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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穿明末之荒海平波纪全文阅读

作者:彼岸之筏     群穿明末之荒海平波纪txt下载     群穿明末之荒海平波纪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349 突袭江心岛

    片刻之后,终于有三两个人开始惊叫着逃离,然而此时的小码头已经横七竖八地躺倒了二十多人……

    此时曙光号急速地撞上了小码头,木制的码头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勉强抵抗住了这次撞击没有散架,随后十几个黑影从船上跳下,有两个人在系缆绳,更多的人展开弧形队形,并在探照灯的帮助下,不断地对附近的缅兵开枪射击,他们正是几天前跟随朱北国造访江心岛的突击队员,此时的他们清一色的黑衣黑裤,手里的左#轮手枪不断地喷着烟火,在一阵爆豆般的枪声后,小码头附近已经没有站立着的缅兵了。

    于是探照灯霎时熄灭,小码头四周再次回到了黑暗之中,一切仿佛都恢复了平静,只有弥漫在空气中的一丝血腥告诉人们,这里刚刚发生了什么。

    就在刚才,朱北国身穿一套蓝褐迷彩的联邦陆军第二旅军官野战服,出现在曙光号的船头上。

    他先借着探照灯的灯光,望了望码头附近河滩上横七竖八躺倒的缅兵,确定没有危险后,这才慢慢地从舷梯下到码头上,然后下令关闭探照灯,再用手里的对讲机与在不远处抢滩登陆的三艘平底木船联络,船上有第二旅的一个步兵排。

    朱北国的任务是营救永历和他的家人,这只小船队在对阿瓦城的进攻作战前一个小时就离开了主船队,在夜色与江面雾气的掩护下,悄悄靠近了江心岛。

    船队除了载有一个步兵排以外,还有武装船员三十六人,突击队员十八人,武装船员和突击队员都是每人两支联邦一型左轮手枪和四枚五九式手榴弹,这样的装备对于打突袭近战而言简直占尽优势。

    此时此刻,大概是阿瓦城头和附近江面上的事件太引人注目,那场发生在小码头的短促突袭战并没有在江心岛上引发出多少大的回响,除了附近的村落里犬吠更加嘈杂外。

    而朱北国最为关注的是一里地外的江心岛中央,那片软禁着永历一家人的院落,此时仍然是一片在夜色下黝黑沉默的竹林,朱有些惊讶地发现,那里居然毫无动静。

    于是朱北国用对讲机低声呼叫了几句,片刻之后,几十个黑影就聚拢过来,朱北国低声说道:

    “趁黑摸到园子门外,举火破门而入,行动要果断迅速,先消灭两厢缅兵,不要迟疑,不要缅兵俘虏,注意中间的大房屋子,除了你们几个突击队员以外,其余人不要靠近,也不要让李明的人出来,更不许外人出入,好了,现在出发!”

    朱说完最后几个字便立刻对着四周的黑影们用力挥了挥手,片刻之后,那些暗影便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前方的灌木丛中……

    此时,江心岛的中部,由几排竹屋构成的院子,仍然是一片黑暗和冷寂,这里仿佛如世外桃源般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哪怕是远方的阿瓦城墙上传来了低沉的隆隆爆炸声……

    朱由榔,这位旧世界历史上大明帝国的最后一位皇帝,此时正躺在一张竹榻上辗转反侧。

    这时他忽然察觉到屋外仿佛有一些嘈杂,但是他居然不清楚这是现实中的嘈杂还是梦境中波澜——多年来的漂泊起伏,命运让这位大明天子混到如今这样形单影只、顾影自怜的地步。

    作为一场历史悲剧中的天子,他经常不得不面对发生在身边的残酷的现实景象,然而在大多数情况下,自己既无能为力又不得不去作为,这种万般无奈的局面发展到几个月前的那个夏日,作为天子,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乱兵在四周劫掠家人、女眷、砍杀部属,而自己能做的事情就是带着皇子和皇后,踉踉跄跄地跑到后屋,解下身上的绫带去上吊自杀----那种痛苦真是刻骨铭心啊。

    然而这种经历的时间长了,任你是一个多么坚强的人都会产生逃避的想法,何况一位只是一个打小生长在深宫里锦衣玉食的皇族,如今,他才三十九岁,却早就是华发斑斑,几乎与快要弃世的耄耋老人无异。

    事到如今,每当悲剧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他为了不去面对自己的家人和臣属们聚焦在他身上的无助、绝望或者希冀的眼光,自己甚至要装着不知道,然后躺在床上昏睡。

    对于这位悲剧天子而言,这似乎是一个有效的逃避现实的方法。

    然而,屋外的嘈杂更厉害了,似乎夹杂有火铳的发射声和男人们的惨叫,于是朱由榔再次蜷缩了一下身子,把身上的单被裹紧了一些

    “……这是在做梦吧,睡一觉醒来就烟消云散了……”

    “万岁爷!大事来了!望万岁速起!”

    屋外有人急速地拍门叫喊,叫喊的人是大明王朝最后一位锦衣卫都指挥使——已经变得跛脚的邓凯,邓大人。

    此时他正手握绣春刀站在门外,一边拍门一边回头望着园子里的景象。

    就在刚才,园子的大门突然被一群打着火把的黑衣人和士兵冲开,喧闹声把在永历睡房外值守的邓凯惊醒,他下意识地从枕头底下抽出绣春刀,这是咒水之难后大明天子的属下唯一的一件兵器了----邓凯私藏的。

    感觉敏锐的邓凯从园门口那边的喧闹声中嗅到了什么,他果断起身,披甲抽刀冲到永历皇帝的睡房外面持刀站立,园门那边黑夜里摇曳的火把映照出他的身影,然而那些黑衣人看见邓凯持刀站在那里,只是稍微迟疑了一下便有几个黑衣人冲到邓凯面前问道:

    “你可是汉人?”

    “大明天子麾下锦衣卫都指挥使邓……”

    “哦,不是缅兵……屋里可是大明天子?”

    “……尔等何人?”

    “快说是还是不是?!”

    “是……尔等不可造次!贵为大明天子,不可……”

    只是其中一位黑衣人并没有听邓凯说完,就风风火火地对身后的几个黑衣人说道:

    “听好了,现在按朱老师说的做,你们六个人负责保卫这间屋子,不许任何人出入!保证院子里的人身安全!”

    “是!”

    “是!”

    几个黑衣人得到命令后立刻开始分散站位,分别走永历睡房两侧沿墙站定,另外四人跑到永历睡房窗口处,只不过是背窗向外。

    此时此刻,邓凯有点茫然不知所措地看着一切,然而黑衣人既不打扰屋里的人,也没有驱赶站在门口的邓凯,更没有进入大门的意思,他们只是默默的站在外面。

    此时邓大人心里终于有了一点底----看来这群人是在保护这几间屋子和屋里主人了,他们不应该是敌人,至少目前是这样。他忽然意识到到,这是不是天子曾经悄悄告诉他的澳洲人?但皇帝对身边人讲述的这类事情通常会被忽视,哪怕是心腹,根据历来的经验,天子的这类说辞一半不会变成现实。

    然而很明显是,至少眼前的军人们虽然凶神恶煞杀人不眨眼,但确实没有伤害自己和自己身后屋里的大明天子,有这一点就够了,于是心绪稍微镇静了一点的邓凯,终于开始东张西望,显然,他很想知道这帮人的确切身份,但现在貌似没有人搭理他,包括一脸严肃地站在永历屋子外的几个黑衣人,他们只是紧握手里的火铳,目光炯炯地四面张望,时不时的还让士兵们离这座房子远一点,但根本不理会自己。

1350 邓凯

    显然,一时间他确实也不知道找谁询问。

    不过,更让他目瞪口呆的是,就在黑衣人分派士兵的这几句话时间里,院子里已经站满了人,他们大约有一半人手持火把,让整个院子变得灯火通明。

    邓凯忽然发现,貌似这些人对这座院子仿佛不算陌生,他们只是稍微迟疑了一下,判断了一下院子里的地形和布局,然后迅速相互小声说了些什么,就迅速分别奔向园子的左右两厢。

    园子的左右两厢是一排高出永历睡房及后院半身的高脚竹屋,其实那里就是负责“保护大明天子”的缅兵宿舍。

    片刻之后,这两排房子就被几十名黑衣人和一群手持火把和一种怪异的细长火铳的士兵们包围了,对于这位大明天子身边的锦衣卫而言,职业习惯让他立刻发现了两个最不同寻常的事物:这些士兵穿着和他们手里的武器----这些士兵的穿着很干练,与寻常兵卒的衣服完全不同,不仅的颜色是花的,而且很贴身,他们的腰间挂着几个木柄黑头的东西,背包鼓鼓的,还横绑着一个形状特异的铲子,士兵们手里的火铳长而细,末端还嵌着铁质的宽刃尖刺,这些尖刺在火把的照射下发着寒光。

    这种火铳尖刺搭配的火器让邓凯眼前一亮,随后那些黑衣人手里拿的是物件也让邓凯讶异无比:这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某种短小的火器,尽管这位大明朝的末代锦衣卫都指挥使见多识广,见识过西洋人常用的那种木柄铁管、能发射金属弹丸的火绳枪,但对这种散发着金属黝黑光亮的短火铳还是第一次见,感觉那枪身上的某种复杂装置很是奇怪。

    不过片刻之后,邓大人就明白了其中的奥妙----那居然是一种连续发射的装置!此时两厢的高脚屋里终于有了某种动静,屋里有一些声音从窗户和洞开的大门里传出,无非是一些呵斥声、夹杂着打扰了屋里人清梦的抱怨和哈欠。

    这时有一个缅兵骂骂咧咧地从窗户里探出头,另外有两个缅兵还半裸着身体出现在门口,然而他们望着满院的火把和人群,还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就被那群黑衣人手持的火铳爆了头,死者像布口袋一样倒下,咣当一下倒在门框上、或者消失在窗口里。

    这干练狠劲,把这位久经沙场的锦衣卫都指挥使大人吓了一跳,不过此时的邓大人也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这难道是万岁爷前几天对他秘密透露过的:

    “……陈卜二人数年西使,今密函奏曰,已得南方澳洲救驾之师,不日可至矣……”的“救驾之师”吗?

    看来一定是的,从这些士兵的语言、装束和装备判断,这群人肯定不是大明"晋巩二蕃"的士卒,更不是清军缅兵,这些人的确与众不同,万岁爷给自己看过陈安德的书信,里面描述的“……澳洲火器犀利,自臣为其所纳,以数见其战力,观四方之国,无其可胜之对手也……澳洲士卒非唯汉人,多有华夷混杂者,然皆体健神旺,夜视双目如炬,善火器,敢白刃,仅数十百人结阵,仗火器之利,千百人攻之无能破……臣观今鞑清伪帝之八旗精锐亦无所能矣……”。

    邓大人忽然想到,既然如此,那是不是应该去叫醒万岁爷了?

    然而这群士兵和黑衣人正堵在门口,显然不允许任何人靠近,而且此时也没有人去理会站在门口的邓大人,自己更谈不上去自我介绍。

    于是邓凯想了想,心说还是先观望一下吧,显然这群人的领头者还没有出现,人家自然会找上门来,安心等着吧……

    邓凯心里有了底,便向四周仔细观察起来,此时包围两厢的黑衣人和士兵已经开始行动,刚才那几个黑衣人开枪后不足片刻,周围的黑衣人迅速从腰间抽出那些木柄黑头的奇怪东西,拔掉了什么,然后这些奇怪的东西就冒着灰白的烟被扔进了厢房。

    只数息后,厢房里传来一声声爆炸,烟雾、爆炸的闷响和人的惨叫声顿时飞出厢房,饶是邓大人久经沙场见多识广,也不禁闭上眼睛、心惊肉跳地听着整个院子里四面传来地狱般的叫喊……

    “您老是锦衣卫都指挥使邓凯邓大人吧?”

    随声而至的是邓凯的后背被人拍了一下。

    "呃……呕……在……在下……正是邓某,先……先生有何见教?"

