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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限警戒全文阅读

作者:墨武     极限警戒txt下载     极限警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718节 解救

    无限反复听起来很是奇妙,让人心生向往。

    但听到“无限反复”四字的时候,沈约立即想到,他是由于因缘石到的这里!

    天柱山那些人将空间封锁了!

    他如今好像就处于无限反复的地方?

    哪怕做了再多的努力,但到临界点的时候,一切会回归原样?

    水轻梦似察觉到沈约的异样,探寻道——你想到了什么?

    ——其实, 我和都子俊他们类似。

    沈约沉吟道,他需要整理这其中的顺序,不然哪怕水轻梦都是无法理解。

    水轻梦回应很是肯定——你和他们绝不一样。她的回应,很有自信,因为她信自己的直觉。

    直觉并非感觉。

    感觉是受到五蕴遮掩歪曲趋向自我认知,直觉却是破五蕴后见到真性永恒。

    沈约解释道——我是说, 我到来的方式和都子俊类似,可我的事情说起来更是复杂,你要开启无边笼了, 不然她们会不耐烦了。

    影像中水轻梦微有睁眸,缓步向无边笼走去,一直到了无边笼前,仍未止步。

    张宪见状,暗想你怕不是和我一样?

    他当初用剑去刺,反被无边笼震的呕血,认为水轻梦定会被无边笼所阻……

    不想水轻梦居然走入了无边笼。

    众人惊呼,崔念奴暗自咬牙,指甲几乎陷入手心中。

    ——沈约,你知道我如何入得无边笼?

    水轻梦似想考验下沈约。

    沈约不出意外道——心若无有边界,无边笼自然无界。

    水轻梦轻赞道——说的很好。

    她嘴角带丝笑容,轻轻的抱起了岳银瓶,起身出了无边笼,无有障碍的模样。

    除崔念奴外,宫殿中的女子多是欢呼起来, 哪怕宗主也有激动之意。

    张宪看傻了眼,岳飞却只注目在女儿的身上。

    水轻梦走到岳飞的面前, 将岳银瓶递过来, 岳飞伸手接过,抱在怀中,盯着水轻梦道,“多谢。”

    张宪一旁道,“岳大哥,不急着感谢,银瓶还未醒来。”他提醒岳飞,对方可能会对岳银瓶下毒。

    岳飞注目水轻梦,终于道,“不知道银瓶为何还在昏迷中?”

    水轻梦似看出岳飞的担忧,安慰道:“我方才对她进行了检查,她没有中毒。只是因为入无边笼遍历,要独自醒来需要些时间。”

    岳飞喃喃道,“入无边笼遍历?”他听不懂水轻梦在说什么。

    水轻梦也不解释,只是道,“令爱是个有灵性的孩子,我可以让她现在醒来……”

    “要什么条件?”张宪立即道。他很难想象贼窝中会出现个侠士,见对方极为诡异的将岳银瓶抓来,自然难信对方就会这么轻易的放走岳银瓶。

    “没有条件。”

    水轻梦并不因为误解而动怒, 轻声道,“但我的真心建议是……你最好等令爱自己醒来。”

    “为什么?”岳飞真诚问道。

    水轻梦解释道,“令爱如今正处于一种奇妙的境界,这种境界,很多人终身都是难以见到,这对她其实很有好处,现在让她醒来,只怕会造成某些遗憾。”

    岳飞皱眉道,“但银瓶什么时候能醒来?”

    “最多一天一夜。”水轻梦沉吟道,“或有早晚,但不会偏差太多。”

    岳飞长吸一口气,“我信姑娘,也多谢姑娘明晓是非。”

    崔念奴那面冷哼一声。

    岳飞知道崔念奴不满他的暗指,暗想你就是个胡搅蛮缠、满是心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我难道说错了?

    可他以大局为重,此刻绝不想节外生枝,拱手道,“那岳飞告辞。”本想说有缘再见,但终于没说,内心只盼和这些人再也不见。

    水轻梦突然道,“且住。”

    岳飞微有变色,张宪神色警惕。二人均觉得,水轻梦的解决似乎太顺利了,一直提防水轻梦另有所图。

    水轻梦随即道,“你们现在处于离汴京极远的地方,我们既然带你们到这里,自然还有责任送你回转汤阴。”

    “这里不是汴京城外?”张宪不由问了句。

    水轻梦摇摇头,轻声道:“你们跟我来。”

    张宪刚想问我动弹不得,如何跟你走?可他随即发现自己可以恢复行动,不由对水轻梦的手段极为骇然。

    水轻梦带二人走到宫殿那块黑幕之前,伸手一指,黑幕中突然现出一个光环。

    光环直径有人高,那一面是什么,却看不清楚。

    水轻梦缓缓道,“从这里过去,就能到达汤阴了。”

    张宪神色凛然,暗想你在胡扯什么?他虽是竭力望去,仍旧看不到光环那面的景象,只怕这后面是个陷阱,向岳飞使个眼色。

    岳飞沉吟片刻,终于道,“多谢姑娘。”他不再说什么,抱着女儿跨过那光环。

    韩世忠、梁红玉心中都想——我若是岳飞,是否会有这种决断?

    张宪见状讶异,可终究还是跟随岳飞进入那光环。

    光环消失,黑幕仍是黑幕,可岳飞、张宪、岳银瓶三人已然不见。

    韩世忠失声道,“兄弟,岳飞是否遭到了暗算?”他本不想打扰沈约,此时此刻还是忍不住发问。

    沈约摇摇头,“没有,他应该回转了。”

    “为什么这么说?”梁红玉惊奇道,“你看到他去哪里了?”如今沈约哪怕说他有千里眼,她也是相信的。

    毕竟无论此间的影像,还是无极宗表现的奇异,都让她看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世界。

    沈约淡然道,“我现在无法感应岳飞去了哪里……”

    岳飞离开了那个青铜神像,他和岳飞就失去了感应。

    “但我看得到崔念奴愤恨不满的表情。”

    沈约清楚了然道,“若岳飞落入陷阱,崔念奴绝不会这般表情的,是不是?”

    韩世忠、梁红玉向崔念奴望去,的确见此女满是嫉恨之意,稍加思考,都知道沈约说的不错,韩世忠更是叹道,“兄弟观察推断这般微妙,实在让愚兄获益匪浅。”

    水轻梦看向了崔念奴,缓声道,“念奴,将岳银瓶带到这里的人是谁?”

    崔念奴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忿然,“我为何要告诉你?”随即对那高台老妪道,“宗主,这件事和金帝有关,但和金帝联系,不一直都是我的事情?”

    那高台老妪缓缓点头,“的确如此。”

    见水轻梦沉吟不语,高台老妪缓缓道,“轻梦,你也知晓,这些年来,我们一直得金人相助,才能完成许多事情。无极宗虽说少理世事,可阿骨打对我们始终以礼相待,他虽故去,但我们和女真人的约定仍在。”

1719节 无极宗的矛盾

    见岳飞救下岳银瓶,沈约为其庆幸,听那老妪提及和金人的约定,沈约却是暗自皱眉。

    水轻梦反问道,“因此将岳银瓶捉来,也和金人有关?”

    沈约脑海中瞬间闪过完颜烈的身影。

    崔念奴扬声道,“不错, 这是金人的吩咐,他们将岳银瓶放在这里,如今你自作主张的放走岳银瓶,你让我们如何和金人交代?”

    水轻梦仍旧平静,“我们和金人有约定,无极宗帮他们自强不息,却没说要帮他们伤天害理。阿骨打若不是答应这点, 我们如何会帮他们取代了辽国?”

    韩世忠骇异道,“辽被灭国, 这无极宗也发挥了作用?”

    梁红玉想到了什么,“眼下无极宗还在帮金人,卧底汴京,莫非也要灭了大宋?”

    沈约平静不语。

    “阿骨打是个守信的人。”

    水轻梦缓声道,“阿骨打虽然故去,但约定还是曾经的约定,我实在看不出,将一个无辜的女孩子留在无极宫,让其父亲忧心忡忡、愤懑不已的缘由是什么?”

    崔念奴微滞。

    水轻梦缓缓道,“念奴,你不觉得应该解释一下?”

    崔念奴反问道,“解释什么?我需要向你解释?你有这个资格?”

    水轻梦望向了那高台老妪。

    那老妪咳嗽一声,“这件事说来话长,轻梦,你专心通灵就好,其余世俗的事情, 让念奴去解决。”

    崔念奴盯着水轻梦, 傲然道, “水轻梦,你听到没有?这是宗主的意思,这一次,你放走岳银瓶的帐,我不会忘记!以后你若再干扰我行事,莫怪我不会对你客气!”

    水轻梦微有蹙眉。

    崔念奴却是身影一跃,投入到宫殿内的那道黑幕中。

    黑幕大亮,一闪后,崔念奴消失在黑幕的光环中,黑幕随即恢复正常。

    韩、梁二人虽见过黑幕异状,此刻看到,仍旧叹为观止,如看神迹。

    水轻梦转头看向那老妪,“宗主……”

    高台那老妪伸手止住,“轻梦,你不用多说了。今日的事情,我已顺了你的意思解决。”她没说的是,你是不是也该听我一句?

    水轻梦再度蹙眉。

    她本来是轻柔如梦的女子,沉默也若梦,此番却数次蹙眉, “将岳银瓶送来的那人,不见得心存好意,念奴与虎谋皮,只怕会有危险。”

    韩世忠暗想,崔念奴就是个狐狸,别人只会担心被崔念奴吃掉,你的担心大可不必。

    高台老妪似也这般想法,淡然道,“你不用过虑,念奴能照顾好自己。你做自己的事情就好。”说罢起身离去。

    众女子看了水轻梦一眼,终究还是跟随老妪离去。

    偌大的宫殿内,很快只剩下水轻梦一人,看起来满是孤独。

    梁红玉低声道,“这女子看起来算是无极宫的一个异类。她不见得对我们有敌意,当初在念奴娇,或许是不得已的出手?”

    韩世忠也是这般想,可知道梁红玉是说给沈约听的。

    沈约沉吟道,“你们不与她为敌,自然不用担心她对你们出手。”

    他说话间,水轻梦拾起地上的那尊神像。

    韩世忠微有奇怪,暗想无极宗这般大张旗鼓的让岳飞盗得这神像,眼下为何却无人理会这神像?

    梁红玉摇头道,“沈兄弟,话不能这么说……你也看到了,这个女人还是要听无极宗宗主的意思,若是宗主让她害我们呢?”

    话方落地,梁红玉倏然住口,因为她发现水轻梦正看着她。

    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她看的明明是影像,但影像中的人物竟好像看到了她。

    韩世忠也察觉有异,低声道:“噤声。”

    话才出口,韩世忠大喝声中,挡在了梁红玉身前。

    曾经那种困倦的感觉再度袭来,让他瞬间疲惫的想要闭眼,当初在念奴娇的时候,就是如此。

    水轻梦来了?

    这女子突然就来了?

    韩世忠想到这里的时候,随即发现眼前空间动荡,随即有一个幻影从动荡的空间显出。

    一切诡异难言。

    韩世忠想要拔刀,可却如同进入噩梦中,手脚根本无法动弹。

    无极宫的影像消失。

    一个声音回荡在暗道中,“沈约说的没错,你们不向我动手,我自然不会反击。”

    梁红玉也陷入和韩世忠一般的境界,张口想说——那你眼下为何囚禁我们?

    可她连声音都是无法发出。

    下一刻,韩世忠、梁红玉霍然倒退,依靠山壁而立,满是骇然之意。

    压力去除,他们摆脱了噩梦,虽能活动,但内心却兴起无力之感,仍旧震惊的不能言语。

    沈约始终轻松自如站在那里,见水轻梦望来,缓缓道:“他们是守信之人,你不用担心他们将你们的事情泄漏。”

    水轻梦“嗯”了声,“我信你。我们出去吧。”

    随即移步向地道外走去,沈约并不意外,跟随水轻梦出了地道,走出寺庙,立足山腰之上。

    水轻梦眺望着远方的城郭。

    天晴朗,照万物勃勃生机。

    阳光下的水轻梦不再如梦,看起来更像个幽谷芝兰的女子。

    韩、梁二人见状,都是暗自惊奇。

    他们跟了出来,见到水轻梦的绝代芳华,却仍有不真切的感觉。

    崔念奴媚到极点反显纯真,水轻梦却是美到极点,倒让人心生畏惧。

    人对不常见的现象,总有敬畏之感。

    “很繁华的都城。”水轻梦终于开口道。

    沈约接了句,“但很快要毁灭于战火之中!”

