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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穿明末之荒海平波纪全文阅读

作者:彼岸之筏     群穿明末之荒海平波纪txt下载     群穿明末之荒海平波纪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364 市民纠察队

    而且一旦立案了,汉民们就会发现,高高地坐在上座大堂上断案的,永远都是澳洲人和主事的那位瘸腿大人物——永历皇帝身边的红人,大明锦衣卫都指挥使——邓凯。

    而这位邓大人判案完全是看人下菜碟的的,凡是缅人去控诉的案件,只要是涉及到汉人,则不是推诿就是拖延,甚至还会以诬告罪名被打一顿赶出衙门。

    然而只要是汉人告诉缅人的案件,那个办起事情来则雷厉风行,而且是有理三扁担,无理扁担三,总之只要是汉人告缅人到衙门里,吃亏的绝对是缅人。

    于是越来越多的汉人开始主动揭了贴在大街小巷里的告示去起诉,或者跑到城门口去找澳洲士兵告发缅人“私藏汉女”、“私藏兵器”、再或者跑到王宫边上的衙门大堂上,起诉缅人的各种“罪行”,有些所谓的起诉其实就是狭私报复,其内容干脆就是一些虚头巴脑的指控,比如类似——“形迹可疑”,“聚众秘谋”之类的指控。

    然而比较讽刺的是,当初在缅王统治时期,这些指控总是针对防范汉人的,如今报应降临,缅人们也开始享受这个待遇了。

    关键是,汉民们很快就会发现,对于提供各种线索的汉人,只要有告发,澳洲人和邓大人多少都有一些鼓励,最起码有口头上的精神鼓励。

    而对于少数提供了真正有价值线索的汉人揭发者,由此还真的拿到了丰厚的赏格。

    为此,朱邓二人居然掌握了不少城里缅人的动向,甚至在入城的第六天,还意外破获了一个缅人的类似帮会组织的地下武装团伙,这个帮会在一个漏网贵族的指挥下,打算挖地道至王宫,救出缅王后立足外省,伺机东山再起……

    当然了,这些参与者最后都“失踪”了……

    另外,就在永历皇帝入城后的第四天下午,一个针对缅人的更加严厉的措施出台了,就在当天下午的四座城门和主要街口处,忽然出现一纸汉文告示,其内容是----“为了防止非法拐卖人口的罪犯逃出阿瓦城,同时也是为了防范土匪袭击和反叛份子,从现在起,阿瓦城所有城门均不得自由出入,任何物资,只准进不准出,所有人员进出城门必须持有城防司令部邓大人处核发的通行证……”

    然而在邓大人那里,他只给汉人核发通行证,缅人甚至连衙门大门都进不去……

    只是这个告示刚刚出来时,因为消息未能及时被告知,当时就引发了城门口的混乱和拥堵,其关键原因是,在过去几天,官府从来不用汉字书写告示,毕竟阿瓦城里的绝大多数缅人都不懂汉文,而自打永历天子入宫后,出来的这些告示全部都是汉文的,普通缅人如何能看懂?

    这也导致当时正在出城门的缅人们,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凶神恶煞的士兵们扣留了,而那些看得懂汉字或者不认识字的汉民们,则被士兵们客气地引导着去城门洞口的办理处,在那里汉人只要用汉语回答几个简单问题,就发给通行证。

    这类办理处还包括王宫外小广场的一个院子,汉人们在那里面排队领取通行证----其实就是一张盖着大红印章的纸片,望着汉民们在出示通行证后出了城门,不少看不清形势的缅人也终于找到了王宫附近的那个院子,他们也想办通行证,然而意外的是,门口的士兵对每一个想进入院子的缅人都要审问一番,说的还是汉语,这下缅人们就有点抓瞎了,他们中绝大多数人是既听不懂汉语问话,更不能用汉语回答,在张口结舌半晌之后,就被一脸不耐烦的士兵用刺刀赶到一边凉快去了----尼玛连院门都进不去,更别说申请什么通行证了……

    就在这天晚上,几家城里二十多位比较富裕的汉商和十几个比较有名的识字的汉人,突然被澳洲士兵们登门造访,然后他们一脸懵逼地被带到王宫门口,众人随即被告知,你们现在准备被当今大明天子----身边的邓大人召见。

    随后,这些受宠若惊的人们,被几个太监提溜着草草地教了几次见官礼仪,然后就聚集在一座偏殿里,众人等了好一会儿后,终于见到了邓凯邓大人。

    与面无表情的澳洲士兵和太监们相比,坐在太师椅上的邓大人很是和蔼,众人在战战兢兢地行礼、落座和奉茶后,邓大人便给在座的各位仔细布置了一番……

    一个小时后,这些人就出了宫门,一边微笑着,一边面色神秘交头接耳,然后众人相互招呼着抱拳告退……

    第二天下午,走在街上的缅人会发现,大街小巷里忽然出现了一些“缅兵”——好吧,从装束上看是的,这些“士兵”戴着草帽,足登草鞋,穿着灰色麻布短衫和长裤,一律打着白色布条的绑腿。

    然而缅人的短暂惊喜之后,却是深深的失落——当缅人走近看时候,发现那些所谓的“缅兵”,实际上是披了一身缅兵军服的汉人。

    这群士兵与缅兵在装束上几乎一样,但也有一个显眼的不同——每个士兵的左胳膊上都套了一个红绸子做的短袖套,袖套上间隔写着“”西“和”“纠”两个大字。

    这时缅人里面有些胆大好奇的,便指着袖子问士兵,那是什么神符?

    而这些汉人士兵们则一脸不屑地用缅语回应道:

    “阿瓦城西门城区市民治安纠察队,明白不?”

    “不明白……”

    “那现在就让你明白!说!家住哪里?什么职业?出门干什么?有无携带违章刀具?”

    “啊!出来打个工……去……去南门……”

    “南门封锁了不知道吗?!”

    “不……不知……”

    “回家回家!别出来给爷添乱……”

    “要……挣钱……吃……吃饭……”

    “吃你个鸟饭!要出南门,去办许可证吧,滚!”

    从这天起,这类盘问在阿瓦城里的大街小巷里成为缅人们在大街上的家常便饭,这些所谓的“市民治安纠察队”,就是邓大人在一天前的那个晚上给城里的汉民头面人物布置的,目的是“维持治安,稳定市面,管理缅人”。

    显然这些汉人的头面人物都不是笨蛋,当然明白其中的含义----看来汉人这回是真的要咸鱼翻生当家做主了,永历皇帝终究还是咱们汉家天子,果然是向着汉人的!

    醒过劲来的汉人们在当天就迅速组织起一支一千多人的队伍,他们被允许进入缅王的军械库,把自己武装到牙齿。

    这支纠察队分为三个部分,分别是“西门城区治安纠察队”、“南门城区治安纠察队”和“东门城区治安纠察队”,隶属于位于王宫对面的“阿瓦城城防司令部”,直接上司是第二旅副旅长方临佑。

1365 "暴民“

    纠察队这个在院子里还有一间办公室,三个“大队长”在那里坐镇指挥,而且随时被方临佑叫过去“提耳面命”。

    这三支队伍各有四百余人,根据苏高飞的指令,他们按照地域,迅速瓜分了阿瓦城里的大街小巷和市面街道----就跟黑社会划分地盘一样,确定了各自的“巡查区域”。

    然后,他们就开始上街“维持治安”了……

    刚刚开始的时候,不少缅人还对这些这些手里拿着长矛,腰里挂着弯刀,肩膀上抗着火绳枪的士兵不太注意,但过不了多长时间,缅人们就躲着这群汉人士兵走了,而这些过去的二等人,如今翻身成为上等人的士兵们,则用傲然冷漠地眼光瞄着经过他们身旁的缅人们,此时周围的被盯上的缅人则自认倒霉,除了尽量低着头,躲避着士兵们射过来的冷峻目光匆匆而过以外,根本不敢有任何轻举妄动。

    对于这些汉人士兵们而言,这种感觉真他妈的爽啊……

    从这天起,城里的缅人才真正感受到了某种恐惧:每天都有很多缅人,因为没有避开这些充满敌意的士兵而遭受各种盘剥。

    有一个缅人在大街上,因为不小心多看了士兵们一眼,就被这群士兵截住去路,随后就是一番严厉的盘问和随之而来的搜身。

    通常情况下,这些缅人如果低声下气地解释了一阵后,运气好的,也许会被放行。

    而运气差的,或者态度那么好的,则会被以各种借口“罚款”。

    但是这还不算什么,更有倒霉的缅人从此竟然家破人亡!

    这个旗期间,缅人之间流传着这样一个可怕的故事:南门附近的一个富裕的屠户,仅仅是因为走在街上,被士兵认为“此人眼光不善”,就被拦住搜身,不幸的是,从他的怀里还真的搜出了一把杀猪刀,然而谁都知道,身为屠户,怀里有把杀猪刀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但在这个特殊时期,这确实是犯了天条了——屠户很快就被冠以“身怀管制刀具,图谋不轨”的罪名给抓了起来。

    然而这还不算完,还要抓“同党”!

    但是这屠户跟街坊邻居的关系并不好,士兵们查来查去也查不出几个同党,冤家倒是查出有不少,于是索性把屠户一家老婆孩子父母全部给抓了起来,家产则全部被查抄入官。

    现如今,屠户全家人倒是整整齐齐的,但全都在邓大人那里吃劳役饭,邓大人那里的活多到干不完,什么挑石头补城墙、西门水码头装卸货、体力弱的编草帽、编竹篓,女孩子则要干各种杂活、做女红什么的,总之累的要死,还听说有姿色的要入宫,长相一般的也要配军汉!

    总之屠户家这回算是家破人散了,如今,那个铺面成了某个汉人的产业,仍然是屠户,每天杀猪卖肉……

    发生这一切改变的时间,距离永历皇帝入缅宫才五天。

    然后,永历皇帝对缅人更加严厉的管制来临了——宵禁。

    每天晚上六点至第二天的上午九点,阿瓦城里的缅人不得出门,缅人的所有店铺都必须关门,违者捕人抄家。

    这道命令一出,对阿瓦城里的缅人的经济打击沉重,而汉人却有自由之身,因为宵禁只针对缅人,于是汉人们可以轻易获得许可证出城门,这时一些精明的汉人们开始跑到城外收购粮食、蔬菜以及各种生活必需品,然后运回阿瓦城里以高得离谱的高价卖给缅人。

    在这段时间里,由于缅人实际上已经被剥夺了人身自由,渐渐的,这些汉人贩运回城的物资,成为阿瓦城缅人唯一的生活物资获取渠道。

    当然了,在门禁和宵禁刚刚开始的几天里,一些市民家里还有一些存粮,可以不受这些“奸商”的洗劫,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不少市民也只好拿出自己的家底,从汉人手里换粮食。

    这种变相的榨干缅人财产的行为,也激起了缅人们的“民愤”,特别是一些本来就贫穷的缅人,他们中的不少人开始挺而走险,要么趁夜色偷偷的翻墙出城,要么去偷,甚至有饿急了的缅人去抢劫那些尚存有余粮的邻居,事态发展到后来,就在永历皇帝入城的第八天的一个深夜,阿瓦城里终于爆发了一场骚乱。

    当时,一群缅人明火执仗地冲进一家汉商的粮铺,把里面的大米洗劫一空,然后沿街打劫放火,这场骚乱从城西蔓延到城南,最后发展成一伙人数上千的暴徒武装进攻西城门,企图夺门出城的严重事件。

    当被打劫的汉商和汉民们惊慌失措地跑到城防司令部报案时,人们就听见西门方向突然有枪声传来,随后是蒙蒂尼机枪的射击声……

    第二天的黎明,晨雾尚未散去,当一切喧嚣归于寂静的时候,阿瓦城旱季的微风,把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吹遍了全城,就连深居缅王宫殿里的永历皇帝都让这股血腥气熏得起了一个大早。

    毕竟这种熟悉的气息让皇上坐不住了,他紧张地来到正殿,发现朱北国不在,于是就赶紧派了一个太监去找,好在太监在半路上看见了邓凯邓大人,于是就拉着邓凯去觐见。

    于是永历焦急地询问起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是外省的缅人发兵勤王了?或者是鞑子的大军到了阿瓦城外?

    然而邓凯微笑着告诉永历皇帝,缅王外省的兵如果要勤王的话,那还早呐,如今阿瓦外面各方对缅王现在的情况知之甚少,别说发兵勤王,就是传消息都要十天半个月的。

    至于北边的鞑子,臣请皇上放心,且不说外面还有晋王和巩昌王的兵在挡着,即便挡不住,皇上您也见识过澳洲军的厉害,人家澳洲人还等着教训鞑子呐,您放心,没事的,没错昨天晚上城里确实有点动静,那是西门的缅人抢劫汉民,一群暴徒还想夺城门而逃,如今已经被弹压下去……

    “暴民?朕对缅人可算是仁至义尽,如何还有暴民?”

