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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难英雄谱全文阅读

作者:端木南柯     靖难英雄谱txt下载     靖难英雄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14章 冒名撞骗

    大量的村民向二人所在的地方聚拢过去,嘴里喊着“蓝大帅”,“花大家”,形成一股不可阻挡的洪流,试图一览两位大英雄的“尊荣”,若非官兵拦着,只怕早有村民挤到他们近前。

    蓝桥和花语夕爬到一户人家的屋顶,居高眺望,但见那身穿红衣的“蓝大帅”生得五大三粗,面庞黝黑,似乎除了傻乎乎地笑,就只会板起脸故作严肃。而跟在他身旁的“花氏”则娇小玲珑,像个十四五岁未发育完全的孩子。

    “啧啧啧,看她的小短腿,一张嘴还有龅牙,真给咱‘花氏’丢脸。”花语夕评论道,“那蓝大帅看着也不咋地,根本就是个土包子嘛,也不知那花氏喜欢他什么。”

    蓝桥看了花语夕一眼,低声笑道:“你喜欢我什么?”

    花语夕没想到他把话题岔到自己身上,先是怔了一下,旋即便脸一红,低头啐道:“夫君又欺负人家。”

    “哦,原来你就喜欢我欺负你。”蓝桥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才不是呢,我……”花语夕轻叹一声,“我从十二岁就喜欢你,喜欢就是喜欢,你这让我怎么说嘛……”

    蓝桥看着她发窘的样子,心中好笑,暗道原来娶了她后的生活还可以这样有趣。

    他没再为难花语夕,把视线转回到街市上。只见街上那两个冒充他和花语夕的男女朝围观的村民团团一揖,就听“蓝大帅”清了清嗓子道:“我和花儿大婚,是我们的幸事,也是全北平的幸事,看到乡亲们如此盛情,蓝某不胜荣幸,多谢大伙捧场啦。”

    四五个官兵拿出用红绸缠着的金面铜锣,走到围观的村民之中,竟开始向围观者收取“份子钱”。

    村民们这才意识到,原来热闹也不是随便看的。本来还一拥而上的人潮一听说“蓝大帅”还要收他和“花氏”大婚的份子钱,全都转头就走,流水一般又散回到各家各户之中,没有丝毫犹豫。

    有几个村民走得慢些,被官兵找上,只得无奈掏出几枚铜钱,扔在缠着红绸的金面铜锣上,发出“当”的一声脆响。

    “好家伙,原来这俩人是来讨饭的。”蓝桥在屋顶上看得目瞪口呆,“看来咱们这所谓的民族英雄也是不行,刚才还前呼后拥的,不过是要两个份子钱,瞬间就没人认识你了。”

    “护我家园者,自是万民爱戴,向百姓敛财者,必然不得人心,这是千古一理。”花语夕叹道,“这两个家伙顶着我们的名号到处招摇撞骗,问百姓讨钱,把我们的名声都搞臭了。到时候不明真相的百姓还要怪我们,说成个亲搞那么大排场,把份子钱收到全北平府,人人有份。”

    蓝桥无奈道:“这些官兵为虎作伥,也不知是和百姓一样被我们的名头所骗,还是这件事的背后另有主使。”

    花语夕想了想道:“早上那什么管家不是说,他们是知县周大人请来的贵客嘛,具体什么情况,咱们找周大人一问便知。”

    此时的街市已经清冷了很多,甚至比往日更加萧条。

    一个卖红薯的小贩见“蓝大帅”和“花氏”朝他踱去,如避瘟神般立刻准备收摊,却仍然晚了一步。

    “蓝大帅”取过他摊上的一只红薯,掰开一半递给“花氏”,自己拿着另一半张嘴就吃,然后示意官兵把金面锣捧到小贩面前。

    小贩没办法,硬着头皮给了五枚铜钱,却把花语夕气得连翻白眼:“好嘛,吃红薯不给钱,还要小贩倒贴。”

    街上的一行人在村子里四处游荡,遇到人就收钱,遇到闭门不出者,还会敲门喊话。花语夕想看这两人背后是否另有主使,并未急于戳破,只一一记住那些给过钱的百姓的样貌和他们给钱的数额,以备真相大白后,把钱还给他们。

    蓝桥去了知县府衙,却被告知周大人外出公务,不在府内,请他改日再来。

    “哼,外出公务?就是去一品汤馆吃酒寻乐,还要我家花儿给他唱曲儿?”蓝桥心中暗骂,一路回到汤村。

    到了酉时,为弄清这次冒名撞骗事件的真相,蓝桥和花语夕按时来到了春风堂。

    陶管家把他们迎进门内,分出末席让他们入座,等待贵客的到来。

    钱太爷五短身材,满脸肥肉,一个人坐在主席,他的十三房姨太太却是一个不见。

    “难道他是怕我们‘蓝大帅’再看上他哪个小老婆,问他讨了去?所以事先把老婆都藏起来了。”花语夕压低声音咯咯笑道。

    她活色生香地低声和蓝桥说话,却把钱太爷看得眼睛发直。他虽然妻妾成群,却从未见过花语夕这样迷人的尤物,心道若非她已嫁做人妇,自己花多少钱也要把她搞到手。

    他们并未等太久,那冒牌的蓝大帅和花氏就大摇大摆地走进来,然后毫不客气地坐到钱太爷为贵客预留的首席上。

    二人和末席上蓝桥花语夕的目光一对,都露出吃惊的神色,显然没想到在这样一个偏僻的小地方,能遇到如此人中龙凤的青年男女,让他们在相较之下黯然无光。

    众人本还等着周大人来,结果周大人迟迟不至,钱太爷见气氛尴尬,就想让花语夕先献唱一曲,好帮着暖一下场子。

    花语夕低声征求了蓝桥的意思,欣然答允,刚想起身唱一曲大骂众人的歌,就见一个身穿官服的中年男子匆匆跑了进来。

    蓝桥一看这人也不禁愣住,原来这周大人他还见过,正是在年三十那日曾上门拜访,还在礼箱里装了个美女送他,请他帮忙说话让他升官的周福。

    其实周福早就来了,在门口认出了末席上真正的蓝桥和花语夕,顿时吓得魂不附体,没头苍蝇般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见花语夕准备献唱,哪敢真让她开口?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进堂屋,“扑腾”一声跪下,朝蓝桥和花语夕磕头如捣蒜,一边左右开弓连扇自己耳光,一边声泪俱下地道:“一切都是下官的错,请蓝大帅和花大家恕罪!”

第615章 雷霆之怒

    周福这样一说,让钱太爷和陶管家也一齐怔住,后者不明白情况,压着声音说道:“蓝大帅和花大家不是坐在首席吗?这两个是隔壁冬暖阁的客人,小人早上去请来的,给大人助兴。”

    “助兴?”周福一巴掌呼在陶管家脸上,“助你娘的兴,他们是真正的蓝大帅和花大家。”

    钱太爷虽没说话,心里却比陶管家更明白几分,他见蓝桥花语夕神形气度皆非常人,宛若一对神仙眷侣,远非坐在首席的那对男女可比,再听周福这么一说,立时知道是冒牌货撞上正主了。

    “你们两个,还愣着作甚?还不快给蓝大帅和花大家赔罪?”周福指着首席上的那对男女,气急败坏地道。

    那边的假蓝桥和假花语夕都是一阵尴尬,然后讷讷地移步过来,在周福旁边跪下。花语夕一问才知,原来这一切都是周福的安排。

    周福想要敛财,但朱棣对各府县财务的审查很严,又让他不敢明目张胆的贪。他在北平城拜会过蓝桥,知道他和花语夕的声望如日中天,就想出这么一招,雇人扮成蓝桥花语夕的模样,在周围村子大肆收取“份子钱”。

    他以为汤村当地的百姓没人见过蓝桥和花语夕,而像蓝桥花语夕这样的大人物,也不会到这燕山脚下的小村庄来,没想到真的撞到,让他的诡计败露。

    “求……求蓝大帅开恩,就当今天什么都没看见。”周福又不停地磕头,“下官保证,把收来的钱全数退回给百姓,今后再也不敢了。”

    那假蓝桥和假花语夕见他们的知县大人都如此惶恐,忙也跟着磕头。

    蓝桥看看花语夕,似在征求她的意见,花语夕自己却也有些举棋不定。

    说要严惩周福吧,一来周福的所作所为除了抹黑他们两人的名誉外,倒也没对大局造成什么影响,二来她和蓝桥并没有行政方面的实权,顶多就是把此行的见闻回去告诉相关的御史,让御史上奏弹劾,很是麻烦。

    但若说就这么放过他,花语夕又有点不甘心,毕竟这人的所作所为,让她和蓝桥最后一天的“鸳鸯日子”过得不痛快。

    周福何等人精?他看出花语夕犹豫不决的样子,知道有戏,忙膝行两步,对着花语夕接连再拜,口呼“善心的观音菩萨”,“宽宏大量的女神”,“美丽的仙女”,“英武的北平守护者”,试图使花语夕软化。

    但还没等花语夕说话,就又有两个人从门口闯进来。陶管家试图拦截,却被一下搡倒在地。

    一个是英气的青年,另一个是身着华服细皮嫩肉的小胖子,赫然竟是燕王府的侍卫马和,以及在北平地位仅次于燕王朱棣的世子朱高炽。

    周福见过朱高炽,没想到他以世子之尊,竟会亲临此地,吓得一哆嗦,忙又给朱高炽磕头,直把额角都磕出血来。

    朱高炽以前总是一副和蔼可亲的和善模样,此刻却是满脸煞气,脚步虚浮地走到周福身前,一脚将他踹翻在地,自己也因此踉跄两步,待站稳才戟指大骂道:“你这蠢材,北平的民心和我北平军的声望,是怀远和花大家用命搏回来的,岂容你这般折损?”

    周福又爬着跪起,继续磕头道:“下官知错,下官知错。”

    朱高炽看了看旁边跪着的假蓝桥和假花语夕,气更不打一处来:“你们这样强索份子钱,简直比强盗还可恶,抢了民财不说,还把骂名丢给他们去担,真是厚颜无耻至极。”

    花语夕见朱高炽气得身子直颤,给蓝桥打了个眼色,后者把朱高炽搀到门外,轻声劝道:“小燕王请息怒,一点小事,要是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回头让周福出面认罪,澄清百姓的误会,再把他收来的钱退回去,这风波也就平息了。”

    朱高炽仍愤愤不平:“我非杀了这狗贼不可。”

    花语夕也跟出来道:“杀他怕脏了小燕王的剑,小燕王是君子,何必和小人一般见识?等他平息了残局,再依情况交部论处就是。”

    周福在屋内听到花语夕说此话,心中不禁感动。花语夕虽然骂他是“小人”,但言下之意无疑是说,只要这件事能圆满解决,让民心平复,到时论罪也有可能从轻论处,总好过直接被盛怒的朱高炽处决。

    他朝花语夕投去感激的一瞥,后者却看也不看他,和蓝桥一左一右,伴着朱高炽走出春风堂的院门。

    马和恶狠狠地对周福道:“好好把这件事解释清楚,把钱退给百姓,再去给蓝大帅和花大家赔罪,要是办不好的话,当心脑袋!”他又踢了周福一脚,这才追着朱高炽和蓝桥等人去了。

    蓝桥花语夕陪着朱高炽走进冬暖阁,大鹿小鹿见世子来访,一齐拜倒在地。

    冷晗本也想从藤椅上站起,朱高炽已抢着道:“都不必多礼了。”

    花语夕见朱高炽语气中含着烦躁,一边挥手示意大小鹿扶冷晗回房,一边试探地道:“小燕王今日雷霆之怒,应该不止为了周福那蠢货吧?”

