的剑气已朝蓝桥劈面攻来。

    蓝桥横剑身前,运起真气抵挡安萧寒的剑气,两股气劲交锋发出“嘭”的一声响,蓝桥被牵动背伤一阵剧痛,同时身形一滞,已和安萧寒擦肩而过,眼睁睁看着他落在小艇之上。

    “失陪了!”安萧寒一声长笑,挥剑斩断缆绳,足下运起内力,小艇劈波破浪向南而去,转瞬间已是去得远了。

    “我们追!”蓝桥落回到甲板上,顾不上处理迸裂后正血如泉涌的背伤,急切地道,“安萧寒虽然自负,却决不莽撞,他能一个人登上常德号来截杀洞庭帮,必是有他的同伙在附近接应。”

    “师兄先别说了!”白雪音扶着蓝桥靠在桅杆上坐下,脱下自己雪白的罗衫外套,跪坐在蓝桥身边用牙咬着扯成一条一条的包扎在蓝桥身上,同时语含嗔怨地对慕容英道:“慕容师伯怎能明知道师兄有伤,还让师兄去挡安萧寒?”

    “这不怪慕容师伯。”蓝桥咳嗽着道,“安萧寒孤军深入,若想留下他当时那真是千载难逢的良机,还是怪我不中用,要是能再快上一分,说不定现在已经家仇得报了。”

    “那也不能用你的命做赌注啊!”白雪音狠狠瞪了蓝桥一眼,伸手整理着他身上包扎的布料。

    “你不也一样吗?”蓝桥苦笑道,“当时安萧寒反手攻你要害,你不闪不避不也是想用自己的命做赌注,把安萧寒留下吗?”

    白雪音垂下头去,幽幽地道:“那怎么一样呢?我孤苦伶仃的一个人,死了也就死了,师兄你若是死了,风姐姐怎么办?”

    “不许你这么说,我们的乾坤诀尚未大成,双剑合璧的剑法也还停留在臆想阶段,师妹怎能轻言生死?”蓝桥头转回来正视着白雪音道,“你怎么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了?你有叶宗主这对你倾囊相授的师父,有天莲峰上几位敬你爱你的师妹,还有我这不争气的师兄……”

    陈玉衡也跟着道:“还有我这个不争气的师侄呢!”

    白雪音看了眼陈玉衡傻乎乎的模样,忍俊不禁地笑了。

    这时杜震从船首眺望回来道:“前面确实还有一艘船,看起来是艘中型的客船。”

    蓝桥挣扎着站起身来,自信满满地道:“师妹,我料定那艘船上必有安萧寒的同伙,我们想办法追过去,说不定能跟在后面找到他们聆雨堂的老巢。”

    “不许你去!”白雪音随他站起身,听他又要冒险跺着脚嗔道,“这种事我一个人去便是了,你赶快回去……”

    “不!”蓝桥语气坚决地打断她道,“对安萧寒这种人,我比你更了解他,只有我去才是最合适的。”

    “可你的伤……”白雪音将信将疑地道,“你都伤成这样了还想逞能吗?”

    “我们就暗中尾随,又不出来明刀明枪地和他们打架,有什么要紧?”蓝桥微微一笑道,“我可不是逞能,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们若是能找到安萧寒他们的老巢,就能化被动为主动,占尽敌明我暗的优势,这对我们岳阳的行动可是大大有利的。”

    一直默不作声的慕容英此时忽然开口道:“老夫年轻时曾游历至此,在洞庭湖的东南边见过一片方圆近百里的泥沼。泥沼是漫出的洞庭湖水在土地上历经千百年浸泡而成,荒无人烟寸步难行,因而又被当地人称作‘百里荒’。”

    他见吸引了众人倾听,和蔼地一笑,顿了顿接着又道:“关于百里荒,附近有不少荒诞离奇的传说,我那时年少气盛,耐不住好奇便孤身闯入泥沼,想要一探究竟。”

    陈玉倩感兴趣地问道:“前辈都找到什么了?”

    “什么也没找到。”慕容英苦笑着道,“甚至不怕你们笑话,我进去才不到半天,便在里面迷了路,直到晚上才凭着天上星宿走了出来。当年我只道那百里荒里真有诡异,现在想来,倒极有可能是与安萧寒的聆雨堂有关,所以才让华锋和唐梨再探百里荒。你们若是追到那附近,也可以顺便找找他们。”

    蓝桥心道原来师伯说了这么多,还是不放心他的两位爱徒,抱拳道:“请师伯放心,蓝桥定会想方设法与华师兄唐师姐会合。”

    白雪音又追问道:“可师兄的伤怎么办?”