    邓凯刚才因为目睹了一间厢房里被爆炸气浪掀出来的几只断臂,让本来就血腥气弥漫的小院子更加令人不适,站在院子里的邓大人感到一阵反胃,此时他正在闭目忍气,一手扶墙,一手捂着嘴,想尽量忍住胃里的不舒服。

    然而此时自己的后肩却被人突然一拍,这个动作顿时破了他护体的忍功,于是哇的一口,把晚上吃的大米饭加午餐肉给吐了出来空气中还弥漫着一丝酒香,那是仙人洞乳酒的气味——邓凯一阵懊恼,话说这些美味佳肴还是前一阵子有位来自南方的华商给大明天子进贡的……

    邓凯望着一地狼藉,神情有一些尴尬,回头望去,一个面目俊朗的高个子年轻人正站在他面前,还好,这位问话的年轻人也识趣,看到邓大人的狼狈相,立刻从旁边一位黑衣人的手里接过一个水壶,拧开盖子递给邓大人。

    后者赶紧接过嘴对着水壶灌了几口水,顺便簌簌口,邓凯这边正簌着口,递水壶的那位又发话道:

    "澳洲联邦特使朱北国在此,欲觐见大明天子,望邓大人通报,形势紧急,需大明天子……"。

    朱北国话还没说完,邓凯心中一阵激动,于是噗的一声,把嘴里的水给喷了出来……

    其实这位邓大人早就从永历皇帝那里得到了关于黎维祚、澳洲和澳洲特使的情况,自然也包括前一阵子双方互通信函的内容,毕竟咒水之难后,永历皇帝身边就没有共商“国事”的大臣了,别说大臣了,算算能谈谈机密事项的人,除了几个残存下来的太监,正儿八经的官员也就是这位锦衣卫都指挥使邓凯了。

    邓凯是一位见过世面且非常有主见的人,如今在这个院子里,也只有邓凯能够深受到永历依重,因此关于澳洲和若干天前发生的各种机密内外通讯事项,邓凯不仅是知情者,也是参与者。

    当然了,就在几天前,这位邓大人就从永历皇帝那里得到了关于黎维祚、澳洲和澳洲特使的情况,自然也包括前一阵子双方互通信函的内容。

    毕竟在咒水之难后,永历皇帝身边已经没有能够共商“国事”的大臣了,好吧,别说大臣了,算算能谈谈机密事项的男人也没有几个,因为除了几个残存下来的太监算半个男人,正儿八经的所谓朝廷官员,也就剩下这位腿已经残障人士的锦衣卫都指挥使邓凯邓大人了。

1351 抑郁症患者

    幸运的是,邓凯是一位见过世面且非常有主见的人,如今在这个院子里,也只有邓凯能够得到永历依重,因此关于澳洲人、澳洲人的军队的各种信息,以及若干天前发生的各种机密内外通讯事项,邓凯不仅是知情者,也是参与者。

    然而眼前这位面目俊朗的年轻人居然就是当今天子日夜盼望的澳洲特使!此情此景还是着实让邓大人吃了一惊。

    因为自从邓凯跟了当今这位天子到现在,自己人生所经历的事情无不是失望和惨烈,邓凯自己所经历过的所有希望和计划,无不是以失败告终,就从来没有从皇帝那里得到过什么好的结果,因此当他听到皇帝对自己念叨“澳洲师至,便可航南洋,余生终有一立足之所矣”的时候,习惯性地采取了将信将疑的态度,总觉得是虚幻的,甚至是魔幻的——如果邓凯的脑海里有“魔幻”这个词汇的话,当然了,除了澳洲人送来美酒和美食以外,这些东西一点也不虚幻,而是非常实在的存在。

    于是这些日子里邓大人总是醉醺醺的,昨天晚上也不例外。

    如今,邓凯突然发现,皇帝对自己念叨的事情居然破天荒地变成了现实,激动到不能自已的邓凯心里在呐喊,澳洲派遣澳洲特使举师救驾的事情成真了?

    这还真是像万岁爷几天前对他密告的那样:

    “……缅王欲事大,今恐吾君臣太后皇子诸人为其所陷,如若果如澳洲特使信中所言,举舟师至此,或许可保我等性命,我大明天命延续果悬于此乎?”。

    现在看来,这澳洲特使果然是带兵救驾来了!

    此时的朱北国等到邓凯神色稍缓一些后,又补充说道:

    “邓大人,我们没有时间对这些缅兵啰嗦,直截了当地消灭了,让您老受惊了吧……”。

    “汝等真是澳洲之军?皇天在上,吾等君臣有望也……”

    朱北国借着火炬之光,居然看见邓凯双目满含泪水,刚想安慰几句,邓凯确转身拍门对屋里的万岁爷大叫着禀告起来。

    只是旁边朱北国听到邓凯啰嗦了半天,也没说到关键词,在后面补充道:

    “澳洲联邦特使朱北国在此拜见大明天子!我澳洲大军正攻打阿瓦城,不日可破。为天子安全起见,请陛下移驾江舟!”

    此话一出,屋里立刻传来动静,不一会,木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位白发中年人出现门口……

    “……这是我第一次亲眼见到永历皇帝本人,人长得相貌堂堂,五官端正,不愧是万历皇帝的嫡孙,按照这个时代的标准很有点帝王相……

    不过呢,就我有限的医疗保健知识来观察,这位大明天子还是一名身患严重焦虑症或者忧郁症的病人——对于患有这种病的人而言,疾病严重到一定程度,仅从眼睛和面目表情就能看出来……”

    以上文字摘自《朱北国日记》,说的是多年后,朱大博士发表的关于《发动机行动》的回忆录里的部分内容,是永历皇帝的第一次描述。

    开门正是这位大明天子,他现在正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支摇弋着烛火的蜡烛,身披白色麻布睡袍,披头散发,脚上只穿了一只木屐,看来是从床上仓促起身的。

    “门外来者可是澳洲特使朱北国?”

    此时的大明天子朱由榔,一手拿着蜡烛,另一只手半遮着烛光,迟疑片刻后,用略带沙哑的嗓音小声问道。

    朱北国立刻跨步向前,抱拳,然后一个九十度躬身,朗声回应道:

    “澳洲联邦特使朱北国拜见大明皇帝陛下,时联邦军队正在攻打缅都阿瓦城,吾等受联邦总统之命,专程至此护卫皇帝及皇子皇后移驾江舟,望陛下速行,早离此地以策万全……”

    于是朱由榔望了望站满院子的士兵,熊熊火炬把整个园子照得通亮,四周不时传来呻咛和惨叫,那是两侧厢房里传出来的,听着还有点瘆人,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在片刻迟疑后,轻叹一口气说:

    “既然如此,此地果不可居,先上舟中暂避也可……”

    说完,伸手从邓凯手里接过一件黄白色的棉布麾袍披上,随即邓凯又在永历的睡房里摸索了一番,给朱由榔找到了一双厚底黑靴子,躬身给他穿上,两人就这样相互护持着走下台阶。

    片刻之后,整个院子里的男男女女们开始逐渐形成一支队伍,人们默默无言且一脸懵逼地跟随着这两个人,向院子门口移动着。

    走在前面引路的,是十多名手举火把的士兵,后面是十几名黑衣突击队员,他们左右护卫着永历和搀扶着他的邓凯,跟在他们身后的,是另外一群人,也在士兵和黑衣人的保护下,其中有女人和孩子,这只队伍高举火炬缓缓地走出了院子的大门,沉默而坚定。

    人群走出院门没多久,这座弥漫着血腥气味的竹屋院落突然燃起了大火,竹子建筑燃烧时的爆裂声响彻夜空,人群的身后,火光熊熊燃烧,仿佛是在举行某种送别仪式。

    大火和士兵们手里的火把照亮了人们前行的土路,此时园子里还传出一声声惨叫,显然那是无法逃离火海的伤兵们,然而并没有人回头观望,此时此刻,队伍中的女人和孩子们都望着队伍前方那位身穿黄白麾袍男人的背影——那是大明天子的背影,人们就这样跟着他,默默地一直向前走,一直向前走……

    漆黑的夜空,东方的天空仍然没有任何光明,然而仿佛是为了庆祝永历皇帝脱离樊笼,远方的天际突然爆发出一阵耀眼的红光,数息之后,传来一连串震耳的爆炸声,缓缓而行的队伍不禁侧目,队伍中的朱北国用对讲机联络了一番后,对一脸惊讶地望着东方天际的永历皇帝和邓凯说道:

    “两位勿惊,此是澳洲军攻打阿瓦城,缅军营中火药库爆炸,前线报告,阿瓦城四面城墙已经为我军控制,大军正沿着主街道向王宫进发,缅王已成瓮中捉鳖……”。

    后世的历史记住了这一时刻:一六六一年十一月十九日凌晨三点四十一分,后人在历史中这样写道:

    “……就在永历皇帝一行人离开那座竹屋院落步行前往江边的路上,进攻阿瓦城头的战斗已经全面展开,其标志**件就是缅军火药库的爆炸,方圆十公里的人们都能看见那场冲天而起的火光,剧烈的爆炸声波传出几十公里远,仿佛是在用这种方式庆祝永历和他的家人脱离樊笼----尽管在这个时刻皇帝和他的家人仍然感到前途茫茫,但历史终究要证明:就是从这一天起,大明帝国终于开始走出最低谷的幽暗,走向光明,走向广阔的世界,若干年后,这一天被永历皇帝钦定为“大明永久国庆节”,成为大明帝国臣民们的永久节日……”

1352 城墙上的战斗

    阿瓦城里的那场震动四方的剧烈爆炸,是九二步兵炮七十毫米榴弹的杰作。

    此前,方临佑带着三个步兵连突袭阿瓦西门大获成功,虽然在作战初期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反击,但登上城墙的方临佑仍然非常谨小慎微,他不仅把野外的炮兵连和另外一个连调了过来,还把三个步兵连的炮兵平均部署在西门城楼的南北两侧的城墙上,三个步兵连围绕着仍然在燃烧的城门楼,使用现场各种用得上的障碍物,很快构建了一个面向城内三个方向的临时防御阵地。

    三个连队的十二挺蒙蒂尼机枪分别面向南北两段城墙和城门楼下那条横贯东西的大街,使得这个防御圈的火力能封锁、控制附近南北段两、三百米的城墙和街道。

    方临佑匆忙完成这些部署用只了大约半个小时,然后,终于听到来自城里王宫方向以及城东北和西南两座兵营里急促的号角声。

    由此看来,缅军终于意识到了阿瓦城遭到不明敌人的夜袭,在经历了最初的混乱后,他们准备对西门城楼发起有组织的反击。

    战后,方临佑在总结报告里对缅军的三路进攻战术组织水平评价很高,他在后来的总结报告里这样写道:

    “……当时缅兵从三个方向发起了反击,从望远镜里观察,首先有大约一千多人分别出现在城墙南北两个方向,而人数最多的一路进攻是从那条横贯东西、连接西门城门的大街上发起的……

    由于缅兵这三路的进攻距离不一样,为了实现协调攻击的目标,其中距离我方最近的、来自西南方向军营的队伍并没有马上出击,而是安静地停留在南面的城墙上,结成紧密的战斗队形。

    他们的目的显然是要等待另外两路的靠近到合适的距离后,同时发动对我方阵地的冲击,显然从战术上讲,这种安排的确很正确,要知道,缅军是在黑夜里遭到突袭的,在全城陷入混乱的不明的情况下,对方还能有这样相对冷静的战术部署,显然敌方统帅有相当优秀的战斗素养……

    然而敌人完全没有料到我方火器致命的射程和精度……”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以后,缅军开始展开攻击行动,三个方向几乎是同时开始进攻的,三路前锋均由大型盾牌手和长矛手组成,在狭窄的街道和城墙上,缅兵们结成紧密的阵型,彼此相互依靠着前行,速度虽然缓慢,但是不得不说,步伐十分坚定,而且整齐划一-。

    显然,对于以冷兵器为主的军队而言,如果对方的人数优势和机动优势发挥不出来,是很难打破这种阵型的……”

    方临佑认为,阿瓦城里驻防的缅军的确是一群久经战阵且训练有素的军人,怪不得这几年白文选李定国数次想攻打阿瓦城救出永历皇帝,但最终都是无功而返,缅军野战虽然弱,但凭借地形和坚城,还是能打仗的……

    此前,方临佑为了能观察战场全局,让士兵给自己搭了一个木制的高台----这是用装九二步兵炮炮弹的木制弹药箱搭的一个金字塔结构的台子,战斗中他一直就这样站在上面,手里拿着望远镜借助火光四处观察发号施令。

    事后他每当想起这一幕时都有些后怕,因为木制的弹药箱里还有不少是还装满了炮弹的,他其实是站在一堆炮弹上的!还特么是最前线!万一有一颗流弹、或者身边士兵们手里的步枪走火,打到由这堆由炮弹组成的“金字塔”上,他可就真的要“上天”了。

    然而这在当时也是无奈之举,城墙上最好的观察地点当然是城门楼,然而目前那里仍然是一座熊熊燃烧的大火炬,根本无法靠近。

    所以为了能及时观察到战场情况,能够让自己正确及时地指挥战斗,方临佑也是拼了。

    这也是为什么方临佑后来在各种场合、多次呼吁、坚决要求联邦陆军必须装备能载人的战场观测热气球的原因,这也是这位“日月派”四公子之一的联邦陆军高级军官,曾经提出的与“国家大事”关系最密切的提案。

    所以每当方临佑把这场战斗当做例子提出时,大伙都能感到方公子当时的那种急切与真诚,事实上,阿瓦城突袭战确实是大家公认的很成功的战例,而且是出人意料的成功,其关键因素之一,正是方大公子能亲临险境,指挥若定,因此说起来,当时他比魏宏任柯那帮好战分子冒了更大的风险,他的确有资格吹一辈子。

    因此方临佑的提议自然也有其分量,后来,联邦陆海军很快装备了战场侦查用的载人热气球,方临佑的呼吁和督促算是功不可没……

    事实证明在那个略显凉意的凌晨,在那场战斗中,方临佑所冒的风险的确很值得,他获得了极佳的战场视野。

    很快,一个重要情况就在望远镜里出现了----南面的敌人人数虽然不是最多,但能在望远镜里观察到西南城墙脚下的军营,校场上居然出现了一门大型青铜火炮!