    “缅人过去欺压汉人,高高在上惯了,如今天子临幸阿瓦城,汉缅平等,这些缅人就不习惯了,所以要闹事……”

    此时邓凯完全使用的是朱北国的说辞,只是他说这话时内心还是有些不安,毕竟这些所谓的暴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心里门清,正所谓,这个世道本没有暴民,但是,只要有暴政,就一定会出暴民——这还是他最近旁听一群澳洲人聊天谈政务听来的道理……

    然而永历皇帝却接受了邓凯的说辞,总而言之,听到鞑子来不了,缅王的勤王兵也来不了,这下放心了,表情缓和后又转念一想,脸色一沉便又对邓凯说道:

    “这些缅人忒无道义!果然是蛮夷!必须严惩,以儆效尤……”。

1366 严打

    然而这位永历天子不知道的是,他口中的暴民们现在有多么悲惨——此时此刻的西门大街上,横七竖八躺着八百多具尸体,大多数都缺胳膊少腿,哪怕紧闭门窗,仍然能让四周的居民嗅到空气中浓烈的血腥气味,更别说街面上惨不忍睹的场景了。

    造成这个后果的原因是,当时正在西门城头巡视的魏鸿,在发现了大约有数千缅人聚拢在西门大街上,试图夺门出逃时,竟然命令驻守在此的一个机炮排——这个排装备有两门九二步兵炮和四挺蒙蒂尼机枪,直接下到城门大街上,背靠城门一字排开,然后,方副旅长发出了所有火器向人群平射的命令。

    于是九二步兵炮的榴弹就这样射向了人群,当时的那个场景让炮手们晚上都睡不着觉,因为一颗炮弹出去,远处的人群就被划出一个“人肉通道”,血红血红的……

    缅人的这次反抗,就这样被残酷镇压了,毫无疑问的是阿瓦城里的缅人将面临更加严厉的统治。

    当然了,因为这次骚乱,汉人也有不少损失,尤其是西门,因为这里是汉人比较集中的城区,就在昨天晚上的骚乱中,有九个汉人老弱被暴民杀死在屋里,另外有二十多人受伤,其中大多数是妇女和孩子。

    而首当其冲的无疑是被缅人恨之入骨的“市民纠察队”的家属,在这个混乱晚上,“西纠”队员们也死亡了六人,另外还有十人受伤。

    随即,方临佑在勘察了现场情况后下令,立刻封锁骚乱区域的所有街道,然后派出三个步兵连和三个城区所有的“市民治安纠察队”,挨家挨户搜查漏网的暴徒。

    当天下午,邓凯也同时宣布,扩编市民纠察队到五千人,于是两天后,阿瓦城里的一大半青壮汉民男丁都加入了市民纠察队。

    扩编后的市民纠察队主导了后续的第二次全城大搜查。

    第三天上午,永历皇帝也就此事出面了,在朱北国的建议下,永历天子破天荒地亲自走到汉民中间,“亲切接见”遇难汉民的亲属、言语抚慰,厚恤家属,重赏并开会表彰了在这次平叛行动中作战勇敢的市民纠察队队员。

    当永历皇帝在数千汉民和纠察队的面前,亲手将一个红袖套套在一位刚刚顶替了死去父亲的位置,成为一名“光荣的市民纠察队队员”的年青后生的胳膊上时,全场欢声雷动,在场汉人无不热泪盈眶,高呼万岁,此时此刻,汉民们发自内心地、由衷地高呼这位“圣明天子”,并发誓誓死保卫皇上,无限忠于皇上。

    随即,魏鸿代表城防司令部发布命令:号召全城汉人,无论男女老幼,所有汉人都应该参与严厉打击缅人犯罪行为的行动中来,魏鸿还在市民纠察队小队长以上人员的大会上,公开表示,你们要让缅人们知道,我们汉人虽然身在异国他乡,但仍然是天朝上民,是不可欺辱的!

    于此同时,邓凯邓大人还宣布,此次叛乱的城区----即城南和城西近三分之一面积的街区,被认定为“严厉打击犯罪分子区域”,简称“严打区”。

    持续一周时间的第二次针对缅人的大搜查,就是在这个背景下开始的。

    显然,这次的搜查行动要比上次更加的严厉,而且执行该行动的是“市民纠察队”,显然,这些人在“执法”过程中比有纪律的澳洲士兵们更加的“严厉”,当然了,所谓严厉还只是一个委婉的说法,讲直白一些,就是三个字——“没底线”。

    因此在随后的几天时间里,缅人就如生活在人间地狱一般痛苦,尤其是在“严打区”里,居住在那里的缅人们,可以说是家家被查,户户遭劫,大街小巷里充斥打砸抢的喧闹和女人孩子的哭声。

    城防司令部要求,市民纠察队必须对所有的缅人住户开展入户搜查,大家心里都清楚,所谓的入户搜查,实际上就是一次拉网式的人财物劫掠。

    城防司令部甚至通知纠察队:“要视情节轻重,对曾经帮助过暴乱分子和其他犯罪分子的人,可以课以罚款或者没收财务”,还规定“罚没财物分成三份,一份交给皇上,一份交给城防司令部,另外三分之一则允许自行分配,作为市民纠察队成员的行动津贴……”

    这场大搜查持续了六天六夜,比预计的时间延长了一倍,不仅时间超标,实际上范围也超标,在这期间,市民纠察队的搜查范围涵盖了阿瓦城里大约一半的街区。

    在这些地方,所有残存的缅人富户顷刻间就变成了穷人,而小康之家则变得赤贫,至于那些本来就是赤贫的缅人,他们要么死在那场骚乱中,要么因为交不出罚款银子,被纠察队捆绑到城西南的缅军原军营里——如今那里是一座苦役犯们的集中营。

    有力气的男丁在那里做没日没夜地苦役,这些人的第一个任务是清扫西门的街道,扛尸体,或者到城外挖坑埋死人,在以后的日子里,他们还要到城西的码头上扛货包,要么去城东北修补被炸毁的城墙,或者去城外挖壕沟,晚上则被关在集中营里,排队领一份微薄的食物……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捱了多久,在某一天的早上,阿瓦城里尚未被抓去做苦役的的缅人,忽然被门外一阵阵锣声叫醒,此时的街面上,有人在用缅语告知缅人们,现在,西门城门已经对“严打区”的缅人开放了,因为在西门外,附近的寺院正在设立粥棚,在那里人们可以免费喝到大米粥。

    于是,在这段时间里一直处于半饥饿状态的缅人们终于出面了,不久之后,整个“严打区”的缅人们将信将疑地走出了家门。

    果然,在市民纠察队的押送之下,街面上有人在排队出城,不久之后,一场更大的行动开始了——以“严打区”为边界,市民纠察队封锁了整个街区,非“严打区”的缅人不得进入,在“严打区”里,满街的市民纠察队正在行动,他们挨家挨户地踢开院门,闯入缅人的屋子里,将男女老幼尽数驱赶到大街上。

    街面上,战战兢兢的缅人们越聚越多,在市民纠察队的驱赶下,人们扶老携幼,从大街小巷里出来,逐渐汇聚到大街上。

    此时的大街两边,不仅有胳膊上套着红套子的市民纠察队,还有不少端着长枪的澳洲士兵,他们手里的刺刀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耀眼的白光,在市民纠察队的呵斥声中,缅人们慢慢的汇聚成一支队伍,缓慢地涌向西门方向。

1367 白文选来了

    此时的西门城门口,如果你站在城楼废墟上向城里方向望去,就能看到一个令人震撼的场景:大街上,长长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头,还有从小巷里不断汇入的人群,近处的街面,人群正在缓缓地穿过城门洞,街道两旁的店铺门窗紧闭,沉默移动的人群里,时不时传出孩子的哭声。

    然而一个鸹噪的声音一直在半空中回响,那是因为此时的城门洞上,有一个官员模样的人,一只手拿着一个铁皮大喇叭,另外一只手里拿着一张纸,正站在那里声嘶力竭地反复念着一则告示。

    念告示的人用的是缅语,城门洞下的缅人们则一边向前移动,一边面无表情、沉默地听着----

    “……尔等缅人,受奸人挑唆!敌视汉人!造乱城池!本应全部诛杀以示惩戒!然!大明天子乃天朝上国之君!念及尔等终是化外之民!上天有好生之德,当今圣上亦予皇恩浩荡,恕尔等之罪!今!于城外设立粥棚,尔等可出城就食……钦此!”

    ……

    阿瓦城的西门和南门外是一片平缓起伏的旷野,现在虽然是旱季,但热带季风气候条件下的旷野仍然是生机盎然,平缓起伏的原野上,有一片片被开垦的水田,在这些水田之间,则是村落和成片的低矮灌木丛。

    一些不知名的野花在灌木丛中随风摇弋,在这个季节,种过两季的水田已经被排干了水,现在那里种植着一些热带作物或者干脆荒芜着。

    现在,在这些在干涸的水田上,已经冒出了一排排竹子搭建的临时大棚,一些身披黄红袍服的僧人们在大棚里忙碌着,那里一片烟熏火燎,一些铜制的大锅被砖头石块支起,尚未完全晒干的树枝连同树叶在锅底下燃烧。

    饥肠辘辘的缅人们老远就嗅到了久违的大米粥的香味。

    在阿瓦城的这些日子里,几乎每一户缅人——无论过去是富户还是小康之家,在汉人垄断了城里所有粮食和生活物资的买卖后,几乎无一例外地被盘剥得一贫如洗。

    至于遭受了多次洗劫的“严打区”的缅人们,如今不少人已经有很多天没有吃到真正的粮食了,在这些日子里,毫无行动自由的缅人被困在自家的房子里,别说做生意、出城了讨生活了,就连上街打工的机会都没有。

    除非你被市民纠察队抓去做苦役,否则这些缅人们只能不断地消耗自家积攒的钱财去高价换取生存下去的粮食,然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和家人坐吃山空。

    然而事到如今,在阿瓦城里,即便是最便宜的木薯粉,很多缅人也吃不起了,就在大多数缅人即将陷入绝境的时候,城门突然开放了。

    出城去!不要被饿死!成为阿瓦城十几万缅人的唯一信念,也正因为如此,不少非“严打区”的缅人,也想方设法偷偷的绕过市民纠察队的封锁,加入了这个队伍……

    就这样,整个白天,大约有十万以上的缅人,扶老携幼、步履蹒跚地走出了西门的城门洞,人们从吊桥跨过护城河,再涌向那片飘着饭香的大棚……

    到了第二天的下午,更多的缅人加入了这个队伍,显然,这些人来自非严打区,此时此刻的人们已经明白,今天严打区缅人的遭遇,就是明天非严打区缅人将面临的命运,既然如此,为何不趁机逃走?

    然而让缅人意外的是,市民纠察队居然对这些人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于是在阿瓦城里,终于出现了一场缅人大逃亡的场面,到了第二天上午,不仅严打区的缅人门户清空,就连非严打区的缅人居住区也差不多没人了,到了这天的下午,夕阳西下之时,当最后一批缅人走出城门洞的时候,人们发现,身后的城门轰然一声关闭了。

    一六六一年十二月六日,距离澳洲人攻占阿瓦城半个月后,城里十三万多一贫如洗、已经没有什么油水可搜刮的缅人,被汉人以这种方式赶出了他们世代居住的城市,这些缅人被抛弃在城外的荒郊里,任其风吹雨打、自生自灭,可怜的人们只能暂时在寺院、村落甚至树林里栖身,直到好几个月后,这些缅人才回到自己的城市……

    几乎在缅人被赶出城的同一时刻,阿瓦城南门外的旷野里,有另外一支队伍正在不断地从南门涌进城门洞,从这群人的装束上看,毫无疑问是一支以汉民为主体的队伍,这支队伍既像军队,又像难民,说是像军队,是因为几乎所有的男子都带着各种各样的武器,从弯刀长矛弓箭到火铳甚至小型青铜炮。

    说像难民,是因为队伍中不仅有老人和孩子,还有不少妇女,这些人有的步行,有的坐车,还有骑马骑骡子的,甚至还有不少骑在大象背上的,在这支缓缓前行的队伍中,每个人几乎都是风尘仆仆的,人们面有菜色,神色紧张,不少人衣衫褴褛,眼神里无不透出深深的疲惫。

    终于,一队稍微像点样子的骑兵出现在队伍的末尾,其中一位骑手手持一面白底黄边的大旗跑在最前面,后面的骑兵手里也举着各种大小旗号,整个队伍旌旗飘扬,士兵头盔上的羽毛也迎风招展,翻卷的旗帜上面,隐约显现出几个大字——“大明敕命巩昌王白”。

    此时此刻,城墙上的澳洲士兵们对着这支衣衫褴褛队伍指指点点,他们在寻找着什么,因为刚才长官通报说,大明天子麾下的一个大人物就在队伍中……

    终于,一位身材高大,身披黑甲和红色大麾,腰跨弯刀,面黑广目的汉子,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出现在旗手身后,士兵们好奇地望着这位与众不同的汉子,不远处,连长正拿着望远镜向那支队伍观察,很快,城墙上的好几只望远镜都聚焦到那位汉子身上,不用猜,大概这就是旅长上午说过的大人物。