    “他也配?”朱高炽深吸了一口气道,“其实我今天来,是特意来找你们的。”

    花语夕一怔,马和已解释道:“是小公子朱瞻基,他突患热病,浑身炽红,摸着都烫手,请了几位名医都不管用。世子和世子妃急的不行,到柳巷一打听,才知道你们来了汤村。”

    蓝桥恍然道:“原来如此,劳小燕王跑这么远一趟,我们受之有愧。”

    花语夕断然道:“救人要紧,我们这就动身,回北平。”

    马和忙拦住她:“花大家不必走,为怕耽误时间,世子世子妃已经把小公子带来了,就在那边的大车里。”

    “快带我去。”花语夕一边说着,快步走向路旁停着的大车。

    世子妃张秀华一直在车里观察着外边的动静,见花语夕过来,忙掀起车帘,慌乱地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挤出一个勉强保持体面的微笑道:“有劳花大家了。”

第616章 幸灾乐祸

    小公子朱瞻基还差两月才满三岁,生得倒还可爱。此时他被朱秀华抱在怀里,浑身涨得血红,幼嫩的肌肤因肿胀被撑大撑薄,看着几乎透明,让人感到莫名的恐惧。

    “这是沸血症。”花语夕把过脉后道,“是一种极罕见的病症,我也只在徐叔叔的医书里见过,必须立刻施术治疗,否则随时会有性命之忧。”

    “那……花大家能治吗?”张秀华既悲且忧,泪水又淌下来,再维持不了世子妃的体面和仪容:“我苦命的娃儿……”

    “我尽力一试,先把小公子抱到屋里来吧。”花语夕说着就下了车,到房间准备施术用的银针。

    张秀华抱着小公子也下了车,与朱高炽、蓝桥及马和一起,来到冬暖阁的正房。

    “小公子患病前有什么异常状况吗?”花语夕一边把银针放在火上烘烤一边问道。

    马和看了朱高炽一眼,见后者点头,这才说道:“有下人看到,小公子出事那晚的早些时候,有一条大红蜈蚣从他的住处滑出来,小公子在后脚跟的地方有一个被咬过的痕迹,所以猜小公子可能是被蜈蚣咬了。”

    花语夕再次确认小公子后脚跟处的浅痕,沉声道:“马侍卫这样一说,确实很像蜈蚣的咬痕。”

    张秀华颤声道:“我娃儿还有救吗?”

    朱高炽的目光也锁定在花语夕身上,显然对小公子也极是关心。

    花语夕没说话,捻起两根银针,准确刺进小公子双足的涌泉穴,然后暗运真气,在小公子的体内不住循环。

    过了约有一炷香的工夫,就见小公子忽然一阵剧烈的咳嗽,然后“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张秀华坐都坐不稳了,一把抱住小公子。

    马和也忙问道:“花大家,小公子这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花语夕双手沾血,看了蓝桥一眼,蓝桥会意,探手到她怀里摸出一块秀帕,仔细替她擦净额头的细汗。

    朱高炽比张秀华马和更沉稳些,发现小公子肌肤肿胀的程度似乎有所减缓,喜道:“似乎好些了。”

    花语夕再施一轮气针术,然后浣净了双手,提笔写下两张药方,交给马和道:“第一张方子晨服,第二张夜服,快去抓药吧。”

    马和拿过药方,先给朱高炽看了一遍,然后就立刻出门抓药。

    张秀华长长松了口气,几乎瘫软得动不了,花语夕又解释道:“我刚才是以气针术让小公子吐出毒血,虽然看着可怕,却是排毒之法。从明天开始,我还要连续施针五天,再配合我刚才开的药方,应该可以让小公子将毒排尽,到时候再慢慢进补,会好过来的。”

    “多谢花大家。”张秀华抓着花语夕的手臂,连声道。

    “没事。”花语夕叹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蓝桥此时想起在洞庭湖上,花语夕给杜家的小公子杜余诊脉的情景。当时她对杜余症状的判断也是中毒,且是有人故意加害小公子。

    燕王府这样的地方,平白无故又哪来的大红蜈蚣呢?

    这样显而易见的问题他能想到,朱高炽肯定也能想到,既然他选择缄口不说,蓝桥也就不再追问。

    花语夕对蓝桥道:“对不住夫君,本来今天应该和你回城的,现在看来,要再多耽误几天了。”

    蓝桥想了想道:“要不我陪你留下吧,五天后是正月三十,我们二月初一才启程去天莲峰,还来得及。”

    花语夕含笑摇头:“小夜说得明白,只把你借给我独占十天,现在十天已到,我若再霸占着夫君,她就该怨我了。况且你后天不是还要去秋风岭接收整编第二批新兵吗?这是正经事,快回去吧。”

    蓝桥回到金台东舍时,已是夜深人静。

    金台东舍灯火通明,仆婢们聚在一堆,正围着看朱清筱和张辅下棋,一时竟没人发现蓝桥进门。

    朱清筱知道蓝桥今天回来,所以夜深了也没睡,一直在院里等着蓝桥,张辅本是找借口来见朱清筱,看她一个人苦等,也就没急着离开,陪她下棋解闷,消磨时间。

    朱清筱处事冒失,但棋下的还真不错,一招一式有板有眼。一开始张辅还让着她,输了几盘后发现自己即使全力对弈,也很难取胜。

    “白棋中盘胜,哈,小郡主又赢啦。”婢仆中唯一看得懂棋的是夏霜,她一边观战一边向其他人解说。

    张辅倒也不恼,笑着整理棋子,一回头陡然发现围观的人里多了一个,惊喜地道:“呀,原来怀远回来了。”

    婢仆们这才发现蓝桥就站在他们中间,忙一哄而散,有的去烧热水,有的准备宵夜,各忙各的去了。

    “蓝桥哥!”朱清筱一下跳到蓝桥怀里,双手挂在他的脖子上,双腿则紧紧盘住他的身子,那撒娇耍赖的粘人样子,仿佛仍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

    张辅看得心里不是滋味,和蓝桥随口寒暄两句,便辞了出去。

    朱清筱没再多看张辅一眼,问蓝桥道:“花姐姐呢?她回西舍了吗?西舍的正房还没整修好呢,她可以到我这来,我陪她睡。”

    蓝桥笑道:“她因有事耽搁,要到正月三十晚上才能回来。”

    朱清筱一听这话,也不知是高兴还是失落,忽又狡黠的一笑道:“唉,蓝桥哥也是可怜,明明娶了两房夫人,却还是要一个人度过漫漫长夜。”

    蓝桥一怔道:“怎么?菱儿不在?”

    “风姐姐去昌平了。”朱清筱悠然道,“七天前,云河从青州来到北平,说是怕风姐姐一个人带兵不易,小侯爷派他来帮风姐姐的。风姐姐想着二月初一就和你们南下,正好可以把昌平营的兵权交给云河,所以就带他去了昌平,让他熟悉北平这边的情况。”

    “哦,原来是这样。”蓝桥本以为可以和风夜菱重逢,得知此事后难免有些失望。

    朱清筱幸灾乐祸地道:“怎么样?习惯了美人在怀,现在风姐姐花姐姐都没空理你,难受了吧?”

    蓝桥在她脑袋上拍了拍道:“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在这幸灾乐祸的。”

    “说明蓝桥哥娶的还不够多,我这不也是关心你嘛。”朱清筱娇憨地一笑,“说不定,我还有做新……噢,我是说,还有再做喜娘的机会呢。”

第617章 齐人之福

    接下来的几天,蓝桥为控制自己对风夜菱花语夕的思念,把精力全投入到军务和抚恤烈士家属的事情上。

    正月二十七,他前往秋风岭主持怀柔营的第二次扩编。在他和李斌的组织下,新兵入编进行得有条不紊。新来的两千士兵和上一波士兵一样,被划分至原有的五旗军中,怀柔营的总兵力也因此增加至八千人。

    铁牛等娶了媳妇的官兵,生活上有了盼头,在日常的训练中显得干劲十足,其他的士兵看着羡慕,也纷纷刻苦训练,以期被选入下一期和红袖营联姻的活动。

    从怀柔营回到北平城,蓝桥又和陈玉衡开始慰问城中剩余的几户烈士家属。他知道自己在北平已待不了几天,北平城外乃至更远一些的府县仍有很多烈士家庭没有去过,他便把后续的慰问任务都交给了陈玉衡。

    王小弯的“成衣一条龙”生意此时已基本成型,从纺线织布开始,一直到染布,刺绣,裁缝,再到首饰和成衣销售,她运营起成套的产业链。

    不少烈士家里的女眷都被雇来做工,王小弯为继续扩大产业,决定也把目光投到北平周围的府县,正好和陈玉衡同行,彼此也有个照应。

    夏霜施妙儿等人则在家里帮蓝桥等人准备南下天莲峰的行李和物品,装了整整两大车。蓝桥直说用不了,天莲峰山势险峻,装这么多也开不上去,简单轻便即可。

    风夜菱在正月二十八曾回过一次家,听说花语夕要正月三十才能回来,立刻对蓝桥道:“正好,我还有一些细节来不及向云河交代,既然静姝姐要后天才回,那我也不妨再去两天,让云河对昌平营的军务再熟悉些。”

    说罢就又去了昌平。

    终于“熬”到正月三十,蓝桥正午已过就跑到城门附近去等,直等到太阳下山,才见到他两位夫人的身影并肩而行,远远地朝城门处走来。

    他没想到风夜菱会和花语夕一起回来,忽然心中一动,想到一个恶作剧的好办法。

    他不继续在城门口等待,而是先行返家,运起轻功,在不惊动下人的情况下翻墙潜入,蹑手蹑脚地钻进正房,窜到房梁上躲起来。

    他想起当日在济南和朱高煦做“梁上君子”时的情景,心中大感好玩,果然没过多久,风夜菱就和花语夕携手进来,前者问夏霜道:“夫君去哪了?”

    夏霜答道:“吃过午饭就出门了,没说去哪。”

    花语夕笑道:“他这几日独守空房,肯定憋坏了,风姐姐也真是的,明知道我脱不开身,还把他一个人扔在家里。”

    风夜菱叹道:“没办法,我也是真的忙。军务上的事,不敢有半点松懈。”

    花语夕转身把房门关上,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这天都黑了,他该不会又找那帮狐朋狗友逛窑子喝花酒去了吧?”

    风夜菱哼了一声道:“天下最美丽的女人都在他房里了,还逛窑子,也不知是真笨还是假笨。”

    二女一边闲话,一边换上居家的便服。夏霜和施妙儿把热水一桶一桶地倒进浴池,准备供风夜菱沐浴。

    风夜菱看着浴池里腾升的热气道:“你的西舍还没完全修好,今天就委屈一下,在我这沐浴吧。”

    花语夕狡黠地瞥了风夜菱一眼:“怎么?你还想在旁边看着?”

    “看一看怎么了?”风夜菱噗嗤一笑,“你不是挺自信的吗?那天是谁说那什么比我大来着?”

    说罢她就去呵花语夕的痒,花语夕惊叫着逃窜,二女一追一跑,在房里绕了好几圈,最后在毛毡上滚作一团。

    “没想到十几年过去,我们还可以像小时候一样,肆无忌惮地玩闹。”风夜菱感慨道。

    花语夕重新坐起身子,想了想道:“明天一早咱们就动身了,到天莲峰指不定还会有多少事情发生,只怕再不会有像今天这样安宁的夜晚了。”

    风夜菱嘴角含笑地道:“你想说什么?”

    花语夕脸上一红道:“自夫君娶我进门,咱们还没给他跳过只献给他一人的‘静夜舞’呢,不如等他回来,咱们给他跳上一段,让他真真切切地享受一把齐人之福?”

    “哎呦呦,你这么会替他着想啊?”风夜菱笑着斜睨了花语夕一眼,“行啊,你想怎么跳?”

    “等下他回来,咱们让他坐在这,把酒菜宵夜什么的备好,然后咱们在那张圆垫子上跳。”花语夕一边拉着风夜菱预演练习,一边由衷地感叹道:“有我们这两大美女情意绵绵地给他一个人献舞,别说那大笨鱼了,就算换了我是他,想想也爽得要命,恨不得夜夜笙歌,极尽享受之能事呢。”

    “你这自夸的方式倒也新奇。”风夜菱一边和花语夕摆着舞姿,一边提醒她道,“右手再抬高点,还有脚慢点收。”

    “知道啦,和你说正经的呢。”花语夕继续和风夜菱排演舞步,“等下你再换条撩人一点的裙子,我要穿我们洞房夜的那身。”

    风夜菱白她一眼,笑道:“我可没有你那么骚的裙子,一看就没安好心。快给我说说,成亲那天,你是怎么勾搭夫君的?”

    花语夕嘻嘻一笑,不好意思地道:“你少笑我,我这不是起步晚,想着得多加点猛料嘛。”

    风夜菱没好气地道:“少东拉西扯,你说不说?”