    几十个士兵正在周围忙碌着,显然这是打算炮击西门了,

    “我靠!那是红衣大炮?!”

    方临佑立刻从口径和炮身的形状判断出这是一门来自欧洲技术的火炮,其射程可以打到五百米外----当然,在这个距离上精度会变得很差,但即便如此,此时的方大公子也被惊出了一身冷汗,尽管朱北国在侦查报告中提及缅军的火炮,但根据摆放在城墙上的火炮口径判断,有效射程不会超过二百米,而半个小时前缅军城墙上唯一的那一发炮击也证明朱北国的情报是正确的。

    好吧,事实证明我们对缅军的装备没有完全掌握,要命的是目前双方的距离不到五百米……

    于是方临佑决定,要立刻、首先打击南面的敌人,主要原因是那些火炮可能会对己产生威胁。

    就这样,最先遭到九二步兵炮炮火打击的是西南方向的军营校场和南面的城墙,此时双方距离只有不到四百米。蠕动青铜首先是六门九二步兵炮对军营发射了二十多发炮弹,呼啸而去的榴弹爆炸笼罩着校场中央的缅军炮位,硝烟散去,那里只剩下歪斜在地上的炮和横七竖八的尸体,还有不少蠕动着的伤兵。

    几乎与此同时,西门城楼南侧的六挺蒙蒂尼机枪一起开火了,密集的弹幕封锁了只有十米宽的城墙通道。

    墙头上“腾、腾、腾、腾”的击发声持续了三分钟,每组机枪手们连续换了三个一百二十发装的弹盘,直到连长命令停止射击,那种听起来令人耳朵十分不好受的声音才停了下来。

1353 炮击

    于是在城楼火光的映照下,方临佑从望远镜里看到,那里的盾牌长矛手混合阵型已经被打得七零八落,远处的城墙上遍地都是一动不动的尸体和在残肢断臂之间蠕动的伤残士兵,惨叫声不绝于耳,黑夜里火光下,鲜血呈现出泛着黑亮的暗红,沿着砖缝四处流淌,然后从城墙阶梯往下流到街上,于是缅军在西南城墙方向发起的反击戛然而止了。

    不得不提一句的是,在当时,这个血腥的场景让方临佑突然感到仿佛身临异界般的压抑,他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身体忽然有点不适,随即胃里也有一点恶心的感觉。

    此时河岸的微风袭来,直接把城墙上浓烈的血腥气吹到方临佑的面前,顿时熏得站在弹药箱上的方副旅长有些站立不稳,然后就是一个踉跄差一点跌下弹药箱,幸好站在旁边护卫的一名黑衣突击队员伸手给扶了一把,不然的话,他就要躺在伤兵营里了……

    重新在弹药箱上重新站稳后,方临佑下意识地向左边转移了一下望远镜的镜头,场景的变换让自己感到好受些。

    镜头里是西门城墙下的一条主要街道,一千多名士兵正整齐地稳步前进,最前面是数十名身强力壮的盾牌手,他们紧靠在一起结成一堵移动的盾墙、紧跟其后的是百余名长矛手,平放的长矛从盾牌的缝隙中伸出来直指前方,其后后是长刀兵和弓箭手,整个进攻队伍身着鲜亮的铠甲,服装整齐。

    根据这支队伍所来的方向,方临佑估计这就是朱北国的侦查报告中提到的护卫王宫的御林军了,这支队伍目前没有受到任何打击,主要原因是炮兵和机枪手们目前的目标是城墙,方临佑嘴角翘起,他冷静地对身后的传令兵说了几句,传令兵迅速离去。

    “先摧毁敌人的炮兵,然后再集中火力对准两翼城墙,最后的目标是中间街道,尽量平射!”。

    这是城墙上的九二步兵炮炮手们得到的攻击顺序命令,显然,一旦来自南面炮击的威胁解除以后,无论是城墙上的缅军,还是正面街道上挤成一团的那支御林军,必将遭到炮火的惨烈的打击。

    虽然对于西门城楼周围的守卫者们而言,貌似城门正面的威胁最大,只不过方临佑当时已经决定,必须首先、立刻打击南面的敌人,让那门红衣大炮对己方产生威胁之前废掉!所以西门正面大街的的缅军才暂时得以幸免。

    片刻之后,部署在城门南侧的六门九二步兵炮首先开火,最先遭到打击的是军营校场,几乎同时蒙蒂尼机枪也开始对南面的城墙射击,此时双方的距离只有不到四百米,无论是对炮兵还是机枪手而言,都是最佳的射击距离。

    在随后的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六门九二步兵炮对着远方的军营发射了三十多发炮弹,呼啸而去的榴弹爆炸覆盖了校场中央的缅军炮位,片刻之后,硝烟散去,那里只剩下歪斜在地上的红衣大炮和横七竖八的尸体与在地上挣扎伤兵了。

    在整个炮击过程中,方临佑一直拿着望远镜紧张地观察着远方,显然,第一旅派来的炮手们水平很高,看到军营校场上敌人的炮兵阵地已经被完全摧毁,方临佑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然而他还是有点不放心,他又命令包括另外六门九二步兵炮在内的所有炮兵开始对三面城墙、王宫和东北方向另外一座缅军军营开展炮击,哪怕是盲射也行,目的是尽可能地压制敌人,因为这些地方也可能有敌人的火炮,炮击至少也能打乱或者骚扰敌人的部署。

    他还命令炮兵观测祖爬到城垛上观测,命令士兵给另外一组炮队观测员搭建起一个观测台----与他站的台子一样。

    然后大声告诉身边的军官们,拿稳望远镜!都特么把眼睛睁大点!因为我们特么的不知道这座城里的其他地方还有没有红衣大炮!我们不知道会从哪里会突然飞过来一发实心大铁球!我们必须保证自身的安全!对!向王宫射击!向王宫前面的小广场射击!只要感觉那里有动静,允许盲射!才不要管这些炮弹会不会落入平民区!不!我没有让你们发射燃烧弹,我们需要这座城池完整存在……

    此时此刻,方临佑不断吼叫着发出命令。

    炮兵开炮后没多久,六挺蒙蒂尼机枪终于在西门城楼南侧安置完毕,很快,六挺蒙蒂尼机枪一起开火,密集的弹幕封锁了只有十米宽的西门大街城墙通道,墙头上“腾、腾、腾、腾”的击发声持续了三分钟,每组机枪手们连续换了四个九十发装的弹盘----直到连长命令停止射击。

    在城楼火光的映照下,来自南面城墙的惨叫和血腥气把方临佑的望远镜镜头吸引了过去----南面城墙上的盾牌长矛手阵型此时已经不存在了,只剩下七零八落的盾牌和长矛,城墙上遍地都是一动不动的尸体和在残肢断臂之间蠕动的伤残士兵,惨叫声不绝于耳,在暗夜中的火光映照下,鲜血呈现出泛着黑亮的暗红,沿着砖缝四处流淌,然后沿着城墙阶梯往下流到街上。

    显然,那里的士兵们完全没有料到,如此史无前例的的打击会降临在自己头上,于是,来自南城墙方向的进攻还没有开始就这样戛然而止了。

    然而这个血腥的场景也经常会让通过望远镜镜头观察战场的人感到震惊,特别是在这样的黑夜里,这种场景会让人突然感到仿佛身临异界般的压抑,现在方临佑的呼吸再度变得急促起来,随即胃里也有一点恶心的感觉,他下意识地向左边转移了一下镜头,场景的变换让自己感到好受些了一点。

    左边就是西门城墙下的那条主要街道,方临佑向前望去,看见一千多名士兵正在街道上对着的自己方向整齐地稳步前行,走在最前面的是数十名身强力壮的盾牌手,他们紧靠在一起结成一堵移动的盾墙,紧跟其后的是百余名长矛手,平放的长矛从盾牌的缝隙中伸出来直指前方。

    其后是长刀兵和弓箭手,整个进攻队伍身着鲜亮的铠甲,服装整齐,根据这支队伍所来的方向,方临佑知道,这就是朱北国的侦查报告中提到的缅军精锐----护卫王宫的御林军。

    显然这支队伍目前还没有受到任何打击,主要原因是炮兵和机枪手们目前的目标是城墙、远方的军营和王宫,而对于五九式步枪而言,连排长们通常不会在这个距离上发出射击命令。

1354 大爆炸

    虽然按照联邦陆军的作战条例,五九式步枪的排枪射击可以从五到六百米开始,但这里不是旷野,负责城门楼东方向防御的联邦陆军第一旅第一连的连长没有发出射击命令。

    显然,这是连长为了提高杀伤率,希望把敌人的密集阵形再放近一些,此时的方临佑心里虽然有些紧张,但他很明智地没有干涉连长们的战术指挥。

    而对街道方向上的打击滞后所造成的时间差,却让防御方歪打正着地实现了对三路进攻的各个击破,此时夜间通讯不便的敌方将领们,并没有及时了解到南面城墙和军营发生的事情,现在,中路的御林军士兵们正一步步进入了一个恐怖的火网,而此时尚在东北城墙上推进的缅军,更没有意识到,从远方突如其来的榴弹即将给他们制造出一个终生难忘的恐怖场景----大爆炸!

    时间:一六六一年十一月十九日凌晨三点四十一分,地点:阿瓦城东北角军营,一枚九二步兵炮盲射过来的榴弹正好击中了城墙脚下的火药库,震耳欲聋的大爆炸震撼了整个阿瓦城,强烈的震感让整座城池仿佛经历了一场地震,高高腾起的烟尘形成了一朵蘑菇云,地面上火光四起,爆炸中心的建筑和人群瞬间荡然无存,只留下一个一个方圆十几米、一米多深的大坑。

    爆炸的冲击波把阿瓦城东北角的城墙内侧炸塌了一半,砖石泥土被抛到半空,其中一小半落入城墙外的伊洛瓦底江里,激起了大大小小数十个水柱,而另外一大半砖石则落入城里,方圆一百米的房屋、院落均遭到从天而降的石头砖块的打击,当然其中也包括各种东西,比如军械、木料甚至还有尸体……

    黑夜里的阿瓦城顿时一片鬼哭狼嚎,此时城里的绝大多数人早已从睡梦中惊醒,街道上,小巷里,有人在漫无目标地奔逃,有人在哭泣,也有人嚎叫,更多的人们则裹着被子、床单或者草垫躲在床底下、房屋的角落里,人们惊恐不安地听着屋外的喧杂瑟瑟发抖……

    片刻之后,爆炸冲击波形成的气浪终于传递到西门,让站在弹药箱上的方副旅长也有些身形不稳,只见他一个踉跄跌下了弹药箱,幸好站在旁边护卫的一名黑衣突击队员再度伸手给扶了一把,不然的话,他就要躺在伤兵营里成为军衔最高的伤兵了……

    此时在西门城楼附近,令人熟悉的蒙蒂尼机枪的“腾、腾、腾、腾”声再度响起,第一旅第一连的机枪排终于得到了开火命令,仅仅过了不到一分钟,在三百米的距离上,二十米宽的街道形成了一道厚厚的“尸体街垒”,那个场景惨烈得令人发指----鲜血的流淌居然吧青石板路面下面的夯土都泡软,在好几个月里,浓烈的血腥气一直在那段街面久久不能散去,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那段路面在夜晚没有人敢行走,人们传说那里徘徊着各种厉鬼……

    城里其他地方有同样场景和传说的,还包括南侧的城墙和东北角的军营旧址,每当夜色降临,阿瓦城变成了鬼都、血腥之都,忍受不了这一切的人们最后都逃离了这座城市,阿瓦城越来越荒废,这也是几年后东吁王朝终于放弃这座城市,向北方上游迁都的原因……

    然而此时的阿瓦城仍然在战火中接受洗礼,由于东北角的大爆炸,使得本来打算从那个方向展开进攻的一支近千人的缅军,在瞬间就损失了一半的兵力,剩下的士兵们则毫无悬念地开始溃退,方临佑很快就在在望远镜里发现了这个情况,于是他立刻命令分别部署在西门城楼北侧和南侧的那两个隶属第二旅的黑人步兵连向前推进,命令这两个连分别沿着前面的城墙,试着攻击前进一段距离,争取歼灭当面的剩余敌人。

    但这场进攻战实际上打成了击溃战,北侧的那个黑人步兵连很顺利地沿着城墙推进到了东北角,直到那段被炸塌的城墙阻挡住了前进通道,一路上没有遭遇任何成建制的抵抗。

    而南侧的那个步兵连居然很快占领了南城门楼。

    总之战事发展到这个阶段,联邦陆军所面对的敌人已经毫无斗志且军心涣散,此时军官们从望远镜里就能清楚地看到,城墙上有几百、或者上千的缅兵正在飞速逃离城墙,惊慌失措的士兵们有的甚至来不及走城墙内侧的阶梯,直接从城墙上跳到下面的屋顶,转眼就星散在城市的大街小巷里……

    然而谨小慎微的方临佑并没有下令对东西方向开展追击行动,尽管那个方向尚有成建制的缅军御林军,而在这支御林军的背后,就是位于城市中心的王宫。

    显然他既不想只有自己和几个护卫留在城墙上观战,也实在不愿意再度冒风险跟谁步兵连推进,因此他在江面主力登陆前的半个小时时间里,只是一个劲地用对讲机吼叫,催促江面的部队赶快登陆。

    他在对讲机里急吼吼地告诉魏宏,阿瓦城里的敌人已经是一片混乱,但是我现在手里兵力不足,无法完成对敌人的彻底歼灭,你们特么的要墨迹到什么时候?!