    是的,白文选终于来了。

    城南门洞汉人队伍的入城和城西缅人的出城不是巧合,而是一个有预谋的行动,十几天前,朱北国就和魏鸿他们几个商量好了,认为有必要尽快派出一支携带电台的骑兵侦察队,试探性地向东出发,目的是接应、联络正在东来的白文选。

    因为,自从黎维祚上个月十日离开江心岛赶赴白文选的驻地腊戌以来,至今已经快二十天了,算算路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在正常的交通和路况下,白文选也应当出现在阿瓦城附近了。

    但最近黎白二人一直是音讯全无状态----显然,这有点不正常。

    而永历皇帝朱由榔对此更是担心,朱北国甚至感觉到,貌似这位大明天子的忧郁症加焦虑症的老毛病又犯了。

1368 来自丛林的电报

    时间到了十一月二十七日,就在攻占阿瓦城后的第十天,一支七百多人的骑兵侦查队终于出发了,这支队伍由方临佑带领,为了能顺利联络上白文选,永历皇帝再度亲笔写了一份诏书,并加派两个宫人加入了这支队伍。

    这支骑兵部队的核心,是二十四名突击队员,此外还有全部由汉人组成的联邦陆军第一旅第一连(机炮排除外)的两个排,另外还有五百三十名壮丁,他们是从市民纠察队中精挑细选出来的,这支队伍全部是骑兵,壮丁们除了装备了最好的弓箭弯刀铠甲外,还每人配备了十二枚五九式手榴弹。

    为了组成这支骑兵,邓凯几乎把阿瓦城里所有的马匹都搜刮一净----包括缅王宫里原来是国王的、现在是永历皇帝的几匹高头阿拉伯马。

    骑兵侦查队出发一天后的下午,朱北国就收到侦查队发来的电报,是方临佑亲自发出的:

    “我部目前正搜索前进,已至平原尽头,距离阿瓦城约四十公里左右,明日将沿大路进入山区,从当地人口中得到一个不确定的消息:数日前巩昌王在木邦与大清定西将军爱新阿大战,不知胜负”。

    十一月二十九日下午,又有一份电文传来:

    “遇到几名逃散的白文选部汉人妇孺,此地距阿瓦城六十公里左右,从汉民口中得知,十一月二十一日白文选一部与爱新阿会战于腊戌城东北木邦山谷,胜负未知,如今腊戌早已经放弃,白部所有非战斗人员在同日西撤,但爱新阿率军穷追不舍,白文选只能不断抽调护送家属的兵力抗击追兵。

    根据个方面得到的不确切消息,目前,白部是在且战且退,而且人员疲惫不堪,因为清军有兵力优势,可以轮番作战,估计白文选的形势十分危险,鉴于此,我部正兼程东进以期能接应之。”

    十二月一日上午,朱北国等人又收到一份更为详尽的电报:

    “昨晚我部抵达一个叫眉谬的大村镇,这里有三千多白文选部的家属,我们到达的时候,当地的一群歹徒正在抢劫这些汉人,我们击毙了两百余歹徒,村镇里的缅人已经逃入丛林。

    这些白文选部家属大多数是伤兵、妇孺和老人,目前这里局势不稳,谣传白文选在距离此地以东二十公里处与爱新阿军对峙,家属目前情绪稳定……

    现在尚未与白文选联络上,但现在已经得知白部具体位置,我部正在向东谨慎搜索前进中。”

    然而对于阿瓦城里日渐焦急的朱北国等人而言,前方发生的事情仍然是含糊不清的,所有事情都处在不确定之中,于是朱北国和魏鸿联袂发电报,要求方临佑在合适的时间给后方一个详尽的汇报,因为,此时此刻不仅阿瓦城在等待,万里之外的中兴岛也在等待方临佑的这次接应行动。

    十二月二日上午十点,第二旅通讯室终于收到一封长长的电文:

    “致阿瓦城朱魏诸位。

    队伍终于安顿下来了,所以到现在才有时间和精力给各位汇报详尽的情况。

    今天,我部于凌晨六点出发,道路出人意料地崎岖难行,八点三十分,前锋骑兵侦查分队终于抵达白文选驻地。

    没有发生然后误会,我们就与白文选的属下接触联络上了,原因是前一阵子有黎维祚的铺垫,实际上,白文选一直在等待我们的消息,这也是他为什么不愿意远离驻地的原因,尽管当前的局面有些严重,爱星阿的清军主力就在山背后。

    得知我部来援后,白文选大喜,接着就是队伍里的宫人,实际上就是太监,当着众军面大声宣诏,白部立刻群情振奋,因为准备充分,我与白文选的整个过程交流毫无阻碍。

    白得知阿瓦城已在澳洲军手中,永历皇帝入主阿瓦城后,不仅将领们精神大振,整个军中也是士气大振。看来永历天子和大明这块招牌还真管用啊。

    然后,寨门外就发生了一场战斗,非常出乎我的预料,后来得知,是清军探子得知白部获得增援,爱星阿命部下搞一次试探性进攻,以此摸摸情况,由此看来,这个爱星阿的指挥能力不可小觑。

    时清军一千余重甲步兵持长矛和粗圆木冲寨门,这些重甲步兵虽然行动缓慢,但全身有铁甲防护,距离稍远的弓矢射中基本无效,非重弩近距离贯穿,否则难伤一人。

    但白文选军中目前没有任何重弩,青铜炮只有三门,火铳数十支,面对此局面,白文选本欲披甲率精锐出寨死战,但被我及时阻止了。

    看清楚敌人的主攻方向后,我及时将骑兵侦查队和步兵排全体隐蔽在军寨木栅栏后,待敌冲至二百米距离时,排枪开始齐射,仅第一轮齐射,敌前排就有百余人倒卧,数轮齐射后,前三排几无站立者。

    但敌军甚是强悍,仍然不断推进,甚至挟持中弹者之尸体顽强向前推行,但在我方持续不断的射击下,敌阵线渐渐崩溃,待敌冲至五十米时,一千人余死伤过半,剩下的进退唯谷无力前行,成为我方步枪的活靶子。

    然后我方每人投掷出两枚手榴弹,爆炸过后,敌人终于全线崩溃。

    清军此次进攻,大概是从二百米外发动的,强行到推进至寨门时,前后仅五分钟,最后,一千多重甲步兵只剩下后排不到百人得以撤回。

    此战后,白部举寨军民欢声雷动。

    时白文选对我说,前几日黎维祚言及,澳洲军火器犀利,尚不知何等犀利,今日得以见识矣……

    我问黎之去向,白文选说,黎维祚抵达腊戌的时间是十一月二十一日,朱先生言及清军突袭腊戌,我遂派细作出木邦谷探之,果不出朱先生所料,那个爱新阿,居然聚精锐骑甲数千于锡波,携降将马宝等共步骑两万,欲沿木邦谷突袭腊戌。

    吾得知此信后,起精锐五千于木邦山谷设伏,欲击破之,初,大捷,鞑清兵退,然后援突至,吾等有地利之优,奋力搏杀,然耗时日久,虽有杀伤斩获,奈何清军兵力太盛,遂战成胶着。

    后日,吾兵力不济,只能且战且退……

    今腊戌已失,家属亦后撤不及,为爱新阿尾随,迟迟不得脱身,至此形势终陷不堪----此皆我孟浪贪战之过也!

    白还说,悔不该当初,黎大人亦事先劝我,言朱先生乃智能之士,见识卓绝,其言当听。如今,若听澳洲朱先生之言,早数日撤离,则能从容进退也……

    白还告诉我,后黎大人与他商议,如今战事胶着,非外援不得脱困,本有遣黎大人回阿瓦一策,但又虑虽有澳洲兵至阿瓦一说,但虚实不知,万一澳洲军不至,则耽误时机了,故不敢弄险。

    无奈之下,只能遣黎大人带三十骑疾驰景栋向晋王求援,然此一去山路八百余里,黎大人目前尚无消息。

    随后,我与邓白会商决定:

    一,趁此时清军战败,军寨中虚张声势,然后暗中拔营西进,由我率骑兵侦查队和白文选仅有的三百多骑兵断后。

    二,派出得力信使,骑快马赶赴景栋告知晋王,不要赴援这里,而是立刻全军西进阿瓦城。

    这两个决定目前正在实施中。

    一六六一年十二月二日,方临佑电。”

    ……

1369 最稳妥的战略

    同日傍晚十九点,再度收到方临佑来电:

    “上午清军战败后,即撤军两里,在山口处设立军寨,我问白文选,清军损失虽然惨重,但毕竟有两万步骑,尚未到伤筋动骨的地步,为何如此小心?

    白回答说,鞑子不知澳洲军火器犀利如斯,向如此绵延不断之火铳射击和霎时千枚手榴弹爆炸,若非我亲见之,必以为寨中藏有火铳数千,铜炮百门,以此军力,如何不谨慎待之?因我方步卒隐于木栅栏之后,爱新阿不知我方虚实耳。

    这爱新阿不愧为为满洲正黄旗名将之后,遇此意料之外的强敌,仍能有此定力,未仓皇后撤,只是暂退数箭之地,择险要处结寨据守,以观形势。

    对此白的结论是:“此老成持重之举,是为将者也,若爱新阿得知寨内火铳军仅不足三百,料早就挥师强攻了。以此观之,此地必不可久留……”

    到中午,白部开始部分撤离,下午十六时许,清军一队千余人的骑兵试图接近我方军寨,在距离军寨二百米的距离停止前进,然后撤离,白文选判断此举显然是一种试探,遂率众将与三千步精锐卒大开寨门列阵,摆出迎击架势,表明寨内势力雄厚。

    果然,清军骑兵未接阵撤走,到傍晚十八时,两名太监率白部两千家属已经安全转移至眉谬,计划汇聚在那里的三千妇孺明日凌晨五点启程向阿瓦城出发。

    到目前为止,对面清军尚无动静。方临佑,于十二月二日晚八时。”

    后面的事情属于历史记载了,根据各方人士的回忆,白方二人摆脱清军的过程十分刺激,以后有机会再说,这里只讲个大概。

    事实上,方临佑和白文选在此地与清军再度对峙了两个昼夜,在此期间,清军于第二天的下午再度派千余骑兵接近白文选军寨,这次白文选没有主动出击,而是偃旗息鼓,诱使清兵接近军寨木栅栏到手榴弹的投掷距离----六十米,然后步枪弓矢火铳和手榴弹齐发,清军大乱,白文选立刻大开寨门率全军六千步骑迅猛出击,士气大振的白部奋勇杀敌,果然大败清军。

    爱星阿见状,立刻出兵接应,白文选即回营。

    接着白对方临佑说,趁此战胜,今晚可行,方临佑担心地说,明天清军来犯,见空营,便知我方势孤兵弱,起兵追击怎么办?白说,估计此时宫人率五千多家属已经走出百里地外,吾等昼夜兼程而去,待爱新阿知觉,至少是明日午后,届时我们也已出百里之外了,即便追来,可于沿途山路狭隘处用树木乱石阻塞,迟滞追兵。

    以我方行军速度,只需三四日即可入阿瓦城,届时有坚城可持,不惧鞑子兵多。

    方这才点头称是。

    傍晚七点,在骑兵侦查队的带领下,白部全军悄然星夜撤离,只留下遍插旗帜和十几处篝火的空寨,至第三天,探哨回报,爱新阿于昨日攻寨,这才发现中计,虽立刻提兵追击,但白方二人又集中军中火药,在道路险阻处用炸药炸塌崖石阻塞道路,还沿途放火烧桥,爱新阿终为崎岖山路所阻,大军及辎重行进缓慢,追击行动变成了尾随接近,已经基本上没有威胁了。

    至此,白文选瞒天过海,终于脱离了爱新阿的尾随追击。到十二月六日,白文选全军终于安全进入阿瓦城。

    此次接应行动大获成功,无论是阿瓦城还是中兴岛,都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至此,身在阿瓦城里的孤家寡人永历皇帝,终于得到白文选部的加强,共计获得战兵六千三百二十五人,辅兵及家属男女丁口八千零二十一人,另外有官员文书斥候等职属五百六十五人,战马及驽马四千一百六三匹,战象二十五头。

    为了庆祝白文选的安全到来,永历皇帝亲至军中慰问,对白的部属大肆封赏,晋封白文选为燕王,世袭罔替。

    又大赏全军将士及家属,无一遗漏,此时阿瓦城里到处张灯结彩,城里的汉民们扬眉吐气兴高采烈,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

    十二月七日,白文选派出三百骑兵组成斥候队,开始四面出探,八日晚,探哨回报,在阿瓦城以西五十里处,遇爱新阿西进的骑兵探哨,双方没有交战即脱离接触,此处距离阿瓦城的直线距离不到百里,山路约一百五十里,若骑兵奔袭一昼夜可至。