    慕容英沉吟了片刻,回忆着道:“百里荒的地形条件虽然恶劣,泥沼深处有个地方却有种异乎寻常的神奇功效,可令肌骨迅速重生。你们找到那里,外伤可比平时痊愈得更快。”

    蓝桥也劝道:“慕容师伯说的对,我若就这么回去,这一身的伤指不定还要养多少天,太耽误事了。”

    白雪音拗不过他,只得幽幽地道:“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和你在一起时总有危险的事做。”

    蓝桥反而笑道:“你胆大包天的白女侠也怕危险?”

    “我是怕到时候没法和风姐姐交代。”白雪音瞪他一眼,没好气地道,“多大的人了,还和孩子一样。”

第206章 云梦秘沼

    洞庭湖古称云梦泽,云梦泽却又不单指洞庭湖。

    “楚地阔无边,苍茫万顷连”,昔日杜甫船出南津关,不免生出这样的浩叹。而放置他诗中万顷苍茫的沃野,便是素有鱼米之乡称谓的江汉平原。江汉平原地势低洼,受荆江汉江两江水势冲击和泥沙的影响,演化出成千上万的洲河湖沼,统称为云梦泽。

    云梦泽地势千百年来不断变迁,有的湖泊因泥沙堆积开始萎缩乃至被填平,有些地方又因水涨潮漫形成新的湖泽。不单洞庭湖的水域范围变化万千,其附近湘水沅水等其他河流也曾数易其道。甚至在同一年内,云梦泽也可能因为降水的变化时而“夏秋汛涨,淼漫若海”,时而“春冬水涸,即为平田”。

    慕容英提到的这片泥沼便是湖水潮漫与泥沙沉积共同作用与演变的结果,位于洞庭以东,湘江以北,因其阔逾百里且荒无人烟,故在当地又被人称作“百里荒”。蓝桥和白雪音赶到这里时,天已开始蒙蒙发亮。

    他们昨夜在杜震的常德号上与安萧寒一场恶战,因最后慕容英的到来反败为胜。

    蓝桥坚信附近一艘客船上有聆雨堂的同伙,向杜震交代了到常德寻找鱼香草的事后,与白雪音乘小舟追到客船不远处潜水登船,果然在客船上发现了安萧寒的得意弟子虚无尘。

    他们一路潜踪匿迹,直到客船离开洞庭转入湘江水道才跟着虚无尘下船,远远吊在他的身后,来到这片令人望而却步的云梦秘沼“百里荒”。

    此时天刚刚亮,厚重的浓云透出或明或晦的光线,把整个空间映得惨白。

    大地积聚着或疏或密的水雾,和天上的云层连成白茫茫的一片,把人的视线限制在百步以内。脚下不远处便是星罗棋布的大小水潭,有的清澈见底,有的浑浊不堪,有的散发出怪异的气味,有的还会“咕嘟咕嘟”地泛出水泡。

    千奇百怪的植物沿潭岸生长,既有枝叶茂密的参天古树,也有焦黑干枯的光秃朽木,还有各式各样或密集或零散的灌木,再加上数不清的各色奇异蘑菇,同水潭一起合而形成一种莫以名之的诡异气氛,令人有仿佛置身鬼域的阴森感觉。

    白雪音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深吸一口气后轻声道:“这些深浅难辨的水潭,应该就是慕容师伯说的泥沼了。”

    “现在这些泥潭之间还有阡陌般的路径可走,只怕我们再往前走,泥沼范围越来越大,就不知路在何方了。”蓝桥蹲下身,一边伸手探摸着脚下泥泞的土地,一边盯着视线尽头越走越远的虚无尘道,“幸好有人认路,否则我们就算再多来几次,也只能徒然叹息。”

    “他越走越远了,我们快跟上。”白雪音说着轻轻一拉蓝桥的衣袖,两人蹑手蹑脚地向前跟去。

    这时虚无尘走入浓雾深处,蓝桥在后面只能隐隐看到他的身影。由于视线范围小,他必须缩短与虚无尘的距离才能避免跟丢。

    蓝桥扯着白雪音正想紧赶两步,忽然一阵猛烈的南风吹来,一棵枯木上光秃秃的树冠受不住风力,竟整个被掀翻下来,落在虚无尘身后的泥地上。

    “快躲起来!”蓝桥低喊了一声,不容分说把白雪音拉进一旁的灌木丛。几乎是瞬间之后,虚无尘听到树冠落地的声音回头看去,视线扫过蓝桥他们刚才站过的地方。

    知道没被虚无尘发现,蓝桥暗中擦一把冷汗道:“好险……”