    然而此时的魏鸿其实比谁都着急,自打探照灯射向城墙,西门城楼起火那个时候起,他就明白自己犯了一个错误——方临佑的前沿兵力配置不足。

    片刻之后,在城头火光和探照灯的帮助下,魏鸿已经能从望远镜里清楚地看到城墙上的情形,伴随着五九式手榴弹的爆炸声,他知道西门城楼已经轻易拿下,然后,就是他很熟悉的九二步兵炮和蒙蒂尼机枪的射击声。

    当震撼人心的那场大爆炸发生时,自己所在的船队还没有登陆,只有三分之一的船只接近了西门水码头。

    船队前进的速度如此之慢的主要原因,是这里的伊洛瓦底江面水流比较急,而四艘春申级武装商船拖弋着庞大的船队逆流而上,比预计的航行时间延长了至少一半,也就是说,原本计划在半个小时后,至少有一到两个步兵连能够在西门水码头登陆并支援方临佑的计划泡汤了。

    不过,此时此刻无论是魏鸿还是方临佑,都不是在担心西门城楼会因为兵力不足而被敌人夺回,因为缅兵已经吓破胆了,他们没有这样的战斗力。

    他们其实共同担心的是——因为没有料到缅军居然崩溃的这么快,从而导致一个比较对己方不利的后果——缅王可能会跑掉。

1355 细软跑吗?

    果真那样,后面的场景都能想象得到——缅王开始从四面召集勤王之师,甚至直接带着军队投入北方吴三桂大营,寻求帮助,然后再合力打回阿瓦城。

    当然,哥俩还有一个担心,只是比较财迷,此时徐志在另外一条船上用对讲机提醒魏鸿说,万一缅王比较聪明,他可能在第一时间当机立断细软跑,带着家属嫔妃宫女一大群人逃出阿瓦城,然而此时我们大部队还在路上,显然方临佑手里兵力不足,也肯定不敢冒险追击,于是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这条大鱼漏网了,岂不可惜?

    好吧,徐志还惦记着王宫里的金银财宝呢……缅王逃离时肯定会把最值钱的带走——想想就觉得肉疼……

    此时魏鸿放下望远镜,一拍大腿,玛德!显然这绝不是一个完美的结果,是时候改变一下既定的作战计划了……

    这时徐志在对讲机里对魏鸿建议说,自己所在的长信号上载有两个步兵排,后面拖弋的那两条大木船上也有两个步兵排和四挺蒙蒂尼机枪,如果长信号只拖着这条木船前进,航速可以加快,半个小时后可以抵达阿瓦城东北,然后进入密埃河,可以迅速封锁东门水码头。

    现在,方临佑已经派出一个连向南门搜索攻击前进了,那么我们就有可能真的能把缅王困在阿瓦城里来个瓮中捉鳖……

    于是,在长信号上的徐志、春申号上的魏宏和在华昌号上的谢沐阳等人又在对讲机里紧张讨论了不到一分钟,魏鸿就做出了一个变更决定:

    华昌号和长信各自拖弋着一条木船脱离主船队,快速通过阿瓦城北江面进入城北的密埃河,控制住城东的水码头。

    根据朱北国事先提供的情报,那里的水码头常驻有几条王室的大船,是国王的专用码头,不许民商使用,显然那里是缅王逃离阿瓦城最便捷的通道——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封锁之。

    几分钟后,华昌号和长信号就各带着一条木船加速离开了主船队,四条船一共载有三个步兵连,如果缅王真的想从东门走水路逃跑的话,以这样的兵力,足以打一场阻击战了。

    当然了,前提条件是尽快攻占码头,或者运气好的话,能够攻占东门,这样不仅能够背靠城墙阻击敌人的出逃,还能呼应支援方临佑——现在方临佑正在对讲机里吐槽大船队的墨迹呢。

    而在事实上,当华昌长信号抵达东门水码头的时候,那里居然空无一人,码头上两条外装饰非常华丽的平底大木船静静地靠在栈桥上,显然缅王目前尚没有判断出他自己面临的紧迫形势,当然也可以理解,毕竟在当今这个时代,讯息传递的速度是以时辰为基本单位的,而从方临佑攻占西门,到缅兵的反扑失败,前后还不到一个时辰——也就是两个小时的时间,缅王想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做出放弃阿瓦城并携带家眷细软跑的重大决策,肯定是不现实的,然而,后来的事实证明,也就是这个短暂的犹豫和耽误,断送了他和他的王室……

    此时,凌晨四点二十分,华昌号和长信号率先抵达东门外密艾河水码头,很快,一支事先就准备好的精干小分队立刻被派出,小分队先是悄悄登上了这两条王室的华丽坊船,发现船里除了值班的太监外没有任何其他人。

    在此期间,作为此次登陆行动的指挥者徐志,一刻不停地拿着望远镜四处观察,他需要做出十分进攻东门城楼的决定。

    这时,徐志自己、包括其带来的陆军官兵在内,都吃惊地发现,整个港口和东段城墙都没有看到敌人——包括整段城墙和城门楼。

    于是徐志命令华昌号和长信号上的探照灯打开,把东门城楼照来照去好一会儿,确定没有危险后,这才试探性地派出了一个步兵排,二十分钟后,士兵们带着攀爬城墙的绳索终于登上了东门城楼。

    然后,打开了城门,于是这两个连就这样兵不血刃地占领了东门。

    直到战后大伙才了解到真相,原来他们的确高估了缅王的智商,这位刚刚杀了自己的亲哥登上王位的新国王,搞宫廷政变倒是行家里手,然而自己确实是军事上的外行——那水平,比他的那位在李定国白文选的军事威胁下,还保住了阿瓦城的大哥差的不是一点两点。

    当时,这位国王在西门遭到攻击后,错误地判断了形势,他认为这是遇到流窜的山贼或者是零星的小股明军袭击,毕竟这种情况最近是有的,而且也可以理解。

    而且当他在得到探报说,西门城楼已经失陷,两路缅军伤亡惨重的时候,仍然没有意识到对手的强大,甚至当阿瓦城的东北角发生大爆炸后,他还在强迫自己手下的将军们驱使着实际上已经军心涣散的军队去夺回西门。

    但是,当时只有处于大街上的御林军真正执行了国王的命令,最后的结局很惨烈,当时国王陛下在王宫里的一座佛塔上,用西洋人进贡给他的一具单筒望远镜,在西门城楼的火光中亲眼目睹了自己的御林军,从大街上向西门城楼发起了一场死亡进攻后,这才意识到应该聚集起家人和近侍离开这个危险之地。

    于是很快就有一只近卫队带着水手去了东门水码头,然后呢,他的部下很快就连滚带爬地跑回来报告说,东门江面附近晃动着比月亮还亮的巨龙眼睛和喷火的怪船。

    国王看着战战兢兢被吓破胆的属下,也觉得他们可能没有说谎,于是决定收拾细软从南门出城,然而刚刚出王宫大门,就遇到从南门溃散过来的士兵,士兵们说,南门早就被敌人占领了,那里的敌人有一种厉害无比的火铳,数息之间可以发射好多次,所以南门大街上只要有活动的人影,就要被射击,如今大街上已经躺倒不少人了,被打中的除了士兵外,连出门看热闹的平民也一视同仁地被火铳打倒……

    于是在一个小时后,国王决定投降了,尽管这样做很伤国王的面子,如果不是万般无奈,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毕竟,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依靠威权统治的国王和独裁者们,常常把自己的面子看得比里子更重要,因为他们心里都知道,面子和里子往往是相辅相成的。

    这个道理很简单,因为对于在其高压治下的屁民们而言,人们一旦发现你忽然没有了力量去维护自己的面子,那就意味着你的衰弱,然后呢,屁民们会起来欺负你,来个有怨报怨,所以呢,维护面子的工程非常重要,维护面子,就是在维护里子。

1356 投降?

    但是,世界上最无奈的词汇就是这个“但是”,如果那面子跟自家性命来交换,则决对不会干的,毕竟只有那个天朝上国的大明天子,可以用上吊来维护面子,而这些国王是绝对不肯的。

    然后,国王还自我安慰地对几个御前大臣和将军们解释说,我们向拥有比月亮还要亮的巨眼神龙以及喷火魔法船的敌人投降算不得有多丢脸,尽管有那么一两位文官重臣提出了某些微弱的质疑,但国王手下的将军们却暗自松了一口气——心想,终于不用替国王的面子去做无谓的牺牲了。

    但是还有一个问题,虽然国王的主意已定,但一个新的困难出现了----如何与对方取得联系?

    这时国王派出的探子回报说,城墙上到处都闪烁着奇怪的暗光,仿佛是人影,而且十分笃定地描绘说,是他们的头在发光。

    显然,这些探子们不知道,那是澳洲陆军士兵头上戴的钢盔正在反射船上的探照灯光。

    更何况,只要是接近城墙附近,就会遭到射击,当时有个探子对着城墙上晃动的人影吼了一嗓子说,国王愿意与你们谈判!

    但显然对方听不懂缅语,回答他的是一阵枪击,结果把这位探子吓得抱头鼠窜……

    无法跟对方交流这怎么办?

    然而更奇怪的是,敌人好像也没有下城墙的意思,直到天色麻麻亮时分,双方就这么一直僵持着。

    国王国王和他的大臣们想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一个安全可靠的传递信息的方法,要知道这个时代还没有用打白旗传递投降或谈判信息的公认规则——在旧世界,这种规则是多少年后由欧洲人带来的,然而这个时代欧洲人的文化和规则还没有抵达缅甸的海岸,更别说深入内陆了。

    当然了,好消息是对方的炮击已经停止了,刚才有几发炮弹落到王宫里和王宫外的小广场,现在似乎也没有炮弹落下了,城墙上和四周的枪声也渐渐稀落,那么,既然目前暂时对王宫没有威胁,这时国王做了一个还算是恰当的决定:不战、不降、不走。

    于是国王和他的大臣将军们就这么一直在王宫里坐着,面面相觑,直到天亮。

    其实国王想要投降的信息传不过来,主要原因是徐志方临佑两人过于谨小慎微的作战部署,如果他们胆子大一点,派出小分队下城墙试探一下城区,也许就跟国王的探子接触上了,真是而这样的话,他们就可以兵不血刃地占领王宫,然后呢,徐志或者方临佑这哥俩,就有机会作为战场上的最高阶指挥官,趾高气扬地接受缅甸国王的投降了。

    直到很久之后才,这两位才意识到,那天自己错过了一个人生巅峰时刻——到后来,徐志和方临佑两人都不止一次在各种场合抱怨说,都特么怪魏鸿他们,才给我六个连,不然我的战功就特么就独占鳌头了,

    “……说不定王宫里面的宫女我就有机会第一个挑……”