    虽然清军不会如此奔袭——因为轻骑突袭很难破城,但即便如此,阿瓦城还是立刻全面警备起来。

    第二天,邓凯带着市民纠察队再度驱赶着非严打区的近万剩余的缅人出西、南门外,开始挖拒马坑、修建木栅栏。

    当天下午,阿瓦城又获仰光来电报:

    “联邦第一旅十五个步兵连及旅部直属单位、第三旅二十一个步兵连及旅部直属单位,悉数抵达仰光港,全军齐装满员共计七千二百二十五人,目前已经有两千人已经陆续上船出发,正在赶往阿瓦城的路上,其余部队预计三日内也可先后登船北上,估计在十到十二日内,先头部队可抵达阿瓦城下……”。

    至此,《发电机行动》终于进入第三阶段----接应李定国。

    并且在必要的情况下,将与入缅的吴三桂、爱新阿所率领清军作战。

    这几天,朱白魏方邓等人彻夜会议商讨对策,从目前的局面看,爱新阿的探哨如此之快地出现在阿瓦城附近,显然是已经识破了白的缓兵之计----虽然可能晚了几天,但他很快就整军再至了。

    白文选说,鉴于爱新阿前一阵子在腊戌和眉谬与余对峙长久,最后却失去了追歼的机会,甚至还吃了一些亏,故此人很可能处于求战心切的状态,那么近日与爱新阿的一战恐怕是在所难免。

    为此,白文选邓凯会同朱北国魏、苏、方诸人这几天一直在朱北国所在的西书房商讨对策,会上朱北国提出一个建议----目前,澳洲军虽然火器犀利,但毕竟人数比较少,根据各方汇聚过来的情报,和刚刚得到的探哨情报,目前,爱新阿部,仅满洲骑兵就有四千余人,另外还有云南吴三桂属下汉军八旗的骑兵三千多。

    此外,降将马宝、马惟兴、祁三升部,近日已经被编入镶蓝旗,其中也有步骑万余,这还没有计算可能会被爱新阿收编的附近缅军。

    朱的结论是:目前,我军与清军兵力如此悬殊,应该避免行险招,不做无谓牺牲。

    因此,最好的策略是全军据城坚守以待援军,这样只需要等待十日左右,我军主力兵临城下,然后内外夹击,即可破敌致胜,此为最安稳之策。

1370 白文选的建议

    然而当朱北国把这个方案提出给白邓魏苏方五人讨论的时候,却没有得到他们的积极响应,白文选和邓凯都评价朱北国的“据城布防,坚守待援”的方案——“甚是老成持重之略”。

    然而朱北国心里明白,人家这是话说的委婉而已,他朱大博士自然听得出画外音——你胆子太小。

    于是朱北国也没有再说什么,关键是魏鸿方临佑他们也对这个方案摇头,直说朱哥在军事上确实是外行,朱北国无奈,只好闭嘴,由着大家继续讨论。

    最后,大家投票通过了魏鸿和方临佑联袂提出的“争取主动,出城会战,以堂皇之阵,于旷野中正面击败清军,灭其威风,壮我军威!”的作战方略。

    好吧,两人提出的这个策略,甚至还得到第二旅各连连长们的的全体赞同。

    当然了,赞同者们最有力的,主要是白文选和邓凯这两位,两人对魏方提出的作战计划深表赞赏,尤其是白文选,作为军事统帅,他通过对澳洲火器的观察和了解,已经深刻理解了魏方二人的想法,也知道,这个方略如果想获得成功,只有通过澳洲的强大火器才能做到。

    当然了,他也认为,魏方两人特别提出的的“争取主动”四个字,是此方略的关键之处。

    为此,白文选很认真地对朱北国解释说,敌军一旦在城外站稳脚跟,那么我们讲失去战略主动,作为一个合格的将领,比如爱星阿之流,必然会想到各种因地制宜的攻城办法,阿瓦城附近山地林木茂盛,因此一旦需要攻城,包括伐木制作各种攻城器械等。

    关键是,尽管阿瓦城两面环水,乍一看易守难攻,但实际上,这也让攻城方能心无旁骛地集中进攻兵力,何况阿瓦城墙西、东两面,地势平坦,地形开阔,如今是旱季,地面干燥,也非常有利于重型攻城装备的组装运输和移动。

    另外,清军很可能携带有红夷大炮,因此城池并非受不到远距离的攻击。

    可以试想一下,到了那时候,清军利用优势兵力囤聚城外,虎视城郭,监视江面,到时候可进可退,可缓可急矣!而我军呢?那时只能死守待敌,完全被动应付----

    白文选最后总结道:

    “……此诚自弃先机,资敌于阵前也!固然有援兵可至,料虽能退敌,然实难重创之……

    何况,届时阿瓦城外强敌犹存,且爱新阿亦有吴三桂数万大军为外援,彼若合为一股,则敌势大,分则互为掎角,此战事亦难料也!

    又,晋王忠义,孤悬于外,彼必奉诏奋力移师出孟艮,然军民妇孺合计数万,长途跋涉,必师老兵疲,想亦需吾等出师接应,而彼时大敌尚在眼前,岂不顾忌侧后?

    时阿瓦城要守,又岂能随意分兵应援?故为今之策,宜速决爱新阿,清除榻卧之旁患,再速接晋王入城。

    假若吴三桂骤至,其势亦孤矣!彼时,战、守、走皆在于我,吴三桂即使拥重兵而来,又能奈何我哉?

    若如此,则胜算在握也,望朱先生思之……

    至于朱先生所虑之兵力不足,实无妨也,某与鞑清重甲骑兵抗衡十余年,即便无犀利火器,亦可用拒马桩与长矛阵抗之!如今有连发火铳,又何惧之有?

    吾意,澳洲火铳军与某之两千长矛手混编成阵,辅以拒马桩等,当可抗骑兵冲力而不为所破阵,时敌之重甲迟滞于阵前,则绵延不绝之火铳齐发,敌必几无所归矣!”。

    朱北国听了白文选一席话,如醍醐灌顶,心想白文选果然是久经战阵见识卓绝之人,这明末乱世,最后能坚持下来的毕竟不是凡品啊……

    心中又发感慨,自己毕竟是来自旧世界的一介书生,若论洞察先机谋略军旅,这些历史名人果然要甩我几条街呢,当然也对魏鸿方临佑哥俩刮目相看,心说这几位平日里就很好学,带兵又带得勤快,果然是带兵打仗的料……

    而魏宏方临佑哥俩听完白文选的一番话后,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深深地点头表示赞同。

    只是魏鸿方临佑此时都有点不好意思,因为,这个主动出击的作战计划,其实是还在路上的苏高飞跟船上的徐志他们一起制订的,当然他们每个人都参与了意见,其中不少人还是朱哥方案的拥护者,但多数人貌似支持苏制定的主动出击方案,但是,不得不指出的是,要说起本意,却并不是像白文选说那样思绪深远。

    哥几个的本意,其实就是想在永历皇帝和明军面前打出联邦陆军的威风给人看!

    大伙都认为,这样做可以让大明今后死心塌地抱澳洲联邦的大腿,而我们有了大明这个帮手,其意义和影响不仅仅是在南洋,还遥控着郑家和所有与大清朝为敌的势力。

    自然,还能增加澳洲与大清打交道的筹码——这是火塘俱乐部那帮热血青年讨论出的结果。

    包括朱北国和中兴岛红楼里的人都很是认同上述观点,而且红楼那边也很高兴地发现,这帮热血青年有时候还是能冒出一些真知灼见的。

    当然了,让人想不到的是,哥几个的这个主动出击、带有人前装逼成分的作战计划,竟然有着这么多的内涵和谋略,这让大伙也不得不承认----人家历史人物就是特么的不一样,南明后期两大台柱子——晋巩二藩,那绝对不白给啊!

    这时朱北国站起身来,对白文选抱拳一鞠道:

    “听君一席话,乃知将军此言是真正老成谋国之语,朱某佩服,如此,就依将军所言,集中两军长矛火枪之利,在旷野与鞑清决战一场!”……

    十二月十日,白文选部的骑兵探哨在距离阿瓦城五十里外的一座寺庙的墙上,撕下了一纸招贴,上面写的是汉缅双文--居然是清军的告示:

    “至闻永历随沐天波避入缅境,想永历为故明宗枝,群逆破坏明室,义不共天,乃为其挟制簸弄,势非得已。

    今我皇上除李自成、张献忠,为明复不世之仇,永历若知感德,当及时归命,必荷皇恩,彷古三恪,受福无穷。

    若执迷不悟,负隅顽抗,则智者必不为也,今闻永历窃据缅都,囚害缅王及亲贵,涂炭合属疆土人民,实为缅人之仇寇也。

    缅境诸司藩,历事中朝,亦当明权达变,审顺逆之机,助我大军进剿,亦是为汝王复仇也。

    大清定西大将军令:凡缅境各地酋首部属及土司等,有能擒缚永历伪帝下属官员兵丁军属解献军前者,本阁部当照擒逆之功,不靳赏赐。

    果若擒获永历或李、白、邓诸将官员者,本阁部立奏上闻,必蒙皇上优加封赏,爵位传之子孙也。此诏,大清满洲正黄旗都统、定西将军、领侍卫内大臣、苏穆禄爱新阿。”……

1371 满洲兵来了

    随着这份告示而来的,是阿瓦城附近出现的、一天比一天多的难民们。

    尤其是在这段大战在即的日子里,规模越来越大的人潮,一波又一波地从东、南、西三面涌入阿瓦城,其中绝大部分是汉民,当然也有少数其他种族的人----比如孟族和山区的“苗蛮”。

    这些人群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在缅王统治下,均属于外来人,相对于缅人而言,这些人也都是二等人。

    在阿瓦城里,邓凯亲自主持了难民安置工作,除了发放救济——顺带招工以外,还把缅人逃离后空置的房屋分配给难民们。

    根据这些难民们的诉说,阿瓦城南的远郊和东面各省,清军和当地的贵族们已经联合起来,刚开始的时候,当地缅人与当地汉民和苗人们还算相安无事,但前一阵子,忽然有一批从阿瓦城里逃出来的缅人,跑到当地官员那里诉说阿瓦城里发生的事情。

    于是,一些愤怒的缅人开始公然劫掠当地汉民和其他外乡人的财物,时值清军入缅,不少汉民们跑到清军的营地请求保护,然而,这些人却清军被视为“天朝弃民”而袖手旁观。

    于是汉人们中的大多数只能往云南内地跑,而少数则逃往了阿瓦城。

    根据统计,来阿瓦城的汉人虽说是“少数”,但绝对人数也居然达到一万多人!

    这个场景也让朱北国魏鸿他们不禁感叹,在这个明清交替之际,汉人们星散于南洋东南亚各地的数量,真的是规模巨大啊!

    朱北国还对魏宏他们说,这些汉人多数应该是汉民中具有反抗精神或者开拓精神的那类人,然而在那个旧世界,这些人虽然逃离故土,为自己和家人开拓出了一片新天地,但最终还是没有摆脱寄人篱下的命运。“

    “但是现在,我们既然来了,这个历史命运必须改观!我们决不能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历史机遇……”

    此时魏宏昂首站在阿瓦城的南门城楼上,扭头对身边的朱北国语气坚定地说道……

    伴随着难民而来的,还有很多关于清军将领爱新阿和军队的各种情报----其中包括:最近,清军的大营已经北移至南部山口,还有,清军强征附近数万缅人做劳役,其中包括被清军雇佣去山里伐木的情况。

    另外,有难民报告说,亲眼看见,大概有上千汉军绿营中的匠人正在山口外制造冲城硾、移动箭塔和爬城云梯等等。

    而另外一个值得重视的信息是:大概还有数千缅军加入了爱新阿的进攻队伍。

    为此白文选加大了骑兵侦查力度,魏鸿也向城外派出了夜间骑兵侦查分队,从十二月十五日中午到夜间,白文选魏鸿的骑兵探哨们,陆续从城南带回了一系列确切的消息:

    就在今天上午卯时,位于南山口附近的清军大营开始升帐校阅,中军营升起“满洲正黄旗都统”、“大清定西将军”、“大清领侍卫内大臣”等号旗,半个时辰后,寨门大开,爱新阿自充先锋,亲率中军大营的正黄、镶兰两旗二十个牛录共七千余骑兵拔营向北开进。

    然后有后续更详细的探哨报告:

    随着中军营左右跟进的,有镶蓝旗马宝祁三升诸降将的汉军步骑一万两千人余人,另有缅军藤甲军步骑五千余人为后军,全军共两万五千余战兵,征缅人万人为随军民夫,携带青铜炮十门,攻城硾四台、箭塔八座,云梯百余架,号称大军五万,向阿瓦城而来。

    全军前后绵延数里,步骑齐进,照此速度,预计全军应该在今天晚上抵达城南的汉达寺附近。

    白文选魏鸿等人判断,若无意外,双方的决战将在阿瓦城南汉达寺外的旷野中展开……

    于是阿瓦城从当天傍晚开始全城戒严,四面城墙上每隔一小段距离就有一个火把在燃烧,城墙上到处晃动着士兵的身影,南门和西门的城墙外数百米内,流动的骑兵探哨在黑暗中时隐时现、往返穿梭。