    他们藏身的灌木丛十分矮小,白雪音不得不蜷缩起身子紧紧贴在蓝桥身上,这才勉强躲过虚无尘的目光。

    她见虚无尘又向前走,钻出灌木长舒一口气道:“那里面太狭窄了,气闷。”

    蓝桥这时也从灌木里爬出,有点不好意思地挠头道:“定是我的汗臭味加上血腥气熏着师妹了,抱歉啊。”

    白雪音正想解释说自己没有嫌他的意思,蓝桥已快步向前走了出去,走了几步回头道:“虚无尘不见了。”

    “怎么回事?”白雪音一头雾水,不知虚无尘是转了方向还是突然加快了脚步,“难道我们还是被发现了?”

    蓝桥和白雪音不明就里地又向前走,他们虽加快了速度,却仍保持警惕,怕的是虚无尘藏身在一旁窥见他们追来。

    路很快走到尽头,一片巨大的沼泽横在眼前,内中植被**的气息令人作呕。

    白雪音黛眉微蹙。不解地道:“这也太奇怪了,前面明明再无路可走,虚无尘又去了哪呢?”此时她因一双鞋里灌满了泥浆,索性脱去鞋子,无所谓地光脚踏在泥地里,鞋子则小心地收好。

    蓝桥面对眼前雾气迷茫的泥泽,露出深思的神色,半晌道:“也许原来这里有一艘竹筏,虚无尘到了便乘竹筏横渡泥泽,我们在他后面赶来,自然什么都看不到了。”

    白雪音轻咬着嘴唇道:“聆雨堂的防范措施不可谓不严密,如果横渡泥泽是找到聆雨堂的必经之路的话,这一条竹筏便可绝了后面的跟踪者,真是个既简单又实用的法子。”

    “是啊,我们毕竟也是初入此地,不了解这边的种种布置,刚才若是追得近了,会被虚无尘发现,现在跟得太远,又被他借竹筏甩下。”蓝桥目光中虽稍有挫败之意,却仍充满希望,“为今之计,我们只好就地取材也弄艘木筏出来,好能碰碰运气。”

    “好的师兄。”白雪音一副谨遵君命的口气,“唰”的一声抽出了河清剑,一挥手斩断路边一株枝叶稀疏的大树。

    蓝桥看白雪音干劲十足的样子,忍俊不禁地笑道:“也不必那么急嘛,咱们都有伤不用这样逼自己,反正人也跟丢了,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白雪音白了他一眼道:“师兄若是累了,就请尽管休息,砍木头这种粗重活尽管交给我便是。”

    蓝桥知道她在说反话,苦笑一声,无奈起来干活。

第207章 寻幽探密

    两人都是身怀绝技的高手,一艘简易的木筏不消半个时辰便已制得。

    蓝桥确认缆绳绑得结实后,和白雪音一道上了木筏。他两人各执一片削出来的木板当作船桨,往前方大致不变的方向划去。泥泽里划桨的阻力远大于普通的淡水,好在二人内功深湛,泥泽泛舟倒也不算什么挑战。

    最大的考验还是在辨别方向。

    这片泥沼的范围大大出乎蓝桥的意料,似乎往任何一边都划不到尽头似的,且浓雾缭绕,无论左右周围的环境都极其相似,让人稍不留神就会在里面迷了路。

    蓝桥谨记着他们来时的方向,认准了往百里荒的中心地区行进。

    他有一个大胆的假设,聆雨堂就位于这片泥沼荒原的中心地带——因为如果聆雨堂不在中心而是偏倚在某一方,从那一方进入百里荒的人就有更大的可能性找到聆雨堂。

    当然假设终究只是假设,毕竟蓝桥对这片土地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

    两人不敢分散了注意力,在寂静的泥沼中一路无话,也不知闷头划了多久,前方迷雾中影影绰绰现出一排树木的样子。

    “快到岸了。”蓝桥从木筏上站起身,话中不无兴奋,白雪音也坐直了身子,用手背揩了揩额头沁出的香汗。

    两人从清晨一直划到正午,早已累得筋疲力竭,就算明知前方不是去聆雨堂的路也想先上岸休整片刻。

    “终于到了。”白雪音改坐为跪,用更容易发力的姿势连划几桨。木筏陡然加速,开始它此行最后的冲刺。

    沼泽边缘的树木逐渐清晰,到木筏离岸边还有不到十丈时,蓝桥笑道:“这边的树木茂盛得紧,说不定还能寻到些果子吃,等……”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忽然感到身子一沉,异变突起。

    那艘载了他们一路的木筏竟猛地沉进沼泽中去。

    没有任何异状,木筏也仍旧结实,怎会突然沉了?