    当然这句话是哥俩心里面的话外音,他们都没好意思说当面出口……

    至于魏鸿,他很诚恳地承认了自己的“一个小失误”,特别是当华昌号和长信号脱离主船队去东门后,整个船队由于突然失去了一半的拖力,航行速度变得更慢了,这也是导致方临佑和徐志带领的六个连,直到天亮前只能一直呆在城墙上的原因,当时,虽然澳洲士兵们一直对着城区咋咋呼呼的,还试着对王宫方向开了几炮,当然很快就被徐志他们制止,两人还在城墙上会面商量,然而不管怎样,两人就是不敢贸然下达“离开城墙进入城区攻击敌人”的命令——因为哥俩面对城区建筑林立的复杂地貌,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避免巷战,杜绝伤亡”这个万全之策。

    好在双方的这种尴尬的僵持局面终于在天亮后结束了,中兴岛时间,一六六一年十一月十九日早上七点,联邦陆军第二旅终于全部齐装满员登陆并包围了王宫外围的街区,同时封锁住了通往王宫的所有大街小巷,此时对面缅军只剩下不足一千人的御林军,这些士兵早就龟缩在王宫的围墙后面不露头了。

    至于城里其他地方的缅军,早就溃散了,整个阿瓦城,城墙上、街道里到处都是倒毙的尸体,和惨叫的伤员,除此之外已经看不到活动的缅兵了,更看不到平民。

    当然了,许多溃散的缅兵其实并没有出城,因为他们根本无法出去,只有其中的极少数逃出了城墙,而绝大多数都脱去军装,散入了城里的百姓家,毕竟,阿瓦城里的缅兵们基本上都有家属或者父母兄弟姐妹,他们的家人很多都在阿瓦城里讨生活,这就是魏宏他们进城后,发现死伤的缅兵与情报所述差距很大,但又找不到活着的缅兵的原因之一……

    王宫被完全包围后,魏宏他们几个决定,立刻向王宫喊话劝降,此时的王宫四周,无论是街口还是周围的房顶,都站满了武装到牙齿的澳洲士兵们,十几挺蒙蒂尼机枪静静地架在房顶,枪口指着王宫方向,士兵们头戴钢盔,荷枪实弹,他们手里的每一支步枪都上着刺刀,在朝阳下闪着森森寒光。

    此时此刻,澳洲士兵们是沉默的,他们没有得到进攻王宫的命令,四周的空气仿佛都凝结起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周围的气氛也变得越来越紧张,而对面的王宫则寂静无声,偶尔从宫墙里传出几声犬吠,听力好的人还能隐约听见宫墙内时不时传出女人的哭泣和时高时低的喝骂……

    这种怪异的气氛并没有维持多久,大街尽头,忽然出现了一位的汉商,尽管他被一群士兵簇拥着,但仍然有点战战兢兢的,汉商慢慢地走到王宫大门外五六十米的距离上停了下来,然后爬上一个用木头弹药箱搭起来的临时站台,手里拿着一个铁皮大喇叭,用当地语言伊里哇啦地对着紧闭的宫门喊了一通话。

    看来喊话是有效的,过了一会儿,沉重的宫门吱吱哑哑地打开了,一位身着彩色绣图长袍,头戴插着彩色羽毛的纱帽,足蹬厚底官靴的东吁王国官员出现在宫门口。

    缅人的官制向来学习中朝,这官员的服装也类似大明官服,显然那位手持铁皮大喇叭喊话的汉商把话是带到了,这位官员手里拿着一只去掉了矛头的白蜡木杆子,上面挂着一面白色丝绸的方布,向着前面的站台亦步亦趋地走了过来。

1357 收刮

    此时站台下的一队士兵里走出了一位黑衣人,他示意那位官员跟着他,黑衣人转身向着街边的一个院子大门走去,此时整个广场很安静,官员有些迟疑,但最后还是跟着走了,四周的士兵就这样目送着两人走进王宫对面的一个院子里……

    这位大臣只在院子里待了不到十分钟就出来了,此时他的手里仍然打着白旗,身旁多出了一位身跨绣春弯刀的中年汉子和四个身穿宫人服饰的太监,士兵们不认识这个身挎腰刀的汉子——那人就是大明天子身边的锦衣卫都指挥使——邓凯。

    这位邓大人昨天还是那位落魄天子身边的瘸腿锦衣卫,此时,除了一身焕然一新的大明锦衣卫袍服外,一只手拿着一份裹着的黄绢,另外的手里还拿了一柄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权杖----好吧,还是一柄绿玉杖,肯定是从某个贵族院子里找到的,虽然有点不伦不类,但聊胜于无——手持权杖是大明使节出访外邦的标准配备,是大明天子的象征。

    两人出了院门,那位缅王的官员还匆匆忙忙地转身对院子里鞠了一躬,一行人这才一路疾走到了王宫门口。

    然后去,邓凯带着四个人站在门口停下了脚步,而那位官员则匆匆地进了宫,十几分钟后,宫门洞开,一小队御林军从门内慢慢走了出来,在邓凯和远处士兵们的注视下,脱下铠甲、放下兵器,然后列队走向不远处的一个空地。

    周围的澳洲士兵们终于明白了怎么回事,一个澳洲军官出面,示意这些士兵就地坐下,此时,又有另外一队缅兵从王宫里列队出来,跟他们的同袍一样,脱下铠甲、放下兵器,然后走向那群席地而坐的士兵……

    一小时后,王宫大门前的小广场上堆满了铠甲兵器,不远处的地面上也坐满了解除武装了的士兵,当最后一群缅兵赤手空拳地加入那些席地而坐的士兵后,他们被一队澳洲士兵押解进了位于城西南角的兵营。

    与此同时,在一个步兵连的护卫下,邓凯带着四个太监昂然进入了王宫,几分钟后,在王宫的正殿上,邓凯站在大殿中央,身侧四名太监两人一组各自排开,在邓大人面前展开了那副长长的、密密麻麻写满永历亲笔字迹的黄绢。

    然后,邓凯一脸严肃地清了清嗓子,开始抑扬顿挫地高声朗读了起来。

    此时缅王、王子们和他的大臣、将军们,环成半圆低头俯身跪在邓凯脚下,在他们身后,还跪着一圈女眷,这些女人是国王的王后、王妃、公主。

    永历皇帝的这份诏书写得相当的长,先是把大明朝自洪武永乐到嘉庆万历数百年来,作为天朝上国对番邦的皇恩浩荡、恩威并加的历史娓娓道来,特别讲到自己的——爷爷,万历皇帝,对历代缅王宽宏大量的做法,还不厌其烦地把各种细节特别描述了一番。

    然后,诏书笔锋一转,开始严厉指责现任缅王“弑君篡位,得国不正,苛待上国之君臣,乃无君无父之徒……”云云……

    总之,这篇文章越写到后面就越是充满了愤懑之气,文章的最后,差不多就是把跪在邓凯脚下的缅王一通大骂,此时此刻,不知疲倦的邓大人也说的唾沫四溅,更是跪在地上的缅王则听得汗流浃背,几乎晕厥。

    终于,邓大人喘了一口气,语调放缓,把这篇长长的诏书读到了结尾:

    “……朕……念先祖柔远怀夷之皇恩,尔等亦有悔过之意,朕亦不忍绝其子嗣香火,着伪王退位,暂居别宫,待朕访得故王子嗣,续其国柞,再作处置,钦此!”

    诏书宣读完,邓凯也不等对方的回应——显然邓凯也不会给机会让缅王辩解或者谢罪,便回头示意等在大殿外的澳洲士兵们进来,于是士兵们立刻涌了进来,不由分说两人一组,架起跪在地上的这些“贵人”们便出了大殿。

    几分钟后,缅王和他的家人及当时在场的大臣和将军们,被押解到王宫角落里的一个刚刚清腾过的偏僻院子里,然后咣咣几声关门声,哗啦哗啦地上锁,这群刚才还是王国高高在上的贵人们,便给关了起来,成为永历天子的阶下囚。

    这个院子由来自万山岛的第三旅突击队员严密看守。

    就在缅王及其家属部下被关押的当天下午,朱北国和邓凯两人,带着六十几个突击队员和两个步兵连进入了王宫,士兵们让被抓来的几个太监拿着库房钥匙带路,对整个王宫来了一次“消防安全大检查”。

    于是王宫内库的一个个库房被打开,所有的宫殿房间都由士兵们把着门,然后,朱邓二人带着突击队员们一间房一间房地仔细检查,总之,从这天下午开始随后的三天时间里,两人带着士兵们把整个王宫搅了个底朝天。

    王宫里所有的物品——凡是稍微值钱一点的物品,都一一造册登记。

    从各种印玺、王冠、玉器、佛像、金、银物品,库房里的各种金银货币、衣物、丝绸、布匹、粮食、各种高级的和不那么高级的居家用品,甚至普通家具,统统都不放过。

    至此,东吁王朝建国百余年,历代国王积攒在王宫里的家底被朱北国邓凯收刮一空,仅仅是造册估价这个行动就用了好几天时间,最后的统计结果是:除了各种暂时不易估价的佛像、金银玉器、宝石饰品等物品外,共搜刮到库存黄金五万两,库存白银一百一十万两。

    为此朱北国专门发电报到中兴岛,请示处置意见,不久孙老回电:联邦参议院已经讨论过,认为永历朝廷立足南洋,需要给予财力支持,同时《发电机行动》也应该有利润,所以联邦财政部部长夏小鸥已经拿出了一个分配方案:这次所获的金银,三分之一给永历朝廷支用,剩下的三分之二归联邦财政部。

    随即夏小鸥也来电报说,如果仅计算你们缴获的金银,我方不仅弥补了所有的行动开支,还狠赚了笔,至于其他暂时无法估价的财宝,参议院认为,我方与永历朝廷二一添作五,一家一半是一个比较恰当的分配方案,具体执行就由你做主了,毕竟你是这场行动的总指挥。

    后来,得知这个分配方案的永历皇帝,对此甚是感动,因为这个分配比例已经远远超出他的期望值。

    永历皇帝后来私下对邓凯说:

    “……论心,若形势颠倒,吾等君臣实难有此义举……由此可知,澳洲之国与吾等所知之大不同也,原以为我中华之外,四海蛮夷外邦,王酋头目乃至小民,颇多狼子野心贪婪无义之徒……然,朕观澳洲行事,其官兵军纪严明,无论上下皆进退有据、言行有理……且著信用,能持公义……吾等君臣有此奇遇,乃天不亡我大明也……”。

1358 一份名单

    除了搜刮财物,朱北国还把宫里所有的太监宫女、乐师艺人、工匠杂役等统统聚集在一起,交给邓凯全权处置,朱北国告诉邓凯,按照我们事先制定的行动计划,从现在起,我们的现阶段的任务是守住阿瓦城,等待并接应李定国、白文选两位将军的到来,显然,大明天子要在这座王宫里住上一段时间了。

    只是这偌大的庭院,也确实需要这些人来打理,邓大人久处内廷,对于这些事务自然比本人内行……

    邓凯欣然受命,除了他亲自挑选了一小部分人送到永历、太后和皇后那里以外,剩下的也都安排到王宫各处劳作。

    朱北国知道,这些人决不能放出城外,况且对于大明君臣而言,这些宫里的男女都是很有用处的,特别是在不久的将来,男的将会被编入大明军中的器械、运输、火器各营劳作,至于女的,则无论年龄大小,无论身份高低,都会被强制婚配给军人。

    关于婚配这一点都没得说,这些王宫里的男女也只能认命----在这个奉行成王败寇的世界里,这是一件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事情。

    攻占阿瓦城后的第四天一大早,永历皇帝和太后、皇后、皇子、宫人等三十二人分别坐着步撵、轿子和马车从王宫正门入宫。

    抬步撵轿子赶马车的,是缅王王宫里的太监。

    这些人非常的卖力也非常谦恭,没有发生诸如怠工或者反抗的事情,这本来是负责安全事务的魏鸿他们一直担心的事情。

    比如现在,他就亲自带着一个步兵排,骑在马背上,紧张地护卫着永历皇帝下船,然后进入入宫,一路上魏鸿都在虎视眈眈地盯着这帮抬步撵和轿子的太监,生怕发生什么意外。

    然而这一路走下来,他终于相信了朱北国两天前对自己担心的的判断----这些太监果真不会反抗,更不会怠工。

    因为,他们就是一群依附于权贵的人,对于他们而言,主人是可以换的,但他们的身份不可能换,因此无论眼前的主人是谁,他们和她们,永远都是尽心伺候主人的奴才。

    如今的情形,只不过是换了个主人而已,而且这个主人还比以前的主人更加和蔼、文明高贵。

    所以,完全没有什么不和谐的地方,而且貌似太监们好像还更有精神了----毕竟以前伺候的是国王,如今的伺候对象升级为天子了,魏鸿甚至感觉到这些太监们此时感到倍有面子……

    王宫里,永历皇帝居所的正殿后面,有一排厢房,那里成为邓凯的办公地点,而朱北国的住处则被永历皇帝安排到正殿上自己卧房的对面。

    朱北国当然知道这种安排的讲究,这是把自己与皇帝的地位对等待遇了。

    朱大博士心里清楚,除了永历皇帝对澳洲和自己心存感激之情外,还又一个重要原因是:大明君臣实在是讲究礼仪,有的时候都到了拘泥的地步。

    现在,永历皇帝是在履行自己在江心岛时与朱北国的约定:大明与澳洲为兄弟之国,而朱北国既然是“澳洲大统领”之钦使,自然在身份上能代表澳洲大统领,那么,永历皇帝就不能把朱北国当下邦之使对待,这是礼仪,更是义理。

    不过,这让邓凯就略显尴尬了,按照礼仪,邓凯每次找朱北国商量事情,都忍不住要以面君之礼见面,然而每次都被朱北国强行制止了,朱大博士坚持要求大家以后见面时,有朋友之礼就足够了。

    毕竟这位来自旧世界的历史学博士,在面对这些历史人物的时候总是不敢倨傲,好在军人出身的邓凯是个豁达之人,只要永历皇帝不在现场,他也就真的见面一鞠拳,打声招呼就落座,跟朱大博士见他的时候一毛一样了…..