    “好嘛好嘛。”于是花语夕附在风夜菱的耳边,红着脸把那天的事说了一遍,结果自然又被后者挥舞粉拳追着跑了好几圈。

    风夜菱脱下外衣,很不服气地选了一条仙气飘飘的雪白绫裙,正准备换上,花语夕惊奇地道:“哇,小夜,你背上的伤好了很多呀。”

    “你送的无痕生肌膏确实管用,这才用了几天,就快看不出来了。”风夜菱套上绫裙,花语夕主动帮她系好腰后的衣带,“等下夫君进来,咱们就一左一右,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风夜菱在铜镜前摆了几个姿势,接着道:“不如咱们再比试比试,让夫君说谁跳得更好。夫君选谁,今晚谁就留下陪他,输的人到后面小郡主房里睡去。”

    花语夕仰起脸道:“行啊,我又不怕你,等下……”

    她话没说完,蓝桥哈哈一笑,从房梁上跳下来道:“要是我两个都选呢?”

    二女先是一惊,旋即恍然蓝桥刚才一直躲在梁上,把她们刚才的姐妹私话全听了去,不禁都是羞红过耳。

    风夜菱大嗔道:“好啊夫君,枉人家还以为你是君子,没想到却是梁上君子。”

    花语夕也跺脚掩面,抱着头蹲到地上,不依地道:“说好的不欺暗室呢?夫君竟然偷听人家的悄悄话,哎呀讨厌死了。”

    “说好的齐人之福,听者有份。”蓝桥伸出双臂,分别揽住二女的腰肢,把她们一齐搂进怀里,“明天太阳升起之前,你们谁也别想逃。”

第618章 重登天莲

    叶雯在两年前举办过天莲峰会,那次旨在为蓝若海报仇雪恨,是纯粹针对安萧寒的江湖行动。

    今日叶雯再办盟会,却是和南北征战的局势息息相关。

    当鞑靼大举南下,朱棣的精兵却被盛庸牢牢牵制在山东境内,若非蓝桥风夜菱等人决死拒敌,又有花语夕献“烽烟半城”,北平只怕早成一片废土。

    同样是华夏子民,一边是替百姓保家卫土,一边则想坐收渔利,朱棣和朱允炆在百姓和江湖人心中的声望高下立判,不止北平府,就连河北、河南、山西,乃至更广大的地区,民心也都开始向朱棣倾斜。

    因为一旦北平失守,中原将失去抵挡鞑靼铁骑的门户,更多无辜百姓势必受到外族战火的牵连,而比起远在京城的朱允炆,朱棣显然是更值得信赖的君主。

    叶雯抓准这个时机,向天下武林同道广发会盟贴,邀请各路江湖门派于二月初十齐聚天莲峰,共商支持燕王靖难的大事。

    做出这个决定后,恰朱高煦从山东突围时绕路经过天莲峰,她便把召开盟会的事告诉了朱高煦,并让朱高煦把她的两位爱徒白雪音和赵雪楹带去北平,当面向朱棣陈说此事。

    朱高煦表示全力支持,他见天莲峰上条件简陋,为保证江湖群雄来了有地方住,他让士兵往山上送了两百顶军帐,以及大量可供烧火的柴炭,最后还把二十根金锭留在了天莲峰,作为盟会的经费。

    这些金锭正是由他和蓝枫从西夏宝藏里取来的那些箱子重铸而成,严格来说也有白雪音一份功劳。

    “二殿下太客气了。”叶雯对考虑周全的朱高煦道。

    “嗨,都是我应该做的,这些金子到时候可以给来赴会的群雄们买点吃喝用的。”朱高煦豪爽地笑道,“叶宗主归根结底是为支持父王的事业,这个时候我挺你就是挺我自己,这点算盘我还是会打的。”

    “我的两个徒儿就交给二殿下了,一路保重。”叶雯把朱高煦送到山门外。

    朱高煦等白雪音和赵雪楹都上了车,对叶雯道:“叶宗主也请保重,天莲宗毕竟地处河南,并非我军说管就能管到,要是盛庸他们派兵镇压,我们虽说也一定会救,但只怕也来不了那么快。”

    “我是江湖人,开的是江湖会,盛庸如果派兵,那就是坏了江湖规矩,势必为天下人所不齿,让南北民心更加失衡。”叶雯淡淡一笑道,“他来就来吧,我从不是怕死之人,如果能点燃天下江湖人的热血,就不算亏。”

    朱高煦见叶雯洒脱不羁,也不再劝,当下拱手道别,约定二月初十之前,北平必派人回使天莲峰,代表朱棣与江湖群雄共商大计。

    而来自北平方面的回使,自然就是此刻在朱棣帐下红得发紫的蓝桥。

    蓝桥携风花两位夫人,随行者还有凌羽飞、马和、夏霜和施妙儿,当然还有天莲宗的弟子白雪音和赵雪楹。

    冷晗经过花语夕一个多月的悉心治疗,身体已回复得和常人无异,不但面色红润如常,且跑跳自如,甚至还可以骑马射箭。当然,若说让他风云榜级别的一身武功也恢复,那还为时尚早。

    花语夕说话算话,将从鞑靼营里缴回来的紫魅宝马送给冷晗。冷晗爱不释手,马缰绳都舍不得放下,骑着马就跟上了他们出使天莲宗的车队,并说反正他一个人待在北平也没事做,不如随他们一起去天莲峰看看。

    蓝桥和风夜菱苦苦相劝,冷晗却似吃了秤砣铁了心,怎么也不肯回城。直到花语夕问他到底为什么一定要去天莲峰,冷晗才轻叹一声,把他年轻时和叶雯的感情纠葛说了出来。

    花语夕听得感动,对蓝桥道:“这种明知不可能,却不得不埋在心底的感情,我最是了解,咱们就当再帮义父一次,成全他去见心上人的愿望吧。”

    “你可拉倒吧。”风夜菱白了花语夕一眼,“你现在也是堂堂正正的二夫人了,什么就明知不可能?在夫君娶你进门前,你也没少勾搭他。”

    最后还是白雪音替冷晗说话:“师尊一生交友不多,除了定远伯,只怕也就和冷教头还熟些,她一定也很想见冷教头呢。”

    一行人抵达天莲峰时,是二月初九的下午。由于明天就是会期的第一日,山上已汇集了不少江湖帮派。

    天莲峰是一座占地很广的平顶峰,三座大殿雪仙宫、雪寒宫和雪莲宫在山顶正中并排矗立,其中供叶雯起居的雪仙宫在左,原十公主朱玉荷的寝殿雪莲宫在右,中间的雪寒宫则是待客议事之地。

    在三座殿宇的北侧,棋布着十几座小石屋,那是天莲宗弟子们的居所,以及为访客提供的临时住所。蓝桥当初造访天莲峰,就是在其中一座石屋里下榻。

    三座殿宇的正前方,是一个两百步宽的大广场,名“莲心广场”,广场正中特别搭建起一座丈半的高台,是为会盟台。二百顶军帐围绕广场,在东西南三面排成一个巨大的弧形,分四层向外排开。

    第一层二十顶军帐,第二层四十顶,第三层六十顶,第四层八十顶。

    按每顶军帐住四到六人计算,此刻的天莲峰,可接待超过八百名江湖群雄。

    盟会期间,参与盟会的江湖群雄就住在这些军帐里。

    一上山,白雪音和赵雪楹先去雪仙宫找叶雯复命,蓝桥等人因是代表燕王来访,没有住在军帐,而是被负责盟会细务的路雪瑜安排住进了空出来的雪莲宫。

    雪莲宫内共有一间正房,八个其他房间,曾分别供朱玉荷及负责照顾她的太监宫女居住。蓝桥把冷晗让进雪莲宫的正房,自己和风夜菱、花语夕、凌羽飞、马和、夏霜和施妙儿各占一间,还另外富裕一间出来,倒也宽敞舒适。

    放下行李,蓝桥问路雪瑜道:“都有哪些门派来了?”

    路雪瑜毫不迟疑地道:“已经安顿下来的共有十六个门派,分别是华山派,黄山派,长白派,燕山派,天罡正气宗,飞云宗,悬月阁,九星会,玉鼎门,寒鸦门,狂龙帮,太行武馆,湖广镖局,玄清门,凤瑶仙洞和庐州帮。另外还有江都帮遣人先行送信,说他们今日黄昏时上山,共一百七十六人。”

    “这么多?”花语夕惊讶地问。

    路雪瑜和花语夕并不算熟,也不知她怎么就从敌人摇身一变,成了蓝桥的二夫人,平静而客气地道:“他们是所有门派中来的人最多的,幸好二殿下送来的军帐够多,其他门派人数又少,不然还没等会盟,自己人就先争起来了。”

第619章 群雄聚首

    “江都帮……”花语夕目光一闪,“他们掌控着扬州一带的漕运生意,难怪规模这么大。将近两百人,这是展示实力来了。”

    路雪瑜事先显然也对这些江湖帮派做足了功课,点头道:“江都帮号称江北第一大帮,在扬州高邮一带有数千名帮众,今天来的这百多人,必然都是他们帮内的精英人物。”

    蓝桥对江都帮并不感兴趣,他听路雪瑜说华山派到了,便问她道:“慕容师伯也来了吗?”

    “当然来了。”路雪瑜微笑道,“慕容师伯,唐女侠,杜少侠,还有另外两个新收的年轻男女弟子,华山派一行共五人。本来依着我们两派的关系,应该把最靠近莲心广场的军帐给他们,但慕容师伯一心低调,最后只选择了西侧最远端的两顶军帐。”

    “我这就去拜望他们。”蓝桥说着,叫上风夜菱和花语夕,就出了雪莲宫,穿过莲心广场,往广场西侧的军帐区走去。

    华山派的军帐在第四层的最角落,蓝桥找到他们时,唐梨正蹲在一个自己挖出来的土灶边,准备生火造饭。

    一个少年一个少女,两人看着都是十五六岁的样子,则一左一右,帮唐梨打下手。

    掌门慕容英独坐在一张矮凳上,看着西面火烧一般的云海,还有逐渐西沉的红日,良久无言。

    “怀远,你来了。”还是杜震第一个看到蓝桥,亲切地招呼他过来。

    唐梨一听,立马放下手里的活,掸了掸身上的土,也站起来和蓝桥打招呼。

    蓝桥想起他们上次分别时,杜震是带着杜媛一起走的,就问:“令妹呢?怎么没见她一起来。”

    杜震笑着解释道:“她在省城找了户好人家,已经嫁人啦。”

    唐梨的目光扫向花语夕,却没有开口询问,其实杜震也早看到花语夕,但也不知如何开口。

    他们曾在解缙西行的船上和花语夕交过手,当时花语夕失手遭擒,唐梨还抽了花语夕十几鞭子。

    那两位新入门的男女弟子却不知他们之间的过节,男弟子先一抱拳道:“后辈孙少英,见过蓝师兄。”

    女弟子也一拱手:“我叫洛宁川,是唐师姐的小师妹,她讲过很多蓝师兄的故事哩。”

    唐梨见师弟师妹都已自报家门,狐疑的目光又落到花语夕身上,她还不知道在北平发生的事,不理解花语夕跟在蓝桥身边,是个什么意思。

    蓝桥先向孙少英和洛宁川回礼,然后洒然一笑道:“孙师弟和洛师妹精神十足,慕容师伯显然又收了好徒儿。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夫人风氏,这位是二夫人花氏。”

    “二……她是你二夫人……”杜震城府毕竟不深,吃惊地道:“你们成亲了?”

    唐梨想起曾给花语夕上刑的事,顿时尴尬得不知说什么好,倒是花语夕从容不迫地道:“过去的事咱们都不要放在心上,现在我弃暗投明,承蒙公子不弃,还愿娶我进门,以后咱们就都是一家人了。”

    “嗯……对。”唐梨有些勉强地点了点头,显然还无法接受花语夕从敌化友的巨大转变。

    杜震迟疑地问:“那,那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风夜菱代花语夕答道:“你当蓝桥是大哥,自然该叫我嫂子,叫花妹二嫂子。”

    杜震还没说话,孙少英和洛宁川已乖巧地唤道:“见过蓝师兄,见过嫂子,见过二嫂子。”

    这时慕容英长身而起,朝蓝桥一笑道:“还是你小子有本事,当年让我们头疼不已的小妖女,如今都成了你的小老婆,告诉我,还有什么是你办不到的吗?”