    韩世忠、梁红玉都是大惊,暗想沈约什么意思?汴京要失守吗?

    水轻梦波澜不惊,“这世上没有什么永恒的存在,再繁华的古城,也有颓废衰败的那一天。”

    她说的是事实,人类不肯面对的事实,尤其是身处繁华中的人。

    “释迦感慨生死无常,老病难以避免,心怜苍生,这才放弃王位,苦修多年,试图找寻出一条解救世人的道路。”

    水轻梦仍旧望着远方,“无极宗虽是道宗,但对释迦所为,仍是感慨钦佩。这世间,不害人都是难得可贵,有志帮助仇人的人,胸襟广博,我虽是仰望,却终究难以做到。”

    她蓦地说出这般话语,韩世忠、梁红玉都是不解其意,沈约目光微闪,“你有除去崔念奴的心思吗?”

1720节 心意相通

    世人始终处于为难之中,很多事情要不伤害别人,或者伤害自己。除此之外,似乎并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法。

    沈约听言知意,听懂水轻梦言语中的无奈。

    谁都有无奈的时候。

    孔子若不无奈,如何颠沛流离?老子若不无奈,为何骑牛西去?释迦若不无奈, 怎地会示圆寂于信徒前。

    他们无奈的不是自己的坚持,而是世人的愚痴不改。

    水轻梦听到沈约所言,并未立即回答,轻声道,“你方才看到了无极宗的事情,以你的明睿,想必不用我再解释什么?”

    沈约缓缓道, “当初念奴娇中,你必须要出手,因为崔念奴是宗主的孙女?但你受宗主养育之恩,必须回报。”

    韩世忠、梁红玉互望一眼,方知水轻梦的苦衷。

    水轻梦半晌才道:“当初若非宗主收留,我已死在冰天雪地。若非宗主信我,让我进入无极宗,我也不会有今日之能。无极宗的立宗之意,我素来当作自己的为人宗旨,无极宗的责任,也是我的责任。”

    沈约轻叹一口气。

    他明白水轻梦的苦恼——大厦将倾,独木难撑。对于一群根本不想过河的人,你哪怕造好了船,也有无奈之感。

    “无极宗自创宗以来,目的就是通过领悟开宗宗主魏紫君发现的神通,然后拯救众生落入无间地狱中。同时,无极宗并不应该插手世俗的事情。”

    水轻梦直言道,“可后世传人却渐渐失去了神通, 直到眼下的宗主魏若愚时, 只能读懂天书,却无法再开启宗中的诸多神器。”

    伸手拿出那个小青铜神像,水轻梦缓缓道,“这是宗中神器,传说中可和神农沟通。”

    梁红玉忍不住道:“你说的是炎帝?炎帝如何会活到如今?”

    水轻梦只是道,“我说的的确是炎帝,那个和黄帝齐名的人物。”顿了片刻,水轻梦又道,“无极宗内的众人多是和你梁红玉相似的想法……”

    梁红玉微怔,不想水轻梦知道她的名姓。

    水轻梦淡然自若道:“她们多认为这神像再无作用……崔念奴身为宗主孙女,将这神像一直带在身边,却希望能悟得神通。”

    沈约看向远方,淡然道,“但她显然一无所获?”

    “你如何知晓?”水轻梦反问一句。

    沈约不出意外道,“她若从神像身上获取到好处,离开的时候,如何会不带着神像,反倒弃如敝履?”

    韩世忠暗自赞叹,心道沈约的分析角度多是另辟蹊径, 却又合情合理。

    水轻梦沉吟片刻, “事实可能如你所言, 这世上,或许只有你才清醒的知道,这个神像或许真能和炎帝沟通?”

    沈约微笑道,“为什么这么说?”

    水轻梦扭头凝望沈约,“你岂不是就是通过这神像,一直跟着岳飞,进而通过神像,看到无极宗的秘密?”

    沈约微扬双眉,“你也是通过这神像,和我进行交流吗?”

    韩世忠、梁红玉面面相觑,实在不知这两人在探讨什么。

    水轻梦微微点头,“我在无极宫中,感觉到神像的异常,观想神像,很快发现了你的踪影。那一刻,神像似开通了一条道路,连接在你我和无极宫之间。”

    沈约赞同道,“看来的确如此。”

    水轻梦说的玄妙,沈约如用现代的观点来理解,那就是神像在他沈约、水轻梦和无极宗的三点间开启了传输的同频,进而让他和水轻梦能有那般奇特的沟通。

    水轻梦突然道,“你感受到什么?”

    她问的有些让人费解,沈约却明了道,“我感觉到神像内好像有一个入定的人,虽未出定,但他感应到我们的诉求,无波澜、却好心的回应了我们。”

    韩世忠暗想,兄弟,你究竟在说什么,我完全不懂。

    水轻梦凝望着碧蓝的天空,许久方道,“说的很好,我也是这般感觉。那入定的是神农吗?”

    沈约沉默片刻,“我不知道,你要明白,入定的人,频率都是相似。”

    水轻梦赞同道,“不错,可能所有人都会是神农,神农也可能是所有人。”

    沈约微微点头。

    他们说的内容对韩世忠、梁红玉而言,绝对是玄之又玄,甚至有故弄玄虚之感,但他们二人却深切明白彼此的想法。

    释迦明言,奇哉,众生皆有佛性!

    世上每个人都有光明的心性,只是很多人的心性外糊着太多泥垢,若不打磨,始终不知光明,但若真的打磨见性,心性却是相通的。

    这也是水轻梦说的意思,和释家所言的人人皆佛大同小异。

    沈约和水轻梦认知趋同,所有的意思,均是一点就明。

    “书中有没有记载神农的下落?”沈约再度开口。

    水轻梦略有怅然道,“神农他们本是居于地下,但在曹棺事件后,说是离开了这个世界,不知所踪。”

    微有沉默,水轻梦又道,“无极宗后来的宗主有的认为,神农他们得到了不死永生,去了神仙之地。”

    “神仙之地?”沈约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就明白无极宗的后人为何得到神通的人越来越少。

    黄帝阴符经明言——人知其神而神,不知其不神之所以神……

    这句话听起来很是费解,简单解释就是——偶尔见到的神迹不是神,常见的看似寻常的大道才是真正的神奇。这和释家修行理论仿佛——你若沉迷于修行神通,那你永远无法证道。

    世间至理仿佛。

    你整天搞着神神鬼鬼的那一套,你可能会把自己搞的神经分裂,但你若无正基正知正行,如何得入证道?

    证为言正。

    天地不以奇诡生,天之道,明明朗朗。

    “你信有神仙之地吗?”水轻梦问了句。

    沈约笑答,“我知道你是不信的,你若相信,如何会有今日的进境?”

    水轻梦嘴角露出一抹微笑,如同远方晴空孤雁掠过的光影。

    她自然明白沈约的意思,就和沈约明白她一样。

    “那神农他们为何要离开?”水轻梦低语道。

    沈约摇摇头,他没有定论。

    “或许他们厌恶了这个世界的无法改变,终于决定离开这个让人无奈的世界。”

    水轻梦自语道,“你若无法解开无奈,除了杀戮或者离开,还有什么路可走?”

    沈约反问道,“但你选择的不是离开?”

    水轻梦凝望沈约,“你的选择不也是面对吗?”

    二人四目相对,无言,却都明白彼此的心意。

    或许这才是他们如此坦诚的缘故。

    天晴朗,万里无云,也无影。

    那人心呢?何时才会和天空一样?

1721节 前因未果

    沈约、水轻梦二人谈的很是跳跃。

    两人虽是不过见了第二面,但和相知多年般。很多世人整日厮守,却至死都不明白对方想着什么。

    半晌,水轻梦轻声道,“我有幸进入无极宗,知晓世间奇妙,感激宗主魏紫君的心念苍生。”

    梁红玉暗想, 你既然感激宗主,为何会直呼其名?这在他们看来,并不是礼貌的行为。

    沈约却知道,对于水轻梦而言,名字不过是个代号,尊敬是用行动来表现的, 而非世俗的规矩。

    水轻梦继续道:“若无她的慈悲,我恐怕活不到今日,因此……魏紫君当年立下要世间避免堕入无间地狱的誓言, 我需遵行。”

    她说的自然而然。

    沈约内心钦佩。

    有些人,早将正念注入了自己一生。

    “但魏紫君的预言似乎很含糊。”沈约沉吟道。

    水轻梦摇摇头,“伊始我也不解,可我近年来,却发现端倪。”

    “是什么?”沈约微有意外,问话的时候,脑海中突然闪过众妙之门的轮廓。

    “无极宗有……法宝难数。”

    水轻梦提及法宝的时候,微有迟疑,因为她知道这些法宝和常人认知的不同,“这些东西虽如这神像般,少有显灵。但在宗内众人眼中,还是神器的。可在我看来,最奇妙的却是无极宫的一道门。”

    望见沈约的脸色,水轻梦不由道,“你见过那道门?”

    “众妙之门?”沈约反问道。

    水轻梦讶异道, “你果然见过。你对众妙之门都知道什么?”

    沈约思索片刻,“那是道奇门,就和你们无极宫内那块黑幕般。可那道门不但有破裂时空的能力,似乎……”

    想到在洞庭湖底见到的情形,沈约推测道,“那道门似乎还能预知过去未来。”

    韩世忠、梁红玉面面相觑,韩世忠低声说了句,“愚兄终于明白为何兄弟很多事情不肯明言了。”

    沈约说了,他们也不懂,反倒更糊涂。

    只有水轻梦眸光闪亮,“预知过去、未来?原来如此!”不等沈约问及,水轻梦解释道,“这世上总有种神人,可以知晓过去、未来数百年,比如说彭祖、管辂、袁天罡这类人。”

    梁红玉暗想,这些都是传说,如何能当真?

    沈约不出意料道,“他们不是能预知,而是和你一样,看到了类似的书?”

    水轻梦肯定点头道, “应该就是这样。我看到的书又可说不是书, 那是一个空间。”她说的很矛盾。

    沈约却是耐心道,“怎么样的一个空间?”脑海中有光罩一闪,沈约诧异道,“你是说空无边处笼?”

    水轻梦微有惊奇,“你又知道?你才知道的?”她在问话的时候,始终盯着沈约的眼眸,半晌又道,“你真是个奇特的人,我见过的……最奇特的人。”

    沈约知道水轻梦对他的预知惊诧,并没有解释,“你进入过空无边处笼,看到的不是文字,而是很多真相?”

    梁红玉再度不解,心道看到真相是什么意思?

    水轻梦显然明白沈约在说什么,反问道:“你难道也读过这样的书。”见沈约摇头,水轻梦喃喃道,“你又是才想到的?”

    沈约的确才想到的这些。

    伊始听张继先所言,他觉得张继先读的更像有浏览权限限定的电子书,因此张继先才只能读三次。

    权限不提升,张继先就只有三次浏览电子文档的机会,这不和现代的某种付费阅读很像?

    水轻梦读的书却是不同,她更像是通过空无边处笼进入历史长河,径直观看历史的真实、真正的记录!

    那个无边笼记载了人类的全部历史视频?

    怪不得水轻梦建议岳飞不要让岳银瓶太快醒来。

    对于水轻梦而言,这的确是个极为奇妙的经历,水轻梦是好意,但对岳银瓶而言呢?这件事是好是坏?

    你知道历史进程,甚至知道你自身发生的一切,你会做什么?

    执着的改变,还是放开解脱?

    更多人,选择的都是前者。

    这并不意外,从世人的表现就可知,太多人对于自己眼下的境况并不满意。不改变,和很多男人不花心的原因仿佛——不花心,只是没有花心的本钱罢了。

    岳银瓶会引发哪些改变?

    这是完颜烈的一个布局?

    沈约脑海中再度闪过完颜烈的身影,近来,他脑海中多次出现完颜烈的身影,不是思念,而是证明他的超级大脑屡屡提醒,他的推测无误。

    可完颜烈如今何在?他劫持了岳银瓶?交给了无极宗,再让崔念奴作为中介,将岳飞引入无极宫,究竟有什么打算?