    永历入缅王宫的第二天早上八点,时永历皇帝尚未起床,而朱北国、魏鸿和邓凯三人已经在朱北国的卧室兼办公室里聚在一起了,他们面前的文案上摊着一份宣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人名。

    此时三个人的表情都很认真严肃。

    这份文档是昨天晚上永历皇帝与朱北国在东厢房永历卧室里促膝长谈后,皇帝在临睡前亲手交给他的一份名单,内容是咒水之难和其后的一段时间里,被害、被劫掠失踪的永历身边人、朝廷大臣以及家属名单。

    名单上的男男女女一共有五百余人,名单中包括永历皇帝的刘、杨二位贵人的侍女和吉王的几个小妾、公主和她们的侍女。

    据传闻说,这些女子是在刘、杨两位贵人、吉王、王妃等人被掳走的,当时,缅兵蜂拥入园劫财劫色,几位贵人不堪凌辱自缢身亡,于是缅兵们除了劫财,还抢走了大部分稍微有些姿色的女子,其中很多人刚刚出园门,就被等在园外的权贵家臣们带走或者被在场的商人们买走。

    所以在这个名单里,不仅包括黔国公沐天波的妻女、大学士文安侯马吉翔的妻女和各级官员的家属,还包括永历皇帝、太后、皇后身边的侍女以及一些年龄比较小、长得比较清秀一些的年青太监。

    看来这场劫掠十分地彻底,当时永历皇帝身边最后只剩下不到三十人,其中包括那位用锅底抹黑了脸,躲在太后床底下逃过一劫的王小娥姑娘……

    邓凯看了这份名单后对朱魏二人说,这些人大部分被缅兵劫掠进阿瓦城了,而且有些长相不错的女孩子可能会被卖进城里权贵的府邸做小妾和奴婢。

    有的甚至可能已经卖进花楼妓院去了,当然也有相当一部分可能被卖到附近村镇,听说少部分人可能已经出家为尼为僧了……

    邓凯进一步解释说:

    “前日入宫,天子稍安,与余言及夏末难日时之艰辛,念及流落臣子遗孤,帝云每思入缅颠沛流离之际,有相濡以沫之情,实不忍弃置不顾……”云云。

    朱北国等到魏鸿默默看完名单,两人对望了一眼后,朱对邓凯说:

    “……缅王竟然如此凌虐上国避难之天子,实非文明国家所为,该王既然自入蛮夷之列,也勿怪我澳洲不予接纳保护……”

    “朱哥说的对,本人的意见是,缅王及其权贵臣属将交与大明天子全权处置,澳洲对此不做任何干涉。对于失踪人员,我们自然是要尽力寻找的……”

    魏鸿一边说着,一边把宣纸卷起来交给了坐在旁边的邓凯,然后沉吟了一下说道:

    “嗯……如今我军新入,外敌环侍,李、白二将军在外,尚不知消息,如今之势,需等待后续大军到来稳定局面后,才有可能去城外找其他人,但这阿瓦城里的人就好办多了,如今四城封锁,只进不出,这些人只要是在城里的,定会有所收获,只是如何识人断事,还需邓将军辛苦参与协助。”

1359 全城搜捕

    邓凯听此一说大喜,不禁激动地起身对哥几个连连鞠身说道:

    “魏将军所言极是,实不相瞒,是时天子落难草莽,见遇缅王如此无仁非义之举,常有噬骨吸髓之痛恨,如今,缅王已入彀中,然如何处置颇,天子亦有所虑,然此辈实为澳洲之俘,大明天子亦不便独决,如今两位大人既有此意,邓某在此深谢。

    至于协助寻人,自是邓某义不容辞之皇命,不敢称辛劳----却不知将军将如何在城里寻找?”

    “嗯……咱们就来个……全城大抄家!”

    只见魏鸿沉思了片刻,然后恶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于是在这天下午的午时刚过没多久,第二旅士兵几乎全军出动,他们先是列队在街面上,然后开始以连、排、班为单位,分区划片,四处封锁住了阿瓦城里的各大主要路口。

    然后,全副武装的士兵们就小心翼翼地进入了小街小巷。

    片刻之后,阿瓦城里的大街小巷里突然开始鸡飞狗跳起来,无论是深宅大院还是当街店铺、酒肆旅店和大小妓院,甚至一些中等人家的院落里,时不时地传出喧闹声、打砸声、呵骂声、叫喊声和哭叫声……

    当然了,士兵们并不是漫无目的见门就敲、看见什么院子都闯,他们首先从房子的外表来判断这户人家的富裕程度,凡是看起来像买得起奴婢的大户人家或者小康人家,就会被这些士兵“登门拜访,协助调查”。

    然而,只要发现这个院子是汉人的住所,士兵们就会客气地离开,绝不再打扰。

    总之,在随后持续了五天时间的搜查行动中,魏鸿用轮换的方式,一次抽调出五个步兵连,以班为单位,由朱北国派来的黑衣突击队员为指挥兼向导,拿着抄写复制的名单,同时在阿瓦城里四处搞踹门闯院式地搜查。

    此时,阿瓦城里的大街小巷里都贴着招贴,上面不仅有失踪人员的姓名,有的甚至还有赏格,显然这是号召市民踊跃举报。

    不过,阿瓦城的市民们貌似不怎么看得懂这些汉字的告示,即便能看懂,城里缅人强烈的排外心理,也让这些告示几乎没有起作用,虽然阿瓦城里有不少汉人,但也只有少数几个汉人在悄悄地在看,暗中与同伴议论,让朱魏二人有些失望的是,群众举报和参与什么的更本谈不上。

    朱徐魏等人很快就了解到其背后的原因——现实的情况是,虽然汉人们知道永历皇帝占了缅王的王宫,但人们并不清楚永历皇帝到底要在阿瓦城呆多久,如今,阿瓦城确实是变天了,这一点谁都知道,问题是,以后究竟会不会再变回去,而且很可能会再度变回去。

    毕竟这位大明天子向来以逃跑著称,如今北边鞑子势大,这里又是外乡,本非中华故土,对于皇帝而言,这里终非久留之地。

    因此,阿瓦城里的汉人们——尽管人数可能有万人以上,但终究还是不敢得罪当地人的,他们还想继续在当地讨生活呢。

    于是在某个晚上,朱北国徐志魏鸿方临佑等人聚集在朱哥的房间里,密谈了许久……

    很快,汉人们忽然发现,平日里跟澳洲人接触后,澳洲的士兵貌似突然对城里的缅人很不客气起来,比如在大街上,士兵们经常会以安全为由,对路上的人搜身,但是汉民们发现,澳洲士兵从来不搜汉人的身,说话也客气,而对缅人则有点凶神恶煞的。

    尤其是一些汉人开的商店、饭铺,经常有澳洲士兵光顾,但令人感动的是,澳洲士兵从来不欠饭钱。

    尽管汉人们发现澳洲士兵里汉人好像也不占大多数,但阿瓦城里的汉民们吃惊地发现,这些显然不是汉人且长得黑不溜秋的澳洲士兵们,居然会写汉字、说汉语。

    关键是,澳洲士兵们对待汉民的态度,的确让做惯了二等人的当地汉人有了一些扬眉吐气的感觉,于是附带着,阿瓦城里的汉人们对永历皇帝增加了不少好感。

    另外,还有一件让阿瓦城里的汉民们当作佳话传颂事情,就发生在大搜查的第二天。

    那天上午,澳洲士兵们在某个城门口截住了两辆装满细软的马车,根据早已经张贴到大街上相关的告示——当然有多少人能看懂就另当别论了,然而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执行。

    根据告示的要求,现在是全城大搜查期间,阿瓦城里的缅人是不允许随便进出城门的。

    然而汉人可以,当然了,例行的进出盘查城门是需要的。

    然后呢,在某一次例行检查过程中,士兵们发现了一位坐在车里的汉人女子,于是警惕性极高,得到过上级特别指示的士兵们立刻上前盘问,好了,经过一番盘问后,真相大白----这位女子是王太后身边的一位侍女,咒水之难后被抢走,不过很幸运的是被一位汉商买了去,却是幸运地做了正室。

    此时端坐在马车上故作镇静的的车把式,就是一位买了永历皇帝身边侍女的马帮商人,事已至此,商人只好实话实说,因为全城大搜查,自己很害怕,毕竟买了皇上身边的女人,按照大明律法,那是要灭族的!

    汉人商人说,自己以前之所以要买这个女子,除了自己尚未娶妻(哪怕有几房小妾,但没有娶正房也算“尚未娶妻”)和这位女子确实入了他的眼外,另外一个因素是:自己完全想不到这位落魄天子还有咸鱼翻生的时候!

    于是在这几天时间里,自己是越想越怕,最后决定,要带着老婆逃离阿瓦城,到别处谋生去。

    然而还是没走成,载着夫妻俩的马车在出城门口的时候,就被警惕性很高的联邦陆军士兵给截下了。

    还好,士兵们严格执行了魏鸿方临佑下达的军令,没有为难骚扰盘剥这位汉商,士兵们只是让商人自己离开,但这个女人必须留下!

    士兵们说,根据大明天子与咱们澳洲联邦达成的协议,凡是曾经的、天子身边的女子,一律是要交还给永历皇帝的。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这位女孩子居然死活不放夫君离开,在马车上,她死抱着夫君不放手,哭着说宁死也不回皇宫!

    这怎么办?现场的士兵们面面相觑了一会,感到这事情不好办,于是这件事情就报到排长那里,排长到现场看了也感到没辙,于是索性报到连长那里,连长听了,叫排长把夫妻俩安排到城门旁边的空房子里,不许苛待,但也不行放行。

    而连长自己,则跑到到当天的值班主官方临佑副旅长那里汇报去了。

    听完连长的汇报,副旅长大人大笑,然后告诉那位连长----那就由她去吧,咱们不能做拆散人家夫妻的事情,永历皇帝那里不会怪罪,即便万一有怪罪也有他兜着……

1360 收刮

    然而最终的结果是,此事还是惊动永历皇帝,朱北国闻讯后,携邓凯入宫密谈了一会儿,然后由邓凯出面,大张旗鼓地召见了这对夫妇。

    然后,夫妻俩再入后宫觐见王太后,而且太后很是和蔼,还送给这位侍女一份嫁妆,以主人的身份算是承认了这场婚姻。

    这一下,汉商夫妻终于回到自己在阿瓦城的家里,两人不打算走了。

    此事对汉民的触动不是一般的大,永历皇帝的形象在汉民心目中顿时变得亲切起来。

    只是阿瓦城里的汉民们不知道的是,皇帝摆出这样的姿态,却是一盘大棋的开端,而且这盘大棋才刚刚开始,用不了多久,汉民会真切地感觉到,自己将成为阿瓦城里的上等人,到了那个时候,他们不仅叫扬眉吐气,还会热泪盈眶地对皇上发出真诚的欢呼……

    于是在这个旱季的初始时节,朱邓二人主导的全城大搜查迅速开展起来,在搜捕行动最开始的时候,城里确实有一些不长眼的、认识不清形势且久居深宅大院里权贵们,居然幻想着依靠厚厚的围墙来武装抗拒搜捕,但这样的犯傻行为很快就在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中消停了下去。

    还有,士兵们搜查权贵们的深宅大院时,需要各种帮助,比如挑夫和向导,也包括翻译,而这类工作澳洲人只招聘汉人,还给不菲的工钱,当然了,羊毛出在羊身上,这些花费其实最终都摊到被搜查的苦主们身上了。

    更为关键的情况是,当市民们得知某个权贵的府邸被查抄后,有些胆大的人也会趁乱跑去揩油水,只不过呢,令人完全没想到的是,如果跑来搜刮油水的是汉人——毕竟从相貌穿着和口音上很容易分辨出来。