    唐梨和杜震见慕容英如此“不计前嫌”,心下都松了一口气,陪着慕容英笑起来。

    “慕容英,看看我是谁?”蓝桥一回头,就见冷晗笑眯眯地踱了过来。

    “一明!”慕容英露出激动的神色,连忙快走几步,用仅余的一条手臂抱住冷晗道:“咱们有多少年不曾见过啦?上次见的时候,怀远的大小老婆可能还在地上爬呢。”

    冷晗有力地回抱了慕容英一下,颇有英雄惜英雄的味道:“当年咱们都还是风云榜上的高手,时代变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都老啦。”

    这时唐梨上前给冷晗见礼,冷晗站直身子,向唐梨深鞠一躬道:“在济南时,多亏唐女侠仗义援手,才保住我的一条老命,老夫在此谢过了。”

    “冷教头是民族英雄,再给我一次机会选择,我还是会这么做的。”唐梨听冷晗提起往事,不由又想起华锋,心中一阵酸楚,低下头去。

    冷晗又看向慕容英新收的两位徒弟,连连称赞道:“资质真好,假以时日,说不定能成为新的蓝若海和新的叶雯。”

    孙少英和洛宁川年龄相仿,入门时间又相近,彼此有很多话说,因而最是亲近。他们当然听过蓝若海和叶雯的故事,冷晗语带双关,表面是夸他们的练武资质,还暗示他们之间也可能生出蓝若海叶雯间那种微妙的情愫。

    洛宁川终是花季少女,听到冷晗的暗示后脸上一红,扭捏地躲开了。孙少英则接过刚才唐梨的烧火任务,好让慕容英蓝桥他们可以在一旁说话。

    蓝桥向慕容英简述北平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慕容英听到鬼力赤攻城,冷晗亲上城头助战,不禁听得热血沸腾,朝冷晗挑起大拇指道:“北平城有一明在,不教胡马入中原。”

    冷晗谦虚地道:“都是虚张声势罢了,怀远他们的居庸关之战,才真是决定局面的胜负手。”接着又把居庸关之战的经过讲了出来。

    这次不止慕容英,就连唐梨、杜震乃至孙少英和洛宁川也听得如痴如醉,最后慕容英总结道:“怀远啊,我怎么感觉,你其实是靠你老婆才发家的呀。”

    蓝桥刚想说“承蒙夸奖”,忽听一阵鼓乐声响,一大队人涌入莲心广场,天莲峰上顿时热闹起来。

    “江都帮来了。”花语夕下颌虚点着为首一名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带头那人就是江都帮的帮主,也是扬州第一高手,人称‘临江仙’的江别临。他身后的一男两女则是他最信任的三位副帮主,曜日、凝云和怜花。”

    在江别临等人身后,江都帮的一七十多帮众迤逦而至,他们排着整齐的两列纵队,脚步整齐划一,队伍中间还用竹竿挑着十几头整猪。

    这次盟会为期三到五天,除叶雯让路雪瑜为各个帮派事先备好的粮食外,帮派们大多还会在山脚再买一些带上来,一方面为有备无患,一方面也为表明一种态度,他们不是来蹭饭的。但像江都帮这样直接挑猪上山的,还真是闻所未闻。

    杜震惊得张大了嘴,忍不住道:“扛这么多只猪上来,难道是来卖猪肉的?”

    江都派的出现在天莲峰上引起轰动,蓝桥和花语夕因身处最后一排军帐,想走近看清楚些,走到第一排军帐时却被人叫住,转头一看,原来是燕山派的肖入云。

第620章 欺人太甚

    肖入云叫住蓝桥,不好意思地道:“上次在汤村,在下和小师妹对兄台还有嫂子多有得罪,还望兄台见谅。”

    蓝桥一听又是来赔罪的,微微一笑道:“那件事我早不放在心上了,倒是你,知道小师妹的心意后,回去有没有对她更好些?”

    他话音刚落,就听燕如意不依的声音传来道:“你们男人真是的,一个坏人教另一个坏人,都不是好东西。”

    肖入云的这位小师妹从旁边的一顶军帐中掀帘而出,撅起可爱的小嘴道:“花姐姐怎么也不管管?”

    花语夕含笑道:“我自己尚是泥菩萨过江,哪里敢管他呀。”

    这时又一个虬髯大汉从一顶军帐里钻出,声如铜铃地笑了两声,对蓝桥伸出大手道:“小女顽皮,让蓝大帅和花大家看笑话了。也多亏你们管教,才让她回来以后再没那么骄纵。”

    “爹……你也说人家……”燕如意说着脸一红,又钻回自己的军帐里。

    蓝桥知道眼前这位被燕如意换作“爹”的大汉,就是燕山派的掌门燕霸天。燕霸天江湖诨号“虎啸剑”,因为离北平近,也在是朱棣宣布靖难后第一个举旗相助的江湖帮派,他和花语夕因为套圈游戏的小事和燕山派起了冲突,着实有点大水冲了龙王庙的意思。

    他有心化解两家的梁子,连说无碍,花语夕也提到是自己太过争强好胜,因而激化了矛盾。

    燕霸天除肖入云外还有四位弟子,也一一和蓝桥打过招呼。花语夕见他们都是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不禁莞尔一笑道:“原来小师妹是众星捧月呀,爹爹是掌门,还有五个师兄宠着,想想都觉得羡慕。”

    众人正在闲话,忽然两个江都帮服饰的人朝他们走来,一个是副帮主之一的曜日,另一人则是个十七八岁的白面青年。

    “燕掌门。”曜日先是朝燕霸天客气地一揖,然后皮笑肉不笑地道:“在这天莲峰上可还住得惯?”

    燕霸天以前和江都帮并无往来,见这位江都帮的二号人物主动找上自己,微一错愕道:“住得惯,俺们燕山派也在山上,一日不吹这山上的寒风,俺还觉得闷得慌,阁下这是……”

    “哦,是这样。”曜日洒然一笑道,“我看贵派落脚的这三顶军帐,是紧邻着莲心广场的最内圈,内圈人多,人来人往的,很是嘈杂。不知燕掌门是否有意,换到靠外层一些的军帐去,那边不但人少安静,风景也好,能直接看到西边的流仙台,还能看到火烧云海的晚霞,岂不妙哉?”

    他说着朝西望去,目光落在华山派旁的几顶军帐上,似乎想燕山派搬去华山派的旁边。

    此时正是黄昏时分,红日落到云层上方,把流仙台下的云海照得如同火烧,云随风卷,好似火焰翻腾,壮观异常。

    蓝桥其实对曜日说得一番话很是心动,如果让他选,他很可能也会选择靠外圈的军帐。然而燕霸天好热闹,呵呵一笑道:“人来人往有啥不好,俺就喜欢这热闹劲,劳贵帮费心了。”

    “给脸不要脸!”站在曜日身旁的白面青年冷不防地骂道,“二当家好心好意劝你们搬走,你们却不识好歹,难道还要我们八抬大轿给你们抬过去?”

    他此言一出,燕山派的五位弟子立时齐现怒容,一位排在末位的弟子甚至手都按到了剑柄上。而即便以燕霸天一派掌门的修养,此时也不禁微微变色,沉声道:“这位兄弟是?”

    “在下雷昀。”那青年毫无敬意地一拱手,“我们二当家说的还不够明白吗?这内圈的帐子,我们江都帮包了,我们是参加这次盟会的第一大帮,这些离广场最近的帐子自然该归我们。”

    燕霸天耐着性子道:“贵帮一百七十多人,最内圈的军帐只有二十顶,就算你们一顶军帐住六个人,也不够住啊。”

    “第一圈不够住,我们就再住第二圈中间的部分。”雷昀没好气地道,“总之你们快搬走就是,这些不关你的事。”

    曜日又开口道:“在内圈的东侧,本来还有九星会和凤瑶仙洞的二十几位朋友,他们都听了我的话,搬到外圈更清净的地方去了。”他面色平静,仿佛只是说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又仿佛无论发生何事,他都绝不会生气发怒似的。

    花语夕抬眼一看,果然看到广场东侧的几顶军帐旁,有人在来来回回地搬东西。

    凤瑶仙洞是除天莲宗以外,另一个从洞主到徒弟全都是女子的帮派,她们把沉重的箱子从内圈搬到外圈,江都帮的人却只在一旁看,没有一人上去帮忙,可见这“江北第一大帮”嚣张到何种程度

    燕霸天的燕山派规模虽然远不比江都帮,本人却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角色,见曜日试图向他施压,耸了耸肩,洒然一笑道:“反正你们也要用上第二圈的帐子,又不差俺们这三顶,何必非赶俺们走不可?”

    “我说你这人还有完没完?”曜日仍是从容自若,雷昀却不耐烦地道,“这眼瞧着就天黑了,趁没黑透赶紧搬走,我们兄弟还要休息呢。”

    燕霸天至此彻底沉下了脸:“不搬。”

    “你们不搬,我们帮你们搬。”雷昀转回头,朝不远处的同伴招招手,立时又有两位江都帮的帮众拿着长竹竿过来。

    “燕山派的朋友似乎不愿意挪地方,你们帮帮他们。”

    雷昀轻蔑地吩咐一声,两名帮众应声就去挑燕山派等人的行李。

    蓝桥一看,这两根竹竿正是他们方才上山时挑猪用的,此刻雷昀要他们用这竿子帮燕山派“挪地方”,侮辱之意再明显不过。

    “帐子里的东西也全挪走。”雷昀继续指挥,曜日却只负着手看,好像一切都与他无关。

    见一名帮众拿竹竿去挑燕如意那顶帐子的帐帘,花语夕终于按捺不住,刚想喝止那人,肖入云陡地飞起一脚,“啪”的一声把那人手中的竹竿踢开道:“别欺人太甚!”

第621章 帮派冲突

    “怎么?”雷昀恶狠狠地盯着肖入云,冷笑道:“不服气么,想动手?”

    “正想请阁下赐教。”肖入云气呼呼地一抱拳,然后倏地拉开架势,似乎已在等着雷昀出招。

    旁边其他帮派的众人一看二人剑拔弩张,也纷纷聚拢过来,有嫌江都帮欺人太甚,替肖入云鸣不平的,有想借机和江都帮拉拢关系的,还有单纯来看好戏的。

    蓝桥见事情越闹越大,低声问花语夕道:“现在该怎么办?”

    花语夕微退两步,躲到第一圈围观者的身后,附在蓝桥耳边道:“这个雷昀名不见经传,但既然说话如此有底气,想来肯定有两下子,是江都帮的一招暗棋。”

    蓝桥不解道:“什么叫暗棋?”

    “在这些大帮大派中,如果所有高手的身份都摆在明面上,他们的敌人就很容易做出针对性的布置。所以为了在对付敌人时留有后手,这些帮派往往会选一些人做暗棋,就是这些人明明是有实力的,表面却非常低调,也没有任何显赫的职位或荣誉,但用起来往往能起到出人意料的奇效。”花语夕淡淡道。

    蓝桥眼珠一转道:“所以之前在二七会,你罂粟小姐,就是他们的暗棋?”

    花语夕嗔道:“讨厌,人家说正经的呢。”

    这时就见曜日懒洋洋地拍了拍手,呵呵笑道:“好,好呀,既然嘴皮子上说不出个所以然,不如索性动手见个真章。反正这旁边就是今次的会盟台,你们到台上切磋几招,让在场的数百江湖同道都看看,燕山派虎啸剑的首徒,和我江都帮的雷昀,谁能更胜一筹。”

    蓝桥心中雪亮,知道这江北第一大帮有意借此立威,好让参与盟会的其他江湖门派,都为他们马首是瞻。

    但说到底这是江都帮和燕山派之间的冲突,他身为外人也不好多说。

    他同时还是代表朱棣前来赴会的特使,如果摆明了偏帮燕山派,不但可能导致江都帮离心,使朱棣靖难失去潜在的一大助力,还会伤害到燕山派的人,让他们生出需要靠人帮扶的自卑感。

    叶雯召开盟会的初衷是把江湖上心向朱棣的各帮各派拧成一股绳,看能从哪些地方为朱棣靖难提供助力。现在会期未到,这些帮派众人自己先打起来,显然与叶雯的初衷背道而驰。

    肖入云的兵刃是一柄石纹古剑,据说是他深入太行,在一次剿匪行动中从贼巢缴获。他雄立在丈半高的会盟台上,双眼直盯着对面的雷昀,石纹剑缓缓出鞘:“雷兄请了。”

    纵然心中气愤,他仍强压怒火,面对这场看似寻常的江湖对决。

    雷昀用的是流星锤,这奇门兵刃有一根三尺长的铁杆,杆上系着铁链,铁链长四尺半,在尽头拴着一根铜锥,看着十分霸道。

    燕如意此刻又从帐中钻出,有些担忧地看向台上的肖入云,问燕霸天道:“爹,大师兄那么厉害,肯定能赢的对吧?”

    燕霸天动了动嘴唇,没说话,头动了动,甚至看不出是点头还是摇头。

    “爹,你说话呀!”燕如意有些焦急,见燕霸天不答,径自穿过人群,找到藏在人群之后的花语夕道:“花姐姐,那雷昀看着来者不善,要是大师兄敌不过他,你能不能想法子帮帮大师兄?”