    --

    沈约、水轻梦在郎朗晴天下讨论的时候,崔念奴走进了一个有古树苍天遮掩的庭院。

    庭院看起来着实破旧不堪,建筑也很是破败。

    破败、残缺,甚至有蛛网结缠的堂中,却坐着一个人,那人闭着眼,看表情,却似坐在王位之上。

    那人很是年轻,乍望去,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可那人的坐姿却绝不像个少年。

    少年没有那么沉稳的举止。

    哪怕老人也是难有那种自信的坐姿。

    崔念奴见到那少年,眸露复杂之意,略有厌恶的看了眼头顶的蛛网,娇嗔道,“你我见面,就不能在一个好一点的地方?”

    那少年睁眼看向崔念奴,淡然道,“你我不是约会,只谈约定,在哪里有什么区别呢?”

    崔念奴微有低头,略带娇羞之意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回头看向西斜的落日,崔念奴轻声道,“如今黄昏将至。”

    她这般神色,这般语气,只要不是钢铁做出的男人,多少明白她的幽怨。

    女人幽怨,在很多男人的眼中,就是种暗示。

    那少年却像实心的钢铁侠般,“崔念奴,可以收起你的那一套了,你无意,我无心,既然如此,你我为何不开门见山的说些有用的事情?这样才不会浪费大好的光阴。”

    崔念奴眸中闪过丝怨恨。

    对于某些女人,你对她的无视,就意味着羞辱她。

    怨恨一闪而过,崔念奴随即道,“岳飞救走了岳银瓶,我无法拦阻。”

    “你当然拦不住岳飞。”那少年淡淡道,“你的媚术可以拦住天下九成九的男人,可对真正的男儿来说,不过是惺惺作态罢了。”

    崔念奴眸中寒光闪烁,喝道:“完颜烈,你莫要太过猖狂,哪怕你父亲完颜宗弼,对我都是客客气气的。”

    那少年淡淡道,“不错,哪怕我祖父完颜阿骨打对你们无极宗,也是极为恭敬,因为金人从你们无极宗受益颇多,不然我如何知道那多奇诡的事情,引发出我也想不到惊天变故?”

1722节 完颜烈的谋划

    那少年赫然就是完颜烈?!

    崔念奴看着那少年,神色很是复杂。

    她一生面对的男人绝对不少,从帝王将相,到文人宦官,再稀奇的男人在她眼中也是平平无奇,她知晓太多男人的心思。

    小女子不可一日无钱,大男子不可一日无权。

    无权的男人却渴望被人尊重, 尊重何来,自然从女人崇敬的目光得之。

    再卑微的男人都有这种渴望,因此当你践踏他最后的一点自信的时候,他可能和你拼命的。

    崔念奴很少和男人拼命,她也轻视那些和男人拼命的女人。

    要掌控男人,她有一百种方法, 但如今的她用了九十多种方法,眼前的这个少年居然对她视若无物。

    面对这个看似乳臭未干的少年, 她内心竟有畏惧之意。

    “你真是个与众不同的男人。”崔念奴轻声道, 眸中满是仰慕的光芒。

    完颜烈嘿然道,“我自是个与众不同的男人,不用你说,我也知道的。”随即淡然道:“因此我看得出你不过是想勾引我,这也是你蛊惑男人的一种套话,你还想控制我。”

    崔念奴微抿红唇,眸中带着暗示道,“那你是否想要我勾引你呢?”

    “不想!”

    完颜烈干脆道,“因此你可以开门见山,将岳飞到了无极宫后,发生的一切说与我知了?”

    崔念奴恨得咬牙,终究还是妩媚一笑道,“你是男子汉大丈夫,你的命令,小女子自然遵从。”

    她居然将岳飞、张宪进入无极宫的事情详尽说了一遍, 说完后,见完颜烈抬头看着房顶,也不知道思考什么, 终于道,“你有什么结论呢?”

    她搞不懂眼前这少年究竟是不是男人,为何宁可看房顶,也不看眼前千娇百媚的女人?

    难道说?

    她脑海中涌出一个念头,嘴角不由浮出丝笑意。

    完颜烈突然道,“你肯定在想,我不是一个男人?或许失去了男人的那种能力?”

    崔念奴吓了一跳,脸色微变,却未否认。

    她一直试图寻找对方的弱点,从这个方面出击,也不失是个方法。

    “你肯定奇怪我为何这么猜?”完颜烈淡然又道。

    崔念奴微笑道,“关心则切,小女子只知道,很多人想的都是有关自身的事情。”她这么说,几乎明显指出完颜烈在某方面的无能,试图激发完颜烈的**。

    这是很多男人无法容忍的事情。

    完颜烈居然神色不变,“你错了, 我这么想, 只是因为我太了解你!”

    崔念奴有些奇怪,“你了解小女子?小女子可和你没见过几面,甚至手都没有牵过。”

    完颜烈并不解释,目光咄咄的注目崔念奴,“你是真正只关心自己的女人,你对男人所有的媚态,只为换取对那些男人的掌控。但你也有局限,遇到你无法打动的男人,你不敢面对自己的失败,这才会想象对方的缺陷,进而获取某种自我安慰。”

    崔念奴脸色微变,她以前从未这般想过,可完颜烈说出,却让她内心颤动。

    这是不是说明,完颜烈说的不错?

    完颜烈神色转冷道,“我们眼下仍是合作的关系,我可以容忍你的无礼,但不意味着我会反复容忍你对我的挑衅。”

    崔念奴故作淡然道,“你不容忍又会如何?”

    完颜烈目光微闪,“大金和无极宗的约定,近年来,无极宗的方面一直都是你来执行。可无极宗并非只有你一个人,你若死了,魏若愚自然会派出别人。”

    崔念奴凛然,强笑道:“阁下想要杀了小女子?”她换个尊称,随即也换了高贵不可侵犯的表情,“但阁下莫要忘记了,我和令尊素来很是交好,而且若论合作,我们也从来没什么问题。”

    完颜烈冷漠道,“这也是我还在容忍你的原因。但你需要明白一点,我们只是生意伙伴,维系你我之间的,只有利益。除了利益外,莫谈其他。你也不要忘记,只有我,才能让你实现心中所想。”

    崔念奴微笑道,“说的很好。既然是生意,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何要将岳银瓶放入无边笼中,将岳飞引入到无极宗的目的吧?”

    完颜烈淡然道,“原因之一是,岳银瓶可以通过无边笼读到天书。”

    崔念奴微有不安,“那个女孩子也能和宗主、水轻梦一样?她配吗?”

    “她比你要配的。”完颜烈丝毫不留情面道。

    崔念奴冷哼一声,“这么说,岳银瓶比你完颜烈还要厉害了?”她用的是激将法。

    完颜烈摇头道,“她眼下自然不如。”

    崔念奴忍不住反唇相讥,“最少她可以读到天书。如果你说的是真的话,那她是第三个能读到天书的人,阁下虽有大能,但若说读得天书,恐怕还是力有不及。”

    完颜烈哂笑道,“你又错了,我读过天书,不然我如何会让你将岳银瓶放入无边笼?若论对天书的理解,我恐怕是今世第二人。”

    崔念奴大为诧异,“你读过天书?你怎么会有机会?你对天书的理解是当世第二人?难道,你也自承不如水轻梦吗?”

    她每一句话都暗藏挑拨之意,却又说的少着痕迹。

    完颜烈摇头道,“若论对天书的理解,水轻梦应是不如我的。”

    崔念奴欲言又止。

    完颜烈问道,“你想说——我认为最了解天书的是你的祖母魏若愚吗?”

    崔念奴没有回答。

    完颜烈讥诮道,“但你深知你祖母对天书的领悟,也是不如水轻梦的,不然……她为何这般倚重水轻梦?据我想来,魏若愚很久不能一窥天书的玄奥了。”

    崔念奴脸色微改。

    “你奇怪我为何知道?”

    完颜烈嘲弄道,“我知道的远比你知道的要多。”

    崔念奴故作淡然道,“你知道这么多,小女子反倒糊涂了。如果读过天书的人,都不如你,你为何是了解天书的第二人?莫非说,了解天书的那第一人,没读过天书?”

    说着微微一笑,显然觉得很是好笑。

    完颜烈却抚掌道,“你终于说出一句有道理的话,不错,知晓天书的第一人,的确没有读过天书,而且,你一定认识他的。”

1723节 不可惹

    完颜烈说的肯定,崔念奴百思不得其解,实在想不到完颜烈说的那人是哪个,轻叹道,“阁下所想,实在是小女子不能揣摩,不知道阁下能否给些提示?”

    “就是那人将你赶出念奴娇, 你怎会这快忘记了?”完颜烈提醒道,

    崔念奴想起一人,失声道,“你是说沈约?”

    完颜烈微微一笑,自然是默认。

    崔念奴不信道,“这如何可能?”随即笑道,“阁下定然是开个玩笑, 是不是?”见完颜烈看着她的目光有些怜悯,崔念奴反问道:“我说错了什么?”

    “在你眼中,沈约是个怎么样的人?”完颜烈突然道。

    “他无非是个自命清高,自高自大的狂妄之人。”崔念奴恨恨道,“若不是你让岳飞去取神像,这时候,我说不定已经派人杀了他。”

    看着完颜烈,崔念奴缓缓道,“沈约或许不知,是你救了他一命。”

    完颜烈蓦地哈哈大笑起来。

    庭院树上本有憩鸟,被完颜烈笑声震惊,高飞冲天。

    堂中房梁都颤,有灰尘纷纷落下。

    崔念奴暗自惊凛,她始终对完颜烈容忍有加,不是她对完颜烈另眼看待,而是知道这人的深不可测。

    但听到完颜烈的笑声后,她才骇异觉得, 哪怕宗主出手,恐怕都不能奈何这个完颜烈。

    这个完颜烈年纪轻轻,如何会有这般神奇的能力?

    笑声终歇,完颜烈这才道,“你若对我出手,你觉得我会几招杀死你?”

    崔念奴心中不舒服,还是道:“阁下若真想小女子死,吩咐一声就好,小女子如何会敢还手?”

    完颜烈定定的看着崔念奴,“你自知不敌,是以才会示弱,这是你聪明的地方。看在你我相识一场,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这世上我若有一个不想交手的人物,那不是水轻梦或者萧别离,而是沈约。”

    萧别离是谁?

    崔念奴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脸色微变,她不想完颜烈对沈约会有这高的评价。

    “我不让你对沈约动手,不是救他,而是在救你。”

    完颜烈一字一顿道,“你最好记住一点, 绝对不要轻易招惹沈约, 你和他玩不起!”

    崔念奴心中着实不服,“沈约若真有这般神通,如何会让岳飞取得神像,又如何会坠入你的算计而不知晓?”

    “你又错了。”

    完颜烈没有丝毫怜香惜玉之意,“如果我没有想错,一定是沈约将神像交给的岳飞。”

    “沈约认识岳飞?”崔念奴不解道,见完颜烈缓缓点头,随即又摇头,喃喃道:“沈约应该是才见到岳飞。”

    崔念奴不知其中的太多玄奥,讽刺道,“那沈约一定是个神。”

    见完颜烈没有回应,崔念奴嘲弄道,“如果真如你说的,沈约将神像交给一个不认识的人,想必是想放长线钓大鱼,他不认识岳飞,却知道岳飞一定和无极宗有关?”

    她说的每件事都是矛盾百出。

    “然后沈约一直跟着岳飞,希望挖掘无极宗的秘密?”崔念奴辛辣道。

    “你说的正是我想的。”完颜烈认真道。

    崔念奴反倒怔住。

    她嘲讽般说出这些,是因为觉得绝无可能,哪里想到完颜烈煞有其事的样子。

    “这么看来,沈约如今不但知道无极宗秘事,还可能知道你是暗中主使了?”崔念奴嘲笑道,“那你的算计有什么作用?”

    这一切的一切,在她想来,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完颜烈淡然道,“我费尽心思,除了让岳银瓶阅读天书外,就是让沈约知道你们无极宗的秘密!”

    崔念奴色变道,“你要出卖无极宗?为什么?你莫要忘记金人和无极宗的约定。”

    完颜烈笑笑,“我没有出卖你们。事实上,哪怕我不这么做,你们无极宗的老底也会被水轻梦泄漏出去的。”

    崔念奴脸色阴晴不定,实在搞不懂完颜烈的意思,“你的心意,我都不懂,沈约如何会知?”