    那么,士兵们竟然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别趁乱打劫得太过分,就装没看见,有的甚至还有意无意地帮忙,但如果来趁乱打劫的是缅人,那就不客气了,当场打一顿是轻的,稍微有一点反抗,立刻就被捆起来押送进宫,交到邓大人那里干苦活去,如果造成严重后果、或者揩油的数量较大,还会株连家人获罪并抄家。

    在整个搜捕行动中,发生几次上述类似的事情后,缅人们终于老实了,而汉人们则兴奋了。

    到了后来,街面上会时常出现这样的场景:当士兵们查抄某个深宅大院的时候,缅人们都低头匆匆而过,在现场,总是有一群人围着一圈看热闹——这些人全都是汉人,有的人手里还拿着各种工具,士兵们开始查抄时,经常会有一位黑衣人走过来招帮手,毫无疑问,黑衣人只要汉人帮忙,缅人一概不要,而且给的工钱很慷慨。

    汉人们还发现,在跟着澳洲士兵们抄家的过程中,自己暗中往怀里顺带揣点什么也没什么大关系,只要不是太过分就行……

    然而重头戏其实是在士兵们撤离后,澳洲人虽然走了,但这群汉人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拿着锄头镐头等各种工具在宅院里到处挖坑,有的甚至直接破墙起地砖,他们希望能找到藏在夹壁层之类的隐蔽空间里的财物,说不定还能发一笔财。

    至于找到没找到外人并不清楚,反正这一番折腾下来,原本漂亮整齐的府邸,在士兵们撤离后不久,转眼就变得满目疮痍。

    总之这一回对阿瓦城的搜刮行动,澳洲人、永历天子和阿瓦城的普通汉人们,都斩获颇丰。。

    根据朱邓二人的统计,此次大搜查行动中,一共查抄各种大小宅院六十二处,波及到四十个东吁王朝的大小权贵家族,这些家族的男男女女统统被押解进宫,为首的到那座偏殿里去陪伴缅王,其余的则到邓大人那里报到吃劳役饭。

    至此,整个阿瓦城里,缅王的中高层统治阶层已经被一网打尽,在后来的日子里,城里的缅人不仅被震慑,更是变得一盘散沙,事实证明,此举不仅有力维护了阿瓦城的稳定,也最终让阿瓦城里普通缅人成为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总之,这一番折腾收获很大,甚至可以说是人财两得,在随后的一周时间里,士兵们还从这些深宅大院里找到了三百多名被缅人劫掠的女子和太监,这些人都是自咒水之难后,缅人历次从永历皇帝身边劫走的女眷和宫人,也包括许多被害官员们的女眷,这些人获救后全部入宫,回到了永历身边。

    那个场景非常令人感慨,女人们一边伏在永历皇帝和太后脚下抱头痛哭,一边痛斥缅兵的罪恶,还不断感激着英明的大明天子。

    当然眼泪是喜悦的眼泪,而此时此刻,真正在痛哭的是那些买了汉人女子的权贵们,当然也包括城里的一些富裕的缅商,他们花了大价钱从缅兵手里买来了汉人女子,转眼就被澳洲士兵解救,但是,落得个人财两空也就算了,还被迫缴纳了一笔十到一百倍于买价的罚款!

    罚款倍数的依据,是当时负责收缴罚款的邓大人的心情----罚款的理由也很简单,你特么动了皇上的女人,没有灭你的族就已经是皇恩浩荡了!交点“赎罪银”那还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而比这些商人更惨的,还是那些权贵们,因为永历皇帝发话了,这些人最可恶,决不能轻饶!哪怕花钱也不饶恕!

    于是这些权贵们的府邸无一幸免地被彻底查抄,家财不仅被全部查抄没收,女眷和婢女等还被邓凯接收后,直接编入了女营,等待她们的最终命运,是与大明军汉们的强制婚配。

    而府邸里的男人们,则不分贵贱一概没入宫中做杂役,如果在这个过程中他们没有被累死或者被欺负死的话,他们今后最好的命运,是成为明军的辅兵而苟活下去……

    对于这次全城大搜查的结果,无论是中兴岛方面还是永历皇帝那里都很高兴,除了找回了人心,提高了皇帝的威望,还出了一口恶气,更重要的是,这场大查抄又从这些贵族和商人手里搜刮到白银二百三十余万两,黄金八万余两,以及各种珠宝玉器家具器物布帛粮食兵器等无数。

    一时间查抄出来的金银和各种物品堆满了缅王的库房,根据前面的成例,这些财物中,金银澳洲分得三分之二,永历皇帝得到三分之一,其他财宝器物则一家一半。

    而粮食布匹各种物资等等则充作军需。

    这个搅得整个阿瓦城鸡飞狗跳的行动,不仅让永历皇帝的金库更加的充盈,更让联邦财政部的账本上又多出了一笔横财。

1361 僧王回忆录

    不久之后,夏小鸥在电报往来时报账说,最近财政部约略地算了算账,《发电机行动》执行到现在,若计算利润的话,已经有超越各澳洲各大公司成为第一盈利大户的潜力。

    不仅如此,阿瓦城里的汉人们也趁机捞了不少实惠,而承担了绝大部分损失的,则是城里的东吁王朝权贵阶层和缅人富商。

    当然了,阿瓦城里也有遭受损失较少的人群,那就是在城里老老实实当缩头乌龟的普通缅人。

    然而,让这些普通缅人意想不到的是,很快,他们也将成为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不久之后,阿瓦城的缅人们将在以后相当长的日子里,都会经常痛苦地回忆起自己在阿瓦城里的那段时光,那是被大明永历皇帝占据的期间,人们对其所遭受的不公和歧视刻骨铭心。

    届时,缅人们将咬牙切齿地回忆起来——那些原本在阿瓦城里,无论贫富贤愚都是二等人的汉民们,是怎么依靠强权,肆无忌惮地骑在缅人的头上作威作福的。

    而最令人可恨的是,这些汉民在搜刮干净了缅人的财富,甚至抢走了他们的女人后,居然全部跟着永历皇帝扬长而去了,从而让当地缅人失去了任何报复的机会!

    这也是导致在后来的数十年里,汉人在阿瓦城完全绝迹的原因---因为,当地人变得非常恨汉人,进而整个国家变得非常排外,因此,那里也没有外人敢来这里经商和投资,资本因为仇恨而对这个地区望而却步,人才因为仇视而无法在这里立足,因此,这里只剩下贫穷、愚昧和更加变本加厉的身份歧视和不公,因此东吁王国因此变得更加封闭,贫穷和愚昧将伴随着这个国家走过许多年,直到时间消弭了种族之间的仇恨……

    根据后世历史记载,数十年后,北部缅甸的东吁王国成为这个地区最贫困落后的国家。

    (以下摘自《僧王访谈录----保护原住民权益的伦理内涵》,记者陈熙,一六七九年七月刊登于《泗水自由报》):

    “……然而缅人始终没有搞明白的是,造成这种局面的始作俑者,其实就是他们自己!因为,他们历来歧视、苛待外来的人,其中主要是汉人和来自南方的移民。

    在当地人的眼里,究其一生的思想观念,从来就没有“平等”“自由”“普世人权”这样的观念,他们的语言里甚至连这样的词汇都没有。

    当然了,造成这种环境的罪魁祸首,其实正是东吁王朝的上流社会,因为他们就是在依靠不平等来获得特权、资源和财富,他们依靠源于血缘的身份和特权来统治人民的,所以统治阶层最恐惧、最反感的词汇,就是“平等”和“普世人权”这类词汇,因此在这个国家里,人们的不同种族、不同身份、不同地域之间的不平等,是天经地义,自然而然且习以为常的事情。”

    以下摘自《僧王起居录》里的一段文字:

    “……在东吁王国这片土地上,数百年来,这些逃亡而来的汉人们,依靠勤劳与聪明,给当地创造了大量的财富,给官府带来了大量的税收,繁荣了当地的经济,更是方便了当地人的生活。

    但是,不得不指出的是,当地统治阶层为了长久地维持自身的特权,必须经常人为地制造民众之间的隔阂,以此分化民众,转移社会矛盾,而长期的愚民政策,也使得当地人越发愚昧,加上自从人出生就有的懒惰和嫉妒的人性劣根,使得这些外来的汉人们,在本地人眼里,实际上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长高了就能割的韭菜、养肥了就能杀的肥猪。

    而统治阶层为了“稳固民心”,也经常把自己治下的民众的困苦,归咎于这些外来的群体,官方宣称,正是这些外来的人占据了有限的资源,从而导致民众的贫困,这些外来的人是赚我们钱的奸商!

    是的,黄泉专治统治者们,总是宣扬这种荒谬的说辞,以此来掩盖导致民众困苦最核心的根源----权贵阶层依靠不平等的特权和垄断,对底层民众进行残酷地盘剥、压榨以及对国家资源的垄断……

    由于权贵们默认各种排外的极端情绪在社会中四处蔓延,所以如果没有外来力量干涉,这些创造财富但没有任何政治权利的外来群体,必然逃脱不了被定期的“割韭菜”的命运----只不过,在这个封闭的内陆国家,突然来了澳洲人,这才暂时中断了这个循环。”

    只不过。僧王在自己的回忆录里还直言不讳地写道:

    “然而,非常令人非常遗憾的是,当时澳洲人的到来,并没有在那里推行他们在自己的国家里实行的平等和自由----历史已经证明了,只有用平等和自由才能逐渐消灭不平等,这是唯一能带来长治久安、社会长期和谐的唯一办法。

    但是,本人不得不指出的是,当时的澳洲人不仅没有这样做,还继续延续、甚至强化了这种不平等。

    现在看来,当时他们在阿瓦城里的所作所为,完全背离了他们的价值观,澳洲人在阿瓦城里做的事情,无非是把整个社会阶层颠倒了过来,让过去的被压迫者,立刻变成了压迫者,让过去的贵族变成了贱民,仅此而已,不平等依然是不平等,只不过是颠倒了乾坤。

    所以澳洲人这一回并没有给这个国家和人民带来什么新事物,归根结底,他们是在用一个不平等反对另外一个不平等,最终的结果,只能给这个国家带来更严重的不平等……

    因此,这就是为什么东吁王国在被澳洲人占据了一段时间后,因为仇恨而变得越来越封闭的原因之一。

    不过,我也不得不承认,这简直是一个特例----因为在通常情况下,凡是澳洲人占据或者扶持的地方或者国家,通常会在若干年后会变得经济繁荣,人民的生活水平会比周边的国家高一些,从表面上看,当然这是得益于澳洲人允许这些国家加入了他们创建的“自由贸易区”。

    在这里不得不指出的是,虽然澳洲人扶持了这些国家,甚至支持一个集权的国王,但究其根本,还是因为澳洲人把自由带到了这里,其最根本的两个标志,就是“自由经济”和“保护所有人私有财产”。

    就跟澳洲人宣称的那样,在法律面前,国王身上的珠宝和乞丐手里要饭的瓷碗在法庭上具有同等的法律地位——显然,而在这个愚昧遍地的世界上,对于这个理念的深刻内涵,其实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更不能理解。

1362 城墙上的讨论

    但是,在当时的阿瓦城里,这个古老王国的首都,虽然澳洲人后来通过永历皇帝最终还是扶持了一个新的国王,但可惜的是这个王国却并没有走向繁荣,在永历天子和澳洲人离开后,这个国家反而走向衰退。

    至于原因,很简单——让我们回过头来看看,当初澳洲人进入阿瓦城后的所作所为吧,很快你就能得出一个显而易见的结论:澳洲人充分利用了当地种族之间的不平等,扩大了民族矛盾,从而达到了他们的政治目的。

    本人认为,当初澳洲人肯定搞了某些不可知的政治权谋,这种政治权谋只有洞察世事的人才能看透……

    因此,我们也可以顺带得出另外一个论点:种族主义和种族歧视是一切政治野心家必须利用的一个工具,而民族主义如果把握不当,则这是产生上述灾难的温床……

    然而,从功利主义的角度上看,当时的澳洲人又是非常成功的——几个月后,东吁王国的十数万汉民离开了阿瓦城和附近的郊区,事实证明,这次民族大迁徙对其地缘政治的历史影响是非常深远的,汉人们的离开,不仅对当地经济产生了极其深重的打击,东吁王国从此也一蹶不振,更是让南方的几个沿海小国获得了喘息和发展的机会。

    当然了,现在看来,最大的受益者无疑是永历皇帝和他的朝廷,当然还有站在大明帝国背后的那个澳洲联邦!后来大明帝国在南洋的崛起,使得华人们史无前例地最终成为主导南洋的决定性力量……”

    (以上文字摘自《僧王起居录》第二卷。)

    是的,那位居住在沙廉城郊外的寺庙里,深居简出的僧王,在若干年后所记载的那个“某些不可知的政治权谋”,其实在一六六一年的那个旱季,在阿瓦城里是真实存在的。

    不少重要的历史事件,往往是由一件不起眼的事甚至是当权者的一个念头引发的,当初,给阿瓦城里的人们带来重大命运转折的导火索,确实源于当时朱北国脑子里的一个念头----自打他第一次造访阿瓦城起,就发现阿瓦城里的汉人比意料中的多很多,因此产生了“……既然这里有如此大规模的汉人群体,那么,任其淹没于此也太可惜了,这些汉人无论是跟着永历在南洋开疆扩土,还是移民到澳洲联邦,都是很不错的归宿呢……”的想法。

    于是在永历皇帝入缅宫的前一天深夜,登上西门城墙吹风的朱北国,把这个念头说给了站在身边的徐志和魏鸿两人,这两位立刻表示支持,但哥仨在进一步深入讨论了一番细节后,忽然发现冒出了两个亟待解决的问题:

    一是城里到底有多少汉人?人口数量要足够的大才有行动的价值,毕竟迁徙人口是一件费心费力还很花钱的事情。

    二是如何让汉人群体自愿离开这里,显然,不能用绳子把这些人捆走吧?