    偶尔,有几声号角从旷野中传来,城墙上也时不时有号角或者鼓声回应,此时,朱北国、魏宏和白文选等人也站在南城的城门楼上,正在用望远镜向远方瞭望,。

    距离城墙五里之外的旷野上,突兀地出现一座军寨,那里面火光熊熊、人喊马嘶,低沉粗犷的牛角号声不断从远方传来。

    这天晚上八点,当夜幕刚刚笼罩,爱新阿率领的清军终于出现在阿瓦城南的原野上。

    数千只火把的点点火光汇聚起来,让远方的田野在暗夜里泛起一片红霞,从望远镜里能隐约地看到,火光衬映下的,距离阿瓦城五里的一座古老的寺庙----汉达寺的黑色剪影,。

    只不过,如今那里除了一座高高的佛塔外,所谓的汉达寺,其实早已是一片荒芜的残垣断壁,只剩下了一个地名,如今,那里聚集了一群来自阿瓦城的难民们。

    很快,这些难民就被战场裹挟,因为清军来了,统帅爱星阿看中了这里。

    清军在佛塔附近那里停止了前进,那里地势较高、视野良好且平坦开阔,是一个安营扎寨的理想地点。

    此时的阿瓦城南门城楼,黑暗中,一队士兵正护卫着一群大人们,后者人手一架双筒“澳洲千里镜”,正对着远方的营火指指点点。

    “看来,清军不会夜袭了,因为他们还在结寨,看来下半夜都折腾不万……”

    说话者的语气是满满的轻松。

    “那是哦,长途跋涉师老兵疲,虽人多势众,但骤然强攻坚城,万一受挫,则无法立足了,爱新阿还不至于这么疯狂……”

    回应的是方临佑,此时他正趴在城墙垛上,拿着望远镜观察着远处冲天的红霞说道。

    “那就要执行第二方案了……”

    旁边的魏鸿方临佑接着的话茬,指着护城河外的空地说:

    “为什么我总觉得那片拒马桩还是单薄了些……”

    “拒马桩对轻骑兵的阻拦作用很大,但对重甲骑兵的阻拦作用有限,也就是稍微减缓一点冲击力,特别是对集团冲锋而言……”

    “要想挡住第一波冲击,主要还是靠长矛手和重型大盾,拒马桩嘛,只能说,有比没有强……”

    “嗯,可惜,在新安城的时候,要不是咱们船运能力有限,加上咱们也走得忒匆忙了,居然没有带上铁丝网!你们想想,铁丝网配拒马桩,什么样的骑兵咱也不怕啊……”

    这时一个略显粗犷的声音加入,是白文选:

    “某抗鞑子重甲骑兵,皆用大盾重矛,结成方阵,阵中藏火铳弓弩,战时先以弓弩杀伤敌骑,再以方阵抗其首击,火铳近发,敌若不退则鏖战之,然此法虽有效,但伤亡亦甚,今有澳洲连发火铳、蒙第快炮,还有钢车炮,那鞑清重甲虽强悍,必将铩羽而归……”。

1372 太子

    白文选口中所描绘的澳洲火器名字,都是自己安上的,然后属下也都这么叫上了,朱魏方哥几个听了也懒得纠正,他们都知道,自家的火器对这个时代人的震撼----

    而且他们也清楚,自打白文选及其部属在眉谬见识过澳洲的五九式步枪和手榴弹之后,他们就已经对打败清军这件事充满了底气。

    然而最让他们信心爆棚的是在回到阿瓦城后的几天时间里,为了准备跟爱新阿决战,这几天魏宏苏高飞方临佑哥几个不仅天天去城外勘察地形,还带着步兵连去实地布阵、实弹射击----这让一直跟着澳洲军参观学习的白文选和邓凯生平第一次见到了数十挺蒙蒂尼机枪一起射击的场景,哪怕你久经战阵,见多识广,那种震撼对这个时代的军人而言,真的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

    不仅如此,当他们在观看苏高飞带着炮队,在城墙上实弹射击校对炮击诸元的时候,已经是目瞪口呆了--这种射速、射程和爆炸威力的火炮,竟然体积这么小,那么灵活!

    如今他们的骑兵甚至跃跃欲试地敢于单独去对阵清军的重甲骑兵,因为,最近澳洲人送给了白文选部一千五百枚五九式手榴弹,在白文选的部下眼里,这种奇特的武器不仅好用、威力还大,关键是不用什么培训就能上手,别说这能让辅兵瞬间就有了战斗力,关键时刻,小孩女人都能用手榴弹杀敌……

    白文选在心中感慨,现在唯一庆幸的是,装备这种武器的澳洲人,选择与自己为友,从而在心底对那位曾经不可一世的大清统帅爱新阿产生了一刹那的同情……

    “话是没错,但这重甲骑兵的冲击力还是很强的,考虑到我方火力的命中率,估计仍然会有部分骑兵与我方阵列接触,我们仍然要告诫士兵们,届时要令行禁止,听从统一号令,需要结阵的时候不得擅自脱离大队出击,咱们旅有些连排长,勇敢是勇敢,仗着武器优势,经常在战场上自行其是,这迟早要吃亏的……”

    “方将军勿虑,敌骑若至,有某之大盾五百,重矛两千于阵中,果有骑兵冲至阵前,可使其师老锋钝!”

    “这样我们也有时间变阵,如此甚好……”。大家的讨论很热烈,一直持续到深夜……

    就在这样的夜色中,阿瓦城外清军的骑兵探哨也在四处活动,而第二旅的骑兵侦查连也在周围探哨,但双方好像有默契一样,都没有远离各自的地盘,更谈不上短兵相接的冲突,虽然如此,但谁都能感觉到,这种两军对峙、大战在即的紧张氛围越来越浓厚……

    此时的阿瓦城里,也不知有多少人夜不能寐,而在阿瓦城外的旷野里的窝棚里、寺庙的临时安置大棚和村舍里,被赶出家园的缅人们蜷缩着,在黑暗中,人们兴奋地议论着外省的将军正在率大军进攻阿瓦城的消息,以及各种飘忽不定的小道消息……

    此时此刻,缅王宫的正殿,朱由榔,这位大明天子,正皱着眉头低头沉思,坐在旁边的邓凯望着沉思中的皇帝,刚想说靛什么,但被皇帝抬手阻止了,这位饱经沧桑的大明天子慢慢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走到大殿门口,望着远方的城郭,对邓凯说:

    “邓凯啊,朕意已决,明日登南门城楼,与众将士共进退!”

    邓凯有点吃惊又有点茫然地看着永历皇帝的背影,至今为止,这位在乱世中颠沛流离的皇帝、这位从来没有亲临过任何战场、从来没有见识过任何战场厮杀、只知道逃跑的大明天子,如今竟然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邓凯心中不禁感慨,这些日子,朱先生每每与陛下促膝长谈至深夜,两位相谈甚欢,这些日子里皇帝的眉头亦大为舒展。

    虽然,如今的大明天子仍然是一个甩手掌柜,但邓凯至少已经能感觉,皇帝貌似一改过去的颓唐,精神上的变化很大……

    “这大概是陛下生平做出的最勇敢的决定了……”

    邓凯暗自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一六六一年十二月十六日,农历辛丑年十月二十五日,按照中兴岛的时间,现在是凌晨六点。

    晨光仅仅在东方的天际线上露出一丝微光,大明永历皇帝朱由榔,今天起了一个大早,他先去后殿拜望了自己母亲----王太后,然后去看了看正在偏殿晨读的皇太子朱慈煊。

    经太后和皇后的恳请,如今,这位年仅十一岁半的少年,几天前已经正式拜朱北国为师,于是朱北国现在多了一个头衔:太子太保,只不过朱老师态度诚恳地婉拒了“楚王”这个封号——当永历皇帝了解到朱北国的祖籍家乡在哪里后,便打算给这位太子太保兼帝师的能人这个封号。

    但是朱北国知道,自己一旦接受了这个封号,那就容易跟家里的小伙伴们生分,毕竟这是另外一个国家的封号,是王,贵族,但是你还是一个联邦参议院的议员,而且是终身议员,以后一旦有什么事情,请问你的屁股到底座那边?

    因此,这是一个坚决不能出现的局面,好在饱经沧桑的永历皇帝也理解朱北国的顾虑,不再坚持了。

    但是太子太保这个头衔保留了,朱也坦然接受,毕竟自己的学识给太子当老师完全没问题——包括四书五经,关键是红楼那边也不会有异议,太子太保,不就是给一个有太子身份的小孩子当启蒙老师嘛……

    大概是因为出身在帝王家的孩子,启蒙比较早的原因吧,这位太子脑子很聪明,智商上乘,其标志就是记忆力非常好,对于大脑而言,记忆力是智商高低的根本指标,其底层能力是关注力,如果没有这个能力,则一切免谈。

    但是朱老师也发现,这孩子的情商有点问题,大概是小小年纪就经历了别人不曾经历过的惊涛骇浪的原因吧,这个十一岁的小男孩特别的敏感,而且居然有一定程度的忧郁症,所以朱老师上任太子太保后的第一件事,是给太子带来了许多五花八门的玩具。

    其中包括一套来自旧世界的船只模型和武装士兵小人玩具,这是超市物资,深思熟虑且目光长远的朱老师,很老早就准备好了这些玩意。

    这孩子对朱先生送他的一套“澳洲铁船模型”和各种火器模型很感兴趣,成天拿着这些模型疯玩,朱老师不仅不管束,还经常陪着一起疯。

    关于太子,根据朱老师与永历天子商量好的未来培养计划,这孩子很快会去竹园读书,而且,因为其特殊的身份,朱老师还给太子找了一个能够在周末离校回家的寄宿家庭——顾晋,顾船长家,因为这个家庭是整个穿越群体里最完整无暇的家庭了……

1373 大清的巴图鲁

    所以,现在是一个能教,一个能学,因此这对师生相处得还不错,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朱北国很不习惯早起晨读,但是根据皇家的规矩,太子太保是经常要陪太子早起晨读的,好吧,永历皇帝把这个规矩也打破了,早起晨读对太子是必不可少的,但朱老师就不必勉强了……

    然而永历天子发现,今天早上,朱老师此时却真的正在陪太子读书,好吧,看来大战在即,这位朱老师也是睡不着觉啊……

    一个小时后,南门城墙上,永历皇帝端坐在城门楼里,身边身后围着一大群黑衣人——这是朱北国为了确保永历的安全派出的突击队员。

    而且在突击队员的外围,还有一百多手持盾牌弯刀的士兵,这是邓凯从白文选那里挑选出来的、负责给永历皇帝挡流矢的卫兵。

    此时,一共有六千多名白文选部的战兵和辅兵在城墙上值守,城楼上,大明讲军旗和大明天子的仪仗旗在风中飘扬,除了东南风的飒飒风声和城墙上一群澳洲军官们的号令声外,整个城墙和城楼附近都显得异常的肃静。

    号令声发自城楼东侧的城墙上,那里有一支引人注目的队伍——由方临佑指挥的炮队。

    二十门战防炮——九二步兵炮,在城门楼的东侧一字排开,此时此刻,炮队里军官们正紧张地来回巡视,而士兵们则一边耳听着军官们的指令,一边严肃认真地执行着各种操作。

    很快,城墙上的各种号令声就不绝于耳了:

    “炮排观测镜校准完毕!”

    “各炮位检查弹药!”

    “各炮位注意!记录射击诸元!”

    “一号弹药包预备!”

    “校对炮口俯仰角!”

    “基准炮位准备发射!”

    “预备首轮四连发!高爆弹预备装填!”……

    就在这嘈杂的号令声中,永历皇帝终于走出城门楼的大殿,出现在城墙上,此时一声鼓号响起,皇家的吹鼓手开始奏乐。

    音乐声顿时传遍整个南门城楼附近,士兵们终于看到,皇上居然亲临南门城楼督战!

    显然,这个场景和消息让城墙上所有参战的大明士卒们兴奋不已,很快,就有持续不断的万岁欢呼从城墙和城墙外的田野里爆发出来。

    尤其是正在城门楼外的田野里结阵的大明士兵们,此时他们正和澳洲士兵们一道,组成了一个一个的方阵,刀枪林立地与远方的清军步骑对峙着,气氛十分紧张。

    要说起来,这群跟着大明皇帝打仗的士兵们,其中的绝大多数在此前居然从来没有见过自家皇帝,甚至连车驾旗帜都没有见过,而现在,皇帝就在自己身边!

    大明天子就在身后几百步远的城楼上看着自己,这种激动、兴奋的心情也只有他们自己能体验到,望着自己身后欢呼雀跃的大明长矛手和盾牌手,站在距离城南两百米外的一片开阔地上的第二旅官兵们,则显得非常冷静,他们只是偶尔回头望望城楼,然后就立刻关注起远方大地上那片扬起的烟尘。

    远方旷野里的腾起的那片红尘,是爱新阿率领的清军骑兵们造成的,此时此刻,结阵的士兵们双脚站在地上,都能感觉到数万步骑人马齐步前行的震动。

    突然,一声声持续不断的牛角号冲破那片烟尘,声波传向四方,低沉粗犷的号音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压力,让阿瓦城墙上和附近田野里的欢呼声消弭了很多。

    渐渐的,城墙上下的士兵们终于安静了下来,表情开始严肃凝重,他们知道,一场决定他们未来命运的大战即将开始……

    “检查武器弹药!”