    花语夕一笑道:“你不是最相信你大师兄吗?他那么厉害,你怎么知道他会输?”

    燕如意以为花语夕还为上次套圈的事怪她,身子一颤,咬了咬嘴唇,讷讷地退了回去。

    就听台上一声呼喝,肖雷二人已是战之一处,剑影链影锥影纵横错动,不时发出金属激撞的响声,让人看得异常紧张。

    对流星锤这样的奇门兵器来说,根本不存在留手。肖入云只要一着不慎,被雷昀的流星锤打到,以那流星锤的重量和势头,不死也得重伤。

    肖入云不愧是燕霸天的得意传人,剑路稳健,守中夹攻步步为营,一开始还隐占上风。但雷昀的流星锤怪招奇多,当他把这些怪招使出,锤杆、锤链和铜锥每每从意料之外的角度攻至,就让肖入云逐渐有些难以招架。

    这一切被燕如意看在眼里,她跺了跺脚,又跑到花语夕身前,含着泪恳求道:“花大家,上次在汤村的事都是我不好,您大人不记小人过,看着我爹的面子上,救救大师兄吧。”

    花语夕轻叹道:“这是他们两人的公开对决,我纵有心偏帮,又该如何是好呢?”

    燕如意见台上的肖入云被逼得更紧,急道:“不需要偏帮,你只要上去搅局,或者让蓝大帅以燕王特使的名义干扰对决,让他们罢手。我们愿意搬走还不行吗?”

    花语夕似笑非笑地道:“看来,你是真的很在乎你大师兄。”

    “求你了。”燕如意本是燕霸天的掌上明珠,是个无比骄纵的大小姐,此时却一咬牙,此生第二次给花语夕跪下,“再晚我怕……”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叮”的一声,台上的雷昀以杆尾扫中肖入云的石纹剑,将石纹剑远远荡开,同时甩动链条,铜锥挟着呼啸的破风声,毫不留情地锤向肖入云空门大开的胸口。

    “大师兄!”燕如意失声惨叫,众人齐声惊呼,仿佛已能看到肖入云肋骨折断脏腑尽碎的悲惨结局。

    而就在这时,忽听“嗤”的一声轻响,雷昀的铜锥好似突然撞上一颗看不见形状却力道十足的小石子,先在半空滞了一下,才又向肖入云锤去。

    然而几乎是刹那之间,铜锥好像又撞上一颗看不见的小石子,又滞了一下,接着又是第三颗“小石子”,然后第四颗,第五颗……

    雷昀自己也几乎懵住,不知道这些由真气构成的无影无形的“小石子”是从哪飞出来的,难道肖入云身处必败的绝境,还能使出聚气成形那类只属于宗师级高手的神奇武功?

    只有花语夕明白,这是蓝桥在暗中以虚烬十方里“七星连珠”的功夫帮肖入云解围。

    燕如意本以为惨剧已无法阻止,这时见雷昀的铜锥一连被阻滞七下,等飞到肖入云身前速度早慢了下来,不禁又激动得拍起手,高呼道:“大师兄打他!”

    她甚至忘了,自己仍跪在花语夕的脚下,而花语夕甚至还没来及答她,要怎么救她的大师兄。

第622章 雪寒素斋

    肖入云终究是一把好手,岂会错过这等良机?他一个跨步闪开铜锥,石纹剑闪电般出手,趁雷昀招式用老,长剑直刺向后者的咽喉。

    在这种情形下,他有十足的把握在刺中雷昀咽喉前的一瞬停手,到时候把剑架在雷昀的脖子上,必能大折江都帮的颜面。

    “都住手!”就在肖入云即将得手的时候,他只觉一股寒气袭体,满天飞雪从侧面兜头盖脸地笼罩过来。

    而在数不清的雪花之间,但见剑光一闪,肖入云的石纹剑已被另一柄剑稳稳架住。

    正是“雪仙”叶雯。

    “叶宗主!”见本次盟会的发起人,同时也是九天风云榜上名列第三的超绝高手叶雯现身,雷昀和肖入云自不敢在她面前放肆,二人都收了兵刃,几乎不分先后地向她一揖:“晚辈参见叶宗主。”

    叶雯面色冷若冰雪,轻声叱道:“这是会盟台,岂是你们持械私斗的地方?天联盟会,本是为拨乱反正,号召江湖同道,为天下黎明百姓尽一份心力,你们这是成何体统?”

    肖入云汗颜道:“晚辈知错。”

    这时又一道人影掠至,正是江都帮的帮主“临江仙”江别临。他按着雷昀给叶雯跪下,低喝道:“你这畜生,怎么如此心胸狭窄?要不是叶宗主亲临,你现在还有命在?”

    江别临风度翩翩,表面似在训斥雷昀,弦外之音却在燕山派。他暗指燕山派挑衅在先,只是因为雷昀“心胸狭窄”,才演变成会盟台上的决斗。他说叶雯救了雷昀,言下之意也是肖入云在决斗时出手不知轻重,差点让雷昀死在剑下。

    至于雷昀先前险些把肖入云置于死地的事,他则绝口不提。

    “这小人。”花语夕在蓝桥耳边悄声道。

    “这次天联盟会,本就旨在让各帮各派团结一气。”蓝桥道,“这种帮派间的冲突,谁都不愿看到。水至清则无鱼,江都帮嚣张归嚣张,只要大是大非还分得清,我们也没必要做得太过。”

    叶雯的身后还跟着白雪音和赵雪楹,显然是在听二徒讲述此次北平之行的经历时听到外面的打斗声,才出来阻止的。她没再追问肖雷二人动手的原因,却把燕霸天也叫到身前,对他和江别临一起道:“武林一脉,同气连枝,你们身为帮派首领,更应该以身作则,为江湖后辈们树立榜样。”

    燕霸天想起刚才江都帮蛮不讲理的姿态,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要不是被人欺负到脸上,燕山派无意与任何江湖朋友为敌。”他这句话表面是答应叶雯,实际仍存着忿忿之心。

    江别临则谦恭地又是一揖,洒然道:“鄙帮在扬州一带有些势力,一些江湖朋友眼红是难免的,但我们这次登峰赴会,只是想在襄助燕王的事上尽一份心力,在下身为一帮之主,自当约束好手下,不敢乱生是非。”他一番话说得漂亮,却无疑又隐把私斗的责任推在燕山派身上。

    叶雯不是笨人,她看到蓝桥给她打的眼色,已能猜出事情的大概:“天色不早了,都找还空着的军帐歇下吧,至于各个帮派的掌门,请随我到雪寒宫来。”

    她说找“空着的军帐歇下”,等若替燕山派“保住”了他们已经占据的三顶内圈军帐,而因为帮主说了漂亮话后就随叶雯去了雪寒宫,江都帮也不敢再胡乱造次,只得接受现状。

    叶雯请十七个帮派的掌门在雪寒宫相聚,蓝桥作为燕王特使也有份参加。路雪瑜谢雪初等天莲宗弟子为众人奉上素斋,叶雯边请众人用斋,边让众人自我介绍,以便大家互相认识。

    除了华山派掌门慕容英,燕山派掌门燕霸天,还有江都帮的江别临外,值得注意的人物还有黄山派的张道闲。

    蓝桥曾听慕容英讲过,张道闲是他的故友,曾孤身追杀过白莲教的星落长老,却终无功而返。张道闲是黄山派的“松竹梅”三剑客之一,因掌门汪不负年迈,这次就由他代表黄山派出席盟会。

    他早过了知天命的年纪,外表看着却只像三十多岁,脸上的肌肤紧致,一把美髯飘逸洒脱,目光炯炯有神,显然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卓越高手。

    另就是赴会人数仅次于江都帮的悬月阁,悬月阁就在京城,却是个靠地下活动的黑道门派,朝廷曾数次试图缉拿,都无法锁定他们的成员和地址。他们的阁主张太寻六十多岁,生得鹤发童颜,自有一番高手气度,令人一见便禁不住肃然起敬。

    他们远在京城,却来了五十多人赴会,足见张太寻对这次盟会的重视。

    凤瑶仙洞位于武陵大山的深处,成员全是女子,特别是她们的洞主赵珺,年纪只有二十出头,自有一股灵秀之气,让人只远远一瞥,就能感受到她的独特魅力。

    待各门各派的主事人一一介绍过后,叶雯欣然道:“有这么多江湖英杰同聚于此,何愁大事不成?待天下靖百姓安的盛世到来,我叶雯必依次到各位的宝地拜望,以答今日赴会之情。”

    说罢她命路雪瑜上酒,和群雄轰然对饮,除燕霸天仍不理江别临外,雪寒宫内的气氛热烈到极致。特别是慕容英和张道闲,他们故友相隔多年重逢,自是有说不完的话。

    赵珺似乎对蓝桥特别感兴趣,数次和他敬酒搭话,蓝桥感受着她火辣辣的目光,几乎不敢和她对视,借机跑到张太寻旁边,向他询问京城近期的形势。

    叶雯平素极少饮酒,今日却是破例,待群雄散去,她叫住蓝桥道:“听说冷教头也随你来了?”

    蓝桥见左右再无他人,点头道:“冷叔叔是专为叶宗主来的,他……他讲了你们以前的事。”

    “哦?”叶雯饶有兴致地道,“我们以前有什么事?”

    蓝桥叹道:“他说他之所以终身不娶,就是因为……”

    “因为什么?”叶雯一笑道,“该不会是因为我吧?”

    蓝桥垂下眼,没说话。

    “真是这样吗?天呐!我从没往那个方向想过,还以为只是好朋友呢。”叶雯先是一阵惊讶,待看了看蓝桥,忽又莞尔道:“也是,男女之间,又哪有真正纯洁的友谊呢?带我去见他吧。”

第623章 盟会首日

    叶雯随蓝桥走进雪莲宫内冷晗的房间时,后者正津津有味地吃着花语夕给他煮的腊肉饭。

    冷晗一见叶雯进来,吓了一跳,有些手忙脚乱地抹去嘴角的油花,嘿嘿笑道:“没想到叶宗主百忙中还能抽出时间,本以为要明天才有机会和你说话。”

    叶雯极为随和地坐在冷晗对面的凳上:“什么叶宗主,冷大哥就像以前一样,唤我小叶就好。”

    “唉,小叶。”冷晗叹道,“岁月匆匆,没想到我们上次见面,竟已是三十年前的事了。”

    “是啊,三十年啦。”叶雯极闲适地在凳上收起双腿,环抱双膝,再无“叶宗主”的庄重,更像个未经世故的小女孩,巧笑倩兮地道:“听怀远说,冷大哥并非一直当我是好友,原来也是动过‘歪心思’的。”

    冷晗对叶雯的直率并不感到意外,也没有丝毫责怪蓝桥泄露他心事的意思,他甚至并未感到任何的羞愧和不好意思,坦然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当时在济南我自知必死,闭眼前唯一想到的人,就是你。”

    “我好荣幸。”叶雯从凳上跳下来,轻捻裙裾裣衽一礼,俏然一笑道:“咱们果然都是上了年纪的人,说起话来一点都不拐弯抹角。”

    冷晗瞪了一眼旁边的蓝桥:“比某些言不由衷的后辈可强多了。”

    蓝桥苦笑,知道此处已再不需要他,便辞了出去。

    叶雯坐回凳上,饶有兴致地道:“你对我动过歪心思,早为什么不说?”

    冷晗反问道:“你对百川痴心一片,瞎子都看得出来,我说了有用吗?”

    叶雯歪着头想了想,莞尔道:“确实没用。”

    “这就是了。”冷晗失笑道,“把你藏在心底默默想念,总好过明知不可能还硬要撞那南墙。”

    “那现在呢?”叶雯含笑摇了摇头,“听说你始终未娶,有能相中的就赶紧找一个吧。咱们这辈子是没缘分了,可别因为我一个人,耽误你的终身大事。”

    冷晗喟然道:“天下好姑娘千千万万,却再找不到第二个小叶啦。此事你也不必再劝,我们都顺应自己的心意就好。”

    “好啦,不逼你说这些了。”叶雯面对冷晗时,完全放下她身为一派之主和风云榜第三高手的尊荣,就像个寻常老友般轻松随意地道:“给我讲讲北平吧,燕王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听说二殿下是你教出来的,你在北平这么多年,又发生过什么有趣的事?”