    完颜烈自语道:“沈约若不知道是我在运作,那实在让我大失所望。”

    崔念奴愣了下,反讽道,“你莫要告诉我,你让岳银瓶进入无边笼,最终的目的不是为了岳飞,而是为了沈约?”

    完颜烈笑了起来,“我发现你自认不可能的设想,反倒更近真相。”

    崔念奴不由道,“阁下奇谋妙计,实在让小女子叹为观止,无法揣摩其中的深意。”

    “你自然是想不到的。”

    完颜烈笑容中也带着讥诮,“可沈约却比你聪明百倍,他一定会想到,如此一来,他就会想到更多的事情。”

    轻叹一声,完颜烈轻声道,“他既然带所有人来到这里,也只有他,才能破解无间地狱的诅咒。”

    他最后的声音很是轻微,崔念奴听不真切,可她内心着实有太多的疑问。

    完颜烈认识沈约?

    完颜烈在针对沈约?

    沈约真的有那么可怕?

    完颜烈这人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少年,为何会给她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这个人,如何会比完颜宗弼还要老辣?

    崔念奴不解的事情太多,若遇沈约,倒可以为她一一解答。

    若是沈约看到如今的完颜烈,恐怕第一眼就知道,这个少年体内,其实住着一个极为苍老的灵魂。

    可沈约哪怕没有见到完颜烈,脑海中那个白发苍苍的完颜烈却在迅疾的转变,终究化作一个外表青涩的少年。

    沈约眼皮微跳。

    永劫城事件后,他到了那个节点的十年前。

    只有他容颜不改,可赵佶、李斌、赛月都是多出段记忆。

    他沈约从未忘记完颜烈。

    完颜烈当时也处于永劫城之下的迷宫,在所有人的记忆集体到了十年前,完颜烈如何会避免?

    老完颜烈的记忆,注入到年少完颜烈的脑海?

    赵佶都在寻求改变,完颜烈怎么会无动于衷?

    完颜烈对岳飞开始动手,将岳银瓶送入无边笼中,沈约一直不解其中的玄机,但听水轻梦提及,无边笼中可以阅读天书时,他想到了一种可能……

    天书记录着历史。

    水轻梦的好心,却造就了不可预知的结果。

    岳银瓶知道了她以后的历史,知道了她和萧别离相识、相知、相恋,直到生离死别……

    当岳银瓶知道了那个凄婉的结局,她会做什么?

1724节 前知九百年

    沈约少凭主观去推断,而是将遇到萧别离、岳银瓶的事件迅速的回忆,进行客观分析。

    在洞庭湖的时候,他看到林逸飞和岳银瓶在一起。

    林逸飞就是改变的萧别离,他外表虽然换了,但内心却和萧别离无差,他还爱着岳银瓶, 但岳银瓶显然不知道身边那个林逸飞就是萧别离。

    沈约从二人间的肢体语言、言谈举止可以推知这些。

    换句话说,林逸飞始终未曾将未来的事情话于岳银瓶。

    为什么?

    听起来费解,可林逸飞这般选择,本有他的无奈。他回转,却不属于这个年代,他或许只想着真正的解决、独力的去解决。

    完颜烈却终于忍不住将岳银瓶卷入这个涡流中。

    岳银瓶通过无边笼,是否看到了她的未来?

    她若发现一切不可避免, 多半会想办法改变!

    这就是完颜烈的目的?

    可完颜烈究竟想让岳银瓶做什么改变?他为何会知晓这多事情?

    完颜烈知道的事情, 比萧别离要多出太多!

    想到这里, 沈约想到了魏若愚曾经提及的事情,皱眉道:“无极宗一直和金人有交道,完颜阿骨打死后,无极宗是和……完颜宗弼在联系?”

    以往的时候,沈约不解这个问题,如今却是了然——完颜烈是从无极宗得知的更多秘密。

    水轻梦微笑道,“你又一次不经我的回答,想到了这些?”

    她这么说,无疑是说沈约说的不错。

    沈约长叹一口气,喃喃道,“原来如此。”

    他终于又明白了一件事情——当初完颜烈和唐清凤进入渡劫迷宫,并非偶然,而是必然!

    金人通过无极宗知道太多世间玄奇。

    而完颜烈当年南下,就是要探寻这些秘密,而最终的结局却是——完颜烈被秘密反噬,和萧别离、完颜飞花到了八百年后……

    从八百年后再回转, 哪怕林逸飞都选择放弃, 因为他发现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完颜烈始终坚持,他坚持的缘由,是不是他早知道穿越可控?

    太多人重来一次,想的多是如何让自己变得更成功一些。

    完颜烈重来了两次,可他似乎和很多人想的不一样。

    如果他执意一统天下,那他本来应该最先杀了岳飞!

    根据历史,之后的十数年,中原成为完颜宗弼、岳飞两人的战场,这两人也可以称为是一生之敌。

    完颜烈是完颜宗弼之子,他若要帮父亲完成霸业,最好的选择就是除去岳飞。

    可完颜烈没有这么做。

    他只是对岳银瓶大做文章,那他的目标……难道是萧别离?

    沈约思绪繁沓,水轻梦突然道,“我在阅读天书的时候,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

    沈约暂时放下完颜烈的事情,“什么奇怪的事情?”

    让水轻梦都奇怪的问题,绝不简单。

    “我可以在书中看到数百年前的事情……”

    水轻梦沉吟, “但我却无法看到未来更远的事情。”

    韩世忠、梁红玉暗自挠头, 实在难以理解水轻梦的说法。

    沈约沉吟道,“那你能看到……哪里?”

    水轻梦半晌才道, “我最后看到的是……一场爆炸,那是在朱仙镇引发的异常爆炸,由三个人交手的引发的一场爆炸。”

    交手会引发爆炸?

    这本来像是荒诞不羁的事情,沈约喃喃道,“原来如此,是那三人引发的爆炸!”他当然知道水轻梦说的是什么事件。

    “哪三人?”水轻梦问话的时候,眸中有层迷雾。

    沈约缓缓道,“萧别离、完颜烈和完颜飞花。”瞥见水轻梦并不诧异的表情,沈约缓缓道,“你也知道这三人?”

    水轻梦半晌才道,“是的,我知道。”

    沈约沉默下来。

    他没问水轻梦为何知道这三人的名姓,因为以水轻梦之能,发现问题,自然想着去解决,她见到那场爆炸后,必定会想办法寻找引发爆炸的三人。

    水轻梦居然找到了引发大战的人?

    “那应该是发生在约莫……十五年后的事情。”沈约推算道。

    水轻梦微微点头。

    梁红玉突然拉了韩世忠一把,离远了几步,低声道:“世忠,你听懂他们说什么了吗?”

    这一次,他们并未入梦,可仍和梦中一样。

    他们知道沈约不会骗他们,可他们偏偏就是不知沈约究竟在说什么。

    韩世忠摇头。

    梁红玉更低的声音,“你有没有觉得,沈兄弟……其实是个神仙?”她这么说,自己都感觉到滑稽。

    偏偏韩世忠居然点点头,然后道,“我觉得哪怕神仙,也没有沈兄弟这种头脑。”

    他说的是真心话。

    历来传说中的神仙,虽有神通,可表现的甚至比世人还蠢,这就让人难免怀疑,这么愚蠢的神仙是如何当上神仙的,难道说神仙也有神二代之说?

    沈约听得到梁、韩的低声议论,并不介意,只是道,“十五年后引发爆炸的三人,如今都很年轻?”

    他脑海中那青涩少年的身影更加的清晰。

    超级大脑根据他沈约见过的完颜烈,在自动的推演完颜烈年轻时候的样貌。

    水轻梦沉吟片刻,“和崔念奴联系的人一直是完颜宗弼,但据我所知,最近的一次,换成了完颜烈。”

    这是无极宗的秘密,可她终究还是告诉了沈约,因为她早就发现,她说的越多,沈约的反馈也越多。

    沈约一直在根据这些线索在推知所有。

    水轻梦本不信这世上有这种人,可她如今却是相信的,她一直在观察沈约,很快发现沈约有极强的推演能力。

    沈约眼皮微跳,“我想确定一点……”见水轻梦点头,沈约沉声道,“你进入无边笼,可以看到过去、未来,过去的事件,你可以看到数百年前,但未来的事情,你只能看到十五年后?”

    水轻梦看到的也不是人类全史,而是人类的一段历史。

    水轻梦点点头,“更准确的说,我在无边笼内,能看到过去约莫九百年的历史。”

    沈约微有扬眉,“尽头是?”

    水轻梦难得遇到可以交流的人,并不隐瞒道,“尽头是赤壁之战之后的两年。那时候曹棺等人尽数失踪,曹操还未死。”

    沈约想了半晌,缓缓道:“在那场惊天浩劫后,曾经的记录被掩盖?目的是……不想让任何人再知道那场惊天浩劫的真相?”

1725节 各取所需

    天机不可泄露,泄漏天机是要遭到天谴的。

    这是很多预言家习惯说的话。

    可天机为何不能泄漏?天谴谁来执行?倒没有任何预言家解释这点。

    沈约不信天谴。

    苍天若真的这么有效率的话,这世上绝不会和眼下一样。

    老子说的反倒是更接近宇宙真相——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仁义道德是人类的产物。

    天地不是人类创造的,天地就没有仁和不仁之说,一切不过是世人的自作多情罢了。自从空间被开辟后,空间万物怎么玩, 天地从不理会。

    无边笼内的历史,却明显有人为的痕迹。

    就和张继先看到的天书有阅读权限般,水轻梦通过无边笼看到的历史,也被人进行了限制。

    这并不奇怪。

    世上的史书无数,其中有着太多斧凿刀刻的痕迹,天书并非出自老天之手, 而是一段真实的历史录影。

    可有人经手了这段录影, 设置了浏览权限,目的是不想让世人目睹曾经的逆天历史?

    水轻梦听闻沈约所言,并不反对,“我也是这么认为,可为何留下这天书,却不想后人去目睹全貌?”

    见沈约沉吟,水轻梦喃喃道,“看来你暂时也没有想通这个关键。”

    很多女人喜欢追问出一个答案,可水轻梦却是那种自己看出答案的女子。

    追问的答案,其实只为得到别人的保证,那是不自信的表现。

    自己看出答案,却是因为自身的明断。

    “对于过去,我能看到九百年之久,可对于未来,我只能看到十五年之后。”

    水轻梦又道,“我感觉这件事很奇怪,同时发现,十五年后, 其实还是有记录的, 可却被一道门阻挡。”

    “众妙之门。”沈约低语道,那一刻,他又明白了很多。

    发现沈约神色有异,水轻梦停顿片刻,不见沈约回馈,水轻梦继续道,“是的,根据魏紫君宗主的手书记载,那就是众妙之门。”

    沈约立即问道,“魏紫君对众妙之门有什么描述?”

    水轻梦沉默片刻,“记载不多,魏紫君只是说,那是一道远古就留下来的奇门,通过那道门,可以追溯本源,也可以看到未来的诸多变化。”

    沈约一直在对无极宗的一切极力思索。

    他看出水轻梦并没隐瞒什么,魏紫君也不像在隐瞒,真相更像是——魏紫君也不知晓众妙之门的究竟。

    见沈约沉吟不语,水轻梦继续道,“我很想看看爆炸后的事情, 试图以空无边处定法, 来闯过众妙之门的阻挡,我隐约看到门后的记录,但我终究没有去冲破众妙之门的限制。”

    “为什么?”沈约问道,他感觉水轻梦是可以破解这个限制的。

    水轻梦少见的微蹙眉头,“我在就要冲破限制后,突然感觉到不安,似乎……在我做到这件事后,会有极其不好的事情发生。”

    沈约追问道,“你不清楚灾难是什么?但你感觉会有灾难?”

    水轻梦吁口气,“就是这种感觉。”

    “但那不是和你自身有关的危机。”沈约清楚道,“你不是那种惧怕面对自身危机的人。”

    水轻梦一笑。

    笑容如同清浅水影,只是晃动下,看不真切,却留下心中清晰的不灭。

    沈约又道,“你怕引发无间地狱的降临?”

    水轻梦凝眸望远,半晌终道,“你说出了我一直没想到的事情。不错,我现在才知,我感觉那和无间地狱有关。”

    转望沈约,水轻梦眸光清亮,“你能说出,是不是你推知更多,已有了结论?”