    “保持队形!”

    “保持间距!”

    “没有命令不得擅自开火!”

    魏鸿此时骑着一匹高头战马,手里拿着雪亮的指挥刀,一边嘶吼着,一边在步兵方阵前来回驰骋,在他身后,是一道绵延几百米、几排纵深三十米的拒马桩和陷马坑,在这些障碍的后面,还有二十个用沙袋垒起的圆形防御工事,每一个工事里面都布置着两挺蒙蒂尼机枪。

    联邦陆军第二旅两千两百余士兵,就在这些沙袋工事之间结成一个由四排士兵组成的长条形方阵,这个方阵以南门城门楼为中心,各自向两翼展开了两百多米。

    在这个方阵后面,则是白文选特别挑选的三千长矛手,林立的长矛有一丈多长,另外,还有一只一千五百人的大型盾牌队,以五十几人为一组,聚集在长矛手和线列步兵的方阵之间。

    很快,魏鸿和白文选两人就骑马站在这些盾牌手之间,他们身后是数十人的护卫、传令兵、司号手和鼓手。

    此时,两人都拿着望远镜注视着远方的烟尘,时不时的低声交流着什么。

    阳光渐渐的变得炽热起来,忽然,一阵来自丛林的西风吹来,一阵风拂过林立的旗杆,忽然卷起遮天蔽日的各色旗帜,把大军行进时荡起的尘土吹向了一侧。

    于是此时无论是在城墙上,还是在军阵中,只要手里有望远镜的防御者们,终于看清楚了敌人的真面目。

    远方,清军统帅、大清定西将军、正黄旗都统兼领侍卫内大臣——苏穆禄?爱新阿,此时正骑在一匹高大的黑色战马上,四周被一群趾高气扬的亲兵们簇拥着,正在各色旗帜下缓缓前行。

    只见他身披红色大麾,足登厚底战靴,全身上下精致合身的玄甲在众人之中十分抢眼,特别是头上的鎏金战盔,上面的一羽黄红交织的长翎跟随着主人的头盔,在风中上下飞扬。

    跟在他身后的,是他引以为傲的清军骑兵主力——七千余名精锐铁甲骑兵,其中最为精锐的,是由这位统帅直接统辖的骑兵,这些士兵身上的铠甲十分整齐,而且是一个颜色。

    这是玄甲重骑兵,而且他们是满洲正黄旗!

    在这些骑手中,有不少人自小两代人起,就跟着主帅和主帅的父亲——苏穆禄杨古里征战四方了。

    玄甲骑手们的武器是长度达一丈的重型长矛,他们腰间跨着雪亮锋利的宽刃弯刀,背在背上的还有彤色强弓。

    他们,就是靠着这几件简单的武器,加上视死如归的非凡勇气,让这些来自北方苦寒之地的珲春和叶赫武士们,奋战在寒冷的白山黑水之间、在朝鲜、在古北口、在大明的京师郊外、在烽火连天的中原、在烟花似锦的扬州、在红肥绿瘦的岭南,这些年来,他们就这样一路砍杀了过来,破灭了无数的人间美好,击破了敌人无数的战阵。

    以往的事实证明,他们是战无不胜的,因为,他们是大清的巴图鲁!

1374 前进

    如今,这些武士又跟随着他们的少主子苏穆禄爱新阿来到了炎热的、斑驳陆离的西南一隅。

    在这里,他们藐视着四周的一切,因为他们没有理由相信,在不远处的那片田野里,由区区几千火铳手和长矛手组成的、单薄到令人可笑的长条形战阵,能抗住重甲骑兵的雷霆一击!

    他们决心让那些跟在他们身后的汉军步骑和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起来,都显得猥琐可笑的缅人藤甲兵见识见识,什么是大清的军威!什么是满洲巴图鲁!

    上午九点,两军的距离终于近到能肉眼观察的距离,五、六里外的旷野上,旗帜飘扬,密列如墙的玄甲重甲骑兵们,终于缓缓地停下了脚步,除了偶尔的马嘶和铠甲兵器的碰撞声外,四千重甲骑兵就这样静静地站立在那里——此时此刻,对于大多数与之对峙的敌人而言,那种无形的威压令人窒息,此时骑士们在等待着,等待着一个决定生死的那声号令。

    “还真是气势如虹呢……”

    此时此刻,魏鸿不动声色地骑在马背上,用望远镜仔细观察着远处的敌人,然后,用只有身边人才能听见的音量轻声说:

    “果然,行军布阵严谨有序,这个爱新阿,子承父业,也算是一位良将……”

    魏鸿身边,是马背上的白文选,听到魏鸿的评价,白文选一边用望远镜观察着,正要回应魏鸿的话,却听到前者又补充了一句:

    “不过,我要用事实告诉他们,重甲骑兵墙式冲锋的时代就要结束了!”

    既然这位年青的澳洲将领把自己想说的话已经说了,白文选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在望远镜里观察着前方。

    片刻之后,魏鸿与白文选交换了一个眼神,才转头对身边的司号手说道:

    “联络方副旅长,敌军骑兵发动三十秒后开始炮击……”。

    然后扭头望向白文选,那个眼神显然是在向他询问——这个时间的把握如何?

    白文选回了一个眼神,微微一笑,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于是魏鸿笃定望着前方,高举戴着白手套的右手,向前有力地一挥。

    于是四周的连队开始有了各种反应。

    “全体特级戒备!”

    “再次检查弹药!”

    “机枪手准备!”

    ……

    魏鸿知道,这个时代的重甲骑兵,其冲击末端的撞击速度可以达到时速三、四十公里,而骑兵从启动到加速到最高速度的距离,大概是三公里以上,然而,眼前目测两军的距离肯定到三公里。

    也就是说,在这个距离上,重甲骑兵从启动到接触到自己这边方阵的时间,差不多只有四分钟左右。

    当然了,因此对方的骑兵有可能达不到最高速度,特别是由于地面条件阻力和敌人各种预先给骑手们设置的地面障碍,很可能会抵消相当多的前进速度。

    是的,双方的这个接战距离确实是有点近,当然魏鸿也明白,爱新阿之所以这样做,目的是最大限度地压缩留给火铳手射击的时间。

    当然了,撞击速度是否有牺牲,不仅取决于助跑距离,还取决于骑手驾驭马匹的技术,看来爱新阿的确是一位行家呢,而且,对自己的属下的素质颇有信心。

    也就是说,貌似对方事先已经隐约感到了敌人火器的厉害……

    显然,无论怎样,这个时代的军人及其将领们,对重甲骑兵方阵的冲击力是有信心的,无论对方的火器有多么的犀利。

    “……但是你面对的澳洲火器!那么,就来接受火与血的洗礼吧……”

    此时魏鸿的嘴角忽然微微翘起,喃喃地自言自语道……

    低沉的牛角号终于再度响起,这一次持续的时间比以往要长久,伴随着号音,清军阵营里的几面巨大的皮鼓忽然被重重地敲响,鼓声和号声交织在一起,一起冲破天际,就在这个当口,只见马背上的爱新阿掀开大麾,猛地抽出腰间的宝剑,剑锋直指前方。

    与此同时,爱星阿身后的掌旗亲兵也将战旗跟着斜指前方----这时,只听见爱星阿一声大喊,身边骑手们也一起低声回应。

    片刻之后,在主帅的身后,冲天的烟尘便再度腾起,玄甲骑手们渐渐放开缰绳,同时参差不齐地低声嘶吼着,战马们则嘶鸣着从鼻孔里喷出热气,展蹄前进,于是整个骑兵方阵终于开始一排排地、依次缓缓前行起来。

    在行进过程中,这只骑兵方阵一直保持着严整的队形,显然,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精锐,每一排队列之间,大约有大约两只长矛长度的间距,此时,骑士们的长矛是向上竖起的,同排士兵之间,则马靠着马、士兵们几乎是肩并着肩,如前移的墙体般,缓缓向前、渐渐加速。

    数十息后,爱星阿的掌旗亲兵将帅旗连续向上戳了三次,方阵中的将领们发出一阵吆喝,这时方阵前头十多排的骑手们,忽然之间,几乎是同时把竖起的长矛放平,然后伴随着一阵阵战吼,玄甲重骑兵们突然开始整体加速。

    这时,前进的队列已经渐渐变得有些弯曲,然而一排排的长矛仍然坚定地前指,整个军阵终于开始加快前进速度,最终,他们将以排山倒海般的气势冲向敌阵。

    几乎与此同时,在骑手们的头顶上空,突然绽放出一朵四散而裂的灰黄色烟雾,随之而来的是一声炸雷般的爆响,然后就是方圆数丈之内人仰马翻的场景。

    显然,密集攻击队形让这发来自阿瓦城墙上的基准高爆榴弹制造了极高的杀伤率。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玄甲骑兵们的战马发出惨烈的嘶叫,其中夹杂着中弹骑手的惨叫,各种声音与马蹄踏地的隆隆声交织在一起,让远方丛林里的飞鸟惊起……

    这时,骑兵方阵中后排跟随前进的骑手们吃惊地发现,那十几个中弹倒伏的骑手和因为受惊弹跳而起的战马,霎时让周围原本整齐的进攻队伍变得有些混乱,而且这些猝不及防出现的障碍,让不少后排的战马被前面倒伏的战马绊倒,然而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那些从马背上掉落的骑手在惊恐的尖叫声中迅速地被滚滚而过的马队淹没……

    重甲骑兵一旦发动,就像开闸的洪水一样无法停止,它必须一泻千里,才能消耗掉自身的动能,或者,就必须用一道坚强的堤坝去承受它们的打击,以阻止这道洪流!

    只是现在,马背上的武士们不知道的是,这道坚强的堤坝就在前方等着它们,然而,那是一道无形的堤坝。

    尽管遭到猛烈的炮击,方阵中的骑手伤亡在不断增加,但重甲骑兵的冲击方阵仍然在顽强地向前推进。

1375 重甲骑兵

    此时此刻,尽管在进攻队伍的上空,爆炸声不绝于耳,已经有数以百计的骑手从马背上滚落,受惊的战马在阵列中惊慌失措地乱窜,上百匹受伤的战马泽倒伏在地面上哀鸣,但这一切仍然没有也不可能阻止这支重甲骑兵的前进。

    此时此刻,每个骑手都清楚,在滚滚前进的队伍中,谁停下来,谁就会死得很惨,骑手们唯一的出路只能是前方。

    然而前方等待他们的是从五九式线膛枪里射出的铅弹,这些铅弹从枪膛里射出,带着两千焦耳的能量,无情地穿透骑手身上的精铁铠甲,然后撕裂他们体内的器官,带走他们的生命。

    此时,在联邦陆军第二旅的线列步兵阵地上,士兵们或蹲或立,他们只是冷静且机械地拉动枪栓,装填子弹、瞄准,扣动扳机,然后再度重复上述动作,尽管射击产生的灰白色的烟雾有时候会遮挡住前方的视线,但平时严格的实弹训练让这些士兵仍然能透过烟雾知道敌人的大概位置,随着双方距离的接近,射击命中率也急速提高。

    终于,敌人的大队洪流在距离那个单薄的长条形方阵大约四百米左右的地方,一道密集的弹雨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堤坝,它终于迟滞住了滚滚而来的骑兵洪流。

    给予当前敌人致命一击的弹雨,来自蒙蒂尼机枪,此时此刻,一共有四十挺蒙蒂尼机枪几乎同时开火!