    仅仅是一瞬间,蓝桥的小腿就已陷进了泥沼,他来不及思考这些疑问,喊了一声“师妹”,转头往白雪音处看去。

    白雪音比蓝桥更是不堪,因她划船的姿势较低,腰肢以下的整个下半身都已陷了进去。

    蓝桥伸手抱住白雪音的两肋,用力把她往上一提,将她拔萝卜般拔出了泥潭,自己却因此陷得更深了。

    他尽量放平上半身让自己半躺下,同时让白雪音踩在自己的肩上道:“这离岸边已经不远了,我先送你上去然后你再想办法拉我。”他也不理白雪音是同意还是反对,托起她的身子奋力一推,将她推得腾空而起。

    蓝桥本以为白雪音借力施展轻功,一下子就能飞到岸边,却不料白雪音凌空翻了个身,双脚绷直准确地架住蓝桥两侧腋下。

    她用力一掀,把蓝桥也带出泥沼,自己则向下跌落。

    蓝桥没想到白雪音竟不肯先走,眼瞧着她又要跌入泥沼,不禁焦急地叫道:“师妹糊涂!”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白雪音面色如霜,反手抽出河清剑,凌空一挥,一股凛冽的至寒之气已扑面而来。

    河清剑带起一股强烈的雪风,打着旋的雪风被河清剑引领着吹向白雪音身下的沼泽。

    白雪音再一个翻身,变成头下脚上的姿态,一双沾着泥水的脚把蓝桥架起到空中,同时伸左手按向身下的泥泽。

    蓝桥此时惊异地发现,两人身下的那一片泥沼竟被白雪音全力施为的雪风冻出一层泛白的薄冰!

    “啪!”的一声,白雪音张开的手掌重重拍打在新冻结的薄冰上。

    薄冰寸寸碎裂,白雪音借力腾飞而起,紧接着长剑再一挥又吹出一股雪风,沿着身下朝斜后方吹去。

    雪风把白雪音反推得更高,蓝桥伸手抓牢白雪音的脚踝,两人你带着我我拉着你,在空中翻滚了也不知三周还是两周,终于落到岸上,跌个七荤八素。

    蓝桥落地时正坐在岸边凸起的树根上,不禁抱着屁股呼了声痛。他还没来及挪开身子,白雪音紧接着又砸到他身上,让他的屁股又被硌了一下。

    白雪音见蓝桥痛得龇牙咧嘴的模样,连忙一翻身滚下来道:“师兄你没事吧?”

    蓝桥揉着屁股苦笑道:“到现在我才发觉,原来树根也可以如此可爱,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

    此时白雪音浑身都已沾上了污泥,她坐在地上一边用力清理一边苦恼地道:“我们木筏扎得那么结实,怎会忽然沉了呢?真是够狼狈的。”

    蓝桥身上的泥比白雪音更多,却虱子多了不痒般懒得清理,无所谓地拍屁股站起来道:“或许问题不是出在木筏,而是出在沼泽里。你看那边。”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指向刚才他们木筏沉没的地方,想了想道:“此时刚过正午,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听说暑热可以在沼泽中催生沼气。”

    白雪音凝视着沼泽中不断涌出破裂的气泡,恍然道:“原来如此,如果某一处冒出沼气的气泡过多,我们便再不是行舟于水上,而是近乎行于空中了,木筏又岂会不沉?”

    蓝桥看白雪音认真思索的模样不禁一乐,笑道:“这些事我也不怎么懂,都是二公子讲给我的,师妹不必多想。”他说着话踱起步来,观察周围的环境。

    他发现不远处还有另一片沼泽,他们相当于身处在两片沼泽间狭长的路桥上。这片沼泽不似他们过来那侧广阔无边,只有约莫十余丈宽,其中浑浊的泥浆缓缓流动,竟像是一条浓稠的泥河。河中寸草不生不见丝毫生气,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白雪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道:“师兄,你这背后是怎么了?”