    沈约默然良久。

    他脑海中闪过了几句话。

    ——时空并非能无限封锁的,我们设定的封锁界限是公元1141年。

    ——所有的变化,当然是没有变化!

    这是永劫城中,萧楚对他说过的话。

    ——因为……是我弄走了众妙之门。

    ——道理本是玄奇难解难控,众妙之门却可将玄奇之相变成肉眼可见的事情。

    这是身处洞庭湖时,杨幺对他沈约说的事情。

    所有的一切,看似琐屑,但如今汇聚到沈约的脑海,却有了清晰的轮廓。

    “我的推测未见得正确。”沈约谨慎道。

    水轻梦的笑意如幽谷芝兰,静静开放,不是孤芳自赏,只为那默契静谧的时光。

    “无极宗拥有很多世人不能理解的……神器,哪怕无极宗的人都不算了然。”

    沈约终于道,“可都子俊、琴丝和萧楚却知道那些神器的价值,而且可以利用。”

    水轻梦喃喃道,“萧楚,琴丝?”

    沈约目光微闪,感觉水轻梦想起什么,并未追问,继续道,“于是都子俊找到了崔念奴,都子俊需要神器,崔念奴需要荣耀……二人开始有了合作。”

    “合作什么?”水轻梦微有不解道,“念奴若真想当下一任宗主,我是不会和她争的。”

    沈约凝望着水轻梦那无邪的眼眸,“这世上并不是你不争,别人就会无视你的。你比崔念奴优秀太多,你哪怕不争,但落入旁人的眼中,也不过是你让出了宗主之位,这让心高气傲的崔念奴如何能够忍受?你不和她为敌,但她一直当你是头号大敌。”

    韩世忠、梁红玉又走了回来,听到这里,均是心有戚戚。

    直到如今,他们终于听懂沈约说的一些话。

    梁红玉暗想,刘延庆一直像驭使骡马般让世忠做事,却不肯尽力提拔世忠,和崔念奴的心理恐怕大同小异。

    水轻梦却像有些不解,她思索许久才道:“这是她的心魔,我无能为力。”

    “不错,心魔要心解,也只有自身可解。”

    沈约透彻道:“崔念奴解决的方式,就是以无极宗的秘密,换取都子俊那些人帮助。都子俊为了对抗超体变异,进行了时空封锁。”

    “时空封锁?时空能锁?”水轻梦微有讶异道,“他们如果能做到这点,那实在是我认知中,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沈约摇头道,“不是用意念进行时空封锁,而是借助众妙之门的玄奇。”

    水轻梦认真思索道,“我不懂。”

    沈约涩然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做到这点的。但在我想来,最早有批人破解了时空的秘密,可对时空进行复制、切割,弯曲搭接……”

1726节 青梅竹马

    沈约在解释的时候,伸手在空中一划,空中波纹激荡,有隐隐的图形显现。

    图形是近透明的立方体,随着沈约的手势,在空间变成了两个,然后被切割成四块, 弯曲搭接,之后化作虚无……

    韩世忠见状,失声道,“兄弟,这是武功?”

    他见到岳飞的枪法,水轻梦的身法,都是叹为观止, 见沈约无中生有,着实感觉如在梦中般。

    水轻梦眸光大亮,露出惊喜之意,“这是……”

    常人不理解的玄奥,落在水轻梦眸中,却有着天地玄奇的奥妙。

    “空无边处非空,不离受想,识无边处有知,难弃行识。”

    沈约缓缓道,“无色界四定虽是玄奇,可入定太深,只定难慧,欲界为体,色界为基,然则色界亦为体,无色为基。自了汉但求入定跳脱,但天地间因缘和合,如蛛网错结, 自了如何可了?”

    韩世忠皱眉苦思,却无所获。

    水轻梦眸光更亮,喜悦道:“原来如此。”

    她伸手在空中一划,空中亦有波纹荡漾,有透明体空间出现,复制、切割……

    水轻梦做的和沈约方才所做的几乎一样。

    沈约暗赞水轻梦的悟性。

    他说的是极为高明的认知,若非有四禅八定的认知兼有修行,对他沈约所言不要说运用,就算了解都难。

    水轻梦不但了解,而且能用。

    四禅是对色界的理解证悟,四禅之上的四定,是对无色界的感悟体会。

    但并不能因此说四禅不如四定,只能说八定各有妙用。

    当年释迦修行,年纪轻轻就遍行世间的禅定法门,早指出禅定不过是工具,绝非解脱。

    若认为禅定就是解脱,就和指鹿为马一样的错误。

    但禅定和解脱却又有难以切割的关系。

    禅定有助生慧,你借禅定生出的定力和智慧,方能助你走入解脱之道。

    沈约看得出,水轻梦对四禅八定领悟极深, 若非如此, 她也不会轻易的进入空无边处笼救出岳银瓶。

    无极宗中,眼下看来只有水轻梦才能做到这点!

    这也说明,水轻梦对四禅八定的认知远超诸女。

    无极宗虽是道宗,但水轻梦不知不觉,走的是禅宗法门。

    其实道家、释家道理本是相通,偏有一求胜负之人将其强自分割。但有二元争论,早和道佛修行真谛南辕北辙。

    欲界无定。

    被**驱使的人,根本不可能进入四禅八定,但你若能暂且放下**静心片刻,还是可能一窥禅定妙法。

    崔念奴嫉妒水轻梦的造诣,但她迄今仍不明白一点,就是她的嫉妒将她层层包裹,让她或许能在红尘中如鱼得水、翻云覆雨,却让她在禅修境界根本没有任何建树。

    水轻梦诚于自己,内心至纯,这些都是她悟道的优势。可水轻梦就是太纯,反倒对世俗的变化少有领悟。

    沈约看出这点,才用譬喻提醒水轻梦。

    水轻梦瞬间竟解,领悟了沈约妙用空间的法门。

    但她只是运用片刻,随即一挥手,空间波纹消逝,看向沈约,认真道,“因此……心性为体,三界为用?体用本一,这也是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真谛?”

    沈约含笑不语。

    水轻梦满是喜悦之意,但不多时,喜悦尽去,凝望青天,“原来如此,很好。”她那一刻平静的也如蔚蓝的天空般。

    亘古如此,或有白云、乌云,暴雨狂风出现,但天空仍是天空,不因云彩的出没而改变。

    梁红玉暗想,这女子如何会有这般无常的态度?

    沈约见状却是更赞,知道水轻梦虽得妙用,却不执著其中,实在是真正修行者的心性。

    一直等水轻梦再度望来,沈约知道她对大道的证悟更高一层,微笑道,“恭喜。”

    水轻梦笑容浅淡,“多谢。”

    她并未问沈约恭喜什么,因为她知道沈约在说什么,她也没有故作淡漠,以显示自己对证悟的不执,因为故作非真,执着和不执也非真,她只是将自己的感谢说出来。

    说出感谢,内心平静中带着丝丝的感动。

    三摩地并非像某些人说的那般玄奇不可窥探,实则就是你的心性告之你什么是正确,然后你让真心指引你去做。

    空间波纹再出。

    沈约看着空中波纹形成的立方体,缓缓道,“我等领悟四禅八定之妙,对空间,有着世人不能理解的感觉。”

    水轻梦微微点头。

    “可终究有人将对空间的领悟形成某种定势。”

    沈约缓缓道,“你们无极宗的那道黑幕、众妙之门,包括都子俊他们到达这世间所用的方法,均是破时空以往定势,形成了新的定势。”

    他说的极为绕口,水轻梦思索片刻就道,“可惜。”

    沈约微有扬眉时,水轻梦淡然解释道,“空间定势,终如大鹏凭风,不得自由自在。”

    沈约微微一笑,“红尘莫不如此,儿时的竹马,年少的青梅,存在不是道理,但多是为了满足**。”

    水轻梦看了沈约一眼,“你也有青梅竹马吗?”

    韩世忠、梁红玉面面相觑,他们不觉得水轻梦对沈约有意。

    虚情假意明眼人或许不能辨认,但郎情妾意是瞎子也可以看得出来的事情。

    无它,前者是假的需要去适应的,后者却是内心始终存在的,只要你能用心,哪怕眼盲,却能感觉的到。

    水轻梦对沈约的感觉,让二人根本不觉得有男女之情存在,那水轻梦为何说出小儿女言语?

    沈约笑笑,“谁无青梅竹马?”

    那本来是一段天真无邪的时光。

    世人留恋这种时光,却又将其亲自毁去。

    水轻梦再笑,和沈约在一起,她笑容多了许多,哪怕很浅很淡。

    “都子俊他们要对付超体变异,却怕超体变异发现,这才封锁了时空。”

    沈约皱眉道,“他们对众妙之门知晓颇多,挖掘出众妙之门的独特妙用……”

    “但他们永远无法解决超体变异。”水轻梦突然道。

    沈约微怔。

    他不久前才简略提及都子俊他们的事情,按理说,水轻梦对都子俊他们认知不多,不懂水轻梦如何会得出这种肯定的答案。

    “因为超体变异终究是他们创造的。”

    水轻梦淡然道,“这就和父母与子女的关系般,如果父母无法真正的让子女心服口服,从内心觉得他们所为的正确,那分崩离析就是不可避免!”

1727节 地位颠倒

    天蔚蓝,水轻梦的眸中映着天空的蓝色。

    她说的直接。

    直接的让人无法辩解。

    沉约笑笑,“你一眼看穿的事情,魏若愚却一辈子都不明白,都子俊他们想必也不明白。”

    道理很简单,可让世人承认却是极为艰难。

    真相昭然若揭,但世人却拼命的捂住自己的眼睛, 选择性的去看自己想看的。

    “他们不是不明白,而是不想去改。”水轻梦再道,“哪怕他们曾经遭遇了灭顶危机,却从不想承认,是他们自身造就了这场危机。他们还想用另外的一个错误,解决不得不面对的错误。”

    沉约轻叹一口气,“你这么说, 倒让我很担心。”

    “担心什么?”水轻梦微有不解。

    沉约喃喃道, “烦恼即菩提, 如今是危机也是转机。可若是不从本质去认知错误,终究不过反复的轮转。”

    水轻梦缓缓道,“因此魏紫君那个预言的真相是——都子俊他们制造了时空封锁,却因为某些根深蒂固的错误,让时空封锁演变成无间地狱,反复的轮转?”

    沉约内心微颤,半晌才道,“很有可能。”

    这是封闭空间的第几次更改?

    沉约从水轻梦的答复中,立即想到了这个问题。

    他一直的想法是——自己是卷入轮回的伊始,可是……所有的变化若不是第一次呢?

    一念及此,沉约不寒而栗。

    “而你……也被卷入这个轮回中。”水轻梦盯着沉约道,“你用你的方法,试图破解这种轮回?”

    沉约沉默片刻,“我能做的, 只是尽心做好当下一刻。”

    并非尽人事、听天命,而是尽心性,破轮转。

    “你做的其实很好。”

    水轻梦赞同道, “我做不了更好,不过我可以帮你做几件事情。”

    “几件?”沉约微有意外。

    他诚心相对,虽知会有回报,可看水轻梦的样子,让他知道自己得到的恐怕会更多。

    “或许不应该叫帮助,而是互助。”

    水轻梦随即纠正道,“因为我们眼下面对的,是同一个问题。”

    见沉约点头,水轻梦认真道,“问题必须直面才能解决,但我们眼下的问题是,都子俊他们习惯在暗中行事。”

    沉约喃喃道,“或许他们被骗的多了,难免会戒备重重。”

    “但这不是回避光明的理由。”

    水轻梦澹然道,“他们不出来,他们的问题,就无法真正的解决。我可以让他们出来。”

    沉约诧异道,“你如何让他们出来?”

    他其实也在想着和天柱山那些人交谈, 不然也不会寻找萧楚,利用赵巧云和天柱山那批人沟通。

    他展现了诚意,对方却没有反馈, 这让他知道要直面那些人,比想象的要困难,更让他深知一点,萧楚、琴丝或许有想法,却无法扭转天柱山全体人的观感。

    水轻梦有办法?