    沙袋后面发出的“腾腾腾腾”的射击声,最后密集到人们的耳朵已经无法分辨出枪声的地步,在前沿阵地上,只有令人头皮发麻的轰响持续震荡这人们的耳膜,盖住了所有的声音。

    于是,在短短的一分钟的时间里,两千多支五九式步枪向这四千名玄甲重骑兵发射了大约一万四千发子弹,加上城墙上二十门九二步兵炮的不间断地发射了大约一百枚以上的高爆榴弹,而四十挺蒙蒂尼机枪在四百米的距离上开火,而在这短短的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每挺机枪都打光了一个满装一百二十发子弹的弹盘。

    尽管士兵们在实际作战过程中,由于心理、视野和气候诸因素的影响,武器的命中率要比理论命中率低一些,但是,这种在单位时间里史无前例的弹药投射量,对采用密集队形进攻的对手而言,绝对是灾难性的的。

    而这样的射击再度持续了两分钟。

    于是,当幸存的玄甲武士们终于突破了火网,奋力冲到敌人阵地前方不到百米的距离时,他们茫然四顾地看到,原本存在于身边的密集队形已经荡然无存了,这些幸存下来的骑手们赫然发现,他们身边的战友已经变得稀稀落落起来……

    根据事后不少人的战场回忆,实际上,当时至少有大约一千五、六百名的骑手,非常幸运地突破了这道弹雨组成的死亡线。

    此时此刻,他们距离那条单薄的长条形阵列只有不到一百米的距离,这意味着,那些集坚强、勇敢和幸运为一身的骑手们,终于可以对敌人进行还击了。

    很显然,在这样的战场上,很少有人愿意放过这个机会,因为,他们已经受了严酷的考验,还付出了重大的代价,对于这群勇敢的人们而言,摆在眼前的这个惨烈结果虽然大大的出乎自己的意料,但是,他们高傲的心性就已经决定了,对于这群勇敢且视死如归的武士们而言,一定要冲向敌人,让敌人付出代价。

    因此,这支只剩下一千余人的队伍,并没有因为伤亡惨重而崩溃,他们反而更加疯狂地策马向前,长期战斗的洗礼,也让骑手们抓住了一个短暂的机会——此时骑手们忽然发现,就在百余步外的地方,那些可恶的火枪手们正在撤退,貌似正在与身后的长矛手和盾牌手们合为一体,尽管这个情况不禁让骑手们心中冒出一丝沮丧,因为,那个容易遭到攻击的、脆弱单薄的长阵忽然不见了。

    但是,此时此刻的骑手们也发现,原本扑面而来弹雨也忽然消失了,这让每个训练有素的武士都会敏锐地意识到,一个反击的机会到来了!

    于是,在几乎没有任何将领发号施令的情况下,大多数骑手们都在一边策马疾驰,一边从背上去下强弓,然后张弓搭箭,当目测马头距离敌人只有数十步——也就是二十到三十米间距的时候,再狠狠地向敌人的阵列射出这些重型箭矢。

    通常情况下,这些箭矢应该在距离敌人十到二十米、甚至只有五米的距离射出,以便达到重箭贯穿的效果,然后,当重甲战马迅疾高速撞开敌人的阵列的时刻,这些强悍无比的战士,将带着战马的惯性飞身下马,冲入敌人的队伍中,挥刀大杀大砍。

    以往的事实证明,这种强悍无比的战术动作只要是一气呵成的,就不会给敌人任何喘息机会,这是一个百试不爽的致胜要诀,在通常情况下,敌人的阵型在这种凶悍的攻击下无不立刻崩溃。

    对面的敌人也应该是这样的吧?希望如此……

    当然了,如今,骑手们也隐约意识到,现在的情况貌似与以往大不一样,有些训练有素的骑手已经有些绝望地感觉到,他们可能无法这样轻易地接触到敌人的阵线了,毕竟,敌人的火器确实太犀利了,他们对自己和自己的战马,在撞上敌人的盾牌之前,不会被流弹击中这一点没有任何把握。

    因此,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在数十米外就用力地射出了箭矢,有可能,这是自己对敌人能做的一切,也是最后的一击……

    事实证明,许多骑手们的预感是正确的,这几十米的距离,将是他们人生道路的最后一段,因为在这个距离上,迎接他们的,不仅是很快就到来的蒙蒂尼机枪和五九式步枪的子弹,还有五九式手榴弹。

    几乎在与对方骑手的重型箭矢射出同时,大约有五百颗五九式手榴弹飞向了这些骑兵,在一连串的爆炸后,又有三分之一的骑手和他们的战马倒在血泊中。

    最后,当剩下的一千余名骑手最终冲到敌人的阵地上时,他们面对的,是由三千名长矛手和一千五百名盾牌手组成的十几个圆阵,圆阵的里面,是火枪手,外面则由厚厚的一层盾牌手和长矛手围着,更让对方骑手绝望的是,忽然间,那群火枪步又从圆阵的后面冒了出来,刺刀和枪口从密密麻麻的长矛和盾牌的缝隙中再度伸了出来,无情地喷射着象征死亡的灰白色烟雾。

    现在,玄甲武士们已经搞清楚了情况,对面的敌人不仅没有撤退,反而是结成了一个个圆阵,坚定地迎接着自己,那么,就决一死战吧……

1376 碰撞

    轰然一声,两军终于相撞在一起,重甲骑兵巨大的冲力把一些盾牌手撞得向后飞去,也把不少长矛折断,一些长矛手和盾牌手被重甲战马撞倒在地,几乎此时,一群胳膊上佩戴着红十字的澳洲救生兵从圆阵中间冲了过来,他们奋不顾身连拖带扛地把这些伤员救出危险地带。

    然而,经过这一决定性的迟滞抵抗,重甲骑兵们的战马失去了动能,终于停下了,此时,这些可怜的骑手们尽管身披重甲,但已经没有了冲击力道,他们要么被数只长矛逼在马背上动弹不得,要么是当他们飞身入阵后,成为周围的澳洲士兵的活靶子。

    特别是那些装备了联邦一型左轮手枪的连排长们,他们手里的武器成为这些骑手的克星。

    值得一提的是,此时此刻,就连魏鸿身边的突击队员们也参加了这场一边倒的战斗——只是他们手里的短手铳武器要必联排长们的制式短手铳要先进一些,正式名称叫“联邦二型”左轮手枪,是曙光机器厂最新赶制的试验品。

    由于材料工艺仍然不太过关,华立他们暂时无法生产出可靠的抗疲劳弹簧钢,因此这款所谓的枪,实际上是手动的,也就是说,枪手必须一手持枪,一手拨动转轮,可以一次性装填六发纸壳定装子弹。

    那个射击场景,有点像旧世界某国西部牛仔枪战片那样,枪手一边手动拨动转轮,一边扣扳机。

    只不过这款武器因为是试验品,因此射程和精度堪忧,有效射程不到一百米,最佳杀伤距离只有不到三十米。

    尽管有这样那样的缺点,然而事实证明,在近距离作战方面,这款“联邦二型”手铳确实是一款犀利无比的武器……

    在随后不到两分钟时间,第一批冲撞敌人圆阵的骑手们,就全部变成了尸体----当然了,一个重要原因是,明军没有在战场上捉俘虏的习惯,他们对待失败者唯一的喜好,就是割下敌人的人头去长官那里要赏格……

    然而玄甲武士们仍然义无反顾地冲击着敌人的阵地,尽管毫无突破的希望,但战马和骑手们仍然在不断地撞击着由长矛、刺刀和盾牌组成的圆阵。

    随即,又是五分钟过去了,圆阵四周除了增加了更多的伤兵和倒地的战马以外,玄甲武士们发动的这场冲击仅仅给敌人制造了一些伤员。

    又过了五分钟,当最后一位玄甲武士倒在圆阵前面之后,这支四千余人的正黄旗重甲骑兵,就这样全军覆没了……

    寂静,整个战场在一阵暴风雨般喧嚣后,突然出现了一阵诡异的寂静,在旷野里、在拒马桩后面、在城墙上,双方的数万将士一时忘记了紧张、忘记了疲劳,也忘记了害怕,因为他们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了:

    一阵含着血腥气味的西北风吹来,驱散了战场上的硝烟,旷野中的田野,不知名的花草在风中摇弋,血迹斑斑的大地上铺满了人和战马的尸体,残肢断臂在草丛中时隐时现,各种旗帜沾满了鲜血,被随意抛弃在干涸的水稻田里。

    长矛、弓箭和弯刀横七竖八地散落在旷野上,在这些完整的和不完整的尸体中,成百上千的伤兵们正哀嚎着在地上爬行、蠕动。

    到处都是断腿和破胸受伤倒地的战马,一些战马尽管肚破肠流,但还有一口气,正在昂头向天发出最后的嘶鸣。

    这时,一名骑手艰难地从一匹战马的尸体下面爬了出来,显然他的腿已经断了,当他想站立起来的时候,被鲜血浸泡得泥泞的地面让他脚底一滑,使其再度重重地倒下,于是他再也没有蠕动一下……

    就在战场中央,终于有十几个身穿重甲的武士们,在尸体堆里相互搀扶地站立了起来,他们浑身血迹,已经分不清谁是谁的血,有的骑手已经没有了头盔,头顶上原本整齐的辫子如今散乱地披在脑后随风飘荡,其中一个坚强的武士手里拎着自己的另外一只胳膊,断口处鲜血淋漓。

    突然,远方的城墙的城头冒出一阵白色烟雾,腾起烟尘伴随着呼啸声,一发炮弹飞了过来,正好砸在这群人中间。

    轰的一声,这十几个正在血泊中艰难行进的士兵被爆炸冲击波震上了半空,然后像枯枝败叶一般回归了大地。

    一切,都再度归于寂静。

    “噢!噢!噢!噢!”

    “万岁!万岁!万岁!万岁!”

    片刻之后,阿瓦城头的士兵们在经历了短暂的震惊后,终于反应了过来——他们终于战胜了强大的敌人,不仅如此,敌人这一回输得还很惨!

    胜利的人们开始尽情地欢呼,这是每个士兵发自内心的欢呼,每个人都在声嘶力竭地叫喊着,发泄着长久以来一直压抑在他们内心的情绪。

    是的,多少年以来,“鞑子的铁甲骑兵”这六个字,就是大明军人心中的梦魇,是纠缠了大明军人几十年的梦魇,对于他们而言,多少年了,有多少亲朋故人、家乡父老,在这个灰暗的梦魇中飞灰烟灭……

    如今,久经战阵的大明军人们,没有人不明白此战的重大意义,他们已经知道,这些可怕魔鬼们终于遇到了克星,这也意味着——对于大明朝,还有与大明朝捆绑在一起的自己和家人,终于能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大明!我的大明,大明……活过来啦!嗬嗬嗬嗬……”

    不知道是哭声还是笑声,总之魏鸿有些吃惊地看着刚才一直在身边镇定指挥的白文选,白大将军,此时此刻的他有些失态地对着前方空旷的战场大声喊叫着,魏鸿还发现,这位粗糙大汉的眼中含着点点泪光……

    此时此刻,城墙上的人们更是激动不已,兴奋的人潮涌向南门城楼,在那里,永历皇帝早已忘情地离开了城楼里的座位,此时的他正扶着城垛跟着众人欢呼,这是他生平第一次亲眼看见战场厮杀,也是他生平第一次亲眼看见清军的惨败,还是他生平第一次纵情地在公开场合欢呼……

    此时也只有一直在皇帝身边伺候的邓凯才能看到,这位平日里一直处于忧郁和努力摆出庄严姿态的大明天子——朱由榔,由于心情起伏,不知何时已经是泪流满面,只见他跟众人一道,居然也在声嘶力竭地高喊着万岁,他还高举着双臂尽情地向城外旷野中的士兵挥舞,大明天子的这个举动又让整个城墙和旷野更加的欢声雷动。

    特别是旷野中的士兵们,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战斗的考验,他们山呼万岁的声音特别的响亮,尤其是处在第一线的那些长矛手和盾牌手们,不少人激动得跪地大哭,也有不少人抱头痛哭,而更多的人们则在雀跃,他们高声地叫喊着,与城墙上的人群遥相呼应。

1377 曙光号的炮击

    此时此刻,整个南门内外、城墙上下已经变成了欢乐的海洋,最后,各种声浪汇聚在一起,变成一阵阵有节奏的“万岁!”,那声音响彻云霄……

    远方的旷野里,爱新阿手里的单筒望远镜“啪嗒”一声掉落到地上,只见他面色苍白浑身颤栗,手指着前方,嘴唇哆嗦着半天没有说出一个字,身体也在马背上摇摇欲坠。

    身边的亲兵见自家主子的状况,赶紧上前想扶住他,然而却被爱新阿一把推开,只见他大喘了一口气,终于爆发出一阵凄厉的干嚎----

    “啊嗬……啊……啊、啊嗬嗬嗬……苍天!这都是跟着我那么多年的老骨头啊!啊嗬嗬……叫我以何面目见皇上啊……嗬嗬嗬……”

    “主子!主子啊!气大伤身,您老要保重身体啊!”

    “主子啊!您老息怒啊!”

    “主子啊!”

    于是爱星阿身边的这群亲兵侍卫们,眼见着爱新阿如此大恸,个个也被主人的情绪感染,也跟着众人含泪相劝。

    然而,爱新阿此时却突然变得双眼通红,刚才还是苍白的脸颊,也泛起一抹潮红,他恶狠狠地盯着前方道:

    “今日不决一死战,老夫死不瞑目!”

    接着又环顾了圈自己的左右,猛地从拴在马鞍上的剑鞘里抽出一把宝剑,剑把裹着金丝,剑首和剑格上镶嵌着红蓝宝石,只见爱新阿将宝剑高高举起,厉声高喊:

    “尚方宝剑在此!各军听令!全军齐进!踏平敌阵!不死不休!”

    “主子啊!不可!”

    此时一个偏将模样的亲随上前抱住爱新阿的大腿叫道:

    “主子啊!敌军火器犀利,四千重甲尚且…..无……无功,何况这三千轻骑啊!”