    其实第一个问题相对而言比较好解决一些,搞一次人口普查就摸清楚了,然而第二个问题现在仔细想想还真的有点难办呢。

    朱徐志就当场提出了这个问题:要怎样做,才能让阿瓦城里、包括其周边的汉人们心甘情愿地跟着永历皇帝去南洋开荒呢?要知道,中国老百姓有“宁为太平犬,不做乱离人”的说法,对于阿瓦城的汉人而言,这群人已经背井离乡过一次了,难道现在又要再来一次?

    朱北国有点沮丧地承认,徐志说的很有道理,谁特么愿意这样折腾呢?显然,只依靠永历皇帝的所谓“大明正统”,是根本无法吸引大多数普通老百姓跟他走的!

    难得的是,魏鸿这位有点狂热的明粉也承认这一点,因为大家不得不承认一个基本的事实——那就是,数百年以来,大明朝廷在如何善待其治下的普通百姓方面,实在是有些乏善可陈。

    更何况,这位永历皇帝在两广云贵的这些年里,除了收税、打败仗和跑路,貌似也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惠民政绩吧?

    因此,我们可以想象得到,这些流落外乡的汉人们,对大明朝廷和那位落魄天子究竟有多少感情,其实哥几个心里都没底。

    何况这个时代的老百姓,对民族和国家的概念还是比较模糊的,想让汉人自愿跟随永历皇帝去一个新地方开拓,就必须说服汉民们,让人们坚信,跟着皇上走肯定有肉吃,还有钱赚!

    但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就凭一张嘴?再画一个大饼?显然对于普通汉人们而言,这绝对是一件不容易说服的事情!

    如今的情形是,尽管汉民们在这里属于外来的二等人,但因为本地经济离不了汉民,所以土著们目前还没有太过于排斥汉人。

    当然了,土著们也从来没有平等对待过汉人群体,更谈不上尊重了。

    但即便是这样,汉民们也比在家乡更容易讨生活——这个地方虽然被称为“蛮荒烟瘴”之地,但是说老实话,热带丛林地区的各种物产的确很丰富,当地有贫穷的人、更有赤贫的人,但确实没有被活活饿死的人!

    毕竟丛林里丰富的动植物资源确实是饿不到人的,闹大饥荒这种事情在当地是不存在的,因此,这种地方对于不少内地的汉人而言,简直就是世外桃源,就是理想乡啊!

    至于所谓汉民们在当地遭受的不公平待遇这个问题,咱们回过来仔细想想,天下乌鸦一般黑啊,汉民们在内地,无论是在大明还是大清治下,又何尝又真正得到过什么公平待遇呢?

    而在这里,的确有不少当地人又懒又恶,汉人们遇到被欺负和不公平的事情只能忍耐,因为官府总是偏向当地人的。

    不过呢,渐渐的汉民们也会发现,自己只要肯舍财、肯低头,土著们也基本上明白,对自己欺负到一定程度就见好就收、适可而止的道理,不至于总是做那些杀鸡取卵、竭泽而渔的事情----毕竟土著们也明白,赶尽杀绝对谁都没好处对吧?

    因此,这个群体只要安分守己逆来顺受,汉民们还是能换来一些安宁日子的。

    随着城墙上讨论的不断深入,哥几个深切感觉到,如果没有手段,想动员当地汉民们跟着永历皇上下南洋,呵呵,这件事根本没把握。

    总而言之,哥几个不得不遗憾地承认,这位刚刚咸鱼翻身的落魄天子,对于阿瓦城里的普通汉人而言,肯定是没有多少号召力的……

    讨论至此,已夜深人静,因为明天大家都是各有各的忙碌,所以讨论暂时终止。

1363 华丽旅行

    然而在第三天的早上,事情终于有了一个转机,这天永历皇帝要入缅王的王宫,但朱北国却抛下一切只在码头上忙碌,因为徐志马上要率领船队返航仰光了。

    就在开船前一刻,徐志突然回到码头上,把正在忙碌的朱北国拉倒一个角落里,然后,一边揉着黑眼眶,一边打着哈欠对朱哥说,尼玛自己昨晚一宿没睡好,终于想到了一个让汉民们心甘情愿跟咱们走的方案。

    于是徐志就轻描淡写地把这个方案说了一遍,然后就把仍然站在原地发呆的朱北国丢下,挥了挥手走了。

    走了老远,徐志又忽然转过头来,对着还站在原地愣神的朱北国喊了一句:

    “朱哥!这个行动计划得有个名字才好装逼呢,名字我已经想好了,就叫《华丽旅行》吧,拜!”……

    此时的朱北国,刚刚听完徐志讲的方案后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心想真是三人行必有吾师啊,自己愣了一会后,赶紧跑去找到魏宏和方临佑和谢沐阳他们哥几个,把徐志的方案给兄弟们复述了一遍,大家一时沉默无语,老半天只听到魏鸿语气闷闷地回应道:

    “徐哥的这个方案,可以用四个字评价:真他妈毒……”。

    好吧,徐志的这个被誉为“真他妈毒”的方案,以一言以蔽之就是——“制造种族仇恨”。

    其实,这个计划只要说穿了就很容易明白,无非是人为地在阿瓦城里搞身份歧视,用“拉一拨,踩一拨”的方法,给其中一方拉仇恨。

    首先呢,是用权力,让被我们拉拢的那一方得到高人一等的利益,显然,这群人说的就是阿瓦城里汉民了。

    当然了,羊毛是出在羊身上的,付出利益的一方,自然是被我们踩的那一方----缅人,而且无论贵贱。

    其结果是,当获得利益的一方与失去利益的一方矛盾激化不可调和的地步时,获得利益的群体为了保卫既得利益,就只能与我们共进退了……

    对此方临佑只默默地想了想,就立刻倒吸了一口凉气说道:

    “我靠!这个计策真的有点恶毒哈,在这东吁王国里,汉民和缅人历来就有身份区别,咱们来了,给颠倒一下,搞一套双重标准,先用特权拉拢住汉民,再顺手给汉民拉一波仇恨,最后,缅人与汉人的矛盾必然会激化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然后呢,当永历皇帝宣布要离开时,汉人们别说是动脑子思考了,哪怕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他们的唯一出路就是跟着大明天子一起走,因为,我们一走,汉人们的靠山就没了,最终,占人口绝大多数的缅人将不可避免地重新控制阿瓦城,重新掌握政权。

    于是乎,这些早先是“翻身咸鱼”汉民们如果还待在阿瓦城里,如果还待在缅北,必将再次翻身变成“咸鱼”,从而遭到缅人们的反攻倒算……

    只有小谢哥嘀咕了一句:

    “好吧,计策的确是个好计策,但我总觉得有点良心不安,忒不绅士……”

    然而其余哥几个的讨论却越发地热烈起来:

    “得了吧,还是把良心揣回去吧,告诉你,这天下就没有免费的午餐!对于上位者而言,凭什么白给老百姓好处?他们又不是你老婆你儿子……”

    “是啊,咱们都是从旧世界过来的人,玩这种套路的,都知道结果是什么……”

    “对了,一不做,二不休,我们干脆发动一个揭发运动,放开手脚让汉民们有仇报仇有冤报冤,汉人手里有了缅人的血债,还不得紧紧地抱着咱们的大粗腿……”

    “嗯……要不然咱们再搞个批斗大会什么的,找几个汉民积极分子上台控诉一番,多年来缅人本来就歧视汉民,被人欺负的事情肯定不少,控诉得夸张过激一点也不怕,然后再来一个忆苦思甜什么的,把汉民的情绪扇忽起来,方哥说的对,最好再让汉民们手上有缅人的血债,到时候不怕汉民们不上咱们的船……”

    “嗯,不管怎么说……这个套路……似曾相识啊……”

    “不管是什么套路,好用就行……”

    哥几个讨论到这里,朱北国突然想起了什么,扭头望着江面远去的船队说:

    “那么,这个行动计划就叫《华丽旅行》吧……”。

    《华丽的旅行》行动计划的开端,就是在永历皇帝入缅宫的第二天的那天中午时分,当时,全城大搜查开始了,与大搜查同时展开的工作是人口调查。

    在带队的突击队员的率领下,澳洲士兵们端着上了刺刀的五九式步枪,挨家挨户搜查“非法拐卖人口”、顺带进行“户口统计”。

    在穿越者眼里,这个阿瓦城并不算太大,但人口却出奇地多,经过一番“调查”后,在这座东西宽约一点五公里,南北长约一公里的长方形城池里,人口密集且集中。

    经过简单分工,魏鸿负责城墙防御,方临佑则带队负责城里的调查和搜查,每日轮流共计五个步兵连参与,连队分别以班为单位同时展开工作。

    因此这次“人口调查”的效率还是蛮高的。

    在其后三天的时间里,朱北国逐渐汇集到了一个让他感到振奋的数据:阿瓦城里男女丁口共计十七万八千四百一十九人,其中汉人男女丁口共三万一千三百四十一人!差不多占整个阿瓦城常住人口的六分之一!

    而且其中绝大多数是商贩和手艺人,生意大一点的还有开饭铺旅馆的,另外还有几个经营着专跑云南至阿瓦的小马帮。

    魏鸿方临佑他们哥几个在得知这个数据后,也非常兴奋,在随后的那个晚上,哥几个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各种“一拉一踩”的具体方略……

    必须说明的是,在整个调查和搜查的过程中,城里的汉人群体不仅没有受到打扰,还被给予各种有形无形的宽容和优待。

    首先,这个行动需要各种搜查和调查的辅助人员,而在招聘用工时,澳洲人只要汉民,澳洲人称之为“志愿者”,只不过“志愿者”的招聘是有身份限制的,完全把缅人排除在外了。

    而且,甚至还会在一定程度上,容忍这些招聘来的汉人“志愿者”们,趁火打劫缅人权贵的府邸——只要别太过分,但所谓的过分与否,则完全取决于澳洲人所获得的利益份额。

    显然,这一切还只是一个开始,随着阿瓦城被占领时间的向后推移,不断地有以永历天子的名义,出台了更多的偏袒汉民的政策。

    因此街面上不断出现越来越多的汉文告示,这些告示的内容基本上千篇一律——无非是号召汉人市民到位于王宫对面的“城防司令部”,举报任何关于缅人的违反乱纪行为,包括且不限于当前和过去的行为,其内容包括且不限于诸如“非法拐卖人口”、“各种治安案件以及犯罪事实”、“扰乱市场秩序”、“寻衅滋事”“聚众赌博滋事”甚至还有“非法聚会”等“各种犯罪事实”。

    显然这些所谓的罪名都是一些口袋罪,无论什么事情,只要看你不爽,你的任何行为都可以联系上,然后就入罪。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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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穿明末之荒海平波纪介绍:
这是一本开头有些休闲、有一点慢节奏的书,毕竟这里讲述的,是一个多角色群穿故事,因此前期的一切铺垫,都是为了今后的精彩。总之,这是一本给有机缘的人看的书。 旧世界的一群普通人,在两位神秘人士的帮助下,集体穿越到明末清初那个大时代。本书讲述的,是这群人如何筚路蓝缕开启山林,演绎出一段波澜壮阔、真实且魔幻的人类历史的故事。 所以,希望各位看官不要把此书仅仅作为单纯的小说看,毕竟历史比小说更魔幻,如果你能有耐心看下去,越到后面就越精彩……群穿明末之荒海平波纪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群穿明末之荒海平波纪,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群穿明末之荒海平波纪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