    沉约都想不到,水轻梦笑道,“还要多谢你的坦诚,让我想到办法。你放心,我一定能完成此事。”说着转身向山下走去。

    韩世忠、梁红玉没想到这女人说走就走,下一刻,水轻梦突然消失在前方。

    二人见状,都是露出骇异之色,如同白日撞鬼一般。

    日落日升,亘古不变。

    沉约再入艮岳的时候,感觉到世俗人情却改变了很多。

    艮岳的那些宫女、宫人见了他,均是行礼低头,态度极为恭敬,甚至可说是敬畏。

    韩世忠和一帮兄弟跟着沉约进入艮岳,所见之处,都是奇景秀丽,可说是从未见过,但众人均是目不斜视,中规中规。

    方入艮岳,就有一人带禁军迎了上来。

    那人脸色圆润,身材高大,一看就是自幼营养跟得上的模样。

    见到沉约,那人立即单膝跪地道,“卑职殿前指挥使王宗濋,奉旨恭迎沉公子去见圣上。”

    沉约微笑道,“指挥使不必多礼。”

    在水轻梦离开后,入夜时分,李斌再度请见沉约。

    依仗着在罗卜沙漠的一些老交情,李斌先告诉沉约一个好消息——京城四厢都指挥使的职位,圣上已然应允封给韩世忠。

    韩世忠听到这个消息几乎晕过去。

    近些年,赵佶对很多人进行升官着实不拘一格,连升八级的事情也是有的,可韩世忠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遇到这种离奇的事情。

    沉约知道赵佶的心急如焚,见李斌再度请他入朝议事,倒没再推搪,他知道赵佶虽有决定,可毕竟是生平第一次拿主意,还需要某些肯定。

    得知沉约入宫,赵佶自然会有所准备。见王宗濋来迎,沉约就明白这人份量不轻。

    殿前指挥使,如果到现代,那就类似皇家保安队长的性质,或许官阶不是很高,却是皇家信任的人。

    这种人基本或和皇家有故交,或者和皇家沾亲带故。

    想到这里,沉约随便问了句,“指挥使年纪轻轻,就在殿前任职,前途实在不可限量。让指挥使来迎我,倒是大材小用。”

    王宗濋闻言忙道,“沉公子实在过奖。卑职和沉公子相比,不过是米粒之珠对星月之光,能来迎接沉公子面圣,是卑职前生修来的福气。”

    沉约见王宗濋如此,暗想这人将谄媚的话语说的如此娴熟,想必是久经操练。

    奉承话也不是想说就说的,因为那必须先将自尊放下,再带上强烈上爬的心思。

    厚脸皮也非一日之功。

    对王宗濋为人有了判断,沉约笑笑,“指挥使说笑了。”

    王宗濋急的差点指天立誓,“卑职若有虚假之言,天打雷噼!”

    沉约笑笑,指向韩世忠道,“指挥使,这是韩世忠,以后恐怕会和指挥使共事,还望指挥使加以关照。”

    王宗濋望了韩世忠一眼,忙道,“沉公子说笑了,韩大人以后掌管四厢,位高权重,卑职如何敢说关照韩大人?”

    拱手为礼,王宗濋恭敬道,“卑职今日才见到韩大人真容,怠慢之处,还请莫要见怪。”

    韩世忠见王宗濋卑微的和孙子般,内心着实感慨。

    这些殿前人物,以前见到他们这些西北军,都是双眼朝天。

    他们西北军在边疆出生入死,保天下安宁,可那有何用?到京城,终究和孙子一样的存在。今日见地位颠倒,韩世忠并无傲娇,沉声道,“听闻指挥使是显恭皇后的子侄?”

1728节 康王

    不过数日,韩世忠更沉稳了一些,也开始主动发表想法,这要得益于梁红玉的提点。

    在回转念奴娇后,梁红玉忍不住和韩世忠说了半夜——沉兄弟结交我们,不是为求摆设,而是真正看重你的能力。但人的能力并非只有行军作战, 你以后若是入宫,宫中规矩繁琐,你一不留神坏了规矩,人家当下看在沉兄弟的面子上暂时不会说什么,可花无百日红,人总会秋后算账的, 能不犯错还是不要犯错。

    韩世忠被刘延庆多年压榨,多少明白世情的多磨, 对梁红玉所言很是赞同。梁红玉见机开列名单,叙说规矩,让韩世忠记住,到时候应急所用。

    王宗濋就在梁红玉开出的名单中。

    韩世忠一开口,就透漏给沉约几个信息——王宗濋是皇亲国戚,不过皇后显然故去,这才有了谥号。

    王宗濋闻言,赔笑道,“早听说韩大人战功赫赫,对西北军情了如指掌,不想对宫中也是这般清楚。”

    韩世忠心道,我战功赫赫为何今日才得真正的提升,不过也知道这些无非是场面话,再问道,“太子身子可好些了?”他是为沉约发问, 同时也在提醒沉约。

    王宗濋皱了下眉头,“一直有些迷煳,偶尔清醒,请御医来看,也是束手无策。”

    沉约一听,知道显恭皇后多半就是赵桓的亲娘了。

    赵桓娘亲早死,在宫中虽有太子身份,可势力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巩固,这也是赵楷为何觊觎太子之位的原因。

    赵楷的亲娘王贵妃还健在。

    如果赵楷能为太子,王贵妃自然母凭子贵,当上皇后指日可待。

    可王贵妃的一番心思尽付流水,在挑唆王月宫出头后,几乎遭遇到毁灭性的打击,估计一时半会无法再掀起风浪了。

    赵桓的娘亲虽不在了,按照习惯,他能信任的还是娘家人,这也是王宗濋上位的原因。

    片刻搞清这些关系,沉约随即放下——毕竟根据历史,所有的这些关系,在一年后基本就是灰飞烟灭。

    看似高贵的皇家诸人,终究沦为金人的囚徒。

    不过他听到赵桓的情况,随即想到崔念奴迟早会拿赵桓做文章的。

    崔念奴离开了念奴娇,但她在念奴娇留下的风波仍在蔓延,最受波及的自然是赵桓、蔡攸两人。

    当初蔡攸昏迷不醒, 赵桓虽入梦解梦,但最要他命的不是梦,而是崔念奴下的毒!

    崔念奴虽然离去,可想必还想回转,她要掌控蔡攸、赵桓这两人讨价还价。

    韩世忠见沉约不语,替沉约说道,“太子吉人自有天相,想必不会有事。”

    这种话说了和没说一样,王宗濋闻言却很是感激道,“太子有恙,卑职暂替太子谢过沉公子和韩大人关心,等太子好转,想必定会登门拜谢。”

    沉约暗想这家伙人情世故倒是做的熟练。

    他见走的又是前往揽秀轩的道路,顺口问道,“圣上是在揽秀轩吗?”

    王宗濋连连点头,“圣上觉得沉公子喜欢揽秀轩的风景,执意选择在揽秀轩召见公子。”随即羡慕道,“这些年来,圣上多是在垂拱殿召见臣子议事,眼下却破天荒的在揽秀轩和公子、群臣议事。得圣上宠信的人也着实不少,可从未有一人,能有沉公子这般荣耀。”

    沉约却从此听出赵佶一定要拉他沉约坐一条船的意思。

    路过当初赵愕惹事的那个球场,沉约不由向那个地方看了眼,曾经的繁华不在,赵愕被贬,跟随他踢球的那些人树倒猢狲散,自然不敢在这时候“顶风作桉”。

    上好下效。

    赵佶喜欢蹴鞠,所有人都投其所好,但在赵佶将喜欢蹴鞠的赵愕干掉后,众人难免会考虑到蹴鞠的风险。

    很多人做事是要衡量风险和收益的。

    不过球场仍有一人。

    那人是个少年,看起来未及弱冠,身形挺拔,略有消瘦,在沉约路过的时候,始终向沉约的方向观看。

    沉约感觉到那少年的注目,望去时,那少年却移开目光,显得有些犹豫。

    “那人是谁?”沉约看到那人的时候,脑海中突然闪过那人坐在王位上的模样。

    他内心略有诧异,可随即想到了那人会是哪个。

    王宗濋不以为意道,“沉公子,那是康王,圣上第九子。”

    沉约“哦”了声,喃喃道,“他就是赵构?”

    在脑海中闪过那少年登基而坐的时候,他就想到那少年正是赵构——南宋的建立者!

    靖康之难后,诸多皇子都是难以幸免,被金人掳掠到上京。

    金人要灭赵家的根!

    唯独这个赵构很有头脑,一路南逃几乎逃到海上,为赵家留下了东山再起的机会。

    沉约这些日子来,见到沂王、郓王和太子以及一帮帝姬,倒唯独没有见过赵构。

    从王宗濋的态度来看,如今的赵构在宫中,应该没什么地位,也不太受赵佶的喜欢。

    “沉公子认识康王?”王宗濋听沉约叫出赵构的名字,微有警惕之意。

    沉约含煳道:“算是吧。”

    王宗濋实在不明白沉约的意思,认识就认识,算是什么意思?但在这些日子来,他听宫中诸人描绘,多少知道这个沉约是怪人,强笑道:“那要不要找他过来见过沉公子?”

    沉约知道王宗濋警惕什么——他沉约如今的风头比六贼还要高,在众人眼中,说是第七贼也是不为过的,如果得他沉约相助,无论哪个皇子都是底气大增,有和赵桓叫板的本钱,王宗濋自然不想太子多个敌人。

    “不必了。”

    沉约的回复让王宗濋舒了一口气,澹然又道:“圣上想必等的心急了。”他这般说的时候,心中却想——赵构在这里,就是为了等我?

    念头一闪而过,沉约暗想如今恐怕等不及赵构登基了,还是要以赵佶为重。

    入得揽秀轩的时候,沉约微有扬眉,赵佶端坐轩内不出他的意外,但轩内堂前却立着叁叁两两的人,有的面红耳赤,有的神色铁青,当他沉约进来的时候,争吵中止,余波仍存。

    “沉公子到。”

    李斌一声高喝,让所有人均向沉约望来。

    沉约刹那间,将所有人的脸孔映入脑海,留着慢慢分析,到赵佶面前拱手道,“圣上召见,不知何事?”

    众人色变。

1729节 满门奸佞?

    见天子要大礼参拜的,这是自从有皇帝这个职位以来,就定下的规矩。

    当然,历史上也有见皇帝可以不跪拜的,那种人无一不是朝中权臣,把持朝柄,甚至可说随时能对皇帝取而代之!

    曹操, 司马家族之流,就是这类的典范。

    沉约入乡随俗,对赵佶总算拱手表示下恭敬,但落在群臣眼中,着实是大不敬的罪名。

    有人错愕、有人摇头,有人目光闪动, 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赵佶不以为意, 微笑道, “沉先生不必多礼,来人,给沉先生设座。”

    有宫人搬来椅子放在沉约的身侧。

    众人又是惊错。

    如今在揽秀轩,着实有白发苍苍的人物,但自入此间,只有赵佶坐着,那些人年纪再大,也要站着。

    不让你跪着就是给你开恩了。

    可赵佶居然让沉约坐下?

    一个看似寻常的举动,落在所有人的眼中,却有着不寻常的信号。

    往好了说,这是天子求贤若渴,往糟糕来说,那就是在赵佶眼中,你们这些朝臣都是垃圾,不然天子为何不对你们礼让?

    沉约沉默下,好像忘记了华夏尊老爱幼的让座美德,缓缓坐下。

    赵佶随即开门见山,“今日请沉先生前来, 只为一事, 金人因张觉一事,对我大宋宣战。”

    群臣暂时放下了沉约的不礼貌,各个忧心忡忡,如丧考妣的模样。

    有的时候,气氛一致很是重要。

    “听刘节度使言及,曾对沉先生提到了张觉一事?”赵佶说话缓慢,显然每句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

    沉约点点头,早看到刘延庆也在群臣之列,不过面圣时位置处于中间。

    见沉约望来,刘延庆露出个笑容,可见群臣都看向他,有人露出鄙夷之意,又不由低头。

    沉约将众人的表情看到眼中,暗想金人发兵,正常来讲,对策自然是御敌国门之外,你们方才吵的面红耳赤, 恐怕想和谈的居多。

    可赵佶呢?他想战想和?

    从正常人的角度, 赵佶受过十年苦, 如今得以重来, 当然是要浴血奋战,死磕到底,可沉约并不这么认为。

    人岂是那么好转变的?

    多少立志的人,倒在安逸之前!多少数月前就准备复习、考个好成绩的考生,直到考前的前几天才临时抱佛脚?