    蓝桥一听刚想转头去看,白雪音已扳住他的肩膀,扯开他包扎的布条后凑近他背伤患处附近察看,边看边道:“你这伤口怎么都溃烂了?”

    蓝桥心中一惊,怎奈肩膀被白雪音抓住转头也看不到,问道:“严重吗?”

    “严重。”白雪音严肃地道,“全都烂了,这腐肉必须得立即除去。”说着她伸手去拨弄蓝桥伤口附近的腐肉,蓝桥感到一阵剧痛,嘴角抽搐了一下,忍住没出声。

    “疼吗?你站着别动,我给你把腐肉剜下来。”白雪音用手比划了一下腐肉的范围,抽出河清剑,缓缓贴在蓝桥的肌肤上。

第208章 山重水复

    一阵舒爽的沁凉从背后传来,蓝桥疼痛立减,感觉背后像贴上了冰块一样.

    也就片刻的工夫,一块泛着臭气的腐肉被甩到他的脚边,随即冰凉的感觉消失。

    蓝桥蹲下查看腐肉,只见上面附着密密麻麻绿豆大小的小虫,正贪婪地啃食着腐坏的血肉。

    “原来是沼泽里的这种虫子。”蓝桥看得厌恶,隔空一掌推去,腐肉和虫都被他掌力震得粉碎。

    “师妹可真体贴,还知道利用冰镇让我感受不到痛楚。”他说着话转过身来,却见白雪音脸色苍白,原本丰润的樱唇此时已没了血色。

    白雪音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没事,举手之劳罢了,我……”她话还没说完,忽然脚下一个踉跄,身子一晃便倒在地上。

    “师妹!”蓝桥跑到她身旁蹲下,探她经脉方知是真气消耗过度以致伤了真元,忙运起乾坤诀心法,把自己体内的真气渡到她的经脉里。

    半晌之后,白雪音悠悠醒转,看到蓝桥在身边关切的目光,微微一笑,柔声道:“我刚才昏倒的样子是不是特别难看,吓坏你了吧?不碍事,我刚刚就是消耗太大,睡一下就好了。”

    蓝桥见她面上逐渐有了血色,这才稍稍放心,一把抱住她道:“刚才你用幻雪剑法的功夫冻住泥沼,别以为我不知道想要在那么短时间内把泥沼冻成可以受力的冰层要消耗多大的功力。明明消耗那么大,后来还强行用寒气帮我切下腐肉,这也太任性了。你就知道逞能,我都快担心死了。”

    “就算逞能也是和师兄学的。”白雪音躺在地上被蓝桥抱着,不好意思地伸手推了他一下,低声道:“我身上脏。”

    蓝桥被她推开也有点尴尬,只得扶她坐起身。白雪音坐起来后咳嗽两声,眼珠一转道:“你担心我什么?”

    “我担……”蓝桥本想说几句感人肺腑的暖心话,忽然瞥见白雪音嘴边含着一丝狡黠的笑意,改口道:“昨晚我们说起要自创一套以真气交换为基础的联战剑法,当时你说你想好了名字,我问你你又不说。我是担心你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这套剑法该怎么办?”

    “噗嗤。”白雪音娇笑一声,美目白了蓝桥一眼道,“师兄狡猾。”

    蓝桥用脚底蹭了蹭地面,厚着脸皮道:“我脚不滑,你才‘脚滑’。”

    “讨厌!师兄真是越来越像你弟弟了。”白雪音咬了咬嘴唇道,“那套剑法的名字我当时不肯说,是有点难为情。”

    “该不会是‘断桥残雪’,又或者‘蓝天白云’什么的吧?”蓝桥故作轻松地笑道:“现在大家都是泥猴投胎的模样,应该不用难为情了。”

    “师兄又笑话我。”白雪音白了蓝桥一眼,不无委屈地嗔道,“我读书少是没错,但这次我也真的是好好想了嘛。”

    蓝桥也暗怪自己口无遮拦,忙赔笑道:“还请美丽的小师妹示下。”

    “天翼剑法,”白雪音樱唇轻启,吐出这四个让蓝桥深思的字眼,然后眼波凝视着他道,“怎么样?不许笑话人家。”

    蓝桥默念了两遍,白雪音又解释道:“我想到这个名字,是源于家师在我小时候时常念叨的一句诗,师兄能猜到是哪句诗吗?”

    “天翼……天翼……”蓝桥想到叶雯和蓝若海之间既暧昧又遗憾的往事,灵机一动道:“师叔说的那句诗可是,在天愿作比翼鸟?”