    是夜,叶雯和冷晗促膝长谈,房中的那点烛光一直燃至天亮。

    二月初十,这是盟会的第一天。

    辰时初刻,各帮派众人已用过早点,按照十七个不同的帮会门派,聚集到会盟台下。

    叶雯和蓝桥分别从东西两侧登上会盟台,蓝桥代表朱棣,首先感谢广大江湖同道愿与他共进退的满腔盛情,其次解释他因种种考虑无法亲自赴会与群雄相见的遗憾,最后做出承诺,一旦成就大业,必会论功行赏,将参与会盟的各个帮派当兄弟看待,不辜负众人为靖难事业的付出和牺牲。

    有人问道:“论功行赏,都赏什么呀?你蓝大帅做得了主吗?”

    蓝桥早有准备,微微一笑,中气十足地道:“大王已将与武林江湖相关的一切事宜全权交给在下负责。对于功成之后各位的回报,他也给我透过底。帮派的名望是必须的,就像前朝的七大门派一样,让各位的帮派拥有如日中天的名望。另外除开金银等财物,大王还有将各位门派附近土地赏赐给你们的意思,当然,土地的多寡取决于大家具体的贡献。”

    他此话一出,人群中立时有人悄声议论。

    要知各大门派之所以参与此会,除了救世济民的心思外,就是试图攀附上朱棣这棵大树,一旦朱棣靖难成功,他们这些帮派也必将鸡犬升天。

    名望、财富,这些切实的利益无人诉诸于口,但每个帮派的首领都在时刻掂量着。而在所有利益中最可靠也最诱人的,则莫过于土地。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若能通过这次靖难的机会,获得一块足够帮派发展数十年乃至上百年的好地盘,绝对是一笔福荫子孙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众人听得心动,都感受到朱棣对这次江湖会盟表现出的诚意,情绪也开始激昂起来。

    “蓝大帅一上来就谈利益,未免将我们这些江湖人看得太扁了。”燕霸天大声道,“俺是为兼济天下苍生,无论有没有名利,俺都是要来的。”

    他这样一说,其他帮派立时附和,蓝桥则笑着点头。

    “先谈利益,只有把利益谈清楚了,让他们放心了,他们才愿和你谈贡献。”花语夕在他临出门时说的话犹在耳畔,“那时候,他们个个都是英雄好汉,热血豪强。”

    蓝桥趁热打铁,又接着道:“等驱除了朝廷奸佞,大王会命人著写一本《靖难英雄谱》,以记载我们江湖英雄的风采。纸站八百墨站一千,等到千秋之后,人们读起这《靖难英雄谱》,还会记得你们今日的豪情。”

    台下众人更是热血沸腾,纷纷呼喊起来。

    见蓝桥的话成功引起众人的热情,叶雯清了清嗓子示意众人安静,然后宣布盟会正式开始。

    议题的第一项内容,是讨论各帮派在靖难事业中的分工,也就是看这些江湖帮派,能如何在当前的局面下尽到自己的一份力。

    江都帮贵为江北第一大帮,帮主江别临当仁不让地第一个发言。

    他走上会盟台,侃侃而言:“鄙帮位于扬州,手上有很大一块漕运生意,还有不少盐货。要知南军北伐,每日都有大量军用民用的粮食、装备和物资从运河上过,只要我一声令下,封锁阻塞运河如探囊取物。要是还能抢了南军的货船,把物资运到燕军的属地,就是大买卖了。”

    说罢他得意地环视着众人,似乎自信他的这一份贡献,足以载入《靖难英雄谱》的首页,名传青史。

第624章 星星之火

    蓝桥看着江别临,笑着点了点头道:“长江以北的物资,大半要靠漕运。江都帮势力庞大,能取敌之物以为己用,确是大有帮助。”

    他并未因昨日江都帮的嚣张跋扈而否认他们可以做出的贡献,又接着道:“带过兵的人都知道,物资军需从来都不是小事,可以直接影响前线将士的士气军心,此消彼长下,极可能成为一场会战的决定性因素。”

    江别临听蓝桥肯定他的作为,得意地一笑,又谦虚地道:“当然,我们只能在后方尽一分心力,真正打起仗来,还是要靠大王还有蓝大帅这样的英雄人物。”

    燕霸天受不了江别临吹牛在前故作谦虚在后,不甘示弱地道:“俺没有江帮主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手段,俺就一把剑一条命,情愿投身蓝大帅麾下的怀柔营,上阵杀敌,看俺皱不皱一下眉头。”

    肖入云站到燕霸天的身边,也大声道:“参军报国,我也去!”

    他们这样一说,似乎暗指江别临怕死,不敢上阵杀敌,少了几分英雄气概。另几个帮派一方面自问没有在物资上做文章的实力,一方面又不想让江都帮抢尽风头,便纷纷呼喝着对燕霸天的话表示支持。

    “漕运生意咱不懂,参军效力不回头!”

    他们高举着各自的兵刃,声势直冲云霄。

    “好!好!”蓝桥伸出双手,稍稍平息众人的激动,“能有像诸位这样的武林高手在军中效力,怀柔营势必如虎添翼,战力倍增。”

    “我也要去参军!”这一声娇喝却是出自肖入云身后的燕如意。

    她一个少女也表示出参军效力的意愿,等时又引起群雄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呼喊。

    蓝桥待群情再次平复,这才好整以暇地道:“各位想参军报国的心思,在下十分佩服。其实除了投军上阵,还有一件事情也能为大王提供重要的帮助。”

    江别临见蓝桥说到下一话题,有些颜面无光地下了台,众人安静下来,等待蓝桥的下文。

    蓝桥不紧不慢地道:“按照如今的态势,中原一带的民心已向北不向南,很多村庄,甚至乡县都已开始观望,即使位于南军的控制范围内,也并非水泼不进。大王的意思是,对于一些有名的江湖门派,这些门派对于其附近的村落有着不小的影响力,是否可以利用这份影响力,煽动百姓甚至策反驻军,以收奇效。”

    听他这一番话,台下群雄初时惊得像炸了锅,旋即又变成交头接耳,都在窃窃私语地讨论。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蓝桥接着道,“这并非是让你们揭竿而起,和朝廷官军对着干,只要王上的大军到时,能不在这些村落受到阻碍,或者得到一些粮草军需的补充,就很有意义。当然,如果能唾手得到一些本来需要攻打的地盘,就更是省下了大力气。”

    诸派之中,玉鼎门和天罡正气宗都位于河南山东一带的中原腹地,如果燕军南下,几乎一定会经过他们那边经过。

    当下两派的宗主表示,等大军南下之时,必倾力相助,煽动附近村落的百姓“改换门庭”并不困难,到时候他们策反民兵,甚至还有可能趁敌不备攻取县城,向朱棣敬献大礼。

    如果说投军上阵还只是少数人的尺寸之功,直接向朱棣献城无疑便是大功一件。江别临脸上有些难看,目光扫向华山派、黄山派、长白派和湖广镖局,一笑道:“策反献城确实厉害,但也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我看不少帮派深处敌后,一旦事情败露,更等不到燕军来救,被南军歼灭只在朝夕之间。”

    这时悬月阁的阁主张太寻走到台下,朝台上的蓝桥和叶雯一拱手道:“两军交战,在物资,在兵力战力,在城池得失,同时也在于情报。悬月阁地处京城,能拿到第一手的新鲜情报,可让大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花语夕曾向蓝桥提过悬月阁和情报的重要性,故蓝桥一见张太寻出来,立时心中叫好,扶着张太寻上了台,笑道:“情报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不止是京城,天下各处的形势变化,大王无不想要掌握。另外除了把敌人的情报偷送给我们外,还可以把我们想说的话在敌后放出,传谣和散布流言,有时候威力更胜过几万大军。”

    凤瑶仙洞的赵珺排众而出,媚眼扫向蓝桥,似要考教他似的嫣然一笑道:“不知小女子又有何处可以效力?”

    蓝桥哑然失笑道:“赵姑娘的凤瑶仙洞以毒药见长,在下岂会不知?如果能完成对敌方部分首脑人物的暗杀,或者想办法套取关键情报,当然也是大功一件。”

    “还有擅长机关暗器的九星会和寒鸦门。”蓝桥的目光又落向群雄中的这两个帮会,“你们的机关暗器无论是装备在军中,还是用于特务行动,都能起到意想不到的妙用。”

    不知不觉间,蓝桥已列举出多种江湖门派在靖难之役中可能做的贡献。他抛砖引玉,很快激起了更大范围的讨论,各大帮派也都讨论出最适合自己的行动方式。

    叶雯也泛起欣慰的笑容,最后朗声道:“既然大家都是为靖难前来会盟,再算上我们天莲宗,一共十八个门派,就齐称‘靖难盟’吧。”

    “靖难盟!靖难盟!”群雄顿时欢呼起来。

    待众人喊到累了,江都帮的第二位副帮主凝云站出来道:“靖难盟一共十八个门派,各门派所处的位置,承担的任务也各不相同。如果大家都是各干各的,东一摊西一摊的没个章法,一盘散沙各自为战事小,要是不巧给大水冲了龙王庙,又或无意间彼此掣肘,岂非大家面子都不好看?”

    蓝桥和叶雯都是一怔,正不知她说这话是有何用意,江都帮的第三副帮主怜花又接着道:“就像汉末的十八路诸侯讨董卓一样,既是会盟,那总该选个盟主出来,大家齐奉盟主号令行动,才能让靖难盟运转得更加有序,不致出什么差错。”

第625章 盟主之位

    这番道理虽出自令人讨厌的江都帮之口,群雄却禁不住深以为然。若没有一个统一的号令,这些各自为政的江湖草莽很容易闹出难以收拾的大乱子。

    但说起选盟主,又该选谁呢?

    单看这主张是由江都帮的人提出,便知江别临对这盟主之位志在必得,还有其他几个大派,如长白派、狂龙帮和飞云宗,他们的掌门也对盟主之位虎视眈眈。

    至于自知无力竞逐盟主的中小门派,则苍蝇一般议论起来。

    “依我看,江都帮虽然人多势众,但因缺乏最顶尖的高手,在武林中仍然难以服众。咱们既然都是武林同道,选盟主就得选武功最高的。”

    “我看慕容掌门就很合适。”

    “可华山派在陕西,对我们中原的局势鞭长莫及啊。”

    “慕容掌门厉害是厉害,但在风云榜上仍排在叶宗主之下。叶宗主既然是盟会的发起人,我看这盟主之位,不如就让叶宗主来坐。”

    “但叶宗主是的女的呀。”

    “女人怎么了?你瞧不起女人?”

    “要不索性让蓝大帅当盟主。”

    “你傻呀?蓝大帅当盟主,你替他去打仗?”

    叶雯见众人交头接耳了半天也议不出个结果,先拍了拍手让他们安静,然后道:“天莲峰上下不便,我也无意四处奔波,因此这盟主之位,我是万万难以胜任的。至于蓝大帅,他还要率军作战,也没有精力统领群雄。”

    江别临呵呵笑道:“不知叶宗主心中有没有中意的人选,又或教我们如何选出盟主,还请划下道来。”

    燕霸天不满地道:“还划什么道啊?大家比试一场,最后赢的人当盟主,谁也别不服气,我看这样最简单。”

    另一边的赵珺摇头道:“我们靖难盟做的是匡扶天下的大事,岂可好勇斗狠地逞匹夫之能?要说武功,我看除了叶宗主,在场没人是慕容掌门的对手,直接让他做盟主就是,还有什么好比的?”

    慕容英连连摆手,表示自己无意竞逐盟主,悬月阁的张太寻也道:“我悬月阁在京城,以刺探情报为生,有很多擅长飞檐走壁的密探,但若论正面决战,却没有真正的高手,按燕掌门的意思,我们就不配做盟主?”