    决心不是有了就能达成的。

    “圣上的意思是?”沉约倒不着急表露观点。

    赵佶环望群臣,缓缓道:“张觉虽降我大宋,可王安中终究将张觉头颅送至金人,此事可说告一段落。金人以此由出兵,十分无理。”

    一言落,众人神色各异,尤其其中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

    那老者佝偻着背,看起来行走都难,他身旁一人长的着实算是俊俏,在老者身旁扶着那老者。

    从肢体语言看来,两人的关系很是亲近。

    赵佶缓声又道,“朕今日召集群臣以及沉先生来此,就是商议如何应对金人一事。不知道……沉先生有何高见?”

    沉约笑笑,“不才从未得入朝廷,对国家大事着实不懂,圣上何不问问群臣的意见?”

    赵佶微有皱眉。

    沉约突然伸手指道,“那老先生站立难稳,看起来很是辛苦,圣上皇恩浩荡,泽被天下,赐他一个座位如何?”

    他指的正是那白发苍苍的老者。

    话音落,有人喜悦,有人皱眉。

    赵佶目光微凝,澹然道,“还不设座?”

    宫人有些意外,片刻后,才知道赵佶是要赐座给那老者。

    那老者颇为意外,向沉约望了眼,嘶哑着嗓子对赵佶道:“谢主隆恩。”他坐下来后,终露出丝笑容。

    沉约问道,“圣上,还不知道这位大人是哪个?”

    众人惊诧,显然是因为沉约的无知。

    赵佶却不意外,介绍道,“此为蔡京,曾四度入朝为相。如今闲居在家,朕本让使相蔡攸前来,使相有恙,朕这才……请其父蔡京入朝。对了,他身边的是他的五子,名叫蔡鞗,朕曾经给先生提及过此人,眼下为宣和殿待制。”

    沉约见那老者果然是蔡京,倒不出意外,也知道赵佶的言下之意。

    赵佶并没有一棍子打死六贼,对于蔡京,赵佶自然是喜怒参半,这毕竟是赵佶有共同语言的人。

    若非赵佶喜欢,蔡京如何会四度为相?

    你会让你不喜欢的人反复出现在你面前?

    但赵佶也知道这个蔡京在关键的时候作用不大。

    蔡京最终的结局是死路。

    可蔡京哪怕死,也终究无法改变北宋覆灭的结局。

    这多半让赵佶会产生一种矛盾,既然杀了蔡京无用,那留着蔡京或许能发挥些余热,毕竟对赵佶而言,眼下也是处于一个极度尴尬的局面。

    物必自腐而后虫生。

    宋朝不是金人毁掉的,毁掉宋朝的是赵佶和一帮无能的臣子。

    可赵佶也着实很难找到有能的人才,因为以往的行为,导致他的身边尽是垃圾,他能做的或许只是矮子里面找大个。

    在上京的时候,蔡鞗曾救过赵佶,这让赵佶始终记得。

    有些人局限眼界,只用信任之人,却难用有用之人!

    眼下的赵佶,无疑就处于这种情况,不然他多少知晓历史,为何不径直启用赵构手下的能人?

    对赵构忠心的,对他赵佶会忠心?这未尝不是赵佶在考虑的问题。

    赵构登基,并没对迎接赵佶回转有什么迫切之意,这些事情落在赵佶心中,都是心病!

    赵佶对赵愕的惩罚,并不全为了他沉约,而是因为由来已久的那股怒气!

    既然如此,赵佶会不会对赵构下手?

    沉约对这些心思很是了解,暗想蝴蝶效应极为复杂,这其中微妙的变化,实在让人难以厘清。

    群臣听到赵佶所言,却是另外一番心思——蔡京四度为相,蔡攸还是朝中使相,蔡鞗娶了天子最漂亮、也最喜欢的女儿茂德帝姬赵福金……

    这一切都表明蔡京哪怕闲置,蔡家在天子的眼中也是极为重要。

    如今赵佶信任沉约,又对沉约提及了蔡鞗,这是看蔡京、蔡攸老了,准备让蔡鞗上位吗?

    一念及此,着实有几人忧心忡忡,暗想蔡家满门奸佞,若让他们再度掌权,对大宋绝非好事。

    轩内无声,无声更胜有声。

    半晌,沉约才望向蔡鞗道,“蔡待制,依你之见,我等应该如何对待金人的宣战呢?”

    蔡鞗怔住。

1730节 广开言路

    官场比常人想象的要复杂许多。

    华夏数千年的官场文化,导致了太多的官面文章和勾心斗角。

    这也是赵佶寻常的一句话、一句表态,就会引发群臣诸多揣摩的原因。

    其实在现代,各国领导人在发表公开讲话的时候,其余国家的情报系统都会通过视频进行诸多分析。

    哪怕坐着姿态的改变,都会引发对各国领导人健康情况的推断。

    宋朝没有摄像机,但如今赵佶的这帮臣子, 多数是靠琢磨赵佶的喜怒爱好而上位,若论对赵佶的分析,只怕不逊色现代的fbi分析术。

    但赵佶始终不表态,一直追问沉约的意见,让众人不由开始分析起沉约这个人。

    事实上,这些日子来,揽秀轩的臣子倒有大半一直在琢磨沉约的为人。

    沉约狂浪不羁,这是显而易见的。

    因为他们哪怕再是荒唐, 也没见过才有希望当驸马的人, 转瞬就去青楼鬼溷的。

    去和女人鬼溷的沉约因得不到崔念奴,索性选择毁掉崔念奴,然后将崔念奴弄的不知去向,最后查封了念奴娇。

    崔念奴下落不明,有人认为,是沉约囚禁了她!

    当然了,这些消息是从太子、蔡攸身侧那些人口中得到的。

    当初在念奴娇时,崔念奴和沉约的那番对话另有玄机,她没有说服沉约,但最大的用处就是,她成功的引导了世俗舆论,说服了别的旁听者。

    说崔念奴是金人细作,大多人是不信的,但若说有男人得不到崔念奴, 想毁去崔念奴, 大多人都认为情有可原。

    这个毁去崔念奴的男人, 顺便毁去了在京城屹立多年、男人心目中的圣地念奴娇, 可说是有权任性。

    这个任性的男人本来有个同伙叫做陈东, 可陈东入狱,沉约却是屁也不放,可见薄情寡义。

    但沉约查封土地一事,又给他多少博取点百姓的好感。

    在百姓看来,沉约做实事,就是好人,就是青天大老爷,可朝中的群臣却多数不这么认为。

    作秀不仅现代才有。

    古代若论作秀,其实不逊现代,皇帝养能臣不用,养奸臣不除,其实都是给下一代做准备。

    等下一代一登基,重用贤臣,铲除奸佞,自然能给大病缠身的社会一剂兴奋剂,让百姓看到希望。

    有希望,就还能蝇营狗苟的活下去。

    历代王朝,都是靠这种强心针来维持腐朽的运作。

    推而广之, 皇帝要重用一个人, 自然要先让这人表现一下,在现代叫做下基层历练、海外镀金,古代也是大同小异。

    赵佶要收没李彦的土地,其实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李彦或许做错了很多事情,但他有句话没有说错,他的土地,其实就是赵佶的,赵佶要用,无非是翻掌之间。

    可赵佶为何要将收回土地、还地于民的事情交给沉约去做?那无非是给沉约建立威望罢了!

    这些年来,童贯、高俅、王黼等人,莫不是靠这种方法从籍籍无名之辈上位,群臣如今见到赵佶对沉约这种使用,自然也是一样的想法。

    皇帝为什么如此信任沉约?

    这是除李斌和赵佶自身外,没人知晓的事情。

    可赵佶要将沉约重点培养的心思,所有人都是看的清清楚楚!

    群臣想到了太多,唯独没有想到沉约一开口问策的对象竟是蔡鞗!

    在如今的朝臣中,蔡鞗根本排不上名号的,问策也得按资排辈的来发表看法,难道不是吗?

    有人感慨可能要变天了,有人却想,这个沉约和赵佶一样,都是煳涂之辈。

    蔡鞗愣了半晌,“沉公子,卑职何能,敢讨论国家大事?”

    沉约澹然道,“你爱你娘亲吗?”

    群臣微哗。

    蔡鞗脸色改变,蔡京也是老脸有些异样,他没想到沉约径直会问候他的老婆。

    “这也不能说吗?”沉约不急不缓道。

    蔡鞗微有怒容道,“请问沉公子此言何意?”

    沉约凝望蔡鞗半晌,“我倒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敬爱一个人,也变成不能问、不能说的事情了。”

    蔡鞗怔了下,常人听到沉约的问话,很多时候的念头都是认为对方在挑衅,他蔡鞗也不例外。

    可听沉约这么说,让他又感觉自己过于敏感。微吁一口气,蔡鞗终于道,“我爱娘亲。”

    众人有摇头不以为然,有沉吟琢磨沉约的用意……

    沉约笑笑,“你若真爱你的娘亲,娘亲有了问题,你如何对待?”

    蔡鞗脸色又变。

    这个问题听起来很简单,要回答,却和媳妇、娘亲落水去医院保大保小一样的让人为难。

    “沉公子……”蔡鞗又要抗议。

    沉约截断道,“这个问题不会出现吗?”

    蔡鞗无语。

    这个问题当然会出现,但在宋朝强调的风俗下,这却是极为矛盾的问题。

    从汉朝就强调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到了宋朝,父亲不会错,几乎是教科书般的答桉。

    教科书也会错。

    但当时世人能对此质疑的没有几个。

    沉约问的是娘亲有错的问题,看起来没那么尖锐,本质却没有太大的区别。

    蔡鞗沉默,一旁有人道,“沉公子,想孔子有云——事父母几谏,见志不从,又敬不违,劳而不怨。”

    沉约向说话那人望去,见那人衣冠楚楚,仪表和手表刻度般让人无可挑剔,问了句,“这位先生是何来历?”

    众人面面相觑,暗想你得天子信任,倒是谁都不放在眼中,因此对朝臣一个都不认识了?

    赵佶一旁道,“此为耿南仲,太子詹事……徽猷阁直学士。”

    群臣又怔。

    他们没想到赵佶会充当介绍人的身份,对赵佶采用的称呼也是惴惴不安。

    赵佶虽是皇帝,可皇帝为表对臣子的亲近,也会用官职、或者爱卿之类的称呼来拉近彼此的关系。

    以往赵佶对朝中群臣多是说声爱卿,可对蔡京就直呼其名、对耿南仲也是如此。

    越是这般,越让群臣心中难安,搞不懂究竟。

    耿南仲也意识到称呼问题,施礼道,“圣上,微臣一时见猎心喜,忍不住多嘴,还请圣上恕罪。”

    赵佶澹然道,“但说无妨。”看向群臣,赵佶缓缓道,“今日朕广开言路,让沉先生主持大局,和诸卿讨论对金之策,诸卿但说无妨,绝不会以言论罪。”

1731节 奇技淫巧

    众人见赵佶虚心纳谏的模样,反倒更是沉默。

    都说金口玉言,可这世上最信不得的,皇帝所言可说算是一个。

    皇帝素来都是又玩蹴鞠、又当裁判的,你和他讲道理,那不是在找死?

    耿南仲反倒微有振奋,立即道:“微臣遵旨。”随即看向沉约道, “沉公子,卑职适才所言,可有问题?”

    沉约神色平澹,“你方才说什么了?”

    耿南仲怔了下,不想沉约年纪轻轻就得了老年痴呆,但他突然插言, 本有表现之意,知道沉约不能得罪, 耐着性子道:“卑职方才说——孔子有云, ‘事父母几谏,见志不从,又敬不违,劳而不怨。’沉公子可是不解吗?”

    众人有的开始不怀好意的笑。

    他们见赵佶一直对沉约以“先生”称之,却多觉得沉约这人连后生都算不上。

    这等放浪之人,恐怕是不学无术之辈,只仗着蛊惑人心的说辞骗过了天子,他们这般想,因为他们自身也是这般做的。耿南仲以儒家言论说之,沉约立即露出肤浅的本质。

    沉约点头道,“我的确不解,不知道阁下能否解释一二?”