    白雪音轻轻“嗯”了一声,有些忸怩地点了点头,脸上泛起红晕,旋又为叶蓝二人的有缘无分黯然叹息。

    两人在岸边的树下休整,吃了些干粮后蓝桥起身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动身吧。”

    白雪音分别往路桥的左右两边看了看道:“往哪边走?师兄可找到什么线索?”

    “本来我也拿不准哪边更能接近百里荒的中心,但现在我却忽然有个想法。”蓝桥道,“你看前面那条泥河,能明显看出有流动的痕迹。据我猜测,这泥河的上游也许就是湘江或洞庭湖,其满溢而出的湖水经由这条河道流进百里荒,而后无处流泻,越流越慢后便积存在此,形成广阔的沼泽地。所以我们应该往下游走,按脚程估计最多半天我们就能走进百里荒的中心区。”

    蓝桥本以为他的推测有理有据,没想到却错得厉害。

    两人沿着泥河一路从午后走至黄昏,却看到泥河汇入另一片巨大的沼泽地中,附近不但没有看到任何与聆雨堂有关的线索,更隐约能听到成片的鸟叫声。

    日薄西山,飞鸟投林。

    “鸟叫声只在沼泽地的边缘才能听到,我们走错了。”蓝桥皱着眉苦笑道,“看日落的方位,我们应是走到了整片区域的东边。”

    白雪音安慰他道:“那我们再原路返回去也就是了。”

    “还是先休息一下吧,”蓝桥看了看天色,挥手示意白雪音坐下问道,“师妹饿不饿?再吃点东西吧。”

    白雪音从怀中摸出带的干粮,是那种切成小块后被晒得又干又硬的炊饼,因她曾陷入沼泽的缘故,饼上沾了不少泥污,她看得眉头一皱,推说不饿又把饼放了回去。

    蓝桥看她这副神情,也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饼子。他饼上沾的泥污较少,待仔细将泥污去干净,蓝桥把饼子一掰两半,一半送进自己嘴里,一半则塞给白雪音,嘴里嚼着东西含混地道:“吃我的。”

    白雪音接过蓝桥递来的饼,用手撕碎了小口咀嚼。她感受着饼子上蓝桥的体温和他残存的淡淡气息,竟莫名的有些羞怯起来。

    她不敢直视蓝桥的眼睛,扭过头看向沼泽的另一边,正不知说些什么缓解气氛的尴尬,忽然看见有几艘小船出现在泥河汇入的沼泽里。

    “有人!”白雪音压低了声音激动地道。

    蓝桥抬头看去也是一惊,只见沼泽上不知从何处驶出二三十艘小船,正从沼泽的四面八方往泥河的汇入口聚集过来。

    这些小船在泥河的出口前排成一队,依次从沼泽驶入泥河的河道,然后逆流而上,往泥河的上游驶去。

    这些小船制式统一,都是九尺长三尺宽的木船,船头尖而船尾平,在靠近船尾的地方立一根竹竿,上面挂一盏白纸糊的风灯。甚至就连船桨和船夫的服饰也一模一样,船桨是又宽又厚的长木桨,船夫则头戴尺宽的斗笠,身穿黑色的布衣,船上载着或用木箱或用陶罐装盛的货物,无声无息地列队而行。

    “他们这么多人汇集一处,竟没有一个人说话!”蓝桥惊异地道,“如此统一的船型和服饰,还有严明的纪律和队形,他们趁黄昏进入百里荒肯定有什么目的。”

    白雪音补充道:“他们之所以选在这天快黑的时候分散过来,为的就是掩人耳目。聆雨堂如果地处百里荒的中心,就算他们食水方面可以自给自足,终究还需要其他的物资补给才好过日子,这些小船肯定与聆雨堂有关。”

    “说得太对了,我们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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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难英雄谱介绍:
一张九天风云榜,看九州英雄鹿死谁手。一卷倾城美人图,数十大美女花落谁家。一个少年,不慎卷入建文削藩的大麻烦,却在涌动的暗潮里越战越强,成为影响天下局势的关键人物。自创绝世武功,统率千军万马,南平白莲教,北战蒙古兵。皇族郡主,同门师妹,百变妖女,侯府千金,携美同行,纵横天下。内扫朝廷败类,外除倭寇之患,一柄流光宝剑,创下不世之功。永乐盛世扬我华夏之国威,功成身退名留靖难英雄谱。江山代有才人出,新的英雄,写就新的篇章。靖难英雄谱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靖难英雄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靖难英雄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