    燕霸天没想到自己随便一个提议,竟惹起众怒,憨笑着挠了挠头,识趣地退了回去。

    “天色已不早了,依我之见,咱们还是暂且休会。”叶雯朗声道,“等明日一早,咱们投票表决,选出靖难盟的盟主,然后再慢慢讨论未来诸般行事的细节问题。”

    伴随着四散的人潮,江别临心中暗喜。这次来天莲峰赴会众帮派的共有六百多人,其中他江都帮的帮众最多,若是投票选出盟主,他江别临无疑最有优势。

    但还不能放松,最好趁休会的这一晚,再拉拢几个“盟友”,若再得到几个中小门派的选票支持,他出任盟主就更加十拿九稳了。

    蓝桥回到雪莲宫时,花语夕早备好了佳肴,正和风夜菱一边一个地坐在席边,恭迎夫君归来。

    “夫君,饿不饿呀?”花语夕热情地站起来,扶着蓝桥坐到中间。

    “花妹煮的菜可香呢,我早馋了,可她说你没回来,就不让我碰。”风夜菱笑吟吟地催促他道,“快坐下。”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吃饭还要人哄的。”蓝桥听着二女的莺声燕语,无奈坐下,感受到她们一左一右传来的香气,心神不禁又荡漾起来。

    风夜菱敏锐地捕捉到他这一变化,嗔道:“夫君,你不对劲,先好好吃饭,不许想别的。”

    “唉,你们俩挨得那么近,美色当前,只想着吃才不正常吧?我太难了。”说着他夹起一块金黄色的煎豆腐,蘸了蘸酱,送入口中。

    用罢晚饭,花语夕主动收去碗筷,留下风夜菱陪蓝桥说话。

    风夜菱说起今日的盟会,问道:“让江湖群雄到怀柔营军中效力的事,你是怎么想的?”

    “像燕山派这种小派,没有江都帮的财力,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优势,唯有一腔报国的热血,我总不能让他们心寒。”蓝桥解释道,“其实让武林人士参军也是好事,只要训练得当,搞一套最适合他们发挥各自武功的阵法出来,或许能成为将来战场上的一大杀器。”

    “你觉得多少人合适?”风夜菱又问。

    “五十人足矣。像燕霸天这级数的江湖高手,贵精而不贵多,能把五十名高手整合成一支有战斗力的队伍,我已非常满足。”蓝桥沉吟着道,“就叫他们‘群英卫’吧,作为怀柔营五旗军外的隐藏力量,到时候我会亲自训练这支队伍。”

    风夜菱听得心动,轻叹一声道:“如不是我还有昌平营要管,我真想也投身到夫君的群英卫中,在夫君身边效力。”

    蓝桥嘿嘿一笑,揽着风夜菱的肩头,让她软靠在自己身上:“昌平营不是还有云河嘛?交给他就行,我要你和小姝都陪着我。”

    “哎哎,要她陪就要她陪,别把我也捎上。”花语夕恰在这时洗毕了碗筷,在围裙上擦着手出来。

    风夜菱虽和蓝桥成亲已久,仍羞得立刻坐直了身子,啐道:“我就随便说说,你这人还当真了。你很香嘛?好像我和静姝姐都争着陪你一样。”

    花语夕脱下围裙,在蓝桥另一边坐下:“师叔今天散会时说,明天以投票方式选出盟主,夫君看好谁呢?”她因着蓝桥的关系,私下里也称叶雯作“师叔”。

    蓝桥想了想道:“不考虑其他因素的话,江都帮来的人最多,他们的帮主江别临当选盟主自然最有希望。”

    他顿了顿又接着道:“其实除了那个使流星锤的雷昀有些狠毒外,我对江都帮并没有太大的厌恶,他们虽然嚣张,虽然有心显摆,觊觎盟主之位,但这其实也是无可厚非。来赴会的那么多门派,哪个不想立头功,谁不想名锤史册?长白派、飞云宗和狂龙帮不也有意盟主之位吗?江别临只是碰巧最有希望罢了。也许换了狂龙帮势大,他们更会嚣张,更猖狂。”

    花语夕一笑道:“夫君虽这么说,但我看江都帮今天犯了众怒,江别临看似最有希望,实际可能已经没戏,就让他最后再显摆一天吧。”

    蓝桥不愿和她们过多争论盟主的问题,坏笑着压低了声音道:“爱显摆也是人之常情,我有你们两个好老婆,我也想显摆。”

    昨晚因为舟车劳顿,蓝桥就寝时已疲惫不堪,很快就进入梦乡。今晚却因想着靖难盟的事情,辗转良久难以入眠。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听到窗上发出极轻微的异响,一个激灵起身,打开半掩的窗,就见白雪音正似笑非笑地站在窗外的月色里。

第626章 夜游东临

    白雪音一身素白的衣裙,仿佛比天上的月光更加皎洁,一双只套着罗袜的脚直接踩在地上,双手各提了一只布鞋,看向蓝桥的目光既饱含期待,又有少许的羞怯和心虚。

    蓝桥见惯了白雪音坦荡磊落的模样,乍一见她这“偷偷摸摸”的样子,知道她因使不出轻功,不得不脱鞋才能隐去脚步声,禁不住“噗”地一笑,压低声问道:“深夜扣窗,师妹这是?”

    白雪音却不答话,只俏然朝蓝桥招了招手,示意蓝桥跟她出来,便径自往远处走去。

    蓝桥被勾起好奇心,匆匆披上外衣,穿窗而出,追至白雪音的身边。

    白雪音秀发披洒着月色,身上带着浴后自然的清香,和蓝桥并肩直走出四五十步,才抬头看向夜空,轻声呢喃着道:“今夜的星空很美哩。”

    蓝桥亦举首观天,不知是否天莲峰距夜空更近的关系,他只觉天上环笼明月的薄云,还有无比清晰和闪亮的繁星,把夜幕妆点得壮美无比,那种更胜过大海的一直延伸到视野极限的辽阔,仿佛直撼进他的心灵,让他完全沉醉和融入到这壮美的夜空里。

    山风吹过,撩拂着白雪音的发丝,她含着香气的发梢轻轻触及蓝桥的脸,似乎也触及到他的心弦。

    “今夜的星空很美,星空下的师妹更美。”蓝桥随口感叹。

    随着和花语夕成亲日久,蓝桥在面对女孩子时的信心也越来越强,像这种以前绝不会轻易说出口且明知道会让对方害羞的“轻浮”话,现在也能在情至意至时更主动地表达出来。

    白雪音在月光下别过脸,幽幽地道:“这样的话,师兄还是留着对风姐姐李姐姐说吧。”说罢她蹲下身,把鞋子穿回脚上。

    蓝桥想起她刚才提着鞋站在自己窗外的楚楚之态,低声吟道:“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

    白雪音不谙诗词,但听到蓝桥说“今宵”、“郎边”,又是什么“刬袜提鞋”的,知道大概说的是男女幽会,且正符合自己刚才在窗外叫蓝桥出来时的样子,红着脸嗔道:“师兄……人家就是看到今夜有好多流星,见师兄还没睡熟,以为师兄心中烦闷,就想邀师兄一起到东临台上观星,真没有别的意思……”

    蓝桥哂道:“师妹要真没别的意思,又何必脱了鞋蹑手蹑脚地敲窗户。直接从正门进来,把菱儿和小姝一起叫上,岂非更好?”

    白雪音被他一呛,终于招架不来,委屈地垂下了头。

    就在蓝桥自以为说得太过,想再说点什么哄哄她时,她倏地又抬起头,坦率的目光仿佛明亮的星:“人家是想和师兄说说话嘛,又怕风姐姐和李姐姐误会。我去北平那么久,又和师兄一起回来,期间能单独说话的机会却少得可怜。直到回了对我来说像家一样熟悉的天莲峰,我才终于鼓起那么一点点的勇气,师兄就不要再笑人家了嘛。”

    说罢她伸出一只纤手,指向夜空中道:“师兄快看!”

    蓝桥忽觉眼角亮光一闪,果然看到一颗流星正从白雪音手指的方向划过夜空:“原来真的有流星。”

    “没骗你吧?真的有好多。”白雪音在说完刚才那一番话后,心情似乎放松了些,夸张地张开手臂,“在我来找师兄前,至少看到七八颗呢,差不多一炷香的工夫就有一颗,你看,又来了,在你身后。”

    蓝桥连忙回头,果然又看到一颗流星从夜幕尽头闪过。

    “东临台上更好看,咱们快过去吧。”白雪音一把抓起蓝桥的手,往东临台的方向跑去。

    她虽然无法运用真气施展轻功,脚步却依然迈得很大,身形起伏之间,让蓝桥感受到她特有的动感活力。

    天莲峰上共有两座倚崖而建的石台,东曰东临,西名流仙,既供弟子演武,又可云海观潮,赏云端胜景。

    此时明月高悬,星斗在天,时不时就有一颗流星自天际划过,脚下的云海也在月光的映衬下潮涌翻腾,动中有静,静中含动,天地万物各有玄机,让人的精神也从凡俗之事上解脱,得以高升天际,畅游九霄之间。

    蓝桥适意地倚在东临台便的栏杆上,笑道:“师妹找我出来,想谈些什么?”

    白雪音并未像蓝桥一样倚着栏杆,而是亭亭立在蓝桥身前两步许处,故作随意地道:“师兄成亲后过得怎么样?李姐姐她……她对你好吗?没有欺负你吧?风姐姐有没有吃醋?”

    蓝桥莞尔道:“你郑重其事地把我带到东临台来,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原来你就想问这个?”

    白雪音嗔道:“师兄先答我嘛。”

    “她哪敢欺负我,我欺负她还差不多。”蓝桥讶然道,“你为什么这么问?”

    “毕竟她以前……”白雪音本想说花语夕以前是二七会的妖女,话到嘴边想了一想,又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有这些顾虑,其实是因为还不了解她。”蓝桥叹了一声,把自己和李静姝多年来的缘分原原本本地讲给白雪音听,白雪音以前虽也知道一些他们的往事,但此刻听蓝桥亲口讲述他的心路历程,仍不禁听得入神,久久难以自拔。

    “这么说来,师兄这些年一直都记挂着李姐姐。”过了良久,白雪音长长吁出口气道,“可笑你们在暮雨山下还你死我活地打来打去,最后却成了一家人。”

    蓝桥苦笑道:“若非有这些误会和恩怨,我恐怕永远也揭不下她的面纱。”

    “所以李姐姐有没有好好向师兄赔罪呢?风姐姐也不怪师兄吗?”白雪音笑着眨了眨眼,“枉人家还担心师兄两头受气,原来师兄是享尽温柔呀。”

    “在小姝这件事上,确实要好好感谢菱儿。”蓝桥由衷地道,“她真是个好妻子,能容下我身边有别的女人。”

    说到这,他忽然又看向白雪音:“这对你来说也是件好事。”

    “啊……对我?”白雪音不知想到了哪里,面颊瞬间变得通红发烫,甚至玉立在月光下的身子都微微一晃,颤着声道:“为什么这么说?”

第627章 半套剑法

    “有小姝在,就更方便给你治病了呀。”蓝桥呵呵一笑道,“这对你不是好事嘛?”

    白雪音不知为何,既感到松了口气,内心又隐隐泛起些失望,轻轻“哦”了一声道:“师兄说得是。”

    “等这几天盟会的事一了,我就让她帮你诊病。”蓝桥似乎对花语夕很有信心,“上次她虽然说你暂时还无法恢复武功,但眼瞧她连冷叔叔都快医好了,让她再给你看看,应该也有转机。你的伤归根结底还是被她害的,她要是治不好你,看我怎么收拾她。”

    白雪音叹道:“还是别麻烦了,到时候再让你们闹出矛盾,我多过意不去啊。”

    “不麻烦。”蓝桥郑重其事地道,“其实你的伤我也自己琢磨过,既然咱们在河谷中,能通过修习乾坤诀的第五层帮你压制火毒,说明乾坤诀对克制火毒是有效的。现在过去那么久,如果我们继续向乾坤诀的第六层突破,或许有希望将火毒彻底驱出体外。”

    白雪音垂下头,幽幽地道:“师兄可知道乾坤诀第六层的内容和练法?”

    “不知道啊。”蓝桥愕然道,“乾坤诀的秘笈不是一直在你手上保管嘛,小姝借阅过一阵,但她也没对我说过。当初在观涛亭,师叔曾带着我们大概翻了一遍秘笈,不过主要还是在讲前几层的境界,对第五第六层的功夫说得很模糊,是以我也不知道具体怎么练。”

    他旋又兴奋起来:“不过秘笈你拿了那么久,肯定早看熟了,给我讲讲,乾坤诀的第六层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咱们到没到向第六层突破的时机?”

    白雪音有些忸怩地道:“师兄真猜不出?”

    “我怎么可能猜得出。”蓝桥坦然道,“这是沈大师的心血,肯定至为玄奥,你要是也有不懂的地方,不如把秘笈拿出来,咱们一起参详参详。”

    见蓝桥露出跃跃欲试的样子,白雪音慌得连连摆手,搪塞道:“我……我没带在身上。”

    她怕蓝桥纠缠她回房去取,忙又补充道:“不过,我最近这段时间一个人闲着没事,倒是也自创出一套剑法,正想给师兄看看。”

    蓝桥饶有兴致地道:“哦?什么剑法?”