    这时另外一位头戴儒巾,身披轻甲的书生也跑来跪在爱新阿的马前,拉着爱新阿握缰绳的手哭喊道:

    “主子啊!奴才郑广伟进言啊!留得青山在……”

    然而马背上的爱新阿此时却忽然怒气勃发,眼睛一瞪爆喝一声:

    “留你妈了个大头鬼!狗汉奴!竟敢挡本将军的前路!”

    说完一脚踢了过去,把那位叫郑广伟的书生踢了血流满面,一个跟头趴在泥地里半天起不来。

    爱星阿又扭头看见那位还抱着自己大腿的偏将,气得顺手用宝剑狠狠地拍在偏将头盔上,大骂道:

    “滚回去!上马!跟老夫冲阵!今日不踏平阿瓦城,本帅绝不收兵!传令三军!攻下阿瓦城,十日不封刀!”。

    呜呜的号角再度响起,巨大的皮鼓发出一阵阵沉重的闷响,爱新阿高举着尚方宝剑,剑锋指向前方,率先策马冲了出去。

    跟在他后面的,是数百名亲兵侍卫,他们有的举着旗帜,有的挺着长矛,嘶吼着跟着自己的主子向前方策马扬鞭,冲紧跟在这群亲兵身后的,是满清镶蓝旗的轻骑兵。

    他们虽然没有重矛,也没有覆盖全身的精铁重甲,但他们每个人都抽出了雪亮的弯刀,然后高高地举起,在阳光下反射阵阵着寒光。

    满清镶蓝旗虽然被排列在下三旗之末,但仍然是大清这个国家的主人,他们也坚信,自己是大清的勇士,于是他们也义无反顾地跟着爱新阿冲向前方----尽管那里尸横遍野,田野里的土地被鲜血染成一片片的红色,尽管他们知道在前进的道路上迎接他们的是血雨腥风……

    随即,位于战阵两翼的镶蓝旗汉军也终于跟着启动了,步兵在后,骑兵在前,虽然众军也发出阵阵战吼,但气势明显弱了很多,行动也比较迟缓。

    首先,汉军的骑兵要落后于那些“真满洲”骑兵,距离大约是一箭之地,至于那些步兵,虽然是跑步前行,但是落后得更远了。

    毕竟这些汉军们不是瞎子,他们当然知道冲上去的后果是什么,如果不是马宝等将领的行动还算态度坚决,这些军人人怕是就地观战的行为都做的出来----但不管怎么说,两万步骑一起冲锋的态势最终还是形成了。

    低沉的号角声穿过旷野,震撼了旷野里的战士们,那超底频率的声音也直击阿瓦城城墙上人们的耳膜。

    只片刻后,城墙内外的欢呼声终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第二旅此伏彼起的军号声,另外还夹杂着明军军官们的发号施令声。

    这时,南门城墙上再度响起九二步兵炮的击发射击声。

    这时,一个令人熟悉的轰隆声从北部的密艾河里传来,城墙上的战士们不禁向北望去,只见一艘烟囱里冒着滚滚浓烟的风帆船,缓缓地从东门城墙外的码头上驶出,向南逆流进入了密埃河的主河道。

    这是一条小型海船,她正逆流向南航行----,城墙上的所有人都知道,那是澳洲人的“魔法船”,大明士兵们不愿意把“魔鬼”两个字安在那艘船上,但确实是因为不理解这艘船无风无桨就能在水中航行的奥妙,因此私下给这条船冠以“魔法”或者“法术”这些词汇。

    那是在这段日子里一直留在阿瓦城外,伊洛瓦底江江面的曙光号。

    此时,曙光号在菲利普斯船长的指挥下,船上的一门七五舰炮、两挺蒙蒂尼机枪和船头的臼炮,正在一边开火一边沿密埃河向南行驶,此时曙光号的右舷正对着清军进攻路线上的右翼。

    曙光号忽然出现并对清军进行了猛烈远距离攻击,顿时让清军的右翼陷入被侧击的境地。

    显然清军根本没有料到,就在距离自己身边几百米外的密埃河里,居然还有一支可怕的攻击力量。

    首先遭受打击的是马宝的镶蓝旗汉军,这让原本就很勉强地跟着骑兵冲阵的步兵们很快就崩溃了。

    特别是当几发“万物死”炸药桶在这些步兵头上爆炸后,步兵们为了离那条传说中的“魔鬼船”——那艘不用风帆、没有排桨,还能逆水航行的怪船——远一点,居然不管不顾地直接向西撤退,溃逃的步兵们横穿后军军阵,然后头也不回地逃离了战场。

    显然,汉军的行为极大扰乱了战场,还挡住了后面缅军的进攻道路,然后,又把逃跑的行为传染给了不稳定的左翼。

    左翼是马宝的同僚----原永历皇帝册封的大明咸宁伯、总理四川军务,如今的大清总兵官祁三升的五千步兵。

    于是,曙光号的突然出现,给爱新阿的后方制造了一场可怕的混乱,最后的结果是,爱新阿的此次孤注一掷的骑兵攻击失去了步兵的后续支援。

    “爱新阿疯癫矣……”

    白文选拿着望远镜看着这一幕,扭头对身边的魏宏说道。

    “要再来一回吗?”

    魏宏也微笑回应道。

    “不过,这次要认真对待,困兽犹斗啊,命令!城墙炮兵应该开炮了吧?”。

    魏鸿话音未落,此时的城头上,方临佑指挥的炮队已经开始炮击了。

1378 轻骑兵

    显然,方临佑有人肯定不会像上一场战斗那样,要等敌人的骑兵启动三十秒后才开始炮击,因为这一次的敌人是全军出动,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对面冲锋的是轻骑兵。朱北魏鸿和方临佑哥几个与白文选一道,早就做好了各种预案,其中包括敌人可能出现的各种战术,眼前的这一幕,早已在其算计之中,应对的预案也是早就制定好了的。

    轻骑兵们的启动速度很快,因此他们的冲击速度也快,所以炮队必须抓紧时间对敌人投射火力,不然的话,双方一旦接触,炮兵唯一能做的,就只剩下阻拦后面的援军了。

    事实上也是如此,在不到两分钟的时间里,清军镶蓝旗的轻骑兵就冲进了拒马桩区域,而两翼马宝和祁三升的三千骑兵也接近了拒马桩。

    城墙上的炮队此时只能延伸射击骑兵的后方,以及远处正在溃退的步兵。

    清军轻骑兵的攻击果然很迅猛,城墙上的炮兵只打出了三轮齐射,还没有来得及发射出第四轮炮弹,骑兵们就冲到了防御方的阵地前。

    此时,防守方的长矛手和盾牌手们早已严阵以待,他们组成了十二个圆阵,而联邦陆军第二旅则以连为单位混编在这些圆阵中。

    于是,当轻骑兵们冲到阵地前方百余米距离时,盾牌与长矛之间的缝隙之间,四十挺蒙蒂尼机枪和上千支五九式步枪忽然开火了,在这个距离上,澳洲火器的优势命中率得以充分发挥,加上射速的加持,让这些轻骑兵们蒙受了惨重的损失。

    然而轻骑兵们仍然在奋勇前进,此时此刻,他们已经忘记了恐惧,他们只有一个念头——冲上去,与可恶的敌人展开肉搏!

    只不过,主帅爱新阿并没有活着看到这些轻骑兵创造的英勇场景,当他率领的轻骑兵们接近敌人阵地时,远方忽然飞过来了一发榴弹……

    大概是因为延迟引信出了一点问题,让这枚本来应该在半空中爆炸的榴弹,直到落地也没有爆炸,于是这枚铁壳榴弹在干涸的稻田地上弹跳了几圈后,正好滚落到爱新阿的战马肚子下面,然后,榴弹爆炸了……

    那个场景,就跟方临佑在望远镜里看到并在后来的回忆中所描述的那样:

    “这炮弹啊,打的准不如接的准噢……”。

    当时,在滚滚向前的骑兵群中,主帅爱新阿不仅冲在前面----那是因为他的马非常好,而且四周簇拥着的亲兵,以及他本人的打扮,让这位主帅在整个战场上十分地拉风,当然了,也十分地显眼。

    因此,远在城头上的方临佑,早就在望远镜里把这一切看得明明白白——好了,那一道光鲜亮丽的风景一定就是主帅爱星阿本人了。

    于是方临佑当即决定,要来个集中火力,临时搞个“斩首行动”,擒贼擒王,以此重创敌人的士气。

    随后,四门九二步兵炮连续不断地对着爱新阿和他的数百名铠甲光鲜、旗号鲜明的亲兵队进行了阻拦射击。

    遭到如此明显的“重点照顾”,任何一位主帅都应该明白敌人的想法,然而,爱星阿并没有做出任何回避行动,而是继续策马,奋勇前进。

    是的,就跟白文选刚才说的那样,这个爱新阿确实是“疯癫”了。

    没错,这位清军统帅实在是接受不了自家正黄旗四千重甲骑兵,在短短的几分钟时间内被屠戮殆尽的事实。

    毋庸置疑的是,正是这个形势,逼着这位大清的巴图鲁此时此刻抱着决死的心情冲向敌阵。

    站在爱星阿的立场上看,如今他真的是没脸回京见皇上的,自己死了,也许还能脱罪,运气好了,家属还能得到抚恤,不然的话,自己就这样损兵折将灰头土脸地回去了,满朝文武不喷死他才怪……

    片刻之后,十几发炮弹就在爱星阿的四周爆炸了,然而,当硝烟散去后,方临佑在望远镜里忽然发现,除了他周围的数百近侍被消灭了一小半外,爱新阿居然奇迹般地一直活着。

    “继续!继续给我打!”

    方临佑的语气有些气急。

    好吧,这位主帅的运气再好,终有人品消耗殆尽之时终于,一枚延迟引信没问题的七十五毫米榴弹,在他的前面当空爆炸了,巨大的冲击波把刚刚从死马背上重新站起来的爱星阿,再一次掀翻,并且让这位主帅腾空一百八十度旋转,然后才重重地摔到地上。

    连同身边的几个亲随也应声而亡。

    “主子啊!”

    此时爱新阿身边的那些还活着的亲兵们,接二连三地哭喊着围拢了过去,他们拥到爱新阿的身旁,眼看着他们的主子,如今口吐鲜血,瘫在草地里一动不动。

    亲兵们发现,那只刚才还高举着尚方宝剑的半个胳膊已经不知去向,断口处流出的鲜血染红了身边的土地,此时此刻无论亲兵们如何呼喊,爱新阿已经没有了任何回应,只有圆睁着的双眼,直视着天空,眼里已经没有任何神采。

    然而此时,大队的骑兵仍然从亲兵们的身边疾驰而过,硝烟弥漫的战场,让骑手们除了策马奔腾,完全无法关注到身边以外发生了什么,骑手们的眼睛只盯着前方,无暇顾及左右,他们的耳朵里只听得见身后低沉的牛角号发出的乌乌声和闷雷般的鼙鼓声,还有身边战友们发出的战吼,以及在他们身边和头顶的爆炸声、落马骑手的惨叫声----如果,他们此时没有被爆炸震落马下,那么他们只有一个信念——向前!再向前!去冲破敌人的阵型!用弯刀和强弓、用鲜血和勇气教训那些胆敢与满洲八旗对阵的任何敌人!

    此时,爱新阿再也看不到这样的场景了,他的鲜血几乎流尽,苍白的脸上早已没有了血色,几个亲兵抱着主子的尸体嚎啕大哭,他们知道,自家主子已经魂归故里了……

    此时一众亲兵们茫然四顾,发现战场上居然没有人能关注到自己身边发生的这一幕,大队骑兵从亲兵们的身边匆匆而过,只把背影留给这些亲兵们。

    于是亲兵们只得脱下身上的铠甲和衣服,把主子爱新阿残缺的尸体裹入其中,然后把整个包裹驼在马背上,此时此刻,亲兵们已经是黯然神伤,他们没有了主人,也就没有了蒙蔽,但如果不把主人的身体带回故乡,那么自己就连做奴才的资格都没有了,于是十几个亲兵就这样迅速地脱离了战场,这支凄惨的队伍一路向南疾驰而去,在此期间没有人回头,没有人哪怕再扭头撇一眼远处的战场——尽管那里正上演着史诗般的、用悲壮和勇气交织出来的大战。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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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穿明末之荒海平波纪介绍:
这是一本开头有些休闲、有一点慢节奏的书,毕竟这里讲述的,是一个多角色群穿故事,因此前期的一切铺垫,都是为了今后的精彩。总之,这是一本给有机缘的人看的书。 旧世界的一群普通人,在两位神秘人士的帮助下,集体穿越到明末清初那个大时代。本书讲述的,是这群人如何筚路蓝缕开启山林,演绎出一段波澜壮阔、真实且魔幻的人类历史的故事。 所以,希望各位看官不要把此书仅仅作为单纯的小说看,毕竟历史比小说更魔幻,如果你能有耐心看下去,越到后面就越精彩……群穿明末之荒海平波纪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群穿明末之荒海平波纪,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群穿明末之荒海平波纪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