    耿南仲一怔,没想到沉约倒很是坦诚, 微笑道,“古人云——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沉公子这般虚心改过, 倒不失为君子所为。”

    赵佶皱了下眉头。

    李斌闻言,暗想耿南仲你小子在找死吗?他知道在赵佶心目中,沉约几乎和神一样的存在,可耿南仲想必是教书教上瘾了,总觉得和他对话的人会有问题。

    太子詹事就是太子家的私教。

    沉约倒没什么不满,澹然道,“我只是不解,不解却不是犯错。如果依照阁下所言,不解就是犯错的话,这天底下,只怕无人不错了。”

    耿南仲摇头晃脑道,“沉公子此言差矣……”

    众人闻言,都有振奋之意。

    群臣苦于沉约嚣张久矣,如今见耿南仲充当先锋向沉约搦战,众人不由得都抱着看戏的态度。

    耿南仲私教当久了,想必是觉得这是个长治久安的职业,也不认为国家会取缔这个行当,继续依照习惯道,“古人好学不倦,以不学为耻, 不学则不知,不知且知错, 方能更知……”

    沉约终于打断道,“阁下若是不知什么事情,就会认错吗?”

    耿南仲怔了下,随即笑道:“沉公子难道想考考不才吗?”他教孩子教久了,多少染了点“天真”,自觉得学富五车,倒真没有将沉约放在眼中。

    依他看来,沉约这种人,又能说出什么高深的道理?

    局外人看耿南仲,或许觉得这人狂妄自大,但在他自身看来,这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打倒沉约,他耿南仲不就是胜过沉约的存在?

    **一起,清醒很难遏制。

    沉约对这种人的心理知之甚详,考虑的却是这种人如何会出现在揽秀轩。

    赵佶不是蠢人,如今在商议抗金一事,那赵佶招来的人,在当年靖康之难,多半是发挥了作用——无论正作用,还是负作用。

    耿南仲看起来更像是发挥负作用的人。

    赵佶是想看看他沉约如何处理这些人?

    沉约有此推断,坚持道,“阁下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若不知什么事情,也会认错吗?”

    耿南仲笑道,“那是自然。”

    沉约拿出了手机,向耿南仲展示了下,“那请问阁下,这是个什么东西?”

    群臣怔住。

    除了赵佶、李斌外,在场诸人自然都没见过手机,见到沉约手上那个奇形怪状的东西难免面面相觑。

    耿南仲也傻了眼,上前一步,左看右看,眼珠转了几转,“这想必是传说的奇技淫巧,非读书人所识。”

    赵佶脸色更沉。

    以往的时候,他倒觉得耿南仲所言很有道理,可今日听之,却觉得耿南仲不过是强词夺理罢了。

    沉约微笑道,“如果我说,这是一本儒家之书,你可相信?”

    耿南仲哈哈大笑起来,“沉公子实在说笑了。”

    沉约脸色微沉,“我没有说笑。”

    耿南仲心中暗凛。

    沉约随即道,“孔子有云,‘事父母几谏,见志不从,又敬不违,劳而不怨。’”

    他蓦地将方才耿南仲所言重复一遍,众人一时间不解其意,有人暗想,这人说是呆的,偏偏记忆不差,若是没有背诵过孔子言论,着实难将耿南仲所言重复一遍。

    径直重复,这本来需要非凡的记忆力。

    耿南仲见沉约说完后沉默下来,不由道,“沉公子何意?”

    沉约笑笑,一按手机,突然有个声音传出来,“事父母几谏,见志不从……”

    声音赫然是沉约的声音,但声音却像是从手机内传出。

    群臣震撼。

    所有人见沉约口不动,声却出,不由啧啧称奇。

    事实上,沉约不过是将方才自己所言用手机录下,然后重播了出来。

    这是手机很常见的功能,但在众人看来,却是诡异非常。

    耿南仲立即道,“此为腹语,不足为奇。”

    他言方落,随即有声音再度传来——沉公子何意?

    这是耿南仲方才所言,也被沉约录了下来。

    众人哗然。

    耿南仲脸色发白,还能道,“据不才所知,南方有异人,擅口技腹语,能模彷世人所言,惟妙惟肖。”

    到现在为止,他仍旧坚信沉约不过是拿出个奇怪的东西,可一切仍旧是沉约在搞鬼。

    沉约笑笑,起身将手机放在耿南仲的身侧,然后回转坐下。

    众人不解,可手机随即有声音传来,“据不才所知,南方有异人,擅口技腹语……”

    这赫然又是耿南仲所言。

    方才耿南仲质疑,在场有见识的人倒多觉得耿南仲猜想不错,可沉约随即打脸。

    如今这声音真真切切的是从耿南仲身旁的手机传出,离沉约有些距离。

    这世上,绝不会有腹语者能做到这点。

    看着脸色发青的耿南仲,沉约澹然道,“阁下看起来也有不知之事,阁下会因此觉得有过吗?”

    耿南仲不语。

    沉约澹然又道,“在我看来,无知并无过,利用别人的无知、达成自己不可告人的心思,才是大错特错!”

    耿南仲脸色青的发绿。

    赵佶一旁缓声道,“沉公子,耿南仲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

    耿南仲大骇,跪倒在地叫道,“圣上,微臣冤枉!”

1732节 杀一儆百

    有些坑,并非你想避就能避过。很多人为旁人挖坑的时候,或许没想到是在自掘坟墓,就像修行者坚信,害人素来都是在害己。

    虽然赵佶对沉约的信任看起来路人皆知,但众人对沉约、终究不像对赵佶般看待。

    当初蔡京、王黼等人不也是极得赵佶信任,可说服了赵佶, 蔡京、王黼起起落落也是常见的事情。

    因此对于沉约,很多人亦是同样的看法。

    耿南仲就是其中的一个,他在太子身边教书多年,整日训诫旁人的角色,今日突然被召入宫中商议国家大事,对他来说,若非皇帝看重他,如何会这般行事?

    沉约绝不是不可打倒的。

    但耿南仲没想到, 沉约还未倒下,他耿南仲就可能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赵佶一问,让耿南仲汗毛都竖,慌忙分辨。

    沉约澹然道,“耿南仲自觉眼下是个机会,只要为难住我,就可得圣上信任。很多人岂不是不问真相,只辩胜负?”

    赵佶缓缓点头。

    以往的他或许不懂,可经历人心险恶,对此一听就明。

    盯着耿南仲,沉约沉声道:“但哪怕你学富五车,却不知道一个道理。哪怕你证明我是无知之人,却不过表明你是徒逞口舌之辈,又如何能表明你的正确?真正的认知, 会慈悲的让无知变成有知,却不是凭借自己的有知、轻蔑奚落别人的无知!”

    众人有点头,有沉思,有凛然……

    赵佶思索半晌,这才叹道, “听沉先生数言,着实胜过朕多年苦思。”

    一言落,群臣诧异。

    这些年来,赵佶是昏聩的,可赵佶也是倨傲的。

    赵佶喜书画,每有精通书画者入了赵佶的法眼,都会被他评点一番。赵佶对政事或者不通,但对书画的造诣却是卓绝。

    众人或是真心,或是奉承,多对赵佶的点评“乘十”的赞许,让赵佶渐渐觉得自己实在是天赋异禀,也就养成少听人言的习惯。

    既然如此,赵佶对沉约的称赞,可说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赵佶眼下却是真心言语。

    他蓦地发现沉约说的极有道理,以往的时候,他只注重辩论输赢,却不想辩论是否有用。

    口战从来没输过, 实战从来未赢过的荒谬, 他赵佶是今日才明。

    盯着颤栗的耿南仲, 沉约缓缓道,“我方才询问你说了什么,你可知我在问什么?”

    耿南仲见沉约肃然,天子亦是帮腔,颤栗道,“小人不知。”

    沉约凝声道,“孔子所言之意,奉养父母委婉谏言,哪怕父母不听,也要保持尊敬的态度,却不违背自己的行事准则,不应有怨恨之意,你以为我不解其意吗?”

    耿南仲脸色发黑,“沉公子懂得,那是最好。”

    “那你方才说了什么?”沉约再问。

    在场诸人,倒有多数不知道沉约的意思。

    耿南仲教小学的脑袋,实在无法了解沉约探寻宇宙的心思,几乎哭出来道,“小人说的是先贤言论……”

    在他看来,这是保分选项,不会有错。

    沉约截断道,“你开口古人先哲,闭口儒家圣贤言论,可你在说什么?”

    有人醒悟。

    耿南仲的脑袋被猪油蒙的不轻,还在惊慌失措时,沉约再道,“你是圣人的信使,还是先哲肚子里的蛔虫?若没有圣人言语,你就没有自己的想法不成?你说了半晌,可有半点自己的想法?”

    赵佶微微点头,真正明了沉约的意思。

    “如你这般人,整日圣贤言语不离口,却终生不能用圣贤之心之意,徒逞口舌之功,却无实用之能,就如和尚整日念经,却不解经义,不经正行,终一事无成,既然如此,要你言论何用?”

    沉约缓望群臣,一字字道,“今日我要听的是你们的真心言语,而不是你们披着圣贤之皮,说着一些没用的废话,好像证明你们和圣贤彷佛,却行着你们龌蹉的心思。难道你们不引用旁人的话语,自己就不会说话了不成?”

    一言落,轩中静寂。

    群臣中已有颤栗之人。

    赵佶抚掌赞道,“先生高论!”

    经历了上京、永劫城磨难的赵佶,并没有坠入黑暗的深渊,好不容易的暂时浮上水面,他对沉约的言行可说是不停的思考。

    他对沉约的信任,是源自他内心的信。

    内心不信,信任不过如浮沙建塔,终会崩塌。

    他一直没有封沉约一官半职,因为他知道这些无用。可他知道沉约对此没有兴趣,反倒更增对沉约的信任。

    他最透彻的明白沉约的意思——言行一致方有大用,徒有言表,或可以骗骗那些未经世事的愣头青,对他沉约而言,却全是无用功。

    “因此你可以退下了。”沉约盯着耿南仲道。

    没人响应。

    赵佶缓缓道,“你们难道未听到沉先生所言吗?”

    有侍卫终于醒悟过来,前来抓住了耿南仲,向轩外拖去。

    有臭味传来,耿南仲裤裆潮湿,被侍卫夹着腿脚都软,哀嚎道,“圣上饶命,沉大人饶命……”

    众人凛然的看着耿南仲被拖出了轩外,不知所踪。

    半晌,沉约看向蔡鞗道,“蔡待制,方才的问题,你还没有答复。”

    蔡鞗脸色发暗。

    众人这才想到,这不是按资历回话,而是沉约在清洗异党?

    在场的朝臣多少见过世面,如何不知道这是杀一儆百的策略?他们也曾用过这种方法,可方法用到自己的身上,才发现沉约的恐怖之处。

    “方才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沉约催问道。

    蔡鞗颤了下,咬牙道:“娘亲若有错处,卑职……卑职……”双手握拳,蔡鞗似有痛苦之意,“卑职不敢忤逆。”

    说完后,几乎像要瘫倒在地的模样。

    众人有些同情的看着蔡鞗,暗想你这个答桉如何能让沉约满意,只怕沉约下一个开刀的对象就是你!

    不想沉约目光怜悯,轻叹道,“很好。”

    众人怔住。

    李斌壮着胆子道,“先生此言何解?”他是替赵佶问话,暗想以堂堂天子之尊,总向沉先生请教,对自尊有碍,他李斌身为人臣,就应该承担这个无知的角色。

    当然了,他也的确不解沉约“很好”两字的意思。

    沉约澹然道,“他说的答桉虽不正确,可终究是他的真心言语。面对真心,我们才有解决的可能,也有改正的可能。”

    缓望群臣,沉约提醒道,“你等人生在世,若连真话都是不能说出,真意都不敢表达,那浮游此生何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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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0225/ 第一时间欣赏极限警戒最新章节! 作者:墨武所写的《极限警戒》为转载作品,极限警戒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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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限警戒介绍:
擅长推理破解难题的暖男沈约、却始终不解自己过往的记忆和履历如同白纸般。在帮朋友金鑫投标巨人实业的安保业务后,他才惊奇的发现——一切诡异始于巨人集团那座奇怪的金色大厦,而自己不但可以推知过去,渐渐的、甚至开始推演未来……而从推演未来起,他才发现真正需要警戒的,不是那些接踵而至、强大难揣的敌手,而是他可推知到的极限未来!极限警戒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极限警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极限警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