    白雪音见成功转移了蓝桥的注意力,心中稍稍放松,解释道:“就是我们在岳阳时曾提到过的‘天翼剑法’。”

    这件事其实若非白雪音主动提起,蓝桥几乎已忘得一干二净。

    当初他们在岳阳,发现二人通过短暂的真气交换,可以使作战时的功力提升,于是白雪音就提出可以自创一套双人联战的剑法,以利用他们乾坤诀真气交换的特点,把他们二人的战力提升到极致。

    后来蓝桥一直东奔西跑,在各地忙碌,也就没再把当初的提议当回事,没想到时隔近两年,白雪音竟真的创出了这套剑法。

    “真的?”蓝桥既惊喜又激动,上前两步抓住白雪音的手道,“这套剑法有多少招?没招都叫什么名字?快演示给我看看。”

    “剑法一共有十六招。”白雪音无法动用真气,纤手被蓝桥抓得生疼,表面却不不动声色,仍柔声道:“我知道师兄是喜欢诗文的雅人,但我读书少,想不出什么有意境的名字,所以从北平来的这一路上,我每天都去请教风姐姐,这些剑招的名字都是她帮我起的。”

    “咦,你们之间还有这种交流吗?”蓝桥挠着头道,“她怎么从没对我提过?”

    “大概风姐姐是想我亲口告诉师兄吧。”白雪音不好意思地道,“其实就是这些招式名字,我也用了好久才全记住。”

    蓝桥见她并未带剑出来,目光落向自己的流光剑,便把流光剑解下递给她,自己则退后几步,等待白雪音演示她独创“天翼剑法”。

    “第一招,飞花似梦。”白雪音持剑在手,目光变得出奇的认真。

    但见她双腿前后分立,上身下压,然后长剑向前疾刺,剑至半途时剑尖忽然微向上挑,好似被春风吹得扬起的飞花,形迹不定地刺向敌人咽喉。

    “好!”蓝桥拍掌叫道。

    同时他也非常欣慰,觉得风夜菱为这一招起的名字恰到好处。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这是出自秦观的《浣溪沙》。

    “接下来是陌上秋草、醉眠西浦和游丝绕树。”白雪音一连又使出三个不同的剑招,停下稍顿了顿,似乎等确认蓝桥能看清她的每一招,才又使出后面的剑招,“梦绕边城,小堂翡翠,杨柳依依,荆溪白石……”

    蓝桥看得惊叹不已,他以前只知道白雪音的幻雪剑法厉害,没想到她在无法动用真气的情况下,还能凭着一股钻研精神,自创出这样一套精妙程度绝不逊色于幻雪剑法的天翼剑法。

    由此看来,白雪音年纪轻轻便领悟到幻雪剑法的精奥,确实并非巧合。她是剑法武道上的天才,不仅自己学剑很快,在剑法的创新上也极具天赋。假以时日,也许能更胜叶雯。

    如果不是因为受伤,白雪音今日在剑法上的成就,未必会逊色于他蓝桥。

    想到这里,再联想到白雪音能自创剑法却不能用,不禁又为她感到心痛和惋惜,同时心中暗下决定,等盟会结束,一定要找花语夕好好聊聊,看有什么办法能彻底治愈白雪音的伤,让她能再次拿起河清剑,使出这套她自创的天翼剑法。

    此时东临台上的白雪音以把这套十六招的剑法演示到最后:“第十五招,月下飞天。第十六招,云天共远。”

    这是分别出自李白和杜甫的诗句,但见白雪音先是身剑合一向上飞挑,好似嫦娥奔月,借着又把流光剑抖出万千剑花,如月光普照。

    她只有寻常女子的体力,待演示完整套剑法,已累得气喘吁吁。蓝桥在接过她递回的剑时,能明显察觉到她全身已被热汗浸透。

    “快捂上点,当心着凉。”蓝桥脱下自己的大氅,正想给白雪音披上,她却摆了摆手道:“还没完,刚才演示的只是半套剑法。等我休息一下,再给师兄看另外半套。”

    蓝桥奇道:“什么叫半套剑法?”

    “天翼剑法不是要二人齐使,双剑合璧嘛。”白雪音笑着解释,“刚才我演示的十六招,是专门给师兄用的,我自己还有另外的十六招剑法相配,那才是完整的天翼剑法。”

    “师妹,辛苦你了。”蓝桥感动地甚至有些哽咽,“你付出了这么多,牺牲了这么多。我……我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白雪音欣然道:“那就什么都不要说。”

    蓝桥看白雪音在月下轻揩着额上的细汗,恰一颗流星从她身后的夜空中划过,蓝桥忽然觉得,白雪音比往常的任何一刻都更加美丽,美得让他生出一种冲动,想把她拥入怀中,恣意怜惜。

    他陡地想起叶雯说过的话,轻声道:“师妹,你相信男女间有纯粹的友情吗?”

    白雪音被蓝桥问得一怔,见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不禁又感到面上发烫,呼吸也再次变得急促起来。

    要是换作以往,她肯定毫不犹豫地回答:“相信啊,像咱们这样不就是嘛。”

    但在此时此刻,在这样温柔的月色下星空下,在蓝桥温柔的注视下,她却犹豫了。

    她知道自己在内心深处埋藏着怎样的渴望,她不想辜负这美好的夜,不想辜负自己的心。

    但她真有足够的勇气吐露心声吗?

第628章 百口莫辩

    白雪音只觉自己的心跳响若擂鼓,不敢再直视蓝桥的眼睛,嘴唇动了又动,嗫嚅着刚想说话,就见赵雪楹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嘴里喊着:“大师姐,大师姐!”

    她只穿着单薄的睡衣,披散着头发,几乎一头撞进白雪音的怀里,眼角似乎还挂着泪。

    白雪音一惊,很快甩脱心中不切实际的绮思,拉着赵雪楹温声道:“又做噩梦了吧?没事的,慢慢说。”

    她旋即转头向蓝桥解释:“这孩子最近特别爱做噩梦,每次做了噩梦,就喜欢跑到我这来寻安慰。”

    赵雪楹显然是受了惊吓,面色苍白,抱着白雪音过了好一阵才犹有余悸地道:“后山那边有奇怪的声音。”

    白雪音耐心地问:“是什么样的奇怪声音?”

    “像是……像是有人在挖什么东西。”赵雪楹努力回忆着道,“一下一下特别规律,怪瘆人的,中间还停了一段,然后又起来了,大师姐……我怕……”

    说着,她就又蜷缩到白雪音怀里。

    “好好好,后山有鬼,我和蓝桥师兄去把鬼给你捉来,狠狠打它屁股怎么样?让它吓唬我们小师妹。”天莲峰上的夜风很冷,白雪音心疼赵雪楹,又对蓝桥道:“雪楹穿得少,可否借……”

    “当然。”蓝桥不等她说完,已把还带着自己体温的大氅盖在赵雪楹的身上。

    “谢谢。”白雪音不好意思地道了声谢,“我想到后山去看看,师兄如果困了,可以先回去。”

    蓝桥知道白雪音的身体其实更弱过赵雪楹,那肯放心她一个人?

    “我陪你一起吧,先把雪楹师妹送回去。”

    在天莲宗三大宫的北侧,是散布着的十几间石屋,供天莲宗的弟子和访客居住。而在这些石屋之间,一条小径蜿蜒而出,一直通往天莲峰北麓的一片缓坡,即赵雪楹口中所言的“后山”。

    后山上生长着茂密的原始森林,以参天高的松柏为主,一根根整齐地笔挺着,是天莲宗弟子日常休闲放松身心的好去处,更有不少山珍出产,让她们偶尔可以打打牙祭。

    这片林子由于非常茂密,即使在白天,也能遮去大量的阳光,到了深夜,就更昏暗得伸手不见五指。

    白雪音由于失去真气为助,视力听力等感官大不如前,在这黑暗的环境里只能一点点地伸脚去探,待确定前方有路,才敢摸着黑向前迈进。

    蓝桥看得极是心疼,低声道:“抓着我。”然后捉着她的手放到自己的后腰上。

    白雪音心中一暖,抓住蓝桥后腰处的衣料,被蓝桥带着走进密林深处。

    赵雪楹并没有说谎,果然走不出多远,蓝桥就在山风的间隙中听到她描述过的那种“奇怪的声音”。

    与其说那是挖什么东西的声音,不如说那单纯就是刨土挖坑的声音。铁锹很有节奏地依次插入土中,把土铲开撒到一旁,然后紧接着又是下一铲。

    单从声音判断,似乎有两个人在同时作业。而选在如此黑暗的密林中挖坑,并且没点任何灯火,他们首先肯定是眼神极好,且能在微光中辨物的高手,另外还可以推断的是,他们一定在做一件见不得人的事。

    蓝桥悄无声息地逼近过去,猛地拔出流光剑,真气灌注下剑身异芒骤起,把眼前的一小片空间照得亮如白昼,同时也把两个手拿铁铲的人照得无所遁形。

    他们一个是江都帮的副帮主曜日,一个是雷昀。

    两人的铲子上仍沾着土,他们一左一右,立在一个刚挖开的大土坑旁,都有些茫然地看着突然出现的蓝桥。

    “你们鬼鬼祟祟的,在这做什么?”蓝桥冷着脸问道。

    “师兄你快看。”白雪音不等江都帮的两人答话,突然指向那土坑的坑底,“那是……啊!!”

    她发出一声惊叫,声音响彻树林,不少鸟儿都被惊得扑簌簌飞离了枝头。

    蓝桥定睛一看,也是心中一震。

    那坑底躺着一个人,死人。

    燕山派的肖入云。

    ~~~~~~~~~~~~~~~

    雷昀觉得自己此刻是百口莫辩。

    今日盟会休会后,他和昨日一样回到自己的军帐,不料天刚擦黑,就有人从帐底的缝隙里塞进一张字条。

    “今晚四更,流仙台决战。”纸条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很难看的字,雷昀也是费了好半天劲,才辨认出字条的内容。

    落款赫然是肖入云。

    雷昀上天莲峰的第一天,就和肖入云为争夺最内圈的军帐大打出手。他们在莲心广场的会盟台上当众对决,起初是雷昀大占上风,本来有机会将肖入云一举击倒,却被藏在暗处的蓝桥用“七星连珠”之术阻挡,以致遭到肖入云的反击,险些落败。

    虽然有叶雯出手解围,没真让肖入云把剑架到自己脖子上,但在场那么多武林高手,任谁都能看出是肖入云胜了。

    所有人都在看他的笑话,那些受到江都帮“欺凌”的帮派,自是幸灾乐祸,甚至连他们江都帮的一些自己人,也在事后议论他的失败,那些人看不惯他受重用,冷嘲热讽,极尽挖苦之能事。

    颜面扫地的雷昀咽不下这口气。

    他虽不知道自己当初的那一锤是被怎样的奇招化解,却也能猜出一二。那种聚气成形的功夫,绝不是肖入云这个级数的普通好手可以掌握,肖入云一定是有高人暗中帮忙,才能反败为胜的。

    现在肖入云又下战书,约他到流仙台再战一场,正是他一雪前耻,为江都帮、也为自己正名的机会。

    他不愿惊动同伴,想等自己战胜肖入云以后,再告诉他们这件事,让那些看不起自己的人再说不出一句风凉话。

    雷昀等到同帐的帮众睡熟,轻轻溜出营地,扛着他的流星锤直奔流仙台。

    然而等到了流仙台,他浑身的血液却立刻变得如这山上的西风一样冰冷,仿佛坠进了深不见底的冰渊。

    在流仙台上恭候着他的肖入云,已经是一个死人,并且看起来才死不久,尸体还有余温。

    肖入云的致命伤是胸口的一记重击,他承受不住对手攻来的巨力,脏腑尽碎,死状狰狞。

    这样的死法雷昀很熟悉。

    死在他流星锤下的敌人,基本都是这个样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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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难英雄谱介绍:
一张九天风云榜,看九州英雄鹿死谁手。一卷倾城美人图,数十大美女花落谁家。一个少年,不慎卷入建文削藩的大麻烦,却在涌动的暗潮里越战越强,成为影响天下局势的关键人物。自创绝世武功,统率千军万马,南平白莲教,北战蒙古兵。皇族郡主,同门师妹,百变妖女,侯府千金,携美同行,纵横天下。内扫朝廷败类,外除倭寇之患,一柄流光宝剑,创下不世之功。永乐盛世扬我华夏之国威,功成身退名留靖难英雄谱。江山代有才人出,新的英雄,写就新的篇章。靖难英雄谱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靖难英雄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靖难